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徐志摩詩《生活》賞析
徐志摩詩《生活》賞析
陰沉,黑暗,毒蛇似的蜿蜒,生活逼成了一條甬道: 一度陷入,你只可向前,手捫索著冷壁的粘潮,在妖魔的臟腑內掙扎,頭頂不見一線的天光 這魂魄,在恐怖的壓迫下,除了消滅更有什么愿望?
********************************************************************************* 五月二十九日
①寫于1928年5月29日,初載1929年5月10日《新月》 月刊第2卷和3號,署名志摩,后收入詩集《猛虎集》。
********************************************************************************* 詩評: 好的詩都是用真誠和生命寫就的。古今中外很多成功的文學作品表現的是悲劇性的,或苦難的人生經歷或感受;從某種意義上說,藝術的美不僅是作家艱苦勞動的結果,也 是以作者在生活中的坎坷、甚至犧牲為代價的。《生活》可以說是這樣的作品。
《生活》是一曲“行路難”。
“陰沉,黑暗,毒蛇似的蜿蜒/生活逼成了一條甬道。”詩人在全詩一開始便以蓄 憤已久的態度點題“生活”。作者避免了形象化的直觀性的話語,直接采用感情色彩非 常明顯而強烈的形容詞對“生活”的特征進行揭示,足見詩人對“生活”的不滿甚至仇 恨。社會本來應該為每個人提供自由發展的廣闊舞臺,現在卻被剝奪了各種美好的方面,簡化成也就是丑化為“一條甬道”。不僅狹窄,而且陰沉、黑暗,一點光明和希望都沒 有,更甚者是它還象“毒蛇似的蜿蜒”曲折、險惡、恐懼。
然而更可悲的是人無法逃避這種“生活”。生活總是個人的具體經歷,人只要活著,就必須過“生活”;現在“生活”成了“一條甬道”,人便無可選擇地被扶持在這條絕 望線中經受痛苦絕望的煎熬:“一度陷入,你只可向前”,“前方”是什么呢?詩人寫 道:“手捫著冷壁的粘潮/在妖魔的臟腑內掙扎/頭頂不見一線的天光”,這幾句詩仍 然扣著“生活逼成了一條甬道”這一總的意象,但是卻把“甬道”中的感受具體化了。在這條甬道中沒有溫情、正直、關懷,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扶壁而行,感受到的是 冷壁和冷壁上的粘潮;這里沒有空氣,沒有出路,沒有自主的權利,象在妖魔的臟腑內 令人窒息,并有時刻被妖魔消化掉的危險;這里沒有光明,一切丑惡在這里滋生、繁衍,美好和生命與黑暗無緣,而丑惡總是與黑暗結伴而行。對人的摧殘,身體上的重荷與艱 難還是其次的,氣氛的恐怖以及信仰的毀滅、前途的絕望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人的精神; 最后兩句詩正揭示了這種痛苦的人生經驗:“這魂魄,在恐怖的壓迫下/除了消滅更有 什么愿望?”
這首詩很短,卻極富有感染力;這種感染力得以實現與詩人選擇了一個恰到好處的 抒情視角有直接關系。在本詩中,詩人把“生活”比喻成“甬道”,然后以這一意象為 出發點,把各種豐富的人生經驗濃縮為各種生動的藝術形象,“陷入”——“掙扎”: ——“消滅”揭示著主體不斷的努力;而“毒蛇”、“冷壁”、“妖魔”、“天光”等 等意象則是具體揭示“甬道”的特征,這些意象獨立看并無更深的意義,但在“生活” 如“甬道”這一大背景下組合起來,強化了“生活”的否定性性質。詩雖小,卻如七寶 樓臺,層層疊疊,構成一個完整的精美的藝術世界。
我們應該突破語義層,走入詩人的內心世界,去和痛苦的詩人心心相印。面對生活的種種丑惡與黑暗,詩人拒絕了同流合污,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在其中掙扎; 掙扎就是抗爭,掙扎需要力量和勇氣,而面對強大的不講完善與美的對手的掙扎命中注 定是要失敗的,因此,這種掙扎除了需要與對手抗爭的力量和勇氣之外,還必須面對來 自自己精神世界的對前途的絕望的挑戰;這正如深夜在長河中行船,要想戰勝各種激流 險灘,首要的是航行者心中要有一片光明和期待。這首詩正是詩人直面慘淡的人生時對 經驗世界與人生的反省,是對生活真諦的追問。然而詩人自我追問的結論卻是不僅對世 界,而且對自己既定追求的絕望,這樣產生影響的不是發現了世界的丑惡,而是發現了 自己生活的無意義,于是詩人在最后才說:“這魂魄,在恐怖的壓迫下/除了消滅更有 什么愿望?”最可悲的就是這樣的結局:個人主動放棄生活。放棄的痛苦當然從反面卻 證著對生活的熱烈期待,但這種對生活的最熱烈的摯愛卻導致對生活的根本否定,生命 的邏輯真是不可思議。對這種生活態度的最好剖析還是詩人自己的話:“人的最大悲劇 是設想一個虛無的境界來謬騙你自己:騙不到底的時候,你就得忍受幻滅的莫大痛苦。”(《自剖》)這首詩的好處不在于對社會的批判;作為心靈的藝術,其感人之處在于它 昭示了生命的艱難、選擇的艱難。
徐志摩是一位飄然來又飄然去的詩人(《再別康橋》),似乎瀟灑浪漫,實際上他承受著太多的心靈重荷。在這首詩中,他對生活和人生給予了否定性的評價,事實上他并沒有拋棄生活,而命運卻過早地結束了他的生命。但是,詩人的詩久經風雨卻還活著,它用藝術的美好啟示我們去追求美好的生活。
第二篇:徐志摩其人其詩
徐志摩其人其詩
徐志摩,浙江海寧人,富商家庭。筆名云中鶴、南湖、詩哲。中學與郁達夫同班。1916年考入北京大學,并于同年應父命與年僅16歲的張幼儀成婚,1918年赴美留學,1920年赴英國,就讀于劍橋大學,攻讀博士學位,其間徐志摩于婚外愛戀林徽音,并于1922年3月與元配夫人張幼儀離異。同年8月辭別劍橋啟程回國。歷任北京大學、清華大學教授,經常發表詩作,1923年與胡適等成立新月社,為主要成員,1924年,印度大詩人泰戈爾訪華,徐志摩任翻譯,后隨泰漫游歐洲。同年認識有夫之婦陸小曼并相戀,1926年10月,與陸小曼結婚,1927年在上海光華大學任教授,1929年兼任中華書局編輯。1930年秋,應胡適之邀,到北京大學任教授。在此期間,徐志摩為了生計,往返于北平與上海之間疲于奔命,然而仍舊難以滿足早已移情別戀的陸小曼,只是礙于舊情與面子,不好再次離異。他已陷于深深的痛苦中。1931年11月19日,從南京乘飛機去北平,途中飛機失事,不幸遇難,死于泰山腳下,時年35歲。
作為中國現代文學史上著名的資產階級紳士詩人,徐志摩可以說是新詩的詩魂,人稱“詩哲”、“詩圣”并不過分,茅盾說他既是中國的布爾喬亞的“開山詩人”又是“末代詩人”,他以后的繼起者未見有能與之并駕齊驅的。他的新詩可堪千古絕唱,他的行為與品格也同樣受到同人、朋友、學生的贊賞與愛戴,他對愛情的執著追求雖為文壇風流佳話,亦留有諸多遺憾,但他那天真無邪,崇尚自由、平等、博愛的人道主義情懷,追求人生真諦的精神是驚天地、泣鬼神的。(《人間四月天》)難怪這位英年早逝的詩壇巨星的噩耗傳來,震驚了海內外,胡適連呼:“天才橫死,損失的是中國文學!”在他的許多朋友中,包括師輩的梁啟超、同輩的郁達夫、陳西瀅、劉海粟等,亦包括晚輩的陳夢家、沈從文等,沒有一個不贊賞佩服他的才華和品行的,正如沈從文所言:“他那種瀟灑與寬容,不拘迂,不俗氣,不小氣,不勢利,以及對于普遍人生方匯百物的熱情,人格方面美麗放光處,他既然有許多朋友愛他崇敬他,這些人一定會把那種美麗人格移植到本人行為上來。”足見他的人格魅力所在。
作為新月社的靈魂人物,他的詩歌創作的成就當奉為本世紀文學之圭臬(guī niè),但他的散文風格也是獨有的。陳西瀅、沈從文、梁實秋、周作人都曾一致稱贊他的文章華采之美,他的學生們更是推崇備至,趙景深認為像徐志摩那樣“文彩華麗,連吐一長串珠璣的散文作者,在現代還找不到第二個。”甚至有人認為他的散文的獨特風格則“是詩的一種形式。”無論如何,徐志摩的散文是有其獨特之韻味的。胡適說徐志摩的人生觀里只有三個大字:一個是愛,一個是自由,一個是美。的確是一語中的。作為一個資產階級的充滿著詩人氣質的作家,徐志摩短暫的人生的旅途中既表現出這位曠世奇才的天真和浪漫,同時亦流露出這位生活在烏托邦之國中的理想主義者的幼稚和可笑。在他的散文中,我們不難看出,他在以英美的民主度量中國國情時的尷尬與滑稽,而在這之下,同時亦藏著一個知識分子的拳拳愛國之心。徐志摩不但愛情上是一個“情種”,在政治上亦是個赤子。他的許多散文揭露社會黑暗,抨擊時弊,表現了資產階級文人慷慨激昂的人道主義情感。當然若是論徐志摩的散文深義,它恐怕既無魯迅之深刻尖銳及宏闊感,郁達夫之練達及滄桑感,但就其抒情性特征則是任何一位現代散文家不可比擬的,它的散文始終充溢著飽滿的激情,哪怕是頹廢,讀來亦痛快淋漓,決無纏綿有泥淖之感。
徐志摩心中似乎還有一種“戀月”情緒。月亮作為一種愛情的象征物,在他的心目中永遠是一種美好的凝結。這在他的散文《鬼話》中有所闡釋。頌月、戀月、賞月在徐志摩的散文中也屢見不鮮,正好與其愛情的贊美詩句形成珠聯壁合的內在勾連,構成了徐志摩詩的靈魂。在徐志摩的愛情書簡中,那一時被人傳揚的《愛眉小札》里熾熱的愛情火焰曾燃燒了無數青年的熱血。在這些篇什中,真正體現了這位愛情大師對愛情執著追求時的那種天真與浪漫。
徐志摩的詩文都是風格迥異于他人的,他就像追求美麗的女子那樣,首先看中的是華美的外表,儲安平曾在《悼志摩先生》一文中說:“內涵是它的骨骼,辭藻是他的外表;一座最牢的房子外面沒來一些現代美的彩色和輪廓,仍不能算定成它建筑上的藝術。”這正道出了徐志摩為人為文的風格,語言的華彩,夸飾的造句直接構成了他散文的外在美,再與之澎湃的內在激情相匹配,儼然是一個灑脫不羈,放浪形骸的浪漫才子的“亮相”。或許正是因為他太注重外表之美,形式之美,而忽視了人生內涵的鍛造,使他的詩文有時進入虛幻與頹廢境界。當然,即便是表現這樣的內涵,同樣也橫溢著他那華麗外表之美。這印證在他的愛情生活中亦是如此,他與陸小曼的后期愛情出現的危機,同樣也是他一開始只注重外在美的結果吧。
第三篇:徐志摩、林徽因詩歌賞析
徐志摩《再別康橋》賞析
這首詩寫于一九二八年詩人重返英倫歸國途中。故地重游,昔日之景勾起作者昔日之憶,而離別在即,詩人敏感的心底怎能不蕩起陣陣傷感的漣漪!描寫康橋的自然美,表現作者對康橋的不舍眷戀及心底的惆悵,是這首詩的主題。
徐志摩以其獨抒性靈的詩風靡一時。他的詩,輕靈飄逸,幽婉灑脫,集意境美、建筑美、音節美和繪畫美于一身,同時對中外詩藝進行融合,追求一種“純真的詩感”。這些在《再別康橋》可見一斑。這首詩意境優美,情感深摯含蓄,詩思精巧別致。詩人以康橋的自然風光為直接抒情對象,采取間接抒情的方式,寓情于景,人景互化。通讀整首詩,無一處不是在寫景、又無一處不是包含著詩人那淡淡的離別愁緒。
詩的第一節:“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我輕輕地招手,作別西天的云彩。”行文看似灑脫,實則是無奈與惆悵:詩人知道,康橋的美景是永存的無法帶走的,改變的是人的心境,失落的是曾經的夢想,而帶走的只是那份似淡實濁的眷戀與憂愁。往下,詩人運用比喻,將金柳看成是蕩漾自己心頭的新娘,甚至他甘心做康河里的一條水草,“油油的在水底招搖”。第四節中,是清泉倒映了天上的彩虹,還是天上的彩虹融入了清泉?那種“月光如水水如天”的意境開闊而悠遠,正如詩人那淡淡的卻又無處不在的愁情。那絢爛如虹的夢早已揉碎、沉淀在其間詩人輕輕地吟哦也許正是對往日康橋理想的一種悼念?情感在每一個意境中不斷升華至高潮。
林徽因《你是人間的四月天》讀后感
——詩情如你
“我說你是人間四月天,笑聲點亮了四面風,輕靈在春的光艷中交舞著變。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煙,黃昏吹著風的軟,星子在無意中閃,細雨點灑在花前。那輕,那聘婷,你是,鮮妍百花的冠冕你戴著,你是天真,莊嚴,你是夜夜的圓月。”
四月,一年中的春天,是春天中的盛季。在這樣的季節里,詩人要寫下心中的愛,寫下一季的心情。詩人要將這樣的春景比作心中的“你”。這樣的季節有著什么樣的春景呢?
這樣的四月,該如蘇東坡筆下的江南春景。那鵝黃,是韌放的生命;那綠色,蘊含著無限的生機;那柔嫩的生命,新鮮的景色,在這樣的季節里泛著神圣的光。這神圣和佛前的圣水一樣,明凈、澄澈,和佛心中的白蓮花一樣,美麗、帶著愛的光輝。這樣的季節里,“你”已超越了這樣的季節:“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伴春飛翔的燕子,美麗輕靈,帶著愛、溫暖和希望。
這首詩的魅力和優秀并不僅僅在于意境的優美和內容的純凈,還在于形式的純熟和語言的華美。詩中采用重重疊疊的比喻,意象美麗而絲毫無雕飾之嫌,反而愈加襯出詩中的意境和純凈--在華美的修飾中更見清新自然的感情流露。
第四篇:沈從文論徐志摩的詩
論徐志摩的詩 沈從文
一九二三年頃,中國新文學運動,有了新的展開,結束了初期文學運動關于枝節的紛爭。創作的道德問題,詩歌的分行,用字,以及所含教訓問題,都得到了一時休息。凡為與過去一時代文學而戰的事情,漸趨于冷靜,作家與讀者的興味,轉移到作品質量上面后,國內刊物風起,皆有沉默向前之勢。創造社以感情的結合,作冤屈的申訴,特張一軍,對由文學革命而衍化產生的文學研究會取對立姿勢,《小說月報》與《創造》,乃支配了國內一般青年人文學興味。以徹頭徹尾浪漫主義傾向相號召的創造社同人,對文學研究會作猛烈攻擊,在批評方面,所熟習的名字,是成仿吾。在創作方面,張資平貢獻給讀者的是若干戀愛故事。郁達夫用一種嶄新的形式,將作品注入頹廢的病的情感,嵌進每一個年青人心中后,使年青人皆感到一種同情的動搖。在詩,則有郭沫若,以英雄的、夸張情緒,華美的辭藻,寫成了他的《女神》。
在北方,由胡適之陳獨秀等所領導的思想與文學革命運動,呈了分歧,《向導》與《努力》,各異其趣,且因時代略呈向前躍進樣子,文學運動在昨日所引起的糾紛,已得到了解決,新的文學由新的興味所擁護,漸脫離理論,接近實際,獨向新的標準努力。文學估價又因為有創造社的另一運動,提出較寬泛的要求后,注意的中心,便歸到《小說月報》與《創造》月季刊方面了。另外,由于每日的刊行,以及歷史原因,且所在地方又為北京,由孫伏園所主編的《晨報副刊》,其影響所及,似較之兩定期刊物為大。
這時的詩歌,在北方,劉復、俞平伯、康白情諸人還守著五四文學運動胡適之等所提出的詩歌各條件。使詩歌離開韻律離開詞藻,以散文新形式為譯作試驗,是周作人。以小詩捕捉一個印象,說明一個觀念,以小詩抒情,以小詩顯出聰明睿智對于人生的解釋,同時因作品中不缺少女性的優美,細膩,明慧,以及對自然的愛好,冰心女士的小詩,為人所注意,鑒賞,模仿,呈前此未有的情形。由于《小說月報》的介紹,朱自清與徐玉諾,各以較新組織較新要求寫作的詩歌,也常常見到。王統照,則在其自編的《文學周刊》(附于《晨報副刊》),有他的對人生與愛,作一朦朧體念朦朧說明的詩歌。創造社除郭沫若外,有鄧均吾的詩,為人所知。另外較為人注意的,是天津的文學社同人,與上海的淺草社同人,在詩歌方面,焦菊隱、林如稷,是兩個不甚陌生的名字。
文學運動已告了一個結束,照著當時的要求,新的勝利是已如一般所期望,為諸人所得到了的。另一時,為海派文學所醉心的青年,已經成為新的鑒賞者與同情者了。為了新的風格新的表現,漸為年青人所習慣,由《嘗試集》所引起的爭論,從新的作品上再無從發生。基于新的要求,徐志摩,以他特殊風格的新詩與散文,發表于《小說月報》。同時,使散文與詩,由一個新的手段作成一種結合,也是這個人。(使詩還元樸素,為胡適。從還元的詩抽除關于成立詩的韻節,成完全如散文的作品為周作人。)使散文具詩的精靈,融化美與丑劣句子,使想象徘徊于星光與污泥之間,同時,屬于詩所專有,而又為當時新詩所缺乏的音樂韻律的流動,加入于散文內,徐志摩的試驗,由新月印行之散文集《巴黎的鱗爪》,以及北新印行之《落葉》,實有驚人的成就。作者唯一創作集輪盤,其文字風格,便具一種詩的氣分。文字中糅合有詩的靈魂,華麗與流暢,在中國,作者散文所達到的高點,一般作者中,是還無一個人能與并肩的。
作者在散文方面,給讀者保留的印象,是華麗與奢侈的眩目。在詩歌,則加上了韻的和諧與完整。
在《志摩的詩》一集中,代表到作者作品所顯示的特殊的一面,如《灰色的人生》中下面的一列詩句:
我想——我想開放我的寬闊的粗暴的嗓音,唱一支野蠻的大膽的駭人的新歌;
我想拉破我的袍服,我的整齊的袍服,露出我的胸膛,肚腹,肋骨與筋絡;
我想放散我一頭的長發??
我要調諧我的嗓音,傲慢的,粗暴的,唱一闋荒唐的,摧殘的,彌滿的歌調;
????
我一把揪住了西北風,問他要落葉的顏色,我一把????
來,我邀你到海邊去,聽風濤震撼太空的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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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我邀你到民間去,聽衰老的,病痛的,貧苦的,殘毀的,受壓迫的,??
??和著深秋的風聲與雨聲——合唱“灰色的人生”!
又如《毒藥》,寫著那樣粗獷的言語——
今天不是我的歌唱的日子,我口邊涎著獰惡的微笑,不是我說笑的日子,??
相信我,我的思想是毒惡的,因為這世界是毒惡的。
我的靈魂是黑暗的,因為太陽已經絕滅了光彩。我的聲調是墳堆的夜鵑,因為??
????
在人道惡濁的澗水里流著,浮荇似的,五具殘缺的尸體,他們是仁義禮智信,向著時間無盡的海瀾里流去;
這海是不安靜的海,??在每個浪頭的小白帽上分明的寫著人欲與獸性。
到處是奸淫的現象:貪心摟抱著正義,猜忌逼迫著同情,懦怯狎褻著勇敢,肉欲侮弄著戀愛,暴力侵凌著人道,黑暗踐踏著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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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奢侈的想象,挖掘出心的深處的苦悶,一種恣縱的、熱情的,力的奔馳,作者的詩,最先與讀者的友誼,是成立于這樣篇章中的。這些詩并不完全說明到作者詩歌成就的高點。這類詩只顯示作者的一面,是青年的血,如何為百事所燃燒。不安定的靈魂,在尋覓中,追究中,失望中,如何起著嚇人的翻騰。愛情,道德,人生,各樣名詞以及屬于這類名詞的虛偽與實質,為初入世的眼所見到,為初入世的靈魂所感觸,如何使作者激動。作者這類詩,只說明了一個現象,便是新的一切,使詩人如何驚訝憤怒的姿態。與這詩同類的還有一首,《白旗》,那激動的熱情,瘋狂的叫號,略與前者不同。這里若以一個詩的最高目的,是“以溫柔悅耳的音節,優美繁麗的文字,作為真理的啟示與愛情的低訴”,作者這類詩,并不是完全無疵的好詩。另外有一個《無題》,則由苦悶昏瞀回復了清明的理性,如暴風雨的過去,太空明朗的月色,蟲聲與水聲的合奏,以一種勇敢的說明,作為鞭策與鼓勵,使自己向那最高峰走去。這里最高峰,作者所指的意義,是應當從第二個集子找尋那說明的。凡是《志摩的詩》一集中,所表現作者的欲望焦躁,以及意識的恐怖,畏葸,苦痛,在作者次一集中,有說明那“跋涉的酬勞”自白存在。
在《志摩的詩》中另外一傾向上,如《雪花的快樂》: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瀟灑,我一定認清我的方向——
飛飏,飛飏,飛飏,——
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不去那凄清的山麓,也不上荒街去惆悵,飛飏,飛飏,飛飏,——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里娟娟的飛舞,認明了那清幽的住處,等著她來花園里探望——
飛飏,飛飏,飛飏,——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時我憑藉我的身輕,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貼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這里是作者為愛所煎熬,略返凝靜,所作的低訴柔軟的調子中交織著熱情,得到一種近于神奇的完美。
使一個愛欲的幻想,容納到柔和輕盈的節奏中,寫成了這樣優美的詩,是同時一般詩人所沒有的。在同樣風格中,帶著一點兒虛弱,一點兒憂郁,一點病,有《在那山道旁》一詩。使作者的筆,轉入到一個純詩人的視覺觸覺所領會到的自然方面去,以一種豐富的想象,為一片光色,一朵野花,一株野草,付以詩人所予的生命,如《石虎胡同七號》,如《殘詩》,如《常州天寧寺聞禮懺聲》,皆顯示到作者性靈的光輝。正以排列組織的最高手段,瑣碎與反復,乃完全成為必須的旋律,也是作者這一類散文的詩歌。在《多謝天!我的心又一度的跳蕩》一詩中,則作者的文字,簡直成為一條光明的小河了。
“星海里的光彩,大千世界的音籟,真生命的洪流,”作者文字的光芒,正如《在常州天寧寺聞禮懺聲》一詩中所說及。以生命的洪流,作無往不及的懸注,文字游泳在星光里,永遠流動不息,與一切音籟的綜合,乃成為自然的音樂。一切的動,一切的靜,青天,白水,一聲佛號,一聲鐘,沖突與和諧,莊嚴與悲慘,作者是無不以一顆青春的心,去鑒賞,感受而加以微帶矜持的注意去說明的。
作者以珠玉的散文,為愛欲,以及為基于愛欲啟示于詩人的火焰熱情,在《翡冷翠的一夜》一詩中,寫得最好。作者在平時,是以所謂“善于寫作情詩”而為人所知的,從《翡冷翠的一夜》中看去,以“熱情的貪婪”稱呼作者,并不為過甚其詞。《再休怪我臉沉》這首詩,便代表了作者整個時創作重心。同時,在這詩上,也可看到作者所長,是以愛情為題,所有聯想如何展開,如光明中的羽翅飛向一切人間。在這詩中以及翡冷翠的一夜其他篇章中,是一種熱情在恣肆中的喘息。是一種豪放的吶喊,為愛的喜悅而起的吶喊。是清歌,歌唱一切愛的完美。作者由于生活一面的完全,使熾熱的心,到另一時,失去了紛亂的機會,反回沉靜以后,便只能在那較沉靜生活中,為所經驗的人生,作若干素描,因此作者第二個集子中,有極多詩所描畫的卻只是愛情的一點感想。儼然一個自然詩人的感情,去對于所已習慣認識分明的愛,作虔誠的歌唱,是第二個集子中的特點。因為缺少使作者焦躁的種種,憂郁氣分在作者第二個集子中也沒有了。
因此有人評這集子為“情欲的詩歌”,具“爛熟頹廢氣息”。然而作者使方向轉到愛情以外,如《西伯利亞》一詩,那種融合纖細與粗獷成一片錦繡的組織,仍然是極好的詩。又如《西伯利亞道中憶西湖秋雪庵蘆色作歌》,那種和諧,那種離去愛情的瑣碎與褻瀆,但孤獨的抑郁的抽出鄉情系戀的絲,從容的又復略近于女性的明朗抒情調子,美麗而莊嚴,是較之作者先一時期所提及《在那山道旁》一類詩有更多動人處的。
在作者第二集子中,為人所愛讀,同時也為作者所深喜的,是一首名為《海韻》的長歌。
“女郎,單身的女郎,你為什么留戀
這黃昏的海邊?
女郎,回家吧,女郎!”
“阿不,回家我不回,我愛這晚風吹”——
在沙灘上,在暮靄里,有一個散發的女郎,——
徘徊,徘徊。
“女郎,散發的女郎,你為什么彷徨
在這冷清的海上?
女郎,回家吧,女郎!”
“阿不,你聽我唱歌,大海,我唱,你來和。”——
在星光下,在涼風里,輕蕩著少女的清音——
高吟,低哦。
“女郎,膽大的女郎!
那天邊扯起了黑幕,這頃刻有惡**,女郎,回家吧,女郎!”
“阿不,你看我凌空舞,學一個海鷗沒海波。”——
在夜色里,在沙灘上,急旋著一個苗條的身影,——
婆娑,婆娑。
“聽呀,那大海的震怒,女郎回家吧,女郎!
看呀,那猛獸似的海波,女郎,你回家吧,女郎!”
“阿不,海波他不來吞我,我愛這大海的顛簸!”
在潮里,在波光里,啊,一個慌張的少女在海沫里,磋跎,磋跎。
“女郎,在哪里,女郎?
在哪里,你嘹亮的歌聲?
在哪里,你窈窕的身影?
在哪里,啊,勇敢的女郎?”
黑夜吞沒了星輝,這海邊再沒有光芒;
海潮吞沒了沙灘,沙灘上再不見那女郎,再不見女郎!
以這類詩歌,使作者作品,帶著淡淡的哀戚,攙入讀者的靈魂,除《海韻》以外,尚有一風格略有不同名為《蘇蘇》的一詩。
蘇蘇是一個癡心的女子,象一朵野薔薇,她的豐姿;
象一朵野薔薇,她的豐姿——
來一陣暴風雨,摧殘了她的身世。
這荒草地里有她的墓碑,淹沒在蔓草里,她的傷悲;
淹沒在蔓草里,她的傷悲——
啊,這荒土里化生了血染的薔薇!
那薔薇是癡心女的靈魂,在清早上受清露的滋潤,到黃昏時有晚風來溫存,更有那長夜的慰安,看星斗縱橫。
????
關于這一類詩,朱湘《草莽集》中有相似篇章。在朱湘作《志摩的詩評》時,對于這類詩是加以贊美的。如《大帥》、《人變獸》、《叫化活該》、《太平景象》、《蓋上幾張油紙》等等以社會平民生活的印象,作一度素描,或由對話的言語中,浮繪人生可悲憫的平凡的一面,在風格上,聞一多《死水》集中,常有極相近處。在這一方面,若誠如作者在第二個集子所自引的詩句那樣:
“我不想成仙,蓬萊不是我的分;我只要地面,情愿安分的做人。”
則作者那樣對另一種做人的描寫,是較之對“自然”與“愛情”的認識,為稍稍疏遠了一點的。作者只愿“安分”做人,這安分,便是一種奢侈,與作者凝眸所見到的“人”是兩樣的。作者所要求的是心上波濤靜止于愛的撫慰中。作者自己雖極自謙卑似的說自己不能成為詩人,引用著熟人的一句話在那序上,但作者,卻正因為到底是一個詩人,把人生的另一面,平凡中所隱藏的嚴肅,與苦悶,與憤怒,有了隔膜,不及一個曾經生活到那現在一般生活中的人了。錢杏邨在他一篇評論文章上面,曾代表了另一意見,由作品追尋思想,為《志摩的詩》作者畫了一個肖像。但由作者作品中的名為《自剖》中幾段文字,追尋一切,疏忽了其他各方面,那畫像卻是不甚確切的。
作者所長是使一切詩的形式,使一切不習慣的詩的形式,嵌入自己作品,皆能在試驗中契合無間。如《我來揚子江邊買一把蓮蓬》,如《客中》,如《決斷》,如《蘇蘇》,如《西伯利亞》,如《翡冷翠的一夜》,都差不多在一種嶄新的組織下,給讀者以極大的感興。
作者的小品,如一粒珠子,一片云,也各有他那完全的生命。如《沙揚娜拉》一首: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象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那一聲珍重里有甜蜜的憂愁——
沙揚娜拉!
讀者的“甜蜜的憂愁”,是讀過這類詩時就可以得到的。如《在那山道旁》、《落葉小唱》,也使人有同類感覺。有人曾評作者的詩,說是多成就于音樂方面。與作者同時其他作者,如朱湘,如聞一多,用韻,節奏,皆不甚相遠,然諸人詩中卻缺少這微帶病態的憂郁氣分,讀者從《志摩的詩》所得到的“甜蜜的憂愁”,是無從由朱湘聞一多作品中得到的。
因為那所歌頌人類的愛,人生的愛,到近來,作者是在靜止中凝眸,重新有所見,有所感,作者近日的詩,似乎取了新的形式,正有所寫作,從近日出版之《新月》月刊所載小詩可以明白。
使作者詩歌與朱湘、聞一多等詩歌,給讀者留下一個極深印象,且使詩的地位由忽視中轉到它應有位置上去,為人所尊重,是作者在民十五年時代編輯《晨報副刊》時所發起之詩會與《詩刊》。在這周刊上,以及詩會的座中,有聞一多、朱湘、饒子離、劉夢葦、于賡虞、蹇先艾、朱大諸人及其作品,劉夢葦于十六年死去。于賡虞,由于生活所影響,對于詩的態度不同,以絕望的,厭世的,煩亂的,病廢的情感,使詩的外形成為劃一的整齊,使詩的內含又浸在蕭森鬼氣里去。對生存的厭倦,在任何詩篇上皆不使這態度轉成歡悅。且同時,表現近代人為現世所煩悶的種種,感到文字的不足,卻使一切古典的文字,以及過去的東方人的驚訝與嘆息與憤怒的符號,一律復活于詩歌中,也是于先生的詩。朱湘有一個《草莽集》,《草莽集》中所代表的“靜”,是無人作品可及的。聞一多有《死水》集,劉夢葦有《白鶴集》,??
詩會中作者作品,是以各樣不同姿態表現的,與《志摩的詩》完全相似,在當時并無一個人。在較新作者中,有邵洵美。邵洵美在那名為《花一般罪惡》的小小集子里,所表現的是一個近代人對愛欲微帶夸張神情的頌歌。以一種幾乎是野蠻的,直感的單純,同時又是最近代的頹廢,成為詩的每一章的骨骸與靈魂,是邵洵美詩歌的特質。然而那充實一首詩外觀的肌肉,使詩帶著誘人的芬芳的詞藻,使詩生著翅膀從容飛入每一個讀者心中去的韻律,邵洵美所做到的,去《翡冷翠的一夜》集中的完全,距離是很遠很遠的。
作者的詩歌,凡帶著被抑制的欲望,作愛情的低訴,如《雪花快樂》,在韻節中,較之以散文寫作具復雜情感的如《翡冷翠的一夜》諸詩,易于為讀者領會。
第五篇:徐志摩適合朗誦的詩
徐志摩適合朗誦的詩
朗誦,指清清楚楚的高聲誦讀。就是把文字作品轉化為有聲語言的創作活動。朗,即聲音的清晰、響亮;誦,即背誦。朗誦,就是用清晰、響亮的聲音,結合各種語言手段來完善地表達作品思想感情的一種語言藝術。下面是徐志摩
適合朗誦的詩,請參考!
徐志摩適合朗誦的詩
我是在病中,這懨懨的倦臥,看窗外云天,聽木葉在風中……
是鳥語嗎?院中有陽光暖和,一地的衰草,墻上爬著藤蘿,有三五斑猩的,蒼的,在顫動。
一半天也成泥……
城外,啊西山!
太辜負了,今年,翠微的秋容!
那山中的明月,有彎,也有環:
黃昏時誰在聽白楊的哀怨?
誰在寒風里賞歸鳥的群喧?
有誰上山去漫步,靜悄悄的,去落葉林中撿三兩瓣菩提?
有誰去佛殿上披拂著塵封,在夜色里辨認金碧的神容?
這中心情:一瞬瞬的回憶,如同天空,在碧水潭中過路,透映在水紋間斑駁的云翳;
又如陰影閃過虛白的墻隅,瞥見時似有,轉眼又復消散;
又如縷縷炊煙,才裊裊,又斷……
又如暮天里不成字的寒雁,飛遠,更遠,化入遠山,化作煙!
又如在暑夜看飛星,一道光
碧銀銀的抹過,更不許端詳。
又如蘭蕊的清蒼偶爾飄過,/ 5
誰能留住這沒影蹤的婀娜? 又如遠寺的鐘聲,隨風吹送,在春宵,輕搖你半殘的春夢!/ 5 / 5 / 5 /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