第一篇：關于對乙肝病原攜帶者的就業歧視與反歧視調查項目

乙肝攜帶者就業歧視的形成與矯正

— 基于十個城市訪談的分析報告

北京益仁平中心

2009年11月

目

錄

摘要.............................................................................................................................2 第一章 研究背景.............................................................................................................5

一、項目研究方法.........................................................................................................................................5

二、對乙肝攜帶者就業歧視的由來..........................................................................................................6

三、對乙肝攜帶者就業歧視的法律矯正.................................................................................................8

第二章 乙肝攜帶者的經歷與維權障礙..............................................................................9

一、遭遇就業歧視的經歷............................................................................................................................9

二、對就業歧視的反應..............................................................................................................................11

三、自我維權的障礙...................................................................................................................................14 第三章 從誤解到歧視：一條因果關系鏈的形成........................................................................................16

一、非攜帶者對攜帶者的態度.................................................................................................................16

二、雇主對拒絕錄用攜帶者的解釋........................................................................................................22

第四章 對就業歧視成因與反歧視措施的討論.................................................................25

一、對攜帶者就業歧視的成因分析........................................................................................................25

二、對消除就業歧視的建議.....................................................................................................................28

第五章 對法律矯正效果與司法救濟變化的分析..............................................................31

一、對現行法律和行政規章的看法........................................................................................................31

二、禁止體檢規章的實施效果.................................................................................................................35

三、對乙肝兩對半檢查的看法.................................................................................................................37

四、司法救濟的變化...................................................................................................................................40

第六章 研究發現與政策建議..........................................................................................43

一、本項研究的主要發現..........................................................................................................................43

二、反就業歧視的政策建議.....................................................................................................................46

摘要

中國約有乙肝攜帶者近一億人，近十多年來，這一龐大人群面臨著嚴重的就業歧視問題。為了探討導致就業歧視的社會性原因，分析反就業歧視機制的核心本質，探討這一機制的系統框架，研究者以訪談形式對北京、武漢、杭州、廣州、南寧、成都等十個城市共64名受訪者進行了深入調查，形成了近35萬字的訪談文字資料。

為了將反乙肝就業歧視問題置于良性社會治理的宏觀背景之中，本次調查涉及乙肝攜帶者、非攜帶者，以及雇主、法官、體檢機構醫等與乙肝就業歧視相關的社會人群，以年輕人為主體，年齡在20 — 30歲之間者占82%，具有大學以上文化程度者占80%。由于目前就業歧視主要發生在這個年齡層次和文化層次的人群中，被訪談人提供的觀點、認識、意見和建議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說服意義。

報告還研究了13個乙肝就業歧視訴訟個案，透過這些個案的分析，透視出法律變化對司法救濟途徑的影響、對當事人訴訟請求的影響以及對法院審判過程的影響。

一、通過對乙肝攜帶者人群的訪談，研究者有三個發現：

發現

一、大部分乙肝攜帶者完成了高中課程或者大學本科課程走入社會之后，感受到了社會對攜帶者在就業方面的歧視。

發現

二、在遇到就業歧視時，多數乙肝攜帶者會轉求無需體檢的雇主、疏通關系、“體檢作弊”，只有少數乙肝攜帶者會直接講明自己是攜帶者。發現

三、遭遇就業歧視時，取證困難、維權意識薄弱以及對個人隱私的擔憂阻礙了乙肝攜帶者依法維權。

二、通過對非乙肝攜帶者人群的訪談，研究者有四個發現：

發現

一、大部分非乙肝攜帶者缺乏乙肝基本知識，僅有六分之一的非乙肝攜帶者可以準確說出乙肝的傳播途徑，唾液、共用餐具、毛巾、一起吃飯仍是常見的乙肝傳播途徑誤區，2/3的非乙肝攜帶者無法區別“乙肝攜帶者和乙肝患者”。

發現

二、非乙肝攜帶者缺少權威性的乙肝科普信息來源，大部分人對乙肝的了解主要來自于媒體廣告的灌輸和在親朋同事處的道聽途說。

發現

三、大部分的非乙肝攜帶者對攜帶者持同情但是回避的態度，多數被訪談者表示可以與乙肝同事繼續保持原有關系，但也要保持一定距離，特此是吃飯的時候會注意防范。

發現

四、所有的被訪談雇主均表示，自己所在企業確實不會錄用攜帶者，但他們均否認是出于歧視的動機，“法律規定”、“政府要求”、“顧客需要”、“勞動強度”等為常見的拒錄理由。

三、通過對比乙肝攜帶者和非乙肝攜帶者對現有相關法律知識的熟悉度，研究者發現他們之間有如下分歧：

分歧

一、絕大部分的乙肝攜帶者表示部分了解或者完全了解有關的法律和行政規章，一部分人對這些法律政策表示了支持和贊賞；但非乙肝攜帶者被訪問者中，僅有不到兩成人知道有這些法律政策而且了解其基本內容，超過2/3的非攜帶者不知道有法律規定。

分歧

二、幾乎所有的乙肝攜帶者訪談對象都認為，應該在入職體檢中取消“乙肝兩對半”的檢測；而非乙肝攜帶者當中，僅有1/4的人支持取消“乙肝兩對半”的檢測。

四、研究者發現，對于一些問題，乙肝攜帶者和非攜帶者也可能存在一致的意見：

一致意見

一、乙肝攜帶者和非攜帶者均認為，在招工體檢中，大部分企業仍然要進行乙肝兩對半的檢查，對法律和行政規章執行效果一致存在質疑。

一致意見

二、乙肝攜帶者和非攜帶者均認為，我國現有的反就業歧視的民間組織數量較少、影響較為有限，在乙肝攜帶者和非攜帶者中的認知度不高。

五、結合訪談和現有相關法律法規，研究者發現，要消除乙肝就業歧視問題，存在如下障礙：

障礙

一、在勞資關系方面。由于我國勞動力市場供過于求的現況和缺少代表勞動者權益的工會組織，勞資力量對比懸殊，雇主具有強勢的力量和絕對的權威。雇主可以主觀地讓勞動者接受他們的一切價值判斷，包括歧視乙肝攜帶者。障礙

二、在社會層面。由于缺少足夠的、可以信賴的、權威性的信息渠道，社會民眾對乙肝的科學認知能力極其有限，大部分非攜帶者的認知都是錯誤的。這種誤解通過非正常的渠道被循環放大，導致過分自我防范和形成社會偏見，在雇傭過程中表現為就業歧視。

障礙

三、在立法與司法矯正方面。在《就業促進法》和禁止對攜帶者就業歧視的行政規章發布后，雇主強制進行“乙肝兩對半”檢測和拒絕錄用攜帶者的行為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抑制，然而，在對就業歧視的矯正方面，我國仍然缺少系統完善的反就業歧視法律體系。

障礙

四、在政府行為方面。在《促進就業法》出臺之后，中央及地方及時發布有關行政規章，禁止雇主對攜帶者的就業歧視行為，這些行動獲得了廣大攜帶者和社會民眾的贊賞與好評。然而，政府在組織和動員社會民眾，開展廣泛的反就業歧視行動方面依然乏善可陳。非乙肝攜帶者、雇主和體檢醫生等群體對相關法律法規的熟悉度并不高。

六、研究者根據本次調查研究提出的建議

本次調查發現，造成對攜帶者就業歧視的根源是多方面的，因此，消除對乙肝攜帶者的就業歧視根本途徑在于，將消除這種歧視的措施置于一個多元的、持續的社會治理工程之中，這個系統工程包括了立法規制、宣傳普及、合力監管和社會抵制等四個部分，工程的進展與完成需要政府部門之間、政府與社會組織之間的相互配合與合作。研究者提出以下六個方面的建議：

建議

一、制定《反就業歧視法》，完善反歧視法律體系；

建議

二、政府主導宣傳普及相關乙肝知識與反歧視法律；

建議

三、參考世界各地的“就業平等委員會”，建立政府與民間合力監管的制度；

建議

四、促進民間反歧視行動，發展社會反就業歧視的環境；

建議

五、提倡針對乙肝攜帶者就業歧視的“公益訴訟”，減少個人反歧視成本；

建議

六、取消入職體檢制度，根除對乙肝攜帶者的就業歧視。

第一章 研究背景

我國是乙型肝炎病毒感染的高發區，根據中華醫學會2005年3月發布的《中國乙肝患者認知現狀研究報告》，當時約有1.2億人乙型肝炎病毒攜帶者，其中有乙肝患者3000萬。1 在醫學臨床上，將乙肝病毒表面抗原（HBsAg）陽性而無任何癥狀體征、肝功能檢測正常半年以上者稱之為乙肝病毒無癥狀攜帶者（以下簡稱―攜帶者‖）。

北京益仁平中心自2006年12月成立以來，一直致力于推進反乙肝攜帶者就業歧視的行動，并就攜帶者的就業狀況、生活狀況和受教育狀況進行了大量的研究，已經發布―公民健康狀況與受教育權年度報告‖（2007年、2008年、2009年）、―中國乙肝人群員生活狀況調查報告‖（2008年3月）、―公民健康狀況與就業權年度報告‖（2008年6月）、―中國高等教育乙肝歧視調查報告‖（2008年10月）、―2008外企乙肝歧視調查報告‖（2009年2月）等調查研究報告。這些研究成果揭示，我國社會對攜帶者存在嚴重的就業歧視，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在就業資格準入方面，用人單位（即，雇主，以下簡稱“雇主”）設置一定的錄用標準，要求應聘者進行―乙肝五項‖的檢測，在應聘者符合聘用條件的前提下，拒絕錄用攜帶者；二是在就業關系存續過程中，雇主一旦發現有攜帶者，將以各種理由解除與他們的勞動關系。2 這些研究已經基本上完成了對攜帶者就業權利層面的分析，揭示了攜帶者們對就業權利和就業機會方面的基本訴求。在本項研究中，我們將對攜帶者就業歧視問題的研究從就業權利層面提升到社會層面和制度層面，以我國近年頒布的一批反乙肝攜帶者就業歧視的法律和行政規章作為研究背景，將非攜帶者與攜帶者作為共同的研究對象，在對攜帶者與非攜帶者之間的關系與互動中，探討導致就業歧視的社會性原因，分析反就業歧視機制的核心本質，探討這一機制的系統框架。

一、項目研究方法

本項研究在第一手資料獲得方面采取了非結構式訪談方式，由訪談員按照訪談提綱設計的數個主題，與被訪談人進行較為自由和隨意的交談。訪談由北京益仁平中心主持，由中心在各城市的志愿者擔任訪談員。訪談啟動于2009年3月，主要工作包括設計訪談提綱、培訓訪談員。針對被訪談人的不同類別，共設計訪談提綱5份（攜帶者、非攜帶者、雇主、法院法官、體檢機構醫生），每份提綱包含10余個開放式問題，以鼓勵被訪談人描述他們的經歷，發表對一些問題的看法并提出對一些事物的意見。正式訪談在4、5月間完成，主要工作包括訪談和訪 1 中華醫學會：―中國乙肝患者認知現狀研究報告‖，轉自―人民網‖（http://health.people.com.cn/GB/22109/3157079.html）。2 在我國用人單位要求的一般入職體檢中，對肝臟器官的檢查通常包括肝功能測試和―乙肝五項‖檢查，前者主要是檢查肝臟的功能是否正常，后者是檢查乙肝病毒的攜帶狀態。在―乙肝五項‖檢查中，作為乙型肝炎病毒免疫學的標記一共有3對：（1）表面抗原（HBsAg）與（2）表面抗體（抗HBs或HBsAb）、（3）e抗原（HBeAg）與（4）e抗體（抗HBe或HBeAb）、（5）核心抗體（抗HBc或HBcAb)與（6）核心抗原（HBcAg）。由于（6）核心抗原在血液中不易測到，所以稱為―乙肝五項‖檢查或者―乙肝兩對半‖檢查。在檢查結果中，有（1）、（3）、（5）項呈陽性，即為―大三陽‖；有（1）、（4）、（5）項呈陽性，即為―小三陽‖。

談記錄的整理。在訪談中，由訪談員在征得被訪談人同意后，進行了現場錄音，然后將錄音記錄轉制成35萬字的訪談筆錄。此次訪談共訪問攜帶者21人、非攜帶者35人、雇主5人、醫生2人、法官1人。被訪談人來自北京、天津、鄭州（河南）、武漢（湖北）、成都（四川）、南京（江蘇）、杭州（浙江）、廣州（廣東）、南寧（廣西）和佳木斯（黑龍江）等10個城市。由于尋找樣本的局限性，攜帶者主要為益仁平中心在各城市的活動小組成員，非攜帶者大部分是攜帶者自行尋找的朋友或者同事，他們與攜帶者之間有良好的個人關系，對就業歧視持反對態度。被訪談人中的攜帶者與非攜帶者中以年輕人為主體，年齡在20 — 30歲之間者占82%，具有大學以上文化程度者占80%。兩類被訪談人的樣本來源、年齡結構和文化程度結構會使本次訪談樣本的代表性出現一定的偏差，但是考慮到目前就業歧視主要發生在這個年齡層次和文化層次的人群中，被訪談人提供的觀點、認識、意見和建議應當仍然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說服意義。我們在本報告引用被訪談人的談話記錄時，對個別字詞做了修訂，以使整個句子在保留被訪談人原意的同時，不致引起讀者的歧義；在引用時，也對個別訪談記錄作了結構上的調整，使其具有合理的表述邏輯。3

另外，本項研究在征得了當事人同意的前提下，收集整理了13個個案，這些個案均為北京益仁平中心受理的乙肝就業歧視訴訟案，中心為個案當事人的訴訟活動提供了法律援助。我們希望通過對這些個案司法文件的分析，透視法律變化對司法救濟途徑的影響、對當事人訴訟請求的影響以及對法院審判過程的影響。

二、對乙肝攜帶者就業歧視的由來

在我們的訪談中，不少被訪談人使用“談肝色變”一詞來描述當今中國社會民眾對乙肝的恐懼，這種恐懼其實是對肝炎的普遍恐懼，并可追溯到上個世紀80年代在我國上海地區爆發的一場甲型肝炎疫情。甲型肝炎病毒（HAV）感染引起的甲肝在我國是一種較為常見的腸道傳染病，1988年1至3月間，上海地區因市民食用受到甲肝病毒污染的毛蚶，爆發疫情，發現甲肝病例近30萬人，造成數十人死亡。4 借助紙面傳媒和當時已經普及的電視媒體，這場疫情使全國民眾認識到甲肝驚人的傳播速度與在短期內爆發的力度，此后也因缺少基本醫學常識，籠統地將其他各種病毒性肝炎的傳染性與傳染途徑視同于甲型肝炎，由此造成了對肝炎的普遍恐懼。

民眾對肝炎的恐懼形成了對肝炎患者的偏見，而真正將這種偏見孕育成對攜帶者的就業歧視則是政府發布的有關勞動力招聘政策。上個世紀80年代初，政府對企業招工制度進行了改革，將延續了二十余年的“統包統配”招工制度改為招工考核擇優錄用，并要求用人單位對應招者進行體格檢查，體檢參照國家勞動總局、衛生部在《技工學校招生體檢標準及執行細則》（1981年4月14日發布）中 3 本報告訪談筆錄的代碼為：訪談地點（漢語拼音）＿被訪談人身份＿被訪談人代號＿訪談時間＿被訪談人性別，其中，被訪談人身份以Ａ代表“乙肝病毒攜帶者”、Ｂ代表“雇主”、Ｃ代表“非攜帶者”、Ｆ代表“法官”、Ｇ代表“醫生”；被訪談人的性別以M代表男性，F代表女性，例如：Nangjing_A_liao_0422_M。4 ―醫生回憶1988年上海甲肝大流行‖，轉自―新浪網‖（http://news.sina.com.cn/c/2007-01-16/174612053841.shtml）。

規定的標準。在這個行政規章中規定，確診為慢性肝炎患者、乙型肝炎者不能錄取。這一行政規章打開了對攜帶者就業歧視之門。

盡管醫學界早已確認各種肝炎病毒具有不同的傳播途徑，乙肝病毒只能通過血液、母嬰和性接觸等三種途徑傳播，但在上個世紀80、90年代頒布的法律和行政規章中，并未就不同類型的肝炎病毒及其攜帶者予以明確的區分和定義，這樣就使本來傳播途徑完全不同于甲肝的乙型肝炎被曲解為消化道傳染病，從而否定了攜帶者的就業權利。例如，在1987年4月1日國務院發布的《公共場所衛生管理條例》中，規定肝炎病原攜帶者不得在公共場所服務行業從業，這一規定剝奪了乙肝攜帶者從事服務行業的就業權利；在1995年10月30日第八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六次會議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衛生法》中，也規定“凡患有痢疾、傷寒、病毒性肝炎等消化道傳染病（包括病原攜帶者），活動性肺結核，化膿性或者滲出性皮膚病以及其他有礙食品衛生的疾病的，不得參加接觸直接入口食品的工作”（第二十六條），這些法律的相關條款使幾乎一切與食品加工業有關的雇主都有理由和依據拒絕錄用攜帶者；還有一些法律和行政規章禁止攜帶者在藥品生產行業、衛生用品生產行業，供水行業和教育行業就業。這些法律、法規和行政規章在剝奪了攜帶者就業權利的同時，也給社會民眾造成了“乙肝病毒會通過日常接觸傳播”的錯覺。

上個世紀90年代，為實行公務員招聘制度改革，中央政府推行了公務員考試錄用制度，這也使對攜帶者的就業歧視延伸到了國家公務員的錄用過程。1994年6月7日，人事部發布《國家公務員錄用暫行規定》，要求對報考國家公務員者進行體檢；同月，人事部發布《中央國家行政機關錄用公務員的體檢項目與標準》，要求在中央直屬、國務院直屬的公務員招聘中，進行乙肝病毒攜帶的檢測，盡管在這個文件中有“急性肝炎治愈一年，遷延性肝炎治愈二年，乙肝病原攜帶者，但肝功能正常者可錄用”的規定，但各地政府在根據這一文件制定的區域性體檢標準中，卻往往因缺少科學常識而無一例外地把乙肝病毒標志物列為必查項目。5 例如，在《浙江省國家公務員錄用體檢標準》（浙人干[1996]95號印發試行，2001年2月修訂）中，將“慢性肝炎病人并且肝功能不正常者，乙肝三系檢查大三陽者、小三陽者”定義為體檢不合格者。有報道稱，在上個世紀90年代，全國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政府制訂的《公務員體檢標準》均將乙肝病毒攜帶者拒之門外。6 政府的行為對社會產生了不良的示范效應和錯誤導向，對此后幾年乙肝就業歧視現象的加劇具有巨大的負面影響，致使在就業方面的歧視逐漸蔓延到對攜帶者的入學歧視、就業期間的歧視甚至子女入托的歧視。

進入本世紀后，市場經濟的無序發展也對攜帶者的就業歧視產生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商家們抓住了乙肝患者和攜帶者急于求治的心理，大作特作廣告，這些廣告至少具有四類不實甚至虛假的內容：第一是夸大乙肝病毒的傳染性，用模糊的語言提示受眾，以引起對其廣告藥物的重視；第二是夸大乙肝病毒所引起的身體后果，聲稱有較大比例的乙肝病毒攜帶者將轉為肝癌患者或者引起肝硬化；第三是夸大感染乙肝病毒之后的社會后果，諸如就業升學婚姻等障礙；第四是借用“名人”、“醫學權威”的形象，夸大廣告藥物的有效性。這些虛假的信息在報 56 翟明磊：―1億2千萬人承受的荒唐歧視‖，轉自―39健康網‖（http://hbv.39.net/095/25/880780.html）。

林珊珊：―中國式乙肝戰爭‖，《南方人物周刊》，2008年第30期（總135期），第24-25頁。

刊雜志、廣播電視及互聯網媒體中不斷地被重復傳播，對社會受眾進行著持續的誤導。

在歷史事件和大眾傳媒等的交互作用下，民眾對攜帶者形成了深度的誤解與偏見，而那些帶有歧視性質的法律政策又使民眾的偏見具有了“合法性”的基礎，從而使攜帶者們身處于一個偏見與歧視構成的“怪圈”之中，成為受社會排斥的一個群體。盡管這個群體具有占全國人口將近十分之一的比例，他們當中不乏事業成功者，然而在涉及到就業、婚姻、家庭與社會交往等諸多領域的時候，他們的確又是社會的一個“弱勢群體”。

三、對乙肝攜帶者就業歧視的法律矯正

對乙肝攜帶者就業歧視的矯正來自民間的反歧視行動，而開啟這一行動的是一起就業歧視引發的刑事案件。2003年4月，大學畢業生周一超在報考浙江省嘉興市秀洲區政府公務員時，因體檢中被查出乙肝―小三陽‖，被秀洲區人事勞動保障局拒絕錄用，4月3日，周一超持刀刺死該局干部1人，刺傷1人。7 這一案件引起社會強烈反響，兩天后，攜帶者的民間交流網站-“肝膽相照論壇”成立，其宗旨是“以法律的手段爭取正當的合法權益，并且向大眾呼吁科普的重要性以及對弱勢群體的同情”。此后不久，一份由1611人聯名的“要求對全國31省區市公務員錄用限制乙肝攜帶者規定進行違憲審查和加強乙肝攜帶者立法保護”的建

8議書遞交到全國人大常委會、國務院法制辦和衛生部。2007年3月，全國人大常委會辦公廳公布《中華人民共和國就業促進法》草案，向社會各界征求意見。據新華社2007年6月25日的報道，在一個月內，社會各界就該法草案提出了11020件意見，在種種就業歧視中，乙肝歧視問題受到許多人的特別關注。9

由民間發起的反就業歧視行動得到了社會的強烈反響，也引起政府有關部門的關注，從2004年起，中央政府和立法部門陸續制定和頒布了一批針對攜帶者就業歧視的法律與行政規章，并對一些具有就業歧視性質的法律和行政規章做了修訂。2005年1月17日，人事部、衛生部頒布《公務員錄用體檢通用標準（試行）》，該標準規定，乙肝病原攜帶者，經檢查排除肝炎的，符合公務員的錄用體檢標準，在這個《通用標準》附帶的《體檢表》中，刪除了乙肝病毒標志物的體檢項目。2007年5月18日，勞動和社會保障部、衛生部發布《關于維護乙肝表面抗原攜帶者就業權利的意見》，該行政規章在保護攜帶者的就業權和隱私權作出了規定，要求用人單位不得以勞動者攜帶乙肝表面抗原為理由拒絕招用或者辭退乙肝表面抗原攜帶者；在招、用工過程中，不得強行將乙肝病毒血清學指標作為體檢標準。2007年8月30日，第十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九次會議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就業促進法》，該法第三十條規定“用人單位招用人員，不得以是傳染病病原攜帶者為由拒絕錄用。”2007年11月5日，勞動和社會保障部頒布《就業服 7 見，傅丕毅、傅揚杰：―浙江嘉興大學生周一超刺殺公務員一審被判死刑‖，―新華網‖，轉自―新浪網‖（http://news.sina.com.cn/c/2003-09-05/1327697522s.shtml）。8 楊芳、潘榮華、潘莉莉：―乙肝歧視與我國未來的反歧視立法‖，《河北法學》，2005年，第23卷第3期，第58-61頁。9周婷玉、崔靜、鄒聲文：―重視并消除就業歧視，給我們一個公平的起點‖，轉自―人民網‖（http://big5.people.com.cn/gate/big5/politics.people.com.cn/GB/1026/5912308.html）。

務與就業管理規定》，該規定在《就業促進法》第三十條的基礎上明確規定了用人單位在招用人員時，除國家法律、行政法規和國務院衛生行政部門規定禁止乙肝病原攜帶者從事的工作外，不得強行將乙肝病毒血清學指標作為體檢標準（第十九條），該規定還就用人單位的違法行為，規定了1000元的處罰標準。2009年2月28日，第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七次會議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安全法》，該法修改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衛生法》中禁止病原攜帶者參加接觸直接入口食品的工作的條款，使攜帶者具備了在廚師之類工作崗位上就業的資格。

在上述法律和行政規章出臺之后，地方各級政府紛紛對其公務員錄用體檢標準進行了修訂，取消了帶有歧視性質的內容，并接納攜帶者入職公務員。一些地方政府，例如上海市、浙江省、江蘇省、河南省、重慶市、杭州市、寧波市、無錫市、深圳市、西安市的衛生行政部門也發布了有關招用工體檢內容的文件，這些文件要求，醫療機構在承擔招、用工體檢時，除國家法律、行政法規和衛生部另有規定的情況外，不得將乙肝表面抗原檢查作為用人單位招工、用工體檢的常規項目；不得接受用人單位委托在招工、用工體檢中進行乙肝病毒血清檢查；在體檢過程中要注意保護乙肝表面抗原攜帶者的隱私權。

法律與行政規章對攜帶者就業歧視的矯正可以歸納為兩個方面的原則性規定，一是禁止用人單位強行對應聘者進行“乙肝兩對半”的檢測；二是要求用人單位不得以勞動者攜帶乙肝表面抗原為由拒絕錄用。在本報告以下部分，我們將根據被訪談人提供的信息，對上述法律和行政規章的實施效果以及對攜帶者就業歧視的社會根源做具體的分析。

第二章 乙肝攜帶者的經歷與維權障礙

在本項目研究中，乙肝病毒攜帶者是訪談的重點對象，在對攜帶者的訪談中，我們希望收集的信息包括：攜帶者遭遇的就業歧視經歷和在遭遇歧視之后的反應與對策。

一、遭遇就業歧視的經歷

接受訪談的21位攜帶者都是在就學（小學、中學、大學）期間，經體檢查出自己攜帶乙肝病毒的，據大部分人講，在就學期間獲知這一信息后，他們并無太多的想法和憂慮，只有當完成了高中課程或者大學本科課程走入社會之后，才感受到了社會對攜帶者的偏見和在就業方面的歧視。在21位攜帶者中，有13人表示，曾經在就業和考取研究生的過程中，有過這方面的經歷。

Chengdu_A_lv_0419_M稱，由于雇主的體檢要求，使他不得不受雇于無需體檢的雇主，而這些雇主提供的工資福利待遇很低，這又迫使他不斷地尋找新的雇主：

（就業之后到目前為止就在這家公司作嗎？）沒有，我經過很多家。才畢業的時候 9 進的那家企業沒查，簽了協議以后就直接進去了。后來（辭職）出來以后，走的第一家叫自己查，自己查肯定是作了弊嘛，然后后來又進了另外幾家，都沒查，因為都是很小很小的企業。然后到了現在這個企業，都三年了嘛，進去查了，也是作弊進去的。（導致你不停地變換工作的原因是什么？）我覺得這個攜帶有很大一方面吧，因為畢竟是小的單位，各方面待遇很差，去了之后過幾天覺得不合適就走了。其實我也面試過一些比較好的單位，有一家單位，我記得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子公司，我當時第一次面試的時候還不知道要體檢，當時我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們有個黑板上寫著“由公司帶隊全部統一去醫院體檢”，后來再叫我復試，我都不敢去，我覺得因為這個原因失去了很多企業。最近有幾家大的單位叫我面試，當時我在網上查了，這些單位的這個（體檢）都很嚴格，所以我就只有不去。

Zhengzhou_A_wang_0505_F講述了她在第一次應聘中的經歷，這份經歷給她帶來了巨大的煩惱：

第一份工作是相當不錯的工作，而且不管是職位還是待遇都很不錯，但是第一份工作就給我“槍斃”了。? 在面試、復試一切過關之后，老總告訴我說，去進行體檢，如果沒什么問題，第二天就可以上班了。然后我就去體檢，等到下午的時候，體檢那兒告訴我 ? 就因為那個，我就丟掉工作了，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歧視這個概念。我當時一下子就蒙了，本來我還是很幸運的，因為剛畢業，沒有什么工作經驗，就憑著自己的努力找到了這份工作，是文員。我就是幸運，老總見了我，跟我談了一下，就直接把我提拔為經理助理，而且（考試）全部通過了，我很高興，就等著上班了，待遇什么全談好了，結果就是因為這個給卡住了。我當時很郁悶，因為之前我知道就是大小三陽什么之類的，但是我沒有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我當時覺得這種事情是開不得口的，無處可說的，所以說我當時真的很郁悶。而且剛畢業，大家都處在找工作的時候，大家之間都有一些聯系，同學們都問我，找到什么工作啦，我當時也沒什么可說的，也不敢說，我只好告訴同學們，說這個不合適啦，我都找別的理由說，就說那個工作老板讓簽幾年的合同什么什么之類的，我不大愿意，不想簽那么多年合同等等，都是找借口這樣子推脫。其實沒能上崗，都是因為攜帶者受到歧視。找這份工作給我最大的陰影就是，我從此之后不敢找那種大型的企業，國有企業之類的，我怕體檢。

Guangzhou_A_linxiaojie_0508_F稱，就是因為自己是攜帶者，無法在筆試、面試都合格的情況下，找到理想的工作：

我畢業的時候找工作，學校也是負責推薦的，當時我一直都很想進**公司，但是它招聘要求里面有一條是列明大小三陽者就不收的，但是我還是很想去試一下，或者到時候體檢就作弊什么的。我投了簡歷之后，心里很不踏實，就是想找老師幫幫忙嘛，所以就跟我們學校招生就業辦的處長講了，他就告訴我，這個公司去體檢的那個醫院是很嚴的，萬一你全部都過了，就體檢那一關過不了，那你會浪費了這個名額，因為**公司是很多人都想去的，到時候浪費了這個名額就不好。然后我想想，到時候作弊也挺麻煩的，因為它很嚴嘛，所以就放棄了。這是第一份，當時挺失望的。后來學校又給我推薦了第二份，就是去一家客運站，我當時以為不用體檢，但后來進去了之后，面試都過了，它又說要去體檢，我怕失去這個工作嘛，就找了一個朋友代我去體檢了。后來****公司服務廳招聘工作人員，我也去應聘了，當時面試什么都過了，就去體檢嘛，體檢之后，它也沒跟我講體檢結果，只是通知我去進行最后一輪的面試。當時我就覺得很奇怪，一般體檢完就入職的，但是它還是要安排我第三輪面試。去到那里，發現第三輪面試的人挺 10 少的，面試完之后，過了兩天它就通知我說，我不符合他們公司的要求。當時我就想，可能是因為我的體檢結果而進行第三輪面試，只是為了找個好的借口淘汰我吧？我是這樣想的，但沒有證據。

有些攜帶者稱，他們沒有因攜帶者而遭到拒絕聘用的經歷，但是從他們的談話中可以發現，他們都為了躲過體檢而選擇了一些不要求體檢的雇主或者自己從事經營活動（見下）。

二、對就業歧視的反應

攜帶者在遭遇就業歧視之后，會作出不同的反應。在我們訪問的攜帶者中，他們的反應可以歸為幾類。

轉求無需體檢的雇主

當攜帶者們在就業招聘中因體檢“不合格”被拒絕錄用之后，他們中間有一部分人日后會避開要求體檢的雇主，選擇應聘于無需體檢的企業，而這些企業往往又是一些工資較低、福利待遇較差、規模較小的私營企業。

Hangzhou_A_chen_0520_M：目前我受雇這家單位是私人單位，待遇方面肯定跟一些上軌道的單位比起來是有些不盡人意的，因為私人單位是不交社保的，福利待遇跟一些正規的、上軌道的單位肯定是不一樣的。我曾經也想往更高的目標上發展，就是說想找一些待遇好一點的單位，雖然說還沒有應聘，但是我事先都向這些單位打聽過了，它們都要求體檢。自己是攜帶者，現在已經治愈了很多年了，目前是屬于攜帶者嘛，所以說我很擔心。因為大的公司進不去，我一直都是在周邊找一些私人小單位。

Chengdu_A_lv_0419_M：首先我覺得我不太可能讓他們知道我這個信息，就算是確實沒辦法的話，我肯定不會參加，如果入職有這個要求的話，我一般都不會去參加面試。因為讓人知道了，人家看你的眼光就不一樣了。（就是采取回避的態度？）對！我接到有些公司的面試，我都會查詢公司具體的情況，如果嚴格的話，我都不會去。如果現在的公司要（體檢）的話，我都是兩手準備，找工作或者是想其他的辦法，反正肯定不會讓公司知道我這個情況的。

Tianjin_A_wang_0412_M：這方面的障礙可能更多的是自己心理上的障礙。比方說，之前也有公司找我簽，是外地的，我就沒簽，我想的是，體檢各方面也不是很方便，畢了業，我過去，挺遠，體檢不行我再回來，人生地不熟的，好多這方面的東西吧。而且去外地筆試，有些挺不錯的的單位，就像銀行這類的，有時一懶惰，一想，反正體檢也過不了，就放棄了。現在回想起來，很多機會就這么不經意地錯過了，我感到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如果你感覺一件事情做不成，很大機會你就做不成了。

Nanjing_A_liao_0422_M：現在我就謹慎一些，找了這家小廠。（你下次準備換一個工作，需要體檢的，那么你準備怎么辦呢？）我現在就在考慮這樣的問題，有一些單位確實挺好的。想不出什么好辦法，如果它嚴格要求了，不行，那比較困難，基本上我自己就不再打算什么換工作崗位，就想自己干了，就是因為這方面的原因。

疏通關系進入理想的公司

在對入職體檢的恐懼與無奈中，有些攜帶者被迫需要“疏通”各種關系，入職于理想的公司。已經在一家大型國有企業就業的Wuhan_A_chen_0425_M講述了他通過“關系”獲得雇用的過程：

因為那個時候對醫療知識不了解，也不知道他們那個招工體檢的標準，我就稀里糊涂地去體檢了，當時也抱著一種僥幸的心理，覺得有可能說不定現在身體好了呢，或者說不定他們的體檢標準很寬松啊等等。體檢完之后，大概過了一個月之后，那個人事部打電話跟我說，說我有乙肝，就說我被淘汰了。然后我就 ? 因為當時有點小關系，人力資源部就給我一個答復，說讓我回家治病，第二年再來體檢一次，如果那個時候體檢再不合格，那就直接PASS掉；如果合格的話，就再錄用。然后這一年呢，我就跑到廣東去打工，邊打工邊吃藥。過了大概一年的時間吧，我又跑到那個公司去了。當然，這個前提是我托了很多關系，然后找到了人力資源部的人，說滿一年了，我要再來試一下，因為畢竟這是國企嘛，這個工作還是蠻多人挺羨慕的。然后人力資源部的人就帶我去了職工醫院體檢。在這個體檢過程中，我又請人做了些手腳。其實呢，當時我已經花了好多錢，把一些人買通了，大概花了四五千塊錢吧，在那個時候，四五千塊錢還挺多的，畢竟是國企嘛，還蠻想進去的。然后這個時候呢，就直接買通了吧，就直接進去了。聽幫我搞關系的人說，當時我的肝是不正常的，肝功能都不正常了，當時醫生都還不敢辦，因為我關系很好，也花了很多錢，就幫我弄進去了。進去之后呢，我才知道，以前跟我一起應聘的那些人，他們都知道了，因為看我第二年來了，別人都問我，你好了沒有啊？這個時候我肯定不能說我有關系，我就說治好了。所有人都說，嗯，治好了就好。我說，治不好怎么會進的來呢？

以“作弊”方式入職理想的公司

并非所有的攜帶者們都有―疏通關系‖的條件和能力，大部分人被迫采取作弊方式，試圖通過體檢這一關。在我們訪問的21位攜帶者中，有9人聲稱曾經使用過作弊的方式來應付雇主的體檢，大部分人對作弊持支持響應的態度，以下是他們的一些看法。

Tianjin_A_blur_0503_M：（怎么看待體檢作弊？）這個我支持，非常支持，這個本身就是因為社會的誤會、誤解，造成很多人沒有工作的機會。大到咱們整個國家來說，這些乙肝攜帶者有很多人其實是很有優秀的，只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沒有機會上學，沒有機會到好的地方去工作，這對我們國家來說是一個損失，對個人也是一個損失，大到國家，小到個人，都是一個損失。實際上，這個東西對工作不會有任何影響，也不會傳染給周圍的人，在大眾還沒有理解這個的時候，唯一的一個辦法就是作弊過去，這既可以避免國家的損失，也可以避免個人的損失。

Tianjin_A_zhang_0512_M：（你對作弊是怎么看呢？）什么叫作弊？首先，從法律的角度來看，我覺得是不存在一個道德問題的，因為它不危害別人的利益。另外一方面，體檢本身是違法的，體檢單位是違法的嘛。體檢作弊，如果你能善意理解的話，無非就是采用一種方式保護了自己的隱私，找到了一份工作，我就是這樣理解的，不能把它上升到道德層面，因為體檢單位是先違法的，是先無知的。

Chengdu_A_lv_0419_M：（你了解體檢作弊嗎？）了解，因為我自己都作過一兩次了，當時單位沒要求,沒有人帶嘛，叫自己去，自己去，作弊是比較容易的。看個人吧，有些人可能覺得無所謂的，他就找那個能接收的（單位），但是如果能作（弊）的，大 12 多數人還是會選擇（作弊）。我個人覺得，如果能作弊的話，還是選擇作弊，因為畢竟工作是第一的嘛，畢竟要生活下去嘛。因為這個沒辦法吧，生存壓力嘛 ? 不是我們想作，是被逼出來的，沒辦法的事情。

Wuhan_A_chen_0425_M：我當時第一次去檢驗的時候，我就想作弊，當時因為膽子小，沒作成。第二年體檢的時候呢，因為我找了關系，所以就不用作弊。其實當時我沒有找到關系的話，我第一選擇就是要作弊。我覺得作為一個乙肝攜帶者啊，你找工作啊，畢竟在社會上受到那么多歧視，為了找到一個好工作呢，還是不容易的。你像現在很多大學生，農村出來的，家庭條件也不好，辛辛苦苦地上了大學，因為在城市里面沒有什么關系，工作也難找，那怎么辦呢？有些工作你面試筆試通過了，一去體檢呢，別人說你有乙肝，不要你，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生存都成了問題。那么，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首先第一想到的就應該是作弊，能作弊盡量作弊，不能作弊，你就采取方法，抓那個企業的證據，你把企業違反法律，公然歧視乙肝病毒攜帶者的這個證據抓到手，然后通過法律途徑來保護自己的權益。就這兩條道路，首先第一是作弊，第二是用法律的程序保護自己的權益。

由就業歧視引發的體檢作弊現象也催發了當今社會中的一種新的職業 – ―體檢槍手‖。利用―谷歌（Google）搜索引擎‖，在鍵入―體檢過關‖一詞后，可以發現大量的―乙肝體檢過關QQ‖號碼，在一個名為―康城體檢過關‖的―博客‖中，列舉了這個―康城體檢中心‖的各種服務項目，并且針對攜帶者提出：―體檢ZB是一種理念，也是一種能力。希望在歧視環境還未完全改變的今天，需要找工作的HBVER們都有這種理念，也有這種能力。當然，維權是更高一層意義的理念和能力，在此先只談體檢ZB。‖10 據媒體報道，這種可以提供―體檢槍手‖的組織，一次服務的收費為1500元，有些組織每年要為近千人提供業務，年收入過百萬元。11

直接講明自己是攜帶者

攜帶者們在通過了雇主的招聘筆試和面試后，往往因為過不了體檢關而遭拒絕錄用，有少數攜帶者在訪談中表示，在數次碰壁后，他們會在體檢之前，直接向雇主講明自己是攜帶者，如果對方不予接受，他們就準備放棄：

Zhengzhou_A_wang_0505_F：我已經變得聰明了那么一點點，我就避開那種需要體檢的，我先打聽要不要體檢。有時候我真的特別喜歡一份工作了，我就干脆直接告訴人家人力資源主管或者招聘主管，我是攜帶者，你們接不接受，接受我就過去上班，不接受那就算了，我就直接說明。

不過這種做法并沒有多少正面的效果。Guangzhou_A_linxiaojie_0508_F有多次在體檢之后被雇主以攜帶者為由拒絕錄用的經歷，她曾試過在體檢之前就直接講明自己是攜帶者，雇主的回應則也是明確告知不予錄用。我們注意到，她在訪談中講述如下經歷發生在一年前，當時《就業促進法》和國務院兩個部的文件已經發布并明確禁止用人單位以“是傳染病病原攜帶者為由”拒絕錄用：

1011 “ZB”為“作弊”一詞漢語拼音的首字母。

趙佳月、蔣哲：―消除乙肝歧視？?體檢槍手‘出租身體一次300‖，《南方日報》，轉自―中國網‖（http://big5.china.com.cn/news/txt/2009-03/24/content_17491888.htm）；―就業歧視催生?體檢槍手‘，體檢團年賺百萬‖，《齊魯晚報》，轉自―人民網‖（http://politics.people.com.cn/BIG5/1026/9007937.html）。

“然后還有一次也是****公司，也是兩三輪面試都過了，就是體檢那一關，當時通知我去體檢，因為我不想浪費太多的時間嘛，到時候體檢了，又說我不行，所以我就直接跟它講明我的情況，我說我是小三陽。然后它就明確拒絕我了。還有一家公司是******有限公司，一家房地產中介，我是應聘他們的秘書，也是叫我去體檢，我就告訴它我的情況，它也是明確拒絕了。還有一家什么**信息有限公司，它是為香港***公司代招一名資料處理員，也是面試之后就要我去體檢，我也是告訴他們我的情況，也是被明確拒絕了。”

在訪談中，Tianjin_A_wang_0412_M表示，面對雇主拒絕錄用，攜帶者自己應當做好心態的調整，下面這番話在體現了攜帶者面對就業歧視的積極反應的同時，也道出了這些人對現實的無奈：

對我個人而言，最大的障礙還是心理上的障礙，企業讓去筆試，一筆試我就想到，如果通過了，接下來就是體檢問題，感覺有了這個東西，成功的概率比較低，感覺到大部分企業還是歧視這個東西的。當你能感覺到可只有20%的不歧視概率，可能你就只會付出20%的努力，人們對自己的付出和收獲都是要相匹配的，感覺有多大的收獲，就付出多大的努力，如果你感覺沒戲，可能也會去筆試、面試，但是做的準備工作、筆試面試時的精神狀態都會差一些。? 你不能因為有這個問題，就總把精力都集中在這個問題上，應該跟別人一樣，集中在怎么樣先走到體檢這個環節，而不是把精力集中在如何體檢這個問題上。我剛才強調了，只有特別好的朋友才可能不歧視我，這和找工作一樣，有很多正常人人家都選不過來，為什么要選一個有缺陷的人呢？

三、自我維權的障礙

從2003年開始，一些攜帶者在遭遇就業中的不公正待遇后，對雇主提起了訴訟，一些成功維權的個案在媒體和互聯網中也廣為流傳。在本次訪談中，我們也問及攜帶者對通過訴訟途徑，尋求司法救濟的看法。攜帶者們一方面對這類個案表示支持，并佩服當事人的勇氣；一方面也指出了在自我維權方面所面臨的巨大障礙。

有一部分人認為，在準備提起訴訟時，他們發現難以收集到雇主就業歧視的有關證據。Guangzhou_A_linxiaojie_0508_F曾應聘于多家雇主，每次都要花費大量時間準備筆試、面試，最終都是因為體檢程序無法通過而遭到雇主拒絕錄用。她在訪談中指出，因為雇主沒有與她簽訂過書面的勞動合同，所以只好放棄通過訴訟方式維護自己的權利：

（在遭遇歧視的時候，是否想過通過訴訟方式維權？）剛開始的時候沒想太多，但是如果它已經跟我簽訂了勞動合同的話，那我肯定會有證據去告它。我現在是就職前被拒絕的，我沒有收集好證據，我想告，但是也就算了，因為我沒有證據嘛。

Chengdou_A_luo_0419_M則認為，大部分人可能缺少維權意識，因而沒有在遭遇歧視的時候注意收集證據：

（你對現在的一些維權個案有什么看法？）咋說呢？維權肯定是要維權，畢竟他們這種隨便把你開了的做法是不合法的，為自己的權益著想，肯定要維權，但是手里畢竟 14 要有證據啊。據我所知，大部分（人）被開了之后，基本上沒有想到去維權，可能是他手里沒有證據，可能是對法律法規不了解，不曉得單位這種做法不合法，可能就 ? 所以沒去維權；也有可能當時被開除之后很傷心，很失望。

還有一部分攜帶者稱，之所以不能采取維權行動的原因是出于保護個人隱私的考慮。Tianjin_A_blur_0503_M曾經報考中國科學院某研究所的研究生，后來因看到該研究所的招生網上曾明確講不招收攜帶者而決定放棄報考。盡管他當時對該研究所的做法非常不滿，也沒有采取任何維權行動，他作出如下解釋：

這個怎么說呢？你想，像我們這些人去跟人家打官司的話，比如說，我把某個高校給告了，告了它，它肯定會倒，或者把北京的中科院告了，它也會倒，但告完之后又會怎么樣呢？整個高校都是一體的，大家都認識，我要這樣鬧得很厲害的話，其他高校也不會要我了，當時就是這個心態。

Chengdu_A_lv_0419_M也認為，之所以選擇放棄維權，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隱私：

我覺得因為可能有些人，比如說啊，被查出來后沒被單位錄取，他們可能就算了，另外再找別的單位。因為他們不想把這個事情弄得太大，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情況吧？估計有些人還是害怕人家異樣的目光，不想生活在歧視的目光之下，還有的是不愿意把自己的情況公開，有些事情一旦打起了官司，隱私可能就保全不住了。

Tianjin_A_zhang_0512_M認為，在求職中，他的目的是找到一份工作，找到一個可以接受他的雇主，如果在維權中暴露了隱私，將為日后尋找工作增加難度：

因為自己要找工作，更關注的是找到工作，而不是關注維權本身的事情，這是我自己的一點看法。我知道有維權這么一種途徑，但是對于找工作的人來說，他需要的是工作，而不是維權，就是說，維權是一條比較長的路，而工作是一個眼前迫切需要解決的事情。而且，這還涉及到個人隱私的問題嘛，不太方便你站出來。? 另外，你可以通過其他的方式維權，比如說，讓其他的專門機構來幫助我們維權，讓它們來做這樣的事情，這樣可以保護攜帶者本身的隱私。如果攜帶者自己去維權的話，其實對他個人來說，是隱私的一個暴露嘛。所以我覺得，對維權來說，對個人來說，挺大的一個障礙就在這里。

Tianjin_A_zhong_0417_M在一個非政府組織工作，他指出，該組織曾主動提出要為一些攜帶者提供法律援助，但是都遭到拒絕：

有時我們主動提出幫他們維權，但是對方不愿意。我們知道，按照國家的法令可以幫他維權，最少可以要求賠償，但是對方覺得，還要再找新的工作，不愿意因為打這個官司出了名之后，對他找工作有影響。他愿意隱姓埋名，再換一份工作，也不愿意讓別人知道。因為知道后，別人就覺得這個人很有名，他再找新的工作就帶來麻煩。

攜帶者在就業的路上有著相似的遭遇，他們應對的方式又不盡相同，不過，無論是通過何種方式尋找到理想或者不理想的雇主，他們都始終把握了一個原則，那就是嚴守住自己的隱私。

第三章 從誤解到歧視：一條因果關系鏈的形成

在以前的研究中，我們曾經以攜帶者為研究對象，在就業權利層面就攜帶者的現狀作了分析。在本項研究中，我們將對攜帶者的就業歧視現象提升到了社會層面和制度層面，并將非攜帶者加入了研究對象。

一、非攜帶者對攜帶者的態度

1、非攜帶者對乙肝基本知識的認知狀況

醫學證明，乙肝病毒的傳播途徑包括血液、母嬰和性接觸等三種途徑。在訪談中，當攜帶者被問及有關―乙肝病毒的傳播途徑‖和―乙型肝炎病毒免疫學標記‖（即―大三陽、小三陽‖）等問題時，絕大部分人可以給出準確的答案。而在對35位非攜帶者和5位雇主共40人的訪談中，我們發現，他們中間的大部分人缺少有關乙肝的基本知識，盡管大部分非攜帶者是攜帶者的朋友或者同事。當被問及―乙肝攜帶者和乙肝患者的區別‖的問題時，在36人中（有4人在訪談中未被問及這個問題），有12人給出了正確的答案；有24人或者表示―分不清楚‖，或者憑借想象給出了不正確的答案。至于―大、小三陽‖的概念，因為較具專業性，在40人中，有32人表示―聽說過這兩個概念，但是分不清楚或者不知道具體內容‖；有5人表示―沒聽說過‖；有2人給出了不完整的答案；還有1人沒有回答。

當問及―攜帶者是否具有傳染性‖這一問題時，非攜帶者和雇主等40人有不同的認識，有14人認為―攜帶者沒有傳染性‖；22人認為―有傳染性‖；還有4人表示―不清楚有沒有傳染性‖。當問及―乙肝病毒的傳播途徑‖這一問題時，在31人中（有9人在訪談中未被問及這個問題，其中6人是在認為―攜帶者沒有傳染性‖后，訪談人不再繼續發問），有21人未能給出正確的答案，有4人表示―不知道乙肝病毒的傳播途徑‖，有6人給出了正確的答案，在這6人中，又有2人所學專業領域是醫學；有1人是醫院的護士；有1人做過衛生健康雜志的編輯。在未能給出正確答案的21人中，有些人認為除了―血液‖和―性接觸‖等傳播途徑外，―唾液‖、―共用餐具‖、―一起吃飯‖、―接吻‖、―皮膚接觸‖、―共用毛巾‖等均為乙肝病毒的傳播途徑，其中，有10人認為―一起吃飯‖可以傳播乙肝病毒，也就是說，他們仍然認為乙肝是一種消化道傳染病。以下是一些非攜帶者對乙肝病毒傳播途徑的認識：

Tianjin_C_meng_418_M：（你知道乙肝病毒通過什么途徑傳播嗎？）我覺得，這個 ? 應該性傳播算一種吧？然后血液傳播也算一種，然后飲食上，通過唾液也會傳播吧？我就了解這些，不知道對不對？（訪談人解釋乙肝病毒傳播途徑）我們平常認為吃飯會傳染的，比如說我們做農村工作的時候，因為經常會到不同的家庭去吃飯，單位就要求我們必須打乙肝疫苗，所以我們都是打了這個的。我們當時都是很擔心這個問題，大家的印象是，攜帶者吃飯的用具、喝水的杯子都不能用，都是通過飲食這方面傳染的。

Zhengzhou_C_ning_0416_F：（你覺得攜帶者有沒有傳染性呢？）應該是有的，像乙肝不是本身就具有傳染性嗎？應當是不管大三陽小三陽都有傳染性吧？（你認為它是怎么傳染的呢？）就是通過唾液啦或者共用餐具啊，一般都會傳染，或者皮膚接觸。（你會從哪方面防范呢？）比如戴口罩了，或者說不跟他共用 ? 就是這些簡單的呀。（戴 16 口罩？你是防范什么呢？）唾液嘛，唾液傳播。? 我說的只是假設、想象。我知道的一些都是可膚淺可小的那些細節嘛，所以解決的方法那肯定就是小方面的唄。

Wuhan_C_xie_0525_F：（你認為乙肝是通過什么途徑傳染的呢？）餐具、毛巾之類的。（訪談人解釋乙肝病毒傳播途徑）哎呀！我受到過嚴重的誤導，因為之前有人明確告訴我說是這個樣子的。

Jiamusi_C_liu_0530_F：（您認為乙肝攜帶者有傳染性嗎？）我認為乙肝攜帶者本身不應該是傳染的，因為他在健康的時候有這種乙肝病毒了，但是他呢，身體健壯，就沒有體現出不舒服，在他身上，病毒還沒有真正侵襲他的肌體。他傳不傳染呢？關鍵是看其他的人，每個人的身體素質不一樣，如果個人身體素質弱啊，抵抗力特別低的情況下，有可能感染疾病啊，也許有這種機會接觸，傳染。但是他本身應該是不傳染的，說的不是太明白，個人就理解這么一點兒。

Nanjing_B_chen_0428_M：有些東西我們不敢確認，比如講。癌細胞每個人身上都有，但是它沒有發作，沒有發作就不能說他有癌癥啊，對不對？我們也是一種聯想，人人都知道，肝病是有傳染的，但是肝病有很多種，我們不會具體了解什么甲肝乙肝丙肝是屬于怎么樣的傳染途徑的，這不太清楚，有的人說是通過唾液傳播，有的說是血液傳染，我們也不知道是通過哪個途徑傳染，反正一聽到肝病，那就是說一定要傳染的。

我們在訪談中發現，包括雇主在內的非攜帶者們缺少一個權威性的信息來源。相對于攜帶者來說，非攜帶者平時并不關注和了解這類信息，他們的對乙肝的了解主要來自于媒體廣告的灌輸和在親朋同事處的道聽途說。在31位被問及―乙肝知識來源‖的非攜帶者和雇主中，有12人次稱他們的知識來自媒體中的廣告；有11人次稱―朋友、同事、親屬告知‖；有4人次稱來自互聯網；只有10人次稱他們的信息來自―課堂、醫院宣傳欄、科普教育片、乙肝宣傳資料和醫學書‖12等正規的渠道。在這些―知識來源‖中，媒體和互聯網中的乙肝治療醫院和藥物的廣告又是主要的來源，這些廣告出于商業目的，片面地夸大了乙肝病毒攜帶的危險性或者刻意渲染感染乙肝病毒之后的危害性。于是，社會民眾在這種無時不有、無所不在的―廣告轟炸‖中，獲得了自己無法辨別真偽的―乙肝知識‖，以下的訪談記錄表明了非攜帶者是如何被動地接受這些―乙肝知識‖的灌輸的：

Wuhan_C_jiang_0503_M：（你認為攜帶者具有傳染性嗎？）我覺得應當有吧？我覺得應該有一點吧？可能和患者還是有區別的。（你是從哪些途徑獲得這些知識的？）一般不會刻意地去了解，不會刻意地去找這些，一般平時聽廣播的時候，總會有鋪天蓋地的廣告，什么什么肝病的，報紙上也會有一些，但我自己不會主動去了解，基本上都是被動地接受。

Jiamusi_C_liu_0530_M：（你知道的這些知識都是從哪里來的？）聽一些廣播里的講解什么的。（是講醫學知識、科普知識還是醫療廣告呢？）當初聽的好像就是一些講座什么的。（是科普的講座嗎？）不是科普講座，有的是治療乙肝的藥物啥的，就給你講一些這樣的常識。

Wuhan_C_wang_0501_F：（你認為攜帶者具有傳染性嗎？）我覺得大家的觀念都在那里吧，都覺得日常生活中會傳染，人云亦云嘛，大家都覺得這樣會傳染，我也會覺 12因為訪談使用開放式問題，有被訪談人提及兩種以上信息渠道。

得傳染，所以都這么想。如果大家都這么想，慢慢都成普遍意識了，一個事情傳多了，就變成大眾觀念了。

2、對攜帶者保持一定的距離

由于缺少正確的乙肝知識，使非攜帶者對攜帶者產生了一定的誤解，他們表示，在與攜帶者同事的關系方面，雖然不會刻意疏遠，但也要保持一定距離。Tianjin_A_zhang_0512_M對這種態度作出了如下概括：

我覺得對乙肝攜帶者應該分兩種心理吧，有些人是比較同情嘛，但是覺得自己千萬不要沾上，這個其實我覺得都可以理解，誰都希望自己健康嗎；另外一種就是避而遠之吧，覺得危險性可能比較大。

當35位非攜帶者被問及“如果您現在知道周圍的同事或者單位的人有攜帶者，您會如何處理與這些人的關系”時，有34人表示，可以繼續保持與攜帶者同事原來的關系，只有1人表示：“如果這個人可交，就繼續交往下去；如果不可交，就盡量疏遠一點。”不過，有21人認為應當采取個人的防范措施，包括“避免共用餐具”、“不要近距離接觸”、“注射疫苗”、“定期體檢”等等。Beijing_C_jiang_0415_M與一位攜帶者的同事同住一個宿舍，他在談及與這位室友的關系時稱：

（關系）還行，還挺好。我心里會有一點點堤防的心理吧，會有一點點吧，尤其是太接近的時候。我基本上沒有采取什么（防范）措施，洗漱用品都是分開的，因為我們也很少一塊兒做飯，平常吃飯都是在外面吃，也沒有什么可堤防的。但是如果從人家碗里夾東西吃的話，我會考慮一下，比如說，我們一起住的那個，他做飯，我不會從他碗里夾東西吃，我會從他鍋里，在吃之前，我先弄出一部分來，這是偶爾的情況，心理還是會有點兒 ?。

在對乙肝病毒傳播途徑并不了解的情況下，大部分非攜帶者認為所有的肝炎都具有腸道傳播途徑，他們表示，可以保持與攜帶者的正常交往，但是在進餐的時候要予以防范：

Nanjing_C_cheng_0423_F：我覺得正常交往是無所謂的，因為我也知道肝炎的傳染途徑，應該沒有那么想象的那么可怕，正常交往，這個我倒沒有什么太多顧慮。平常的一些交往我不會有什么防范措施，但是在吃飯的時候，可能我們會有一些顧慮，因為你不知道他是發病還是沒有發病。（吃飯的時候會采取什么樣的方式？）我覺得如果我是一個乙肝病毒攜帶者的話，我會主動使用公筷。

Tianjin_C_meng_418_M：我覺得就是像我這種情況，大家都還是有一個誤區吧，大家都認為喝水啊，吃飯啊什么的會傳染，比如在食堂一起吃飯，剛開始我也很恐懼。（為什么會產生這樣的恐懼呢？）因為如果真的通過飲食來傳播的話，可以通過餐具來傳播的話，我覺得這還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因為我們在學校吃飯，餐具經過嚴格的消毒，但是你到外面吃飯，那些街邊的飯館，它衛生條件很差，它是不具備消毒條件的，如果乙肝真的會通過飲食和餐具傳播的話，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很多人都是這樣講，你不要和他一起吃飯，小心他的杯子，有很多很多禁忌。

Tianjin_C_shun_0416_M是在單位組織的義務獻血的體檢中，發現周圍有些同事是攜帶者，他表示會采取一些防范的措施：

我也會做一些防范措施，比如，刮胡刀這一類的，避免共用。然后呢，在其他方面，聚餐時使用一次性餐具，筷子啦、湯勺什么的，盡可能避免共用一套這些東西，這主要是一些自己覺得能夠防范的措施。

在對非攜帶者的訪談中，也有13人認為無需采取個人方面的防范措施，他們中間有些人表示，之所以認為無需采取措施，是因為自己了解乙肝病毒的傳播途徑。

Wuhan_C_yang_0502_M：即使我知道他是攜帶者的話，應該和對待平常人沒多大區別，我自己對他的觀念或他在我心中的影響，應該不會因為這個原因而有所增減或有所變化。攜帶者他除了那么幾種特別嚴重的方式會傳染的話，平時他也不會傳染的，所以作為一個朋友或一個同事的話，主要看他的人怎么樣。所以說影響是沒多大影響的，還是看他個人，而不會因他是攜帶者而有影響的。（你會在工作和休息期間避免與他交往嗎？）我覺得沒必要吧，畢竟他是攜帶者，普通的工作、休息，也就是一個交談，或者是肢體接觸那樣的，咱們都是年輕人啊，只要正確的面對的話，它也不會傳染。你要相信這方面的知識，而且也沒必要見人就閃啊，也不會談虎色變、見人就跑啊，我覺得沒必要。

Guangzhou_C_hexiaojie_0508_F：（愿不愿意與攜帶者一起共事啊？聚會啊？）愿意啊，因為既然是沒有什么傳染性，那對生活也是沒什么影響的啊。他們就跟平常人一樣，不過就是攜帶這個病毒嘛，這對他們和我們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都是沒什么影響的，所以我覺得無所謂的。

Chengdu_C_jiang_0419_M：（你會怎么處理與攜帶者的關系呢？）我覺得也沒什么吧，因為乙肝傳染也不是隨便傳染的，而且我們平時接觸的話，也不會太近距離接觸，一般都是很正常接觸的范圍，只要是正常的接觸范圍，不會影響。（你了解的近距離接觸是什么概念？）我覺得就是同一個杯子一起喝水，反正就是唾液之類的都可能吧。

在部分訪談中，當訪談人對乙肝病毒傳播途徑進行了簡要的講解后，非攜帶者的看法會發生一些變化，例如，Zhengzhou_C_wang_0416_F認為：

（假如你周圍有攜帶者的話，你會怎么對待他們？）嗯？? 如果你沒跟我說傳播途徑只有這三種的話，我想可能會注意些細節問題，比如說吃飯的時候會注意不用同樣的餐具怎么的，但是其他的應當不會有什么影響。像你剛才這么說的話，連這個都不用擔心了。

3、對攜帶者的恐懼與偏見的形成

在21位攜帶者和35位非攜帶者共計56位被訪談人中，有44人認為，社會民眾對乙肝普遍存在一種恐懼心理，這種恐懼心理對外表現為對乙肝患者和攜帶者的偏見，進而在就業招聘中構成了歧視行為。一些被訪談人認為，人們對乙肝缺少相關的防治知識，是導致對乙肝恐懼的主要原因。

Beijing_A_li_0412_F：我覺得一個是醫療上的宣傳，其實是讓很多人很恐慌的，包括我和我的一些同事在交流的時候，當時他們會說，在外面吃飯啥的，哇！會得乙肝啥的，其實他們也不知道我是攜帶者，我就跟他們說乙肝不會通過這種（共餐）來傳染的，? 大家不知道它是通過什么傳染的，只是認為很多途徑都會傳染，對它的恐慌特別高。

Zhengzhou_A_li_0421_F：肯定是怕把他傳染上，我覺得最大的原因就是這個，害怕被傳染上。因為有很多人不了解這個病，他們就想到，一遇到乙肝，啊！乙肝傳染啊！第一句話肯定就是這樣想的，因為他們不了解這方面的知識。

Wuhan_A_yin_0428_F：我個人覺得一方面是關于乙肝的很多知識都還沒有普及，據我所了解，有部分比較好一點的、層次高一點的企業，他們的高管就認為，這個乙肝其實沒有什么，在他企業里面，如果你有乙肝，如果你是一個業績很好的員工的話，他們還要保護你，不會把你怎么樣。但是在另外一方面，還有很大一部分人，相對來說的話，比較低層一點，或者說受教育程度沒有那么高，他們對這方面不是很了解，他們就會聽信一些其他人說啊，或者是那種虛假廣告啊，越傳越兇，覺得乙肝很恐怖啊，乙肝傳染性很強啊，不要被乙肝染上啊，怎么樣的。

Chengdu_C_feng_0419_M：可能是他們的一種誤解吧，他們覺得乙肝患者具有很強的傳染性，一旦自己被傳染了，可能要產生醫療費，各種各樣的費用支出啊，有可能會危及到自己的個人安全什么的，可能有這種影響，我傳染上了，會不會給自己的親人傳染上？他們可能把這個和傳染性很強的那些疾病關聯在一起了。

Zhengzhou_C_hao_0415_M：還是大家不了解嘛，大家一說還是談虎色變嘛，大家一說乙肝，你看就是“別跟他一塊兒吃飯”，中國人從小骨子里就是這種思想。我覺得這個問題最大，你說法律不健全？那為什么公司的老板要求我們體檢？還不是因為他骨子里就想乙肝就是傳染的。

在缺少基本知識的情況下，社會民眾因對乙肝的巨大恐懼而更加信守他們的行動準則 – “寧信其有、不信其無”、“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Tianjin_A_zhang_0512_M：我覺得是一個人的心理在作祟嘛，很多人的自我保護意識太強，在不了解的情況下更要保護自己，覺得這東西在自己身邊，可能就會對我造成危險。另外一個，我覺得，就是無知，真是無知，無知才造成歧視。我覺得大概就是這兩種心理能夠造成歧視。因為他如果能夠正常看待這個問題的話，誰都能理解嘛。而且從客觀事實來說，如果按照一般人所理解的危害性計算，中國有十分之一的攜帶者，早就產生了更多、更多的攜帶者。還有就是可能政府的主導、帶動、示范作用做得不夠，大概就是這樣。

Beijing_C_jiang_0415_M：就是人的一個恐懼感吧，不安全嘛。另外一個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人規避風險是天然的本性。（那您覺得產生恐懼的根源是什么？）因為不很自信，你不知道那一天因為什么事情突然就被傳染上了，假如不跟這樣的人在一起，你基本上就沒有風險；跟他在一起，雖然風險很小，但是都有可能，你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Tianjin_C_shun_0416_M：我想他歧視，估計還是怕傳染這個，這個沒有其他的危害，就是傳染的這種危害，他可能就是說離他越遠，傳染的可能性就會越小，離他越近，20 越有可能傳染，這些就是歧視問題的關鍵了。就好比是給他一條蛇一樣，就是告訴他沒有毒的，他也會很害怕，不敢拿。還是有一種心理啊，他會防備萬一的，或者有一些什么特殊的情況。（就是有一種怕萬一的心理？）還是怕萬一，這條蛇原來沒有毒的，但誰知道有沒有毒的？還有可能看錯了，或者變異了，或者什么的，可能會有毒的。再說乙肝，雖然說都已經知道傳染途徑了，但是總感覺還是怕傳染上，萬一這個東西它要是 ?。（訪談人解釋衛生部的文件）衛生部它那個可能也不會是絕對真理，萬一，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如果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對自己的健康還是很不利的，雖然說，已經證明不會傳染，就像握手啦或者擁抱啦，這些不會傳染，想一想還是盡可能不做這些。

民眾在普遍缺少乙肝知識的情況下，更容易受到媒體傳播信息的誤導，當虛假的廣告夸大了乙肝的危害性和危險性時，加重了人們對攜帶者的恐懼和“以防萬一”的心理，形成了民眾對攜帶者就業方面的偏見，這種偏見表現在一般的非攜帶者身上，是一種對攜帶者同情但是回避的態度；表現在雇主身上，則形成了拒絕錄用攜帶者的心態，造成了社會對攜帶者的就業歧視現象。13 被訪談人認為，雇主實際上是將乙肝攜帶者視為“不健康的人”，所以不愿意雇用。這樣，一條因果關系鏈最終構成了對乙肝病毒攜帶者就業歧視的根源，對這一點，被訪談人作出如下的解釋：

Nanjing_C_duwei_0426_M：造成歧視的因素可能比較多，可能一個方面是心理作用，我覺得最大的因素就是心理作用，覺得攜帶者不是一個健康的人，潛意識里就覺得，你不是個健康的人，就不想錄用你。

Tianjin_C_feng_0530_M：我覺得可能是公眾對乙肝的了解不太完全，很多人可能就跟我剛才一樣，對乙肝的了解并不正確，所以可能有很多人比較敏感一些，所以當乙肝攜帶者在周圍出現的時候，會比較緊張。這樣的話，會給用人單位造成一定的壓力，單位可能也會因此而不愿招收。因為如果招收，不管是攜帶者還是患者，會給本單位的員工造成一定的威脅，不管是在心理上還有人際關系上等等，所以他們可能不愿意招收乙肝攜帶者和患者。我覺得，如果讓公眾都了解這個乙肝的傳染和危害等，使大家知道它的傳染性和危害性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大，這樣的話，用人單位的那種行為就不會再出現。

Wuhan_A_chen_0425_M：在這種潛移默化的作用下，包括（攜帶者）他們身邊的一些人，也慢慢地從各個方面歧視他。當然，那些什么企業人力資源部的人，他一看到那些有乙肝（病毒）的人，一看到他，自然，他的條件反射的第一印象就是，不能用這些人。

Zhengzhou_C_wang_0416_F：我感覺這種情況的普遍性存在還是一個宣傳問題，就我個人所知，雖然說一直知道乙肝、乙肝的，但是乙肝是怎么傳染的，什么樣的才叫乙 13美國心理學教授拉爾夫·羅思諾（Ralph Rosnow）將―偏見‖（prejudice）定義為―對某個群體一種含蓄的共識，種族、經濟階層、性別、性取向、年齡和宗教信仰等經常成為偏見的對象。‖見，Ralph L.Rosnow, Poultry and prejudice, Psychology Today, 1972, 5(10):53-56；英國社會學教授安東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指出，一個帶有偏見的人所持有的先入之見往往是基于傳聞, 而不是直接證據, 甚至在面對新的信息的時候也頑固不變。人們可能會包容那些對自己所屬群體有利的偏見, 而對與自己不同的群體則懷有負面的偏見。有些人一旦持有對某個特定群體的偏見后, 就會拒絕對其進行公正客觀的認識。見，[英]安東尼·吉登斯《社會學》，第4版，趙旭東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318-319頁。

肝，我真的一無所知，只知道它傳染，意識里面有那種觀念，通過共用餐具什么的傳染的，其它一無所知。像我這樣的人我想應當還有很多，包括一些管理層面的人，如果管理層的人像我一樣認知的話，他肯定會有一定的排斥性。

從上述對非攜帶者的訪談中，我們可以看到，在對攜帶者就業歧視的背后，有著較為深厚的民眾誤解與偏見的基礎，這個基礎提示，要消除對攜帶者的就業歧視，遠非頒布對雇主的禁止性法律那樣簡單。

二、雇主對拒絕錄用攜帶者的解釋

2008年10月至12月，即《就業服務與就業管理規定》頒布一年后，北京益仁平中心對92家跨國公司在華的96家分支機構或者合資公司（外方控股）進行了調查，發現至少有42家（44%）的公司（機構）仍明確表示拒絕錄用攜帶者。不過，這一比例要低于2007年6月中國肝炎防治基金會對外資企業乙肝歧視狀況的調查結果，當時的比例是77%。對攜帶者拒絕錄用的比例下降說明，《就業促進法》和《就業服務與就業管理規定》等行政規章在限制雇主就業歧視方面產生了一定的效果。

我們在設計本次調查時，曾經為雇主準備了專項訪談提綱，預計采訪10位雇主，后因能力有限，在訪談中只找到4位雇主和1位曾經在電力建筑業擔任招聘工作的管理人員。在訪談中，他們均表示，他們的企業確實不會錄用攜帶者，不過并非是出于歧視的動機，而是因當時法律的要求和職業的需要。4位雇主所經營的企業屬食品加工和服務業，他們表示，按照當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衛生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安全法》，食品生產經營人員須取得健康證明后方可參加工作。14

當經營食品加工企業的雇主Nanjing_chen_0428_M被問到“如果發現雇員是乙肝攜帶者，會如何處理”時，他說：

我跟你講，像做我們這個行業，肯定不能要他。（會解雇他？）那肯定的，你要對大部分人負責任啊。（你們這兒屬于**加工業，也算是食品行業了，你們在招工的時候有沒有要求體檢？）肯定要求身體健康的。（那你們安排體檢嗎？）我跟你講，做我們這個行業要拿健康證，要到疾控中心去體檢；你沒有健康證，你就不能從事這個行業，這不是我的要求，這是國家有規定。

從事大眾保健行業的雇主Zhengzhou_B_he_0425_M對“是否愿意招收乙肝病毒攜帶者”的問題作出如下回應，他認為不招收攜帶者是對顧客負責，也是對自己的員工負責：

這個乙肝病毒攜帶者如果是不傳染的，可以從事不和顧客接觸的那種（崗位），像保安，從事不和客人正面接觸的可以，屬于乙肝病毒攜帶者，不是感染期的那種，原先我那個服務行業用的也有，但很少，因為規定上不允許用的。（公司招工時候有體檢嗎？）都有，每個人都有，每個員工進來，都要通過防疫站做身體檢查，每個人都得有個健康 14 《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安全法》于2009年6月1日起施行，自該法實施之日起，《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衛生法》同時廢止。

證。（這中間包括乙肝五項檢查嗎？）都有。（如果檢查出兩對半呈陽性的，像大三陽、小三陽這類，公司會不會錄用？）檢查出來呈陽性的，咱從事的是服務行業，咱可不敢用，也不能用啊。因為啥呢？一個為大眾客源，再一個為所有員工，因為都在一起生活，他具有傳染性，咱不敢用，也不能用。

從事旅店餐飲業的雇主Beijing_B_yuquan_0416_M對“是否愿意招收攜帶者”的問題作出如下回應：

（您在雇用員工的時候會考慮身體方面的因素嗎？）會啊，我會，會去辦健康證。（辦健康證？）對，這是餐飲行業必須有的東西。你去辦健康證，這個就能檢查你是不是有 ? 不知是甲肝啊還是乙肝啊，反正有這項檢查。（如果發現有人是攜帶者，怎么辦啊？）如果是 ? 是在我這兒工作的，要是有這種病，應該是有傳染性的，這個只能是不用。

Tianjin_B_zhang_0519_M曾經在一個建筑施工企業人力資源部門從事過招聘工作，他對該企業不招收攜帶者作出的解釋是，這類企業的勞動強度較大，需要考慮到攜帶者的承受能力和健康狀況：

我覺得這個企業與企業不一樣啊，確實對待上有差異，這個我可以說一下我之前所在的單位，我在那兒做了一段兒招聘管理，這是施工單位，乙肝攜帶者是允許被排除在外的，因為施工單位勞動強度比較大。據說啊，我也是聽我們以前的一些領導談到，如果用工強度比較大的話，乙肝有可能作為一種誘因，就是病毒攜帶者有可能會導致體力衰竭，所以說我們單位這種性質啊，導致對這種勞動者要格外的關注。所以現在有不成文規定，像我們施工單位就把乙肝病毒攜帶者作為體檢的一個必要的項目，就是設了一個門檻吧，乙肝攜帶者是被排除在外的 ? 我剛才已經說了，我們是施工單位，我們不是違反勞動法的，因為我們就是這樣的性質，我們出于保護勞動者，其實就是明文規定，我們體檢制度里就有這么一項，查這個肝功五項，就是作為一個硬性指標，我剛才也說了嘛，施工單位它的勞動強度，這個并不是就業歧視。（如果不用這些人，有什么理由嗎呢？）我覺得可能或多或少都會有這樣的看法的，比如你作為招聘經理，你可能了解一些乙肝攜帶者潛在的一些 ? 對這個有這么一個常識，但是員工并不一定都有啊，你比如說，把他招進來了，擱在生產那個團隊里面，其他人可能沒有這個常識啊，一旦發現這個以后，可能會產生一種距離感，有可能對團隊穩定性或者說和諧都會造成一定的影響。那你不相當于給企業找麻煩了嘛？現在很多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就不妨找個理由 ?。但是在總部，你像在電廠，這些單位呀，都是允許的，不應該排除在外的，? 按理說這就應該是允許的，但是我們這個基本上往上提拔呀，都是從人員的內部調劑和晉升，都是要求有過現場施工經驗的，才能往上來提，那我們的“進口”基本上都是按施工人員來進行招聘的，大學生這些人進來以后，先到現場，到一線，然后過了一兩年、兩三年再進行內部調劑，有的可能就抽調到總部來了。所以說我們這種用工方式，在最初招聘的時候，乙肝五項這是必查的項目，如果不合格的話，肯定是被要排除在外的。

在零售業一家企業擔任人力資源主管Guangzhou_B_lanxiaojie_0515_F認為，是否錄用攜帶者，要視工作崗位而定：

（你們過去有沒有拒絕過招收攜帶者？）要看什么部門吧，食品部門可能就會有，非食（品部門）就不會。不招收的話也是，因為食品部門的話，還是要謹慎一點。（假 23 設某人是攜帶者，他與其他應聘者條件完全相同，你們單位會拒絕錄用他嗎？）如果條件一樣的話，會優先考慮身體健康的那一個。（有沒有對大小三陽區分對待或者說不錄用啊？）這也會視具體的情況而定啦。（為什么？）還是那句話，相對食品部門來說，是稍微顯得重要，但是非食的話，我覺得是沒什么影響。

在雇主們對他們不錄用攜帶者的理由解釋中，我們看不到包含任何主觀的因素，那些“法律規定”、“政府要求”、“顧客需要”、“勞動強度”等等聽起來都是一些合理的解釋，在實際操作中，雇主們則會使用更為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絕錄用攜帶者。Tianjin_B_zhang_0519_M在訪談中談到了企業的一些做法：

如果你想維權，到時候拿這個法律條文，說不允許歧視你，那么，你很有可能本來還有點兒希望，有5%的希望，等你拿出來這個之后啊，可能5%的希望都沒有了。因為現在這個用工太靈活了，很多時候，它（雇主）在前期這個考察階段，比如筆試面試啊，它不給你一個定論，先讓你去體檢，體檢完之后，綜合來看。體檢完之后，它不拿這個做（不錄用的）理由嘛，就像一個人身體殘疾或者形象不佳，我完全可以以另外一個理由來不要你，說你的素質不夠優秀，不適應崗位什么的。

Chengdu_A_lv_0419_M證實，他所在的企業在發現攜帶者后，也不會立即解雇他們：

去年我們查出來幾個，當時也公布了，當時在公司網站上公布了。公布了之后當時都沒開，但是漸漸地都開了，有一個可能是隔了一兩個月就開了，最遲的一個可能隔了六、七個月吧。反正有其他的理由，當時查出來的，現在都開了。當時他們開掉人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給開掉的，不是查出來馬上就開你。但是我知道有那個入職體檢的查出來他們沒要的，可能有人自己體檢完了，把那個表給人事部了，人事部發現了問題，就不要，有一個還是兩個？我都記不清楚了，應該有。但是其他的人好像當時都沒采取措施。

Tianjin_C_zhong_0417_M曾在珠江三角洲的一家外資企業工作，他指出，當地的工廠一般每年都要對工人進行體檢，一旦發現有攜帶者，廠方會使用各種手段迫使他們自己辭職：

我們在工廠的時候每年都要查，查出來的話，基本上就要被逼著走吧。因為我們以前在外資企業，被查出大三陽的這些人，以前是開除，后來好像有輿論壓力，不過他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在公司做了，也就會自動離職。如果（查出）是小三陽的話，有一部分可能還會呆在工廠里面，一邊治病一邊做，但一般的情況下，這些人也都會辭職的。因為工廠里面氛圍的話，如果查出乙肝的話，在那種輿論環境下，一般他也做不下去，會辭職的。如果是大三陽的話，你不辭職也會被炒掉嘛，這是肯定的。基本上我所經歷的企業，一般情況下，如果是大三陽的話，在這種社會氛圍下，那個員工他就會自動辭職，因為他也知道這個東西有很強的傳染性。另外企業的話，在這種氛圍下，它也要顧及其他一些員工的反應，因為其他員工只知道大三陽是強烈傳染性的病，所以企業也要必須顧及其他一些健康員工的情緒反應。所以企業也會想辦法，或者說是炒掉員工，當然會按照法律補償的啊，或者說是想辦法逼著員工辭工啊，這樣子來保護其他員工。

通過對訪談記錄的整理分析，我們得出的一個結論是，在就業歧視的背后，是包括雇主在內的非攜帶者對乙肝知識的極度貧瘠，由此，可以用一條意識與行為的因果關系鏈對就業歧視的形成作出解釋：對乙肝攜帶者的誤解來自社會民眾 24 對乙肝病毒的知識貧瘠；知識貧瘠則導致了對乙肝病毒的恐懼；心理恐懼形成了社會偏見，社會偏見構成了民眾對乙肝攜帶者的排斥，這種排斥的心態又進而構成了雇主對攜帶者就業歧視的基礎。

第四章 對就業歧視成因與反歧視措施的討論

社會民眾對乙肝病毒攜帶者的誤解與偏見形成了就業歧視的根源，在訪談中，被訪談人還就就業歧視的其他成因進行了評論，并就反歧視的措施提出了建議。

一、對攜帶者就業歧視的成因分析

1、政府對虛假廣告疏于監管

長期以來，政府缺少對社會民眾進行大規模的乙肝基本知識的普及宣傳，也缺少對各種虛假乙肝治療廣告的有效監管，造成了社會民眾缺少對乙肝傳播途徑正確認識。在訪談中，一些被訪談人對廣告造成的負面效應表示了強烈的不滿，認為廣告的負面效應已經成為就業歧視的一個主要成因，他們將廣告的泛濫歸咎于政府有關監管部門的失職。

Zhengzhou_A_dai_0419_M：我想造成歧視的主要原因還是大多數人對乙肝攜帶不了解，再加上在90年代一些不良的醫院，一些不良的醫藥公司推波助瀾，造成了這種局面。他們夸大其詞，總是說這個病很厲害，又是乙肝三部曲，做廣告做得很厲害，廣告哪兒都是，讓大部分人都談肝色變，一個是媒體，一個是醫院，一個是醫藥公司。15

Wuhan_A_chen_0425_M：現在很多人都看電視，看廣告，電視廣告蠻多醫療乙肝的假廣告，什么大小三陽一針轉陰啊，蠻多那個假藥啊，騙子醫院啊，沒有良心的醫院啊，醫生啊，他們那些人片面夸大了乙肝的危害性，然后讓民眾知道，哎呀！千萬不能得乙肝，得了乙肝不得了，要花錢治，千萬不能傳染上。? 很多藥品，它都是準字號的，我們的國家、我們的藥監部門都干什么去了？它們還居然對這些藥品發放了準字號的藥品生產許可證。我認為，這是政府某些部門的一種失職、失策，它們沒有認真地把中央領導人的那種精神呀體現到它的工作上面去，它們放松了對那種藥品的管制，他們讓那種假藥公開地來騙取、來毒害我們的乙肝攜帶者。

Zhengzhou_A_wang_0505_F：我覺得大家其實受那種 ? 受那種歪曲的小廣告毒害了，電視上有好多廣告說什么乙肝轉陰啊什么之類的，這些廣告其實都是虛假廣告，因為至今為止還沒有什么辦法可以去根除攜帶的，就是說它這種病毒可能有藥會起一點作用，但是現在還沒有根治的辦法，沒有像那種電視上或者是廣播或者是街頭的貼的那種小廣告說的那樣，是可以根治的，當然也沒有那些廣告上所說的傳染得那么厲害。另外還有一點就是說，虛假廣告所帶給人們的，我覺得? 從乙肝攜帶者在就業就學上受到歧視這一塊，讓大家感到這個乙肝攜帶者非常的恐怖，為什么呢？你想，不能就學，不能就業，這是很可怕的事情，別人肯定對這個很害怕。如果說國家的法律能夠得到執行，15 所謂―乙肝三部曲‖是指廣告對乙肝病毒在人體內發展過程的夸張性描述，即―乙肝 — 肝硬化 — 肝癌‖。

在就業就學的時候對乙肝攜帶者不歧視，我覺得大家也不會聽說哪個人是攜帶者就會那么恐怖。因為大家都喜歡說一句話“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雖然說傳染的幾率是百分之幾或者說是百分之零點幾，非常的微小，但是萬一我是那百分之零點幾或者是百分之零點零零一怎么辦？這是一個很恐怖的事情。

Tianjin_A_blur_0503_M更明確地表示了對一些醫院制作虛假廣告的強烈不滿：

最可惡的就是天津武警醫院，武警醫院是部隊的醫院，它是軍人啊，雖然它不用負法律責任，但是它們應該負道德責任。作為一個軍人的醫院還這么做，這簡直是無恥到家了。你們去掙這些本身已經很可憐的人的錢，是很沒有道德的，作為一個軍人沒有道德，對國家來說是很可恥的事情，但是我不知道國家為什么不管它？其實這些武警醫院的領導都是軍人身份嗎，他們就不應當承擔自己的責任嗎？他上級領導就不管這些事情嗎？他們是軍人呀，不是外面那些擺攤的江湖游醫，而是軍醫。

2、政府對乙肝知識缺少權威的說法

當政府在公務員招聘中普遍拒絕了攜帶者之后，已經在社會民眾中造成了對攜帶者的巨大誤解和偏見。盡管此后政府有關部門頒布了禁止招聘體檢中進行“乙肝兩對半”檢測和禁止拒絕錄用攜帶者的行政規章，并且率先在公務員招聘中取消“乙肝兩對半”的檢測，它仍然沒有大規模地宣傳普及乙肝病毒的傳播途徑和相關知識，以糾正民眾的誤解與偏見。被訪談人除了抱怨政府有關部門缺少對虛假廣告的有效監管外，還認為目前社會民眾缺乏乙肝知識的現象，與政府未能給民眾以一些權威的說法，未能廣泛地普及乙肝知識有關。

Nanjing_C_zhang_0427_M：因為在中國傳統的防治傳染病里面，大小三陽都是很嚴重的傳染病嘛。目前中國包括官方都沒有一些醫學權威的說法，那肯定是按約定俗成的那種傳染病來處理的。具體的我不太清楚，因為我們國家之前對傳染病的宣傳都是說大小三陽是很厲害的傳染病，和肺結核是等同的嘛。現在要改變以前那種傳染病定義的話，還是要做很多的說服啊，宣傳工作啊。在人家沒有接觸到新的資訊之前，人家肯定認為這個東西還是很嚴重的傳染病。

Zhengzhou_A_wei_0421_F：大家認為它傳染，包括我自己，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得的，所以我有時候就很懷疑。這個不傳染的醫學證據太少了，就沒有一個特別權威，特別能說服大家的說法。就像有人說，這個確實不傳染，就這樣的一些肯定的東西。說一般不傳染，那萬一呢，那么一點點險，大家現在誰都不愿意冒，是吧？現在一家只有一個孩子，生命這么寶貴，大家一點點險都不愿意冒，所以我覺得還是要給個肯定的說法，確實不傳染。

Nanning_C_xie_0422_M：說實話吧，這樣的現象可能在社會上還是挺多的，只是我們了解的面可能不夠廣，就是知道的比較少而已。用艾滋病來說吧，以前所有人都非常恐懼艾滋病，就像電視上濮存昕做了一個形象大使，在全國進行了一些普及基本知識宣傳，告訴廣大的群眾艾滋病并不可怕，日常交流是不會有傳染性，大家有了一個正確的認識以后，我想就不會對這個有那么大的歧視了吧？現在感覺社會上對乙肝知識的普及還是太少了，不像對艾滋病，全國都已經了解到了這個東西。我感覺還是社會上對這些疾病的普及知識不夠吧，大家都認為乙肝是一種很可怕的疾病，傳染性很強，只要是 26 跟他接觸了就會傳染的這種感覺。所以說，就是普及知識不夠，大家對這些疾病了解得不夠，本身不會傳染的病，都被宣傳得很可怕，大家就會刻意地去躲避這樣的人群。所以說，就像對艾滋（病）那樣，如果大家了解了這些疾病的基本情況，就不會去對這些特殊人群另眼相看了。

3、其他的原因

被訪談人也談到了造成對攜帶者就業歧視的其他原因。有訪談人認為，當企業享有充分的招聘自主權時，如果雇主缺少乙肝基本知識，將促成這類就業歧視。

Hamgzhou_A_cao_0520_M：（你認為造成歧視攜帶者的原因是什么？）這個我覺得，可能是企業這樣做了這個之后，沒有什么相應的處罰吧，可能是，就是把這個乙肝攜帶者給拒絕掉了，他們也不會有什么損失，也沒有相關的部門去管這些事情，這樣的話就導致它下一次繼續做同樣的事情。如果它這次拒絕掉，得到了相應的處罰了，那它下一次可能就不會再這樣了，可能會有一定的效果。我想一般來理解呢，可能他們對乙肝攜帶者這個概念可能還有一定的誤解吧，正常的理解，乙肝攜帶者的傳播途徑嘛，只有三種，平常的一些接觸啊并不會導致這個病毒的傳播，可能這個還沒有得到他們的認同吧？比如我最近去面試的那個單位，那個人事主管他就問我，你這個乙肝攜帶者是不是平常跟別人一起吃飯傳染上的，我當時覺得他們的觀念還不是很強，對于這些正常的知識了解得還不夠。這是一個主要的原因。

Chengdu_C_jiang_0419_M：我剛剛畢業的時候，在那個公司上班的時候，我就看到這樣的一個例子。一個人來應聘的時候，出示了健康證，但是那上面就寫了以前患過乙肝，現在已經好了。但是老總看過之后，害怕他以后再復發，就找各種原因，比如說你技術不過關之類的推辭，或者我們公司已經招滿了這樣的推辭。我覺得還是這個老總對這個理解不夠到位，因為他們覺得公司利益應該是第一吧，員工確實是應該身體更好一些，因為現在就業率很低，對不對？就業壓力很大，他們不愁找不到人。

有被訪談人認為勞動力市場是導致就業歧視的原因之一，他們說，在目前勞動力市場供需失衡，勞動力供給大于需求的情況下，雇主會優先考慮那些“身體健康的人”：

Tianjin_C_huang_0418_M：（您認為社會對這個群體的歧視有哪些原因呢？）我認為這個要從多方面來講：一個，最主要的可能就是我們的科普這個方面做得不夠，大家對這個“乙肝病毒攜帶者并不一定有危害性”這方面的認識不夠；第二個呢，我認為，這跟我們國家目前勞動者數量太多也有關系，勞動者數量太多的話，用工企業它挑選的余地就很大。這個時候說實話，它盡量地這樣做，好像對它來講沒有什么損害，也不至于找不到合適的勞動者。

Nanning_C_tang_0429_F：（您認為導致這些歧視現象的原因是哪些呢？）第一個，我覺得用人單位的法律意識是一個方面，他們就是覺得我想招什么樣的人完全由我決定，如果是我覺得有危險性的（人），我就是不讓他進我單位，這是很大一部分人所抱有的一種觀念。另外一個就是現在就業的確是比較緊張，因為你攜帶這個病毒的話，他完全可以找到一個替代你的人，就是完全可以很輕易地找到一個人做這樣的崗位，他既然能找到很健康的（人），他為什么一定要找你這樣的人呢？還有對乙肝方面的認識也不足，就是把它當作一種很恐懼的東西。

二、對消除就業歧視的建議

此次訪談就如何消除對攜帶者的就業歧視問題，聽取了被訪談人的意見，這些意見可以集中為消除就業歧視的三種途徑。

1、加大乙肝知識的普及宣傳

加大對乙肝知識的普及宣傳，是大部分被訪談人提出的主要途徑，這也說明在人們的心目中，增加對乙肝知識的基本了解是一個需要及早解決的問題。

Zhengzhou_A_wang_0505_F：（對消除這些歧視有什么建議嗎？）科普，加大科普。很多病，比身體上的病還嚴重的其實就是心理，人就是有這種心理的恐懼，所以害怕，一旦科普有這個正確的科學常識做基礎，做后盾，把人的頭腦武裝起來，他就不會再去怕，或者說是那么無知地拒絕攜帶者，聽到這個乙肝攜帶者就害怕什么之類的了，所以科普很重要。但是呢，法律也占一項，因為法律的權威是非常大的，如果在法律中規定了，那企業、用人單位就不會這么明目張膽地去歧視攜帶者，那在科普資料中也可以以法律的權威性來告訴人們乙肝攜帶者沒什么，不用怕。所以可以說，法律應當作為科普宣傳資料的中很有說服力的一塊吧。

Tianjin_C_meng_418_M：（應該怎么做才能消除這些歧視呢？）正確宣傳傳播途徑，要讓人知道如何跟乙肝攜帶者相處，我不歧視你，但是我也要保護我自己，不能因為我尊重你，而不保護我自己，這是件很好的事情，艾滋病也是這樣的。如果他不知道如何跟這些人相處，就會產生不理解，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只有他知道了怎么相處，才會避免一些歧視。? 我覺得我們現在做的方式可能有問題，這種宣傳可能有問題，我們一方面倡導不能歧視他，但是另一方面又沒有告訴健康的人如何跟他們相處,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我們應該告訴他們如何跟攜帶者相處，又能做好自我保護，否則大家還是以前的樣子。

Wuhan_A_yin_0428_F：我覺得首先應當從教育方面去入手，因為就算立法的話，其實立的法也就是一個法律，它是一種強制性的，就是國家那種很暴力的。但是教育的話，本身是從認知上去改變對它的看法，比如說，你如果教育上面能夠不論是上層還是下層的還是中層的，你能夠讓大家全都去了解的話，大家就會有一個統一的認識。比如說，某某企業拒絕錄用一個乙肝的人，如果現在只是有法律的話，大家覺得這只是一個報紙上的信號，看過就沒有了，但是如果加入了教育的話，大家就會有一種否定它的那種感覺，哎，這個企業怎么會這樣啊？這是不對的啊！大家都有這個想法的話，那么社會其實不需要法律，大家那種同情心、正義感，也會消除這種歧視的感覺。而且現在特別是有一些小孩子，雖說學校對他們進行了教育，乙肝是怎么樣的，怎么預防，它那個傳染性是怎么樣的，但是你還要改變他們父母的想法，如果不改變他們父母的想法，其實父母對小孩的影響比較大的話，他們回去，父母跟他們說，你離乙肝患者遠一點，很嚴重的，怎么怎么樣。

Tianjin_C_huang_0418_M：（應該怎么做才能消除這些歧視呢？）我認為最重要的就是科普，讓老百姓知道它沒有危害性，如果說它確實真的有危害性的話，我想，你再怎么講，你想做工作都很難的。所以我認為最根本的就是要進行科普宣傳，讓大家知道這東西并沒有實質性的危害。

2、政府要有權威的說法

在訪談中，有被訪談人提出，在社會上充斥的虛假廣告中，很多“肝病防治專家”、“資深肝病專家”在其中扮演著角色，這些頂戴頭銜的人給廣告受眾帶來了所謂的“權威說法”，形成了民眾對攜帶者的巨大誤解。被訪談人提出，在對乙肝傳染途徑和防治知識的普及宣傳之外，政府有關部門應當出面給民眾一個權威的說法，以降低和消除虛假廣告的負面影響。他們認為，在我們這個國家，民眾對政府保持著高度的信任，政府不應僅僅局限于取消對攜帶者禁止入職公務員的行為，而且應當利用其公信力，通過各種途徑，以政府的名義對上述知識做一個宣傳。

Beijing_B_yuquan_0416_M認為，政府的說法最具效果：

我覺得要是這樣的話，還是醫院或者政府的宣傳比較可信，怎么說乙肝也算一種病人，病人再怎么說這沒事兒，那沒事兒，也沒有醫院、政府直接說的有力度。這個只能是醫院、政府加大管理措施。咱平民百姓，說沒有看法，那是瞎說；可是說了還是瞎說，不會起作用。

Zhengzhou_A_wei_0421_F認為，政府應當在宣傳方面加大投入：

就是剛才說的，科普到位，醫學更發達一些，給我們一個權威的證據。剛才我說的為什么自己歧視自己？其實還是不權威，自己都不是很確定，讓大家都知道不傳染，就無所謂歧視不歧視了。另一個是醫學，我覺得是個盲點，我確實還是不是很相信，他怎么就沒有人敢站出來，怎么就沒有個權威的部門給個說法？像艾滋病，為什么就是那么絕對呢？確實是我們（原來）投入的東西太少，別的國家重視，我們國家受壓力也會重視，給這些人一些尊重，但是我們?因為投入太少？

Tianjin_C_zhong_0417_M提出，民眾對攜帶者的恐懼與過去政府的宣傳有關，乙肝被宣傳為一種傳染性很強的疾病，而現在政府又未能就傳播的途徑作一個明確的說明，現在要消除對攜帶者的歧視，政府就應當加大宣傳的力度，以消除已經造成的不良影響：

打個比方說，我講的不一定對啊，如果乙肝大小三陽不是等同于肺結核這種類型的傳染（病）的話，也就是說不是一個很強烈的傳染病的話，那么政府就要在企業里面做一個反歧視的乙肝病的宣傳，告訴人們這個病不是很強的傳染病，只是身體的一個疾病，這樣就可以免去人們在交往過程中的一些顧慮。因為以前乙肝在我們國家是作為一個很強烈的傳染病來宣傳的，這個也不能怪民眾，因為民眾接受這些衛生防疫知識就來自于政府部門的宣傳。現在的話，因為這個乙肝病的事情基本是父輩相傳，或者說是朋友之間都是這么宣傳的，說這個病是很強的傳染病。現在要顛覆這種觀念的話，確實要做一個包括乙肝病人在內的很強的宣傳。

另外，也有被訪談人提出，政府有關部門應當在對虛假廣告、企業招聘、醫院體檢等方面加強監管：

Tianjin_A_zhang_0512_M：如果它是一個社會問題的話，個人能夠起到的作用是比較小的，還是始終要靠相關部門，靠政府，然后出臺相關的政策，比如說像科普這樣一些活動嘛。現在新生兒都是免費接種疫苗的，可以把這些正面的方式多宣傳一下，大家其實也都理解了。另外一方面就是需要一些打擊啊什么的，都應該相關地作上來。還有 29 就是，如果在就業方面給攜帶者正常的就業環境的話，大家也不會?因為一般人都會想，你看攜帶者連工作都找不著，那肯定是誰聽著都害怕呀，很多東西是惡性循環的嘛。

Wuhan_A_yin_0428_F在訪談中提及，她所在的企業存在一個行規（行業規則），即不能雇用攜帶者，她認為，政府有責任對有關政策法律加大執行監管力度，抑制現有的行規：

在法律這一塊還是希望能夠健全一些吧。特別是懲罰力度方面，因為你不下狠心去做的話，你法律就是一紙空文，沒有辦法真正地消除歧視，行規就是行規，法律就是法律，它根本就不管你的。就是要制定一個比較明確、比較明晰的標準，不能讓法律只是擺設，不能法律是你的法律，我們怎么看就怎么看，我們怎么做就怎么做。

3、其他措施

在訪談中，被訪談人還對消除對攜帶者的就業歧視提出了其他的措施建議。Wuhan_A_yin_0428_F建議，政府應當選擇一些愿意接納攜帶者的企業作為標桿企業，為其他企業樹立一個榜樣：

而且我覺得最好是有那種標本，或者是那種模范的企業，這些企業可以作一種標桿，在行業里面開一個先河，大家以后可以向它學習，就是消除大家的恐慌感，而且這種企業可以作為一種福利，一種慈善，如果它既可以幫助乙肝病毒攜帶者，又能夠達到一定的效益的話，我覺得就可以在社會上樹立一個良好的形象。現在教育還是要教育，但是如果這樣做的話，就可以從實質上改變人們那種看法，因為別人畢竟看到的是一個結果，而不是看你說的或者是看一個過程。

有幾位被訪談人提出，政府要針對攜帶者出臺相關的就業政策，并在醫療方面給予優惠政策：

Wuhan_A_chen_0425_M：我覺得首先國家還是要從法律上關愛乙肝病毒攜帶者，另外還要從那個醫療角度上來支持乙肝攜帶者，乙肝攜帶者畢竟體內還是有病毒的。我們雖然從法律上啊，從工作上面幫助乙肝攜帶者，但是最終還是要落實到醫療這一塊，因為他們有些還是要通過治療的。我覺得國家，第一應該拿出資金來幫助中國的一些科學家和醫療界啊，來研制治療乙肝的一些有效的藥物，不能搞那些假藥，最起碼搞一些好的有效的藥物，研發一下，看能不能減輕乙肝病毒攜帶者的一些痛苦。第二個呢，就是要從那個民生問題，就是醫藥費過高的問題，要納入醫保。像現在中國人到了因病致窮（的地步），就是說有病治不起，大醫院呢，不敢進去，小醫院呢，它治不好你還騙錢，這就搞成一個惡性循環了。這個造成乙肝病毒攜帶者這個心理啊，有一種很大的那種創傷，就是說，哎呀，這個病治不好，也沒有好的藥，現在社會上找工作也受歧視，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是不是？這樣就給人一種沒有前途，這樣一種心理上的感覺，很壓抑，很容易造成一些違法犯罪啊，對自己的生命不負責任的一些東西，對社會造成一種極不穩定的影響。

Beijing_C_wu_0428_M：我覺得要加大執法力度倒是挺關鍵的，作為一種強制的硬性規定，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就是加強宣傳吧。還有一方面，就是國家是不是應該出個政策，對就業這方面加以鼓勵，在醫療方面加以傾斜性照顧，使各方面不至于形成一種社會趨勢，患者個人躲避、逃避這種惡性循環，建立良性循環。

Zhengzhou_C_hao_0415_M：反正一說到這種事的話，我首先想到的一個詞，就是弱勢群體，畢竟和正常人之間有一定的差別，包括大部分人都是這么想的。希望國家出臺一些像促進就業的措施，就像幫助殘疾人那樣的措施，我覺得這樣挺好的。但是乙肝攜帶者畢竟不像殘疾人，他們勞動能力健全，怎么樣能促進他們就業，因為他們找工作畢竟還是特別難的，我覺得應當幫助他們就業。

有兩位被訪談人建議，鑒于社會虛假廣告泛濫，政府應當相應制作一些公益廣告，作為宣傳的一個途徑：

Tianjin_C_feng_0530_M：（要通過什么工作能讓人們正確認識乙肝呢？）擴大宣傳吧，我覺得這個比較有效，而且是最重要的，比如公益廣告，現在關于艾滋病的公益廣告就非常多，我覺得乙肝的公益廣告可以跟艾滋病的公益廣告一樣，宣傳多一些，可以讓大家對這種病了解全面一些，效果會很好。

Chengdu_C_tian_0426_M：把電視里面的假廣告全部換成科普知識，甚至于公益廣告，這個宣傳力度就大。你每天去看電視，一般二、三十分鐘甚至幾分鐘就給你出來廣告，把電視里面所有的假廣告全部都取消，換成科普知識或者公益廣告，絕對見效！

Zhengzhou_C_wang_0416_F認為，要消除對攜帶者就業歧視，只靠政府監管仍然不夠，需要動員社會力量進行監督：

政府方面的監督是肯定的，但是我想現在大部分公司，政府能夠監督的，能夠介入的很少，其實還是應當靠社會、媒體等監督，政府的監督力度能達到的就是那些大公司，小公司作不到。

在被訪談人對就業歧視的成因分析和反歧視的措施建議中，缺少乙肝的相關知識和對這類知識的宣傳普遍教育已經替代了立法規制而居于第一位，這說明，在反就業歧視的法律與政策系統已經在我國初步形成之后，這些法律與政策能否產生預期的效果，將取決于對社會民眾的誤解與偏見的糾正程度。

第五章 對法律矯正效果與司法救濟變化的分析

一、對現行法律和行政規章的看法

在現行的法律和行政規章中，體現了中央政府對雇主就業歧視行為持有的明確禁止態度和制裁的決心，同時，各級政府也對在公務員招收中的就業歧視行為進行了矯正，政府的這些作為事關攜帶者的切身利益，因此受到攜帶者的關注。在21位攜帶者中，有20人表示部分了解或者完全了解有關的法律和行政規章，一部分人對這些法律政策表示了支持和贊賞。

Wuhan_A_chen_0425_M：（您對現行的法律政策有什么看法嗎？）我覺得這些政策是政府對保護乙肝病毒攜帶者的一個呼應吧，從政策和法律的角度來保護勞動者的一些權益。畢竟那些得了乙肝的人還是要繼續地生存生活，不然的話，大家都不上班，那還不是政府出錢來養他們啊？所以既然政府不出錢養他們，那他們就必須要生活，就要 31 上班。所有企業都歧視他們，不讓他們上班，這是不現實的、不明智的也是不人道的一種行為，也是對乙肝攜帶者人權的一種公開的侵犯。所以說，政府立法保護他們，這是一種很積極的、很有效果的措施。我覺得黨和政府這些年立法保護乙肝攜帶者，這也是很人性化的一種考慮，這也體現了我們黨和政府立法為民、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這種高度的考慮。所以作為一個乙肝患者，我還是蠻感激黨和政府出臺這些政策的。

Guangzhou_A_huangxiaojie_0508_F：（您對這些法律政策有什么看法嗎？）我覺得這些法律和政策在現在來說可能就是紙上面說的 ? 不能說是一紙空文吧？但還是比較空吧。但是也正是有了這些法律政策，才會使越來越多的人去維護自己的權益，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些法律和政策，才能看出國家對這一塊是有關注的。

Zhengzhou_A_zhao_0505_M：（您對這些法律政策有什么看法？）我覺得中國的法律在逐漸地完善。這個應該是好的現象，主要看落實。而且靠我們大家和媒體監督。我覺得會越來越好，法律會越來越健全的。

與攜帶者的反應形成強烈對照的是，由于這些法律和行政規章在出臺之后，缺少宣傳力度，致使非攜帶者對這些法律和政策知之甚少。在接受訪談的35位非攜帶者和5位雇主中，有27人表示―不知道的法律政策規定‖；有6人表示―知道有這類法律政策，但是不知道具體的內容‖；只有7人表示―知道有這些法律政策，而且了解法律政策的基本內容‖，這7人中，有1位是律師、1位是人力資源經理、1位是人力資源部門的文員、1位是在讀的法律專業研究生、1位是法律專業畢業的本科生，可以說，他們對有關法律和規章內容之所以了解是出于職業的需要或者專業的經驗。

在訪談中，有部分攜帶者認為，在反對乙肝歧視方面，現行的法律和行政規章也存在著缺陷，例如，缺少硬性規定和力度較大的處罰措施。

Tianjin_A_sanyang_0503_M：還是我說的，政府沒有硬性規定，政府雖然規定了，就這么一個文字性的規定，它從來也沒有去企業查過這些企業有沒有查兩對半，或者說有一部分人去政府投訴的時候，它沒有做出相對的處罰，很重的處罰。

Wuhan_A_yin_0428_F：（您知道一些對攜帶者就業的法律政策嗎？）知道一些，好像今年還是去年的時候，看到報紙上有登，除部分飲食行業和特殊行業外，其他行業不得拒收乙肝病毒攜帶者，好象過了不久又說，如果拒錄的話，有罰款之類的，就是懲罰力度比較輕，而且它沒有一個很實質性的標準去衡量它，因為就像我這樣，它辭退我，可以不說我是乙肝病毒攜帶者，可以說是其他原因。你說你被乙肝歧視，那調查的時候，你怎么可能去錄音呢？沒有錄音，那又怎么能知道我以什么理由辭退你呀，以什么理由拒收你呀？它太虛了，它好像就是做給大家看的一個樣子而已。

Chengdu_A_lv_0419_M：（知道不知道國家出臺了一些招收攜帶者的法律和政策？）知道一些，國家有規定，但是下面不執行，也沒有強制性的措施，就是說對醫院或者企業有什么懲罰措施。醫院好像以前該怎么做就這么做，國家沒有制定那種很強制的具有罰款的措施，醫院都沒執行，有規定它不執行也沒辦法。

有一部分攜帶者質疑法律規章的執行力度與效果，認為在監督執行方面缺少相應的監督機制。

Tianjin_A_blur_0503_M：（您對這些法律政策有什么看法嗎？）法律法規非常好，就像我們中國的很多政策一樣，但是執行到基層的話，很多會出現問題。（您認為如何讓這些法律、法規落實到實處呢？）不知道，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主要是社會的監督機制有時候很難監督這個事情，而且還存在著各種各樣的事情，沒有辦法去做，這其實是一個很無奈的事情。

Zhengzhou_A_li_0421_F：（您對國家的有關法律政策怎么看？）很好啊。我比較喜歡這樣的法律，最好是不要歧視我們乙肝攜帶者。（實際執行方面呢？）那肯定有問題，我覺得規定是規定，但是不見得它們就會得到實施，因為有些地方肯定私下里還會要做檢查。我覺得像那些監管部門，對像這個企業招不招乙肝攜帶者，應該由這個監管部門去監管一下，看到底是不是這樣。（您覺得監管部門力度沒有那么大？）那肯定了，為啥不管是報紙啊還有網上都說，還是有的單位歧視嘛。要是說都把這個事情做好了，肯定沒有人歧視了，肯定就老老實實地聽政策。我覺得還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還是有人不會執行這個制度，還按照他自己的那一套。

有些人認為，這些規章政策在企業和醫院等地方很難得到執行，后者將利用各種手段加以抵制。

Chengdu_A_luo_0419_M：（知道不知道國家出臺了一些招收攜帶者的法律和政策？）知道，知道。也看到就業部（注：應為勞動和社會保障部）發了一些關于維權方面的法律政策，但是沒什么用啊，下面可能根本不會遵守嘛，雖然規定禁止查，但有單位照樣查，醫院照樣幫單位查這個，發布這個也沒什么用，相當于沒發布。但是這幾年好像有突破，以前沒有這些政策，國家開始重視這個，比以前好了，但是我感到這個政策還沒有落實嘛，不是很理想，但是總比沒有好。（力度不夠？）很不夠，發布了，下面不遵守，企業不遵守，你這個法不等于沒用嗎？而且執法力度也不夠啊，損失最大的當然還是自己了，對單位沒啥損失，企業最多不過是賠一千塊錢什么的，對它們來說簡直沒啥影響，但是對我們來說，影響就大了，畢竟還要生活嘛。

Hangzhou_A_cao_0520_M：（你對法律政策有什么看法呢？）我覺得相關的法律還是有的，但是就是在執行上面有一些困難，比如說，中國不是總有一句話嘛“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法律是存在的，但用人單位執不執行，或者說相關的政府部門不去監管，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Guangzhou_A_linxiaojie_0508_F：（你對這些法律政策有什么看法？）法律出臺是保護我們權益的，但是我發現執行力度真的是很低很低，基本上都沒有哪個企業按照它來做，很多企業都還是歧視的，我覺得這個法律要修改，而且是要增強監管力度和執行力度。我覺得沒有起到根本的作用，雖然法律出臺是想保護我們的，但是實際上的作用是沒有起到的。

Tianjin_A_wang_0412_M則因執行規章和政策方面存在的問題，質疑政府制定這些規章和政策的動機：

（你對國家的法律和規定有什么樣的看法呢？）沒什么自己的看法，我就是想，規定是規定，規定和執行是兩回事吧。我認為還是（政府）沒有專門推動這個的決心和力量，它就沒想真正要把這個推動起來。可能是有人維權了，出了點兒什么事，它感覺說 33 不過去了，出了那么個法律，它沒有說強制你去執行這個，加大執法力度，出現這么一個事情，或者什么什么樣的后果和影響，什么都沒有，它就沒有這方面的動力。

在訪談過程中，訪談人向非攜帶者宣傳了法律和行政規章主要內容，然后詢問他們的看法。大部分非攜帶者對這些法律和規章表示贊同，同時也對其能否得到執行表示了懷疑。Tianjin_C_zhong_0417_M認為，這些法律和規章的效力難以滲透到企業中：

像我那個朋友，健康證不再查他們的大小三陽這個功能，應該就可以保護的到，但是如果企業還是照樣查的話，還是會發現的。因為我不知道健康證要查什么內容，但是以前企業肯定是要查大小三陽的，現在企業查不查大小三陽？企業內部的健康檢查是不是按照正常的來查？還是按照現在的標準來查？這些都說不定。但是，如果企業的檢查發現你是大三陽、小三陽，按照世俗的社會眼光的話，恐怕你在企業的生存狀況還是會有問題，特別是像大三陽的病。

一些非攜帶者認為，這些法律規章難以制止雇主利用其他理由拒絕招用攜帶者：

Zhengzhou_C_hao_0415_M：（您如何來看待這些法律呢？）如果企業查到你是攜帶者的話，真想辭退的話，肯定會給你找其他理由辭退的。它既然知道有法律，需要承擔責任，肯定不會以你是乙肝攜帶者的理由辭退你，肯定要想其他辦法。如果它要覺得真是無所謂的話，它也不會提這個茬兒，它也不會讓你去檢查乙肝了。

Wuhan_C_jiang_0503_M：（你對這樣的政策有什么樣的看法？）這個政策很好，但是實施起來難度很大。（為什么？）在中國很多時候還是人治的，雖說是法治社會。別人不想用你，它就會有一萬個理由不用你，因為這個東西不是那種條條框框的法律，就是說像犯罪啊，你確實犯了那個罪。這個東西確實彈性很大，用人單位不一定非要用你，有很多別的因素，隨便編一個。

Chengdu_C_jiang_0419_M：（你對這些法律和政策有什么樣的看法？）這個我覺得確實是大家都關心的話題，因為很多東西制定下來了，不是每個單位都愿意去執行的，有些小企業也考慮到它的因素，招一個身體不是很好的人進來，可能對它有影響。這個政策執行的話，在我看來很難，我上班的單位比較小，它對這個東西要求就比較高，反正找各種原因推辭，不要你來上班。

Nanjing_C_cheng_0423_F：（你認為法律政策是不是已經提供了足夠的支持？）當然了，這塊的話，很多法律的制定都跟國際上接軌，我們國家可能接軌的是都接軌了，但是是不是去執行或者去不去宣傳，這個還是有一定距離的。（就是監管的問題？）對呀，就是說這個東西出來了，出來了是不是有人去執行？到不到位？這個可能是最重要的。制定一個法律不困難，在國外的話，肯定早就有，出臺法律也應該不困難，困難的是執行。我覺得政府這一塊的話，它要監督，也只能監督違法不違法，至于說你（雇主）怎么去具體地執行，我估計它在監督上也無能為力，它也不會這么具體地去管。Zhengzhou_A_dai_0419_M：我感覺根本的原因還是國家法律執行不到位，讓一些大公司、企業有機可乘。國家雖然有這方面的規定，但是執行起來很困難，所以導致這個局面。還有，一些公司對乙肝的偏見、誤解，所以造成這樣的結果，有很多公司依然檢查乙肝五項。

二、禁止體檢規章的實施效果

本項研究的訪談的時間是在2009年4、5月間，當時距2007年5月18日勞動和社會保障部、衛生部發布《關于維護乙肝表面抗原攜帶者就業權利的意見》已經過了兩年的時間，而據攜帶者與被攜帶者反映，在招工體檢中，大部分企業仍然要進行乙肝兩對半的檢查。這種事實也證明了上述被訪談人對法律和行政規章執行效果的質疑。

Zhengzhou_A_wei_0421_F是一位私立學校的教師，她認為禁止檢查的文件并沒有得到執行：

文件上是這樣說的，但入職的時候還是要查的，包括教師資格證的考試，它都是要查的。其實我也看文件上說，嗯…...這個不管是攜帶還是不攜帶，都不影響他取得這個教師資格證，但是它還是要查。為什么要查？可能是醫院想收點費？還是怎么著？其實就是個形式問題，但是它還是要查，還是要把這個東西揭出來。”

在北京益仁平中心2008年10月至12月對跨國公司在華分支機構或者合資公司（外方控股）的調查中發現，盡管有56%的被調查公司沒有明確表示會拒絕錄用乙肝攜帶者，但其中有一部分公司仍然要求應聘者檢驗乙肝病毒標志物。該調查還發現，有一些企業和人力資源代理機構為了逃避違規體檢的法律責任，要求應聘者簽署“自愿檢測乙肝”的字據，例如，在上海市對外服務有限公司的體檢單上，就設置了體檢者“自愿檢測乙肝抗原和抗體”的簽名，在這種情況下，應聘者很難拒絕簽字（見下圖）。

圖1：上海市對外服務有限公司體檢單中所設置的“自愿”簽名

雇主如此執著于“乙肝兩對半”的檢查，如此公開抵制有關法律和行政規章，其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根據本報告上述雇主的解釋，似乎完全是出于職業的要求，或者是因國家有關法律的規定。而被訪談人卻認為，雇主堅持對應聘者進行乙肝病毒標志物的檢測，其動機正是出于將攜帶者視為“不健康的人”的心態，意在將他們在確立雇用關系之前予以剔除。

雇主之所以能夠在法律和行政規章明令禁止的情況下，堅持進行乙肝病毒標志物的檢測，這與醫院或體檢中心的密切配合有直接的關系。目前我國的就業體檢呈無序狀態，政府有關部門至今尚未出臺有關行政規章，對體檢機構和體檢行 35 為及其內容作出規制。現在可以承接就業體檢的機構主要有兩種：一是附設于綜合醫院的體檢機構，如醫院的體檢門診部；一是獨立于醫院之外的專業體檢機構，包括由政府衛生行政部門或疾病控制中心主辦的體檢中心以及民營的健康體檢中心。據媒體在2005年的報道，一般醫療項目能賺到15%的利潤已經算很不錯了，而體檢項目的平均利潤率可以高達到30%。16 顯然，體檢市場巨大的利潤空間也促使各種體檢機構采取主動的態度，配合雇主對應聘者進行乙肝病毒標志物的檢測。

在《關于維護乙肝表面抗原攜帶者就業權利的意見》發布至本次訪談的兩年時間內，有至少11位被訪談人在受雇于現雇主時，接受過“乙肝兩對半”的檢測，他們的雇主都是大型的私營、外資、臺資企業和國有（控股）企業；他們在這些企業的工作年限均不足兩年。這種情況說明，在上述禁止性文件發布之后，他們的雇主和負責體檢的機構并沒有按照文件的要求，在體檢中取消這類檢測。在醫院負責體檢的醫生Chengdu_G_yang_0501_F在接受訪談時強調，這些檢測是應雇主的要求做的：

（在體檢中，醫院對“兩對半”有沒有特殊的要求呢？）醫院不作要求，這個都是到醫院體檢的單位提出來的。根據我們的經驗來看，大多數都做了 “乙肝兩對半”檢查。（有沒有企業不要求“兩對半”的檢查呢？）我覺得還是比較少，很少很少。? 如果你到醫院來了，或者你到體檢中心來了，那么醫院或者體檢中心會拒絕你嗎？這個很重要，因為沒有明文規定醫院或者是體檢中心不能進行乙肝方面的檢查的，這個是不可能的，因為這是個健康方面的問題。

在江蘇省蘇州市衛生局對一位攜帶者投訴的答復信中，該機關也承認，在督查中發現，大部分雇主出于聘用更健康勞動力、避免不必要糾紛的目的，仍違法要求被招工者必須提供兩對半檢測報告；體檢單位則在履行知情同意、受檢者本人簽字的前提下，提供了檢驗服務。17 在《關于維護乙肝表面抗原攜帶者就業權利的意見》發布后，深圳市衛生局下發了通知，要求任何醫療機構均不得將乙肝病毒血清學檢查作為體檢的常規項目，不得強行為體檢者做乙肝病毒血清學檢查；同時，這份文件又稱，如要開單檢查，則要征得體檢者本人的同意或體檢者單位的授權。這樣的要求實際上是為體檢機構進行乙肝病毒血清學檢查提供了一個許可前提，即“企業授權”。衛生部疾病預防控制局副局長郝陽在“中國政府網”接受在線訪談時表示，―企業授權‖的前提是不對的，違反了勞動保障部和衛生部的文件精神。18 有攜帶者也認為，現行的行政規章對禁止體檢機構進行“乙肝兩對半”的檢測并無效果。

Tianjin_A_blur_0503_M：這個原因主要是基層不執行，包括各個醫院，它們很多并不了解這樣的政策，企業有的也不了解，或者說一些醫院和企業即使了解了，它也不這么做。這點最可惡了。平時我很少用“可惡”這個字眼。尤其是這些醫院，因為醫生心里很清楚這個事兒，… 我就遇到過一個醫生，他就對下面說，說我們按照國家的規定，16郭艾琳：―全民辦體檢魚龍混雜，體檢機構準入制有望出臺‖，《第一財經日報》，轉自―新華網‖（http://news.xinhuanet.com/fortune/2005-07/13/content_3215061.htm）。17 轉自“肝膽相照網”（http://）。此后，最高人民法院在2008年12月8日發布《關于廢止2007年底以前發布的有關司法解釋（第七批）的決定》，廢止了在2001年就齊玉苓案所作的《關于以侵犯姓名權的手段侵犯憲法保護的公民受教育的基本權利是否應承擔民事責任的批復》，此舉被認為是一種―倒退‖。有關對最高人民法院廢止有關司法解釋的決定的評論，見，―憲法司法化第一案有關司法解釋廢止‖，―中國網‖（http://）。

措施、雇主和工人的代表性組織之間的集體協議或符合國家條件和實踐的任何其他方式予以實施。依循國際勞工組織的公約和建議書，政府在積極主導反就業歧視行動的同時，應發動工會和工人的充分參與。在對有關反歧視的政策法律的制定和貫徹執行途徑進行討論決策時，應當由工會的代表、工人的代表、雇主的代表與政府的代表一起就相關事項進行討論、協商后作出決策。同時，在推進企業與行業層面的集體談判中，支持和引導勞資雙方就反就業歧視的事項開展集體談判，達成專項的集體合同。

政府應大力支持反就業歧視的民間組織，目前，至少應當給這些組織一定的發展空間，允許這些組織與政府衛生部門、勞動監察部門和工會合作，宣傳普及乙肝知識，對雇主和醫院進行監督，對攜帶者提起訴訟提供法律援助。政府有關部門還應定期與這些民間組織進行有關反就業歧視的對話，及時了解易受歧視者的需求，了解來自社會民眾的反應，并在這些信息的基礎上及時修訂和調整有關政策。

5、提倡針對攜帶者就業歧視的“公益訴訟”

2003年，XXX訴安徽蕪湖市人事局一案開啟了攜帶者針對就業歧視的維權訴訟之門，此后，全國陸續出現近百起同類的維權訴訟，這些個案對促進法律和行政規章的修訂、矯正政府公務員招聘行為、推動社會反乙肝就業歧視的理念、改善攜帶者群體的就業環境等具有明顯效果，因而具有“公益訴訟”的性質。同時，這些訴訟個案又都是攜帶者以個人名義提起，維權者在訴訟中需要付出的不僅是個人的時間和精力，更需要具有暴露其個人隱私的極大勇氣，攜帶者在本次訪談中已經論及并將暴露隱私視為個人維權的一個障礙。

由于攜帶者在就業方面具有相同的遭遇歧視的經歷與利益訴求而形成了社會的一個“弱勢群體”；由于雇主的就業歧視行為已經形成了對這個群體的整體性侵害；由于這個群體的成員在個體維權中因隱私可能暴露而造成后續就業障礙等多方面的原因，“公益訴訟”理應成為攜帶者維權的一條主要救濟途徑，政府與司法機構應當為民間維權團體針對攜帶者就業歧視所發起的公益訴訟提供便利，以使法庭成為傳播反就業歧視理念的媒介，使個案在維護攜帶者就業權利的同時，具有轉變民眾觀念、糾正社會偏見的宏觀意義。

以民間維權團體作為攜帶者的代理人或者由這類團體以原告的資格提起訴訟應為此類“公益訴訟”的關鍵。這里要解決的關鍵問題是賦予這類團體以提起訴訟的資格。根據我國《民事訴訟法》第108條的規定，提起訴訟的原告必須是與本案或與本案有直接利益關系的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這一規定限制了民間組織作為原告的資格。在此，立法機構可以考慮將民事訴訟法和行政訴訟法進行修改，增加公益訴訟的有關條款，在未來專項的反就業歧視法律中允許以公益訴訟作為司法救濟的手段，使這些處在同一位階上的實體法與程序法實現關聯。

6、取消入職體檢制度

根據2009年8月媒體的報道，衛生部將出臺政策，在入學、入托、就業和申領“健康證”所需進行的常規體檢項目中，取消“乙肝兩對半”的檢測項目。從

第二篇：就業歧視與教育公平

“非211不要”的就業歧視與教育公平

近日，一條舊聞引起不少人關注： 2007年，深圳某銀行招聘，規定必須來自211大學。深圳大學某學生寫信給章必功校長，校長安慰：銀行招聘人員素質低，不必在意。第二天，他讓學校財務處撤回學校在該銀行的所有存款，“如果銀行再不改，就號召2萬多學生的家長把存在這家銀行的錢全部提出來。”涉事銀行很快改了招聘啟事。

大部分人當然是覺得章校長此舉大快人心，令廣大非211高校學生揚眉吐氣。不過“名門痞女”洪晃的看法獨異于眾：“我認為歧視的定義為，有先天性特征作為選擇標準，比如：不要華人，不要非洲人，不要丑的，不要膚色暗的，等等。似乎挑學校并不是歧視吧。校長的責任是把學校辦好，讓自己學生拿著文憑好找工作，不是跟不錄取自己學生的公司叫板，這種心態真的不對勁。還有，什么叫211大學?” 不少網友與洪晃爭辯，她又加了幾句解釋：“原則上來講，用你自己無法改變的特征去擇選你，比如性別，種族，膚色，這是歧視。但是根據你的能力去挑選不是歧視，是優則錄取。正常情況下，你考上什么樣的大學靠你的能力，這個大學在社會上的地位是校長和教授們的能力。不要你就是歧視是一種壞心態。”她還舉自己為例：“我大學畢業找工作，考研也吃過不少閉門羹。主要是我去找的工作明確要求要有某種學歷。我沒覺得是歧視，只是想要不要去再學個文憑回來。” “非211不要”究竟算不算歧視?查查“歧視”的定義：“歧視(prejudice)即：人對人就某個缺陷、缺點、能力、出身以不平等的眼光對待。”畢業于何種等級的高校，自然是“出身”之一種，因此可以算是歧視。然而，歧視是無所不在的。現實就是，即使你以非211高校學生身份被招進銀行，領導、同事看你的眼光肯定跟看211高校畢業生有所不同。要改變他們的印象，你需要表現得更杰出更努力，章校長也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洪晃的話并不是沒有道理。我們不妨置換一下：某銀行的招聘要求是“非本科生不要”，然后某專科學校說：你們搞歧視，我們撤回存款，還要號召家長取空儲蓄!你覺得這種做法還會引起公眾的同情嗎? 這里的區別或許在于：教育資源的傾斜本身是否達致公眾認可的公平。本專科之別，一是個人高考分數之差，二是學習年限與目標之別，本科的個人投資額度、個人努力程度都超過專科不少。招聘單位有理由將學歷作為預估個人能力的指標，也不太會引起公眾抗議。但“211”不一樣。章必功校長就直言非常討厭“211”與“985”這兩個數字，因為“他對把高校分成三六九等的等級制不滿”。有人說，美國大學不也有排名嗎?事實上，理想的大學排名應當是自由競爭的結果，而且應當細化到專業。我們常說某大學一般，但它的某專業在國內排名非常靠前。如果你用“211”一劃，某大學全選清除，豈能服眾? “211”的痼疾在于，它是由教育部組織評估的結果，而且相當固化，并實行教育資源高度傾斜，有些大學有些專業再差也能坐享其成，有些大學有些專業則無論多努力都無緣無份，難道這會是一個鼓勵學科競爭、鼓勵人才培養的好制度嗎? 再進一步分析：即令我們都知道，重視211、985是許多用人單位尤其是國企的潛規則，但將“非211不要”這樣的條件公示于眾，本身就會傷害公眾對教育公平的期待。因為按道理講，211和非211的本科畢業生，學歷是同樣的。只是因為教育體系自身無法做到“寬進嚴出”，又人為地將教育資源強行劃分，希圖“造大船”，才制造出中國特色的“211”，以此為區分標準，實難讓人口服心服。

我能理解用人單位減少篩選成本的苦衷，但也應該考慮到公開宣示歧視條件，的確會寒掉多少非211高校畢業生的心，畢竟，211和985們，總是畢業生中的少數。

在十八屆三中全會公報里，醒目地寫道：“全會提出，實現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必須加快社會事業改革，解決好人民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更好滿足人民需求。要深化教育領域綜合改革，健全促進就業創業體制機制……以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增進人民福祉為出發點和落腳點。”建議用人單位都聰明一點，不要將出身歧視公布明示，傷害公眾情感，更希望教育部能“放水養魚”，讓各高校在更自由平等的環境中競爭，博取社會口碑，而不是終年誠惶誠恐地迎接上面的評估小組。

第三篇：對大學生就業歧視的思考

對大學生就業歧視的思考

——從法社會角度

摘要：大學生就業中存在著大量的歧視現象，當代的大學生也被認為是“弱勢群體”。在供需嚴重失衡的情況下，就業歧視也是五花八門，用人單位就業歧視行為也日漸凸顯，作者對大學生就業當中主要面臨的困難和現象進行了歸類,并主要從采取完善立法、加強執法和司法、加強法制教育等對策將有助于解決大學生就業歧視問題。

關鍵字：大學生；就業歧視；法社會學；平等就業

在大學生就業難成為社會各界普遍關注的問題的語境中，盡可能創造有利于大學生就業的條件已經成為高校、政府與社會相關部門的重要任務。然而，盡管政府出臺了相當多的政策與法規來保證大學生就業過程中的權益，仍然有大量的大學生在求職過程中經常性地遭遇到就業歧視。而且，隨著《就業促進法》的頒布和《勞動合同法》的實施，這種就業歧視并沒有消失，反而相繼披上了隱形的外衣，使得反就業歧視的任務更加艱巨。受國際金融危機影響，當前我國就業形勢不容樂觀，高校畢業生就業形勢尤為嚴峻。與就業市場的低迷伴隨的是就業歧視的大量存在，就業歧視事件屢屢見諸報端。就業歧視不僅剝奪大學生的工作權利，而且侵犯大學生的平等權，容易引發社會矛盾，阻礙和諧社會建設，大學生平等就業是我們必須關注的問題。

一、大學生就業歧視的類型以及表現形式

“就業歧視是指用人單位沒有合法依據，對未來潛在的就業人員自行作出各種限制性條款，從而排除了本該符合相關職位人員的平等就業權的一種現象。”1從定義可以看出，就業歧視的實施主體是用人單位，所針對的客體是未來潛在的就業人員，實施的前提是用人單位存在相關的職位空缺，實施的手段是用人單位在無法律依據情況下自行規定各種限制性條款，其結果是排除了其他本該符合相關職位人員的平等就業權。

我國大學生就業歧視的表現形式多種多樣，目前遭受的就業歧視主要有：性別歧視、戶籍歧視、學歷歧視、相貌歧視、年齡歧視、經驗歧視、社會關系歧視、健康歧視等。以外，還出現了很多新的表現形式，如血型歧視、姓別歧視，形形色色，層出不窮，令人啼笑皆非。其中，性別歧視、戶籍歧視、學歷歧視是各種大學生就業歧視問題中最突出的幾種。

(一)性別歧視

這一點主要是針對女性就業者而言，有的單位明確要求不要女性；有的單位雖不明確規定，但不要女性是其潛規則，更為滑稽的是，有的單位還要求女性應聘者無男朋友。女大學生就業歧視現在大量存在，究其原因在于用人單位雇傭女生往往要比雇傭男生付出更多的成本。首先是生育及相關成本。女大學生工作一段1 王媛媛.淺析當前我國女性隱性就業歧視的現狀與對策［J］.中國市場,2009(12).時間會遇到生育和哺乳問題，在其生育和哺乳期間，用人單位要繼續支付女員 工的工資和福利，還要安排替代人員；較長的生育和哺乳時間又可能使女員工工作技能生疏，知識陳舊。其次是提前退休的成本，女性員工往往要比男性員工退休早，但是預期壽命卻要長，這樣用人單位要付出更多的福利成本。另外還有一個因素，由于社會分工的不同，女性投入工作的時間精力往往較男性少些，雖然 隨著社會的發展，這一因素被弱化，但仍然存在。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用人單位追求其效益的最大化，因為男生人力資本的優勢，用人單位自然傾向于招聘男生，而供大于求的勞動力市場更加劇了歧視。

（二）戶籍歧視

地域與大學生的工作能力顯然沒有必然聯系，但是地域歧視卻大量存在。很多用人單位只招聘本地戶口大學生，很多地方的公務員考試只允許本地大學生報考。“源于計劃經濟條件下的城鄉二元結構的戶籍制度和大學生就業中的地區準

2入制度是大學生就業歧視的主要成因。”目前的經濟形勢又加劇了地方歧視，地

方政府現在面臨越來越大的就業工作壓力，其解決就業問題的方式之一就是排斥外來人口的競爭。以公務員招考為例，很多地方人事部制定的本地《公務員錄用辦法》一般對戶籍做了嚴格限制，明確規定具有本地戶籍是報考的必要條件，如北京市朝陽區2006年招錄的123名公務員中，57個崗位都注明要求北京市常住戶 口，其比例高達46%；近幾年的江蘇省公務員招考也僅對應屆本科畢業生、碩士以上研究生及個別特殊條件人員放開報考的戶籍限制，往屆本科畢業大學生仍無緣江蘇省公務員招考。

（三）學歷歧視

學歷歧視是指用人單位在招聘人才時對應聘人員的學歷要求超出工作崗位對學歷的要求，不顧實際需求而片面追求高學歷。學歷要求一般情況下不構成就業歧視。“以知識、能力、經驗等可以通過個人努力達到的自獲條件為標準的區別對待，是通過個體之間的競爭達到資源合理配置的需要，因而是正當的”。3但若 學歷要求遠遠超出用人單位工作職位的需要，工作職位與學歷要求違反人職匹配的原則，在較低學歷的大學生完全可以勝任職位的情況下，而一味追求高學歷，即違背了用人的比例原則，將剝奪低學歷者的很多就業機會，造成低學歷畢業生就業困難。這種不理性的人才高消費，無疑構成就業歧視。

二、我國關于就業歧視的立法現狀

首先我國沒有制定專門的《反就業歧視法》，有關反就業歧視的規定分散而不統一，分散在《勞動法》、《就業促進法》、《婦女權益保護法》、《殘疾人權益保障法》等中，而且都不夠完善，通常只是原則性的。其次在立法上“就業歧視”的具體涵義和外延上有嚴重缺陷。《勞動法》第12條規定“勞動者就業，不因民族、種族、性別、宗教信仰不同而受歧視。”對于就業歧視的內涵，判斷原則、標準及其例外情形都沒有作出規定，就外延來說也只采用封閉式列舉的方式規定了四種就業歧視的情況，顯得過于狹窄，沒有兜底條款，難以涵蓋我國目前勞動力市場上大量存在的歧視現象。再次，現有法律規定缺乏可操作性。我國現有法律中關于平等就業權和反就業歧視的規定比較原則，都是權利性的宣告，未專門具體規定用人單位實施就業歧視的法律責任，受侵害者根本無法依據這些規定主張權利和獲得救濟。

對平等就業權利的法律保障機制不健全，在機構設置上，我國目前沒有在勞動2 黃海濤．大學生就業中社會歧視的成因分析．黑龍江高教研究．2007(11)．鄧佑文,李長江.大學生就業歧視的法學分析——以平等權為視角[J].黑龍江高教研究,2007(11):124.保障部門中設立專門監督用人單位就業歧視的監督機構和仲裁機構，缺乏保護勞動者就業平等權、處理就業歧視爭議的體系，同時也缺乏對就業歧視受害者的法律引導。也未明確勞動保障部門就業市場歧視現狀與解決對策行為的監管職責，直接導致對用人單位的監督不力。即使《就業促進法》出臺，國務院建立促進就業工作協調機制，但是仍未明確該機制在處理就業歧視中的職責，也未明確在該機制中中，建立處理就業歧視的專門機構，更未規定監督就業歧視的專門機構，使《就業促進法》的作用得不到充分發揮。《勞動法》是我國勞動勞動權益保障的基本法，它調整的是已經形成勞動關系的雇傭雙方之間所發生的爭議，這就需要勞動者與用人單位已經訂立了勞動合同或存在事實勞動關系，對處于求職、實習、試用等期間期或勤工助學的大學生而言，現有的勞動保障法律法規基本不能適用。受歧視者只能以被侵害了憲法規定的平等權等權利提起訴訟，而我國的違憲審查制度卻未建立，平等就業權也因此得不到保障。

三、大學生面對就業歧視的對策

（一）完善立法

完善立法，出臺《反就業歧視法》。新法出臺之前需要最高法院通過司法解釋、立法解釋把就業歧視產生的爭議納入勞動爭議范疇來處理。接下來加緊出臺《反就業歧視法》，明確就業歧視的內涵以及外延范圍、用人單位的用人自主權及違反《反就業其實法》規定應當承擔的法律責任、政府職能部門對就業市場歧視現狀與解決對策行為的監管職責；就業歧視的救濟方式與程序、擴大法院的受案范圍、受歧視者的上訴權及上訴程序等；還可就大學生這一特殊群體設立大學生平等就業專章，通過制度從內在外在兩方面解決造成大學生就業難的原因；調整戶籍管理等不合理的制度，消除體制性障礙，保障大學生平等就業權。

（二）加強執法和司法

1．加強執法。一是加強勞動行政部門的職權，將就業歧視也納入勞動爭議的范圍，并賦予勞動行政部門對就業市場監督、檢查和處理的權力；二是勞動行政部門要提高對就業歧視問題的重視，加大工作力度。三是政府要樹立平等觀念，杜絕地方保護主義。

2.加強司法介入。司法保護是公民就業權利的最后保障，我們要完善有關制度來發揮司法的保護職能。考慮到大學生的財力、時間、經驗、精力等都有限，維權意識也不強，可以考慮允許反就業歧視公益訴訟，同時減免訴訟費用。

（三）培養大學生權利意識

權利意識包括三個要素，權利認知是其中最基礎也是最低層次的要素，它指權利主體對自身應有或實有的利益、自由的了解認識，只有認知權利才能主張權利。但在現有的評價體制下，學校對學生的法制教育重視不夠，因此學校的法律基礎知識教育和其他教育教學管理活動，要把教育廣大學生，特別是女大學生學法用法作為學校素質教育的重要內容，在教育學生遵紀守法的同時，增強他們的法律意識，權利意識，掌握好法律武器，依法享有自己應有的權利。

第四篇：企業調查問題(女大學生就業歧視)

附件2：

調查問卷

您好！我們是xxx大學的學生，目前在做一份關于女性大學生就業歧視方面的調查。衷心感謝貴單位對我們的大力支持和積極配合！調查涉及的問題信息將全部用于研究，并嚴格保證其保密性。

1、貴單位屬于的行業性質：

6、貴單位認為女性大學生在求職時最重要的A.農、林、牧、漁業 是（多選）B.采掘業 A.外貌氣質 C.制造業 B.成績 D.電力、煤氣、及水的生產和供應業 C.能力 E.建筑業 D.人際關系 F.地質勘探查業、水利管理業 E.戶籍 G.交通運輸、倉儲及郵電通訊業 F.專業 H.批發和零售貿易、餐飲業 G.政治面貌 I.金融保險業 H.其他特長 J.房地產業

7、貴單位在招聘時淘汰掉女大學生的可能原K.社會服務業 因（多選）L.衛生、體育和社會福利業 A.該崗位屬于勞動強度大的工種 M.教育、文化藝術及廣播電影電視業 B.該崗位較為特殊，不適合女性就業 N.科學研究和綜合技術服務業 C.該崗位不能長時間離崗（考慮產假等）O.國家機關、政黨機關、社會團體和事業單D.可能承擔生育保險及補貼等顯性成本 位 E.考慮女性員工會過多受家庭影響而減少工P.其他行業 作積極性

2、貴單位在招聘大學生時是否會考慮女生生F.其他 育成本的因素？

8、貴單位了解以下國家反就業歧視相關的法A.是，考慮的比較多 律法規嗎？（多選）B.是，但不會有太大影響 A.憲法 C.不考慮 B.勞動法

3、貴單位在面對應聘男女大學生的能力與C.婦女權益保障法 崗位無差別的情況下，更愿意選擇： D.就業促進法 A.男大學生 E.就業服務與就業管理規定 B.女大學生 F.反就業歧視法（草案）

4、如果健全生育保障制度，減少女性生育成G.其他 本，貴單位是否會更考慮招聘女性大學生？

9、貴單位對女大學生就業歧視現象怎么A.是 看？

B.否

5、貴單位是否潛意識認為女生創造的價值較

低？

A.是，比較強烈地認為

B.是，但不大影響正常招聘女大學生

C.否，認為男女生都一樣

D.否，認為女生創造的價值可能比男生高

最后，再次對您和貴單位表示由衷的感謝，祝您工作順利，闔家幸福！祝貴單位發展蒸蒸日上！

第五篇：關于在校大學生對女性就業歧視了解情況的調查報告

關于在校大學生對女性就業歧視了解情況的調查報告

一、調查目的

在現如今社會，經濟高速發展，人們受教育程度越來越高，社會為大學生提供的就業崗位越來越多，但女大學生就業卻常常受挫。同樣的條件下，用人單位往往更愿意用男性職員。曾有人調查發現高達86.5%的女性受到過一種或多種招聘性別歧視。此種情況屢屢發生，其原因到底在何？而在校生對此情況了解有多少？她們知道在就業受到歧視時如何應對嗎？為此，我們做了這個調查。

二、調查時間：

2017年5月1日至2017年5月7日

三、地點：

東北財經大學校園

四、調查對象：

在校大學生

五、調查方式：

問卷調查法、資料收集法

六、調查結果：

(我們收到分合格問卷，在其中進行分析。我們對一些問題進行分析。)1.首先我們提出的在校大學生對于女性就業遭歧視的情況了解程度進行問卷，然而僅僅有一人表示非常了解，大部分人的理解程度僅限于聽說過，更有人從未聽過。大家對于此情況的不太了解，可能直接導致以后在尋求職位中遇到此困難不知如何解決。所以，需要對在校女大學生進行宣傳教育。

2.對于女性就業遭歧視嚴重情況，一半多的被調查者認為此情況比較嚴重。所以女性就業歧視已然成為一個大家擔心的問題，對此，如何解決又成為大家更關注的問題。

3.對于女性就業歧視的行業，在校大學生認為諸如政府及事業單位、制造業、高新技術產業是對女性就業歧視比較嚴重的行業。大家認為上述行業更傾向于體力技術類行業，男性在這些行業有更多優勢。而教育業和娛樂業，則基本很少存在就業性別歧視。4.而對于女性就業歧視的原因，更多在校大學生認為這是女性生理結構導致，企業追求利益最大化，而女性在懷孕、非正常例假時需要請假，這對企業會造成一定損失和職位交接的麻煩。企業的經濟性與女性懷孕的社會性產生強烈沖突。也有不少人認為這是觀念的原因，比如制造業、信息技術產業在大部分人觀念中認為不適合女性。也有人認為是企業擔心女性婚后產后將更多精力投入于家庭，尤其是孩子身上。

綜上所述，我們能夠看出東財大學生對就業時性別歧視有所了解，認為在一些需要應酬或體力的工作這種現象更加的嚴重，同時他們在對待就業歧視的問題上都有自己的見解與看法。我們經過查詢資料發現，國家也在為改變這個現狀

努力，不僅在政策上鼓勵企業招收女職工，同時在法律上給予了女職工更多的保護，如在《勞動法》、《就業促進法》、《婦女權利保障法》等都有對女職工在就職時提供法律保障。總之無論是國家、社會還是人民群眾都對在對改善這個問題奮斗著。

七.解決對策

解決對策是我們小組通過網絡查詢、結合以前所學知識、閱讀書籍等方法而討論總結出來，從各個角度來分析解決方法。1.從就業女性自身的角度。

1)女性應該不斷完善自我，努力提高自身核心競爭力。是否能為企業創造財富，這是用人單位首要考慮的要素，如果一個足夠優秀的女性去應聘，企業還有什么理由拒絕呢？所以，首要就是提高自身能力。2)女性觀念的轉變。有的女性本著“女性本弱”“女人嫁人改變命運”的觀念，對自己缺乏自信。女性應該讓自己自信起來，本著男女平等的原則，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自信、自立、自尊。

2.從國家的角度。

1)首先，應該加強立法。可以借鑒在國際上受認可的加拿大的《就業平等法》，美國的《平等工資法》。

2)促進婦女生育保險制度完善，讓女性在孕期有一個好的保障。生育保障制度包括勞動部與國務院規定單位對生育女性產假工資與生育醫療費用具有負擔義務及生育社會保險。

3)通過相應政策及稅收制度給予企業福利誘惑。例如若企業女性職工打到多少百分比，可降低其稅率相應百分比。通過經濟誘惑，企業會多考慮女性的聘用。

4)發展中小企業，鼓勵女性自主創業。可以創立女性創業發展的專項基金，形成對女性的融資支持體系。

5)建立有關專門機構進行監督，并接受女性的投訴，有相應的權力。婦聯雖然有這方面的機構，但是缺乏威懾力，效果欠佳。

3.社會的角度

1)轉變傳統的育兒方式。傳統是“男主外，女主內”，照顧孩子、家務衛生就成了女生的專屬。現如今女性走上崗位，這個傳統應該有所改變。男性應該更多關系照顧孩子，并分攤家務活。

2)也可促進家務勞動社會化。就是可以推行家政服務，并教育子女幫忙家務。

3)轉變女性在一些行業“不行”的觀念，不應將一些在這些方面有能力的女性拒之門外。

4)利用輿論的壓力，對對于確實存在女性就業歧視的企業進行曝光。利用輿論來牽制企業的行為，以減少企業對女性就業歧視的行為。

八.總結

通過這次調查，我們了解到女性在就業中確實多多少少遭到過一些歧視。我們的調查就是為了讓更多人了解，并關注這個社會問題。這不是一個人，一家企業的問題，它更關系到千千萬萬女性的命運。每個女性都想通過努力創造更美好的人生，但這樣的歧視又讓她們感到無力。所以，多關心此類問題，共同致力解決。這個調查也讓我們切實感受到，自信、自立、自強才能創造更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