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詩經》愛情詩中的水意象研究
《詩經》愛情詩中的水意象研究
【摘要】在中國文化中,“水”是一種富有十足韻味的文化意象。《詩經》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愛情詩更以其獨特的藝術魅力表現出非同尋常的文學生命力,在這之中,水意象頻繁而又直接地出現,具有十分豐富的內蘊:首先,水意象在《詩經》中往往是愛情產生的背景;其次,抒發相思之情或傾訴單戀之苦;再次,表現愛情受阻或婚姻不順。
【關鍵詞】水意象 《詩經》 愛情詩
在《詩經》305篇中,愛情詩約有70余首,而以“水”作為審美意向的就有三十幾篇。在這些詩歌中,很大程度上實現了人與自然的相通和主客統一,作者通過水意象傳達他們豐富的感情世界和心靈寄托。
一、《詩經》愛情詩中的水意象
(一)作為愛情產生的背景
在我國古代,先民有仲春之月、大會男女的民間習俗。陽春三月,世間萬物開始煥發新的生機,人們耕種勞作,一切都開始萌芽,愛情也是如此。青年男女相邀會在河邊,參加盛大而又豐富的聚會節日,尋找如意的人生伴侶、企盼愛情能長久甜美、祈求擁有美滿幸福的婚姻。如《溱洧》:
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溱與洧,方渙渙兮。”這兩句奠定了通篇詩歌產生的背景,即水流盛大的溱水、洧水岸邊。這首詩描繪了鄭國的民俗風情,陽春三月,青年男女就相會在溱河、洧河岸旁郊游,趁此機會表達愛情。在春水泱泱的溱洧兩河岸邊,有一對青年男女相邀同游,嬉戲玩耍,并相互贈送了彼此芍藥花。詩中描寫了來自民間的歌者滿懷愛心和激情,謳歌了這個春天的節日,記錄下人們的歡愉,肯定和贊美了純真的愛情,詩意明朗歡快、清新自然。
(二)抒發相思之情
《詩經》中的愛情詩還有以水表達相思之情的,如被譽為“詩之首”的《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d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這是一首相思戀歌。寫一個男子愛上了一位美麗的姑娘,夢醒時分無法忘懷卻又追求不到。他面對悠悠的河水,耳聞周邊成對的雎鳩鳥歡快地歌唱,眼睛里迎著水流中搖動的荇菜,此時那個小姑娘采摘荇菜的姿影又在他的眼前閃現,這清晰的記憶更增加了他的痛苦,以致出現了幻覺,仿佛自己和她結成了情侶,共同享受著婚后歡快的生活。詩人即景言情,借助氣氛的烘托,幻想境界的描述,生動地抒發了強烈的相思之情,真切感人。
(三)傾訴單戀之苦
俗話說,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在《詩經》愛情詩中,并不都是兩情相悅的美好詩篇。相思雖然苦澀,而單戀也別有一番愁苦鎖上眉頭,困于心間。如《漢廣》: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這首詩是江邊人民特有的情歌,抒發了男子的單戀癡情。首章連用四個比喻,說明意中人無法追求;第二、三章假想所愛的女子將嫁,自己喂飽馬兒去迎親。詩中情與景相互交融,男子神魂顛倒的情思與江漢浩渺、煙水茫茫的景色,渾然一體,在比喻和暗示中展現了這個癡心男子因記掛思念之深而產生的焦慮及無可奈何的心境。
(四)表現愛情受到阻隔
相戀過程中的矛盾與爭吵,求之不得的失落與煩惱,經常因為水流的浩浩蕩蕩、汪洋恣意,造成了戀愛中的男男女女難以如愿,當戀人們望“水”興嘆時,往往一唱三嘆、入木三分。如《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濉K蔞Т又?,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b。
這是一首表現愛情受阻,心情惆悵至極的詩作。在一個深秋的清晨,大地鋪著一層薄薄的霜花,詩人透過一片茂密濃郁的蘆葦叢,久久地凝視著河水的對岸,那是意中人居住的地方。然而,這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因為,逆流而上道路崎嶇遙遠,順流而下意中人又在水中央無法抵達。從詩人流露出的這種彷徨失望的情緒看,是愛情受到挫折和阻礙,讓人感到無比喪魂失魄。這首詩把男女相戀的艱難放入河水阻隔的意象之中進行描寫,再襯托以秋天的霜露茫茫和蒹葭蒼蒼,為我們創造出了一種撲朔迷離、冷漠感懷的藝術境界。在那秋水伊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畫面里,蘊藏著無窮無盡的、難以言傳的中國文化情感和韻味,蒹葭、白露的蒼茫意境、一水之隔的痛苦無望,令千百年后的讀者們仍然為之唏噓不已。
(五)表達婚戀生活的不順
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正是封建禮教盛行的時代,男女相戀受到現實生活中的多方面限制和約束,在《詩經》愛情詩中,作者往往把這一艱難的過程融入到水意象的描寫之中。如《柏舟》:
??彼柏舟,在彼中河。?彼兩髦,實維我儀。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彼柏舟,在彼河側。?彼兩髦,實維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詩中開篇寫“??彼柏舟,在彼中河。”這兩句是以河中漂浮不定的船只起興,引出自己戀愛婚姻不能自主的悲嘆。這首詩是反映主人公婚姻愛情不能自主的不順心情,詩中主人公已經有了意中人,可是她的母親卻強迫她嫁給別的男子。她痛苦至極,并聲稱誓死不會改變初衷,表現出堅貞的愛情和強烈的反抗性。全詩情感憂郁深沉,主人公渴望戀愛自由,使之感人至深。
二、“水”意象在后世文學作品中的繼承與發展
《詩經》之后,中國古典詩歌中,水的意象無處不在:春水、江水、雨雪、霜露、大浪拍岸的水、傾瀉千里的水、九曲迂回的水、無聲無息的水??水在詩詞中呈現出形態萬千的模樣,引起豐富多樣的聯想意蘊。漢末的《古詩十九首》之十:“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詩中不寫河漢之水的寬闊無邊,而是強調它“清且淺”,兩人相距并不遙遠,卻只能隔著水流“脈脈不得語”,無法互吐相思之情。僅僅一彎既清且淺的河水,就讓人飽嘗別離相思之苦,一水之隔,便讓人體會刻骨銘心的遺憾。北宋詞人李之儀的《卜算子》:“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這首詩寫有情人被長長的江水阻隔,卻又以共飲一江之水而感到知足幸運,江水對于他們而言,既是痛苦的來源又是精神的慰藉。兩地情、一水牽,寄情于水,水的特征便是纖柔、綿長,無盡相思之情猶如那流動著江水,纏綿悠長。可見水意象的確適合用來暗示思念的情感和愛情的纏綿悱惻。唐代詩人溫庭筠所作《夢江南》:“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O洲。”悠悠的流水映著無聲的斜陽西下,不正是思婦眺望歸舟的寂寞與哀怨之情嗎?
《詩經》是中國古典詩詞以水為意象表現愛情的藝術源頭。《詩經》愛情詩中的“水”意象,影響著后輩詩人詞人的創作,歷經千百年的傳承與發展,水意象逐漸成為詩人們用來書寫愛情的情感符號,逐漸成為中國古典詩詞用以表達愛情的常用詩歌意象。
參考文獻:
[1]蔣立甫.詩經選注[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1.[2]袁琳.《詩經》中的情愛詩與水意象關系探微[J].高等函數報,2004,(4).[3]李瑛.水意象在《詩經》愛情詩中的體現及后世發展[J].吉林農業科技學院學報,2012,(2).[4]王更生.古典詩詞中的水意象[J].文學教育,2010,(4).
第二篇:淺析《詩經·國風》愛情詩中的水意象
淺析《詩經·國風》愛情詩中的水意象
摘 要: “水”在自然界中是一種普通的物質,但在中國文化中,“水”卻是一種“有意味”的文化意象。在文學源頭《詩經》中,愛情詩多與水有著密切的聯系。本文主要從朦朧之美、純潔和纏綿之美、愛慕和追求之美、歡娛之美等幾方面來揭示水意象在《詩經·國風》愛情題材詩歌中的意涵。
關鍵詞:詩經 國風 愛情 水意象
《詩經》是中國詩歌的源頭,也是詩與水完美結合的源頭。在《國風》里我們看到很多關于愛情的詩歌都與水有關,它們或以水作比,或以水起興,或者就在水氣氤氳的氛圍中展開愛情的描繪。“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開篇就帶領我們進入了迷離的水世界,誠如嚴云受先生所說的:“它不是一般的事物表象,而是飽含著情感的想象中孕育而形成的,含蘊著主體情意的象。”[1]水意象濃縮了先民們至后世整個人類的生命感受和心理體驗,承載了一個民族最初的文化心理和藝術內涵。在纏綿悱惻的愛情里,水作為一種意象包含著濃郁的審美意蘊。《詩經·國風》中有大量的水描寫,寫到水意象的詩作共有40多篇,其中有關婚戀的詩就有30多篇。在這么多的詩篇中,水或者作為一種情感符號,或者作為環境背景而出現,不僅反映了當時農耕社會的生活風貌,更是對先民的淳樸民風和藝術審美的直接體現。在《詩經·國風》里,常常以水的特征來突出愛情的特征,以水的靈動、優美來象征愛情的純潔和纏綿之美;以水的悠長、深廣、波動來象征青年男女對愛情的思慕和表現他們在追求愛情過程中的歡愉之美。而《國風》中的水意象對后世愛情詩的創作和發展也產生了積極而深遠的影響。
“水”的意象作為抒情的自然載體,在女性的歌聲中被不自覺地用以寄托各種情感。“水”與女性在《詩經》中共存共現,“水”所形成的意象無疑與女性的認識相重疊,青春的失落,時光的流逝,以及純潔、溫順、清麗、柔美等,“水”承載著多重美學內涵,充分顯示了女性在情愛中的耀眼風采和無窮魅力,逐漸成為后世情愛中越來越重要的母題之一。
1、水象征著愛情的朦朧之美
男女情愛一向是文學領域里不朽的創作主題之一,從愛情經驗中所散發出的浪漫色彩,也一向最為幻變多樣,暗戀、苦戀、熱戀、迷戀、失戀等等,吸納了人生酸甜苦辣各種滋味。但在愛而不可得,望而不可即的意境中,卻展現了青年人對更為廣闊更為完善境界的不懈追求的心理。《周南·漢廣》中寫道: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泰戈爾有詩云“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漢廣》中的所體現的就是這樣一種距離所產生的朦朧美。男子連用四個比喻,慨嘆對思慕的女子可望不可求,神魂顛倒的情思,就如浩淼茫茫的江漢之水。詩歌在比喻和暗示中展開了這個癡心人因思念之深而產生的焦灼、無可奈何的心境,有說不盡的愛慕、煩惱和惆悵。又寫道:“翹翹錯薪,言劉其楚。之子于歸,言株其馬。”這個男子追求女子的心懷是非常純樸和誠摯的,當他在雜木叢生的林間割取荊條時浮想聯翩:如果那個女子要出嫁,他會為她喂飽馬兒,并無妒忌憤恨的自私之心。表現同樣主題的還有《秦風·蒹葭》,這是一首非常優美、情深意長的戀歌。抒發了戀愛過程中一個癡情人,對遠方意中人的憧憬、追求、失望、惆悵的心情和可望而不可及的心理感受,寫得十分真實、曲折、動人: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徊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中。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
全詩融寫景、敘事和抒情于一體,雖然沒有具體的人物交待和執著純真的熱烈表白,但是通過抒情,把一個癡情男子想念和追尋自己遠方情侶時的那種惆悵情景及心理活動,刻畫得細致入微,委婉感人。在一個秋葦青蒼、露重霜濃的清晨,詩人踏霜而來,佇立在河邊,此時此景暗襯出主人公的心情。但是,眼前所見,只是一片秋景寂寂,秋水漫漫,而自己所愛的人又在何處呢?“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自己牽腸掛肚,朝思暮想的意中人,遠隔秋水,遙遙不得相會。清人馬瑞辰說:“在水一方,詩言伊人在其地,有可求也,下四句言逆求之則遠而難至,順而求之則近而易見,非以在水一方為喻遠也。”[2]于是詩人感情起伏,不能自己,而產生了去追尋她的念頭,沿著河邊逆流而上,但是路遠水闊,道路多險,難以到達,如果說順著河邊往下游去,好象自己要追尋的人兒,就在水中的小島一樣。這個男子獨自在水邊徘徊往復,神魂不安。最后在尋來覓去中,他忽然覺得自己所愛的人宛似就在前面流水環繞的小島上,只是人影迷離,似真似假,可望而不可即,無法到達她的眼前。這顯然是寫的一種癡迷心境,但卻深刻地刻劃出了這個男子對他所愛的戀人的強烈感情。這首詩對環境和人物的描寫上,既富有層次,又富有變化,層層推進。景物有變化,時間有推移,情節有發展,感情有深化。反復吟唱,蘊含無限深情。而這種情景交融、虛實結合、神韻飄逸的朦朧美,具有韻味無窮的藝術感染力。這首詩把男女相戀的艱難追求放入河水阻隔之中進行描寫,再襯托以秋天的茫茫霜露和蒼蒼蒹葭,就為我們創造出了一種迷離撲朔,凄清感傷的朦朧意境。在那秋水伊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畫面里,蘊含著無窮無盡的,難以言傳的中國文化情韻,蒹葭白鷺的蒼茫意境,一水相隔的痛苦無望,令千百年后的讀者仍然為止唏噓不已,相愛而不能相見的凄婉之情躍然紙上,古往今來,不知曾影響過多少詩人,打動過多少讀者,感染過多少后人。而這就是《詩經》所體現的朦朧美的魅力——見證愛情的迷離與撲朔。也許有人會說“距離產生美”,但不管是《周南·漢廣》還是《秦風·蒹葭》,或者是《詩經》中其他表現了朦朧之美的詩歌,都為我們展現了愛情的若隱若現、凄美婉轉的美。
2、水象征著愛情的純潔和纏綿之美
在中國古典詩歌中,水常常用來象征純潔美好的愛情,比如秦觀的“柔情似水,佳期如夢”,還有元稹的“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等等,后世詩歌以水比喻纏綿的愛情不得不說是受到《詩經》婚戀詩的影響。以《衛風·氓》前兩章為例,這首詩前兩章寫的是青年男女在還沒有結婚之前他們純潔與纏綿的愛情。
氓之嗤嗤,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送子涉淇,至于頓丘。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將子無怒,秋以為期。
乘彼垝垣,以望復關。不見復關,泣涕漣漣。既見復關,載笑載言。爾卜爾筮,體無咎言。以爾車來,以我賄遷。
這兩章用賦的方法具體描寫男子向女主人公求婚乃至結婚的過程。當年在一個集市上,他面帶敦厚的來求婚,還玩了一個可愛的小小花招,表面上是抱著布匹來換絲,其實是找“我”商量婚事來的,可是來的匆忙,連媒人都沒找好,“我”送他渡過淇水一直到頓丘,約好秋天再結良緣。此時的“我”是多么的纏綿癡情啊!自此以后,“我”就深深的陷入了相思之中,“不見復關,泣涕漣漣。既見復關,載笑載言。”充分表現出“我”的純真與熱情,而“以我賄遷”則表現出了“我”的善良與淳樸。這時,愛情達到高潮,歡樂達到頂峰,熱戀時有著太多的美好與憧憬,也有著太多的甜蜜與歡樂,這些都讓我們看到女主人公的深情意篤,她的愛得坦蕩,愛得熱烈。正是因為她有著這份熱烈的愛,所以她不顧一切的嫁給了氓,也讓我們看到了一份純潔而纏綿的愛。
我們再來看《邶風·谷風》,這是一首與《衛風·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詩歌,同樣是用棄婦的口吻陳述被棄的痛苦,但在她們被棄之前,她們都經歷了一場纏綿悱惻的愛戀。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淺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黽勉求之。凡民有喪,匐匍救之。
這是《邶風·谷風》的第四章,寫女主人公回憶自己婚后在夫家的生活。如果是水深,我就用船、用筏橫渡;如果是水淺,我就游水過去。家里有什么,缺什么,我努力進行搜求。凡是親臨有了災難,我就盡力加以救助。雖然這一章沒有明確說他們的婚姻生活,但是我們從女主人公的回憶中知道,她努力地處理好家中的一切事情,和親睦鄰,也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喜歡詩歌中的男主人公,并且愿意為他做任何的事情。而讓她有動力去做那些事的,我們可以大膽的說依然是因為她的心中有著對愛情的一種純潔、纏綿的追求。透過這些文字我們仿佛能聽得到青年男女的歡聲笑語,能看到那溫馨動人的畫面,這里的水已不僅僅是一種自然環境的描寫,更具有了意象的性質,有了隱喻象征的功用,象征著愛情的溫柔纏綿、純潔美好和天長地久。有此類的喻意的水意象同樣出現在其他的婚戀詩中,比如《關雎》《蒹葭》等這些人人熟知的經典篇目,同樣是以水比興譬喻,象征著愛情的純潔與纏綿。
3、水象征著思念和企慕之美
劉勰《文心雕龍·比興》:“起情者,依微以擬議,壞壁以托諷。興之托喻,婉而成章。”這在《詩經》三百篇之首《關雎》中就已充分體現了。《周南·關雎》是反映大膽追求愛情的詩篇。它描繪了一位男子對在河邊采荇菜的“窈窕淑女”的愛慕與追求,以及想象與那位美麗少女結為伴侶的歡樂情景。全詩共分五章。前三章表現一個青年男子對淑女的追求,和他“求之不得”的相思之苦。男主人公在大自然蓬勃生機的感召下,在河邊對采荇菜的姑娘一見鐘情,既而陷入情網。“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而,熾熱的愛情并不總是得到溫暖的回報,詩的后二章表現了男主人公由熱戀到失意,以及綿綿不斷的相思之情。由于他沒有得到美麗少女的愛情,以至長夜無眠,“輾轉反側。”然而,他并沒有沉浸在愁苦的情緒里,而是在心靈的深處編織著美好的夢想,幻想著總有一天會把她娶過來,共同過著“琴瑟有之,鐘鼓樂之”般的和諧快樂的幸福生活。這種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也毫不掩飾自己的愿望,是對愛情十分淳樸、熱烈、率真、大膽追求的表露。此詩感情真摯,基調健康,孔子稱贊曰:“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國風》中很多愛情詩表達了這種思念和企盼,比如《匏有苦葉》:這是一首描寫女子在濟水岸邊思念未婚夫的詩,滔滔濟水,雌山雞鳴,引起了女子對未婚夫的思念之情,于是在心底召喚著情人的到來,那濟水還沒有淹過車軸啊,要渡過河來不會有危險吧,你怎么還不出來呢 ?心緒與水波一起蕩漾起伏,飄忽不定;濟水盈滿,女子的心里也充盈著思念焦急悵惘甜蜜等復雜的情感,這里以水喻情,寫出了愛慕之深,思念之切。同樣的例子可見與《風·柏舟》: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兩髦,實為我儀。
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泛彼柏舟,在彼中側。髧彼兩髦,實為我特。
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上古時代民風淳樸,人的性情真率天然,所以會有這類直白地表達女子的心意,爭取愛情自由的作品,這首詩里揭示出的這位女子個性鮮明,對愛人的情感堅定不移,甚至發誓至死不渝。“泛彼柏舟,在彼中河。”“泛彼柏舟,在彼中側。”詩開篇以“舟橫水中”的意象起興,“泛彼即快速不停地漂浮貌”[3],船在水面快速的漂浮,可見水波蕩漾,水流湍急,恰如女子此刻起伏的心情,她因思念愛慕戀人而心潮澎湃,更因反抗父母的阻撓而激憤不已,接著寫那個“彼兩髦,實維我儀”的垂著鬢發的青年才是自己選擇的配偶,勇敢地宣稱:“之死矢靡它”,至死不改變自己的主張,反映出她敢于向禮教抗爭的精神,也可以看出當時女性追求戀愛婚姻自由的迫切愿望。堅定的話語表明意志的決絕,語氣的強硬反映情緒的亢奮,語言率真,情致動人。梁啟超先生比較此篇與《邶風·柏舟》時說:“《邶風·柏舟》用的是‘回蕩的表情法’,而此詩所用的是‘奔迸的表情法’,“用極其簡單的語句,把極真的感情盡量表出”[4],而這種“奔迸”的意味,我們在詩的開篇兩句通過水與舟的復合意象起興時就已經有所體會,這恰恰是水意象代表思念企慕含義的一種表現,這里的思慕更熾烈、更決絕。
4、水象征著歡娛之美
在古代,有仲春之月、大會男女的風俗。這時節玄鳥(燕)北至,巢人堂宇而孵乳,是男女婚娶的吉象,因而在這個時間內,男女在水邊歡會、求偶、戀愛、議婚,并同時祭祀高媒,以乞求愛情和幸福,當然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據說,秦漢以后是在三月上巳(三月的第一個巳日)之日舉行,魏晉以后才逐漸固定在三月三日。這里有攜手春游的歡愉和快樂,也有面向漲滿的河水對情人的期盼和呼喚。
有一首《鄭風?溱洧》這樣寫道:
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兮。女日觀乎?士日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且樂。維士與女,伊其 相謔,贈之以勺藥。
該詩描繪了鄭國的民俗風情。陽春三月,青年男女就會在溱河、洧河岸旁郊游,趁此機會表達愛情。詩中描寫了這樣一幅情景:春風拂面,大地回暖,艷陽高照,鮮花盛開,在春水渙渙、游人如織的溱洧兩河旁邊,有一對青年男女相邀同游,嬉戲調笑,并相互贈送芍藥。真是春意無限,情深意長。這首詩宛如一首歡暢流動的樂曲,天真純樸,爛漫自由。
下面我們接著看《邶風?匏有苦葉》: 匏有苦葉,濟有深涉。深則厲,淺則揭。有彌濟盈,有雉鳴。濟盈不濡軌鳴求其牡。
《詩經》中《鄭風?溱洧》生動地反映了鄭國男女在溱水、洧水之濱相互歡會的習俗,本詩的作者和她的情人不一樣也可能在濟水邊歡會過嗎?眼下她獨自徘徊在水邊,耳聞目睹,撫今追昔,不是會自然而然地引起種種情思和聯想嗎?深秋來臨,匏兒成熟了,濟水渡口的水位也上漲了。作者看到這種情況,可謂觸景生情,于是就自然地想起自己的情人來。或許他們曾在這里歡會過,共同留連山水,談情說愛;或許他們常常在此幽會,一起山盟海誓,私訂終身。每次,她的情人都是從渡口那里渡水過來的。現在,雖然河水上漲了,但是匏兒也成熟了,還是可以前來的呀!
如果說第一章還僅僅寫的是看到“匏有苦葉”后的聯想,那么第二、三、四章就具體寫她真的來到河邊詳細的觀察或等待了。綜觀全詩,我們可以領略和體會到作者所表達的愛情內容。這位姑娘,在深秋季節,由于看到“匏有苦葉”,馬上聯想到“濟有深涉”。由“濟深”和“匏枯”,又馬上聯想到渡水的方式:“深則厲,淺則揭。”一天早上,天剛剛亮,她就來到濟水渡口的旁邊,觀察著水勢,辨析著雉鳴,冉冉初升的朝陽,群群嗚叫的飛雁,使她情思澎湃,愁緒滿懷。原來她是在等待情人的到來,如饑似渴地希望未婚夫早日把她迎娶啊!我們再來看《椰風?桑中》:
爰采唐矣,沫之鄉矣。云誰之思,美孟姜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麥矣,沫之北矣。云誰之思,美孟弋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葑矣,沫之東矣。云誰之思,美孟庸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平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這是一篇描寫男女青年聚會在桑林之社,爾后到淇水祓楔的情詩。青年男子們有時采唐,有時采麥,有時采葑。男子們采摘的地方亦有變化,時而“沫之鄉矣”,時而“沫之北矣”,時而“沫之東矣”。其實,這里的采摘只不過是一個借口,他們都另有所圖,另有所盼。因為他們都有“孟姜”、“孟弋”、“孟庸”在桑林之社中等候他們。無論是到桑社中去密談,還是轉移到上宮去幽會,淇水都是他們的送別之所。在這首詩里,淇水的渡口、沫水之東和沫水之北,一起構成了這群青年男女們戀愛的背景與見證。
饒有興味的是,《邶風,谷風》、《衛風?氓》兩首詩都是無辜棄婦控訴丈夫拋棄自己、感嘆自己人生命運遭遇不幸的篇章。前者第六章中有“有洗有潰,既詒我肄”的句子,后者第四章里則有“淇水湯湯,漸車帷裳”的詩句。這些句子都是對新婚前后歡娛聚會、互贈信物的甜蜜回憶。當其時也,這種歡聚愉悅、贈予信物的場景,也全都是發生在春水泛泛、波光盈盈的淇水漯河之畔的。
此外,《詩經·國風》中的水還蘊含著其他的意蘊。如《淇澳》以淇澳之竹象征意中人的風雅;《考槃》以澗之考槃喻碩人的聰明開朗;以《庸風·柏舟》“泛彼柏舟,在彼中河”喻人心之衷也;以《衛風·氓》中則以“淇則有岸,隰則有泮”喻歌者被棄的苦海無邊等等,水之審美意蘊,層出不窮。水意象所凝聚的蒼茫沉重的傷感及表現出的稍縱即逝和不可復歸,則體現了水意象與本文相反的意蘊。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注意到,在《詩經》中凡是出現了“水”意象以及與“水”相關的意象時,詩歌中的“水”逐漸脫離了其本身的含義。在多數情況下已經不被作為其本身含義而存在,而是被借助于因為水的某一特征或是與水本身相關事務的特征而使用。在這種情況下,“水”意象也因為它的種種特征被運用在人與人之間,特別是男女之情,而以表現女子的情感居多。著說明,“水”在先民生活和情感世界中,已經不知不覺被用于女子身上,成為體現女性情感的重要意象。
由上種種可知,“水”在《詩經·國風》中作為審美意象,為詩歌藝術增添了無窮的韻味,從上古《詩經》一直到唐詩宋詞及后代詩詞,水的原型性象征更直接頻繁地出現于中國古典審美意象之中。如《古詩十九首》:“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白居易《莫相思》:“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頭,吳山點點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李之儀《卜算子》:“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幾時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徐幹《室思》:“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何遜《為衡山侯與婦書》:“思等流水,終日不息。”上述種種“取象寄寓,僉同《漢廣》、《蒹葭》,抑世出世間法,莫不可以‘在水一方’寓慕悅之情,示向往之境”。[5]可見,水之意象,已積淀于民族的集體無意識之中,在中國文學藝術中屢屢呈現,脈脈不絕,形成獨特的水文化。
參考文獻:
[1]《詩歌意象的魅力》,嚴云受著,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 [2]《毛詩傳箋通釋》,馬瑞晨著,中華書局1989年版 [3]《詩經注析》程俊英、蔣建元著,中華書局,1991年版,261頁 [4]《詩經注析》程俊英、蔣建元著,中華書局1991年版,122頁 [5]《管錐編》錢鐘書,中華書局1979年版,第一冊124頁
第三篇:《詩經·國風》婚戀詩中的水意象
《詩經·國風》婚戀詩中的水意象
【摘要】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中,有大量的愛情婚姻詩,在這些詩歌中水意象大量存在。《詩經·國風》中的婚戀詩中與水有關的詩歌就有二十多篇。在這些詩歌中出現的水都是與女性、愛情、婚姻緊密的聯系在一起的。本文試從水意象在婚戀詩中所承載的內容、文化內蘊、以及所產生的審美效果三個方面來討論水與女性、愛情之間的微妙聯系。進而揭示《詩經·國風》婚戀詩中以各種面貌、狀態出現的水,在具有自然物質這一屬性的同時,在文化內蘊上,是一個與女性、愛情相關的文化意象。從水這一文化意象中我們看到的是周人的世界觀、審美觀。
【關鍵詞】《國風》 女性 水 愛情
日月經天,江河行地。水,作為自原始時代即進入人類生存關注視線的一種自然物質,在經歷了漫長的民族心理積淀后,已經成為了負載著深層文化內蘊的水意象。黑格爾指出它已“不是以它們的零散的直接存在的面貌而為人所認識,而是上升為觀念。”〔1〕 水所形成的這些觀念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常常與時間、道德、女性、戀愛、婚姻的認識聯系在一起。
而水與女性、戀愛、婚姻的這種血緣情結進入真正意義的文學中,最早可以追溯到《詩經》中的國風部分。《國風》中的婚戀詩很多,其中與水有關的婚戀詩就有二十多篇。涉及的河流有二十多條,除了大家熟知的黃河、長江﹑淮水、漢水、涇水、渭水,還有淇水、汝水、洧水、等相對陌生的河流。水在《詩經·國風》情詩中出現的頻率很高。它與女性、愛情、婚姻究竟有哪些潛在的聯系?這些聯系存在怎樣的文化內蘊呢?
一、水意象承載的內容
眾所周知,《詩經》中最常用的一種表現方式是“興”。“興”是觸物以起情。物是動情者,詩人要“引起所詠之詞”,抒要抒之情,就必須“先言他物”,而描繪的景物,也就必然蘊涵著詩人觸物所起的情。《國風》中的女性詩,多以水起興抒發對愛情的忠貞專一,水帶給青年們的是希冀與情思。
(一)水邊是女性引發情思的場所
《周南·汝墳》、《周南·關雎》﹑《陳風·澤陂》幾首都是思念丈夫或戀人之作,詩中的主人公滿懷著濃重的心事,到哪里去排遣呢?她的思緒或腳步會不由自主的來到水邊。這時的水總是最忠實的見證者,見證著或靜靜地傾聽著水邊曾發生或正在發生的一切事情。
(二)以水興起女性相思之苦
《 國風》中的水邊情詩并不是全都洋溢著歡樂和喜悅,也包含著很多與情人不得相見的苦悶和愁思。這類詩多以水來引起詩人們內心世界情感的抒發。《邶風·匏有苦葉》“匏有苦葉,濟有深涉。深則厲,淺則揭。”通過匏兒的成熟可以渡河,水淺則把匏兒高舉直接淌水過來的敘述,充分表現了作者對情人的思念和渴望相見的情感。提到相思,《詩經》中多用“悠悠”一詞,如《邶風·泉水》“我心悠悠”,《鄭風·子衿》“悠悠我心”。張順微在《說文解字注》云:“悠從攸聲,聲亦兼意,謂相思之長也。”而“攸”,《說文》則云“行水也。”〔2〕可見水之綿長不絕常常讓人聯想到相思,對于為相思之情所困的女性,它無疑是最為合適的抒情載體。蕩漾不定的流水,也正與處在相思焦慮中的女性的心神不寧相一致。
(三)以水興起女性遭棄之痛
在《詩經》的女性詩中以水作喻,以水起興的句子,往往能夠緊扣詩中情,事與景比附自然貼切,即使在棄婦的怨情悲吟中也將視線定格于水上。
《衛風·氓》寫衛國一個女子從戀愛到遭棄的全過程。在這首長篇敘事詩中,女主人公以自己的親身經歷敘述了自己的戀愛﹑ 婚姻到遭棄的全過程。“水”在這里一共出現了三次。而這三次的出現,正好貫穿于女主人公與氓痛苦婚姻的開始到結束。詩中三處提到淇水,其中兩處以淇水為喻,深刻揭示了棄婦悲憤又茫然的心靈軌跡。“淇水湯湯,漸車為裳”以水深浪高,車子在淇水的風浪中顛簸掙扎的危險,形象地比喻出女主人公家道的苦況和愛情的危機;“淇則有岸,隰則有畔”反比出女主人公對一去不復返的以往情愛的深重痛惜﹑無邊哀怨和對負心人的強烈憤慨。水意象在這首詩中出現在她與氓交往的每一個關鍵環節。在這些環節中,水都脫離了它本身,而是作為一意象,承載了不同的內容。無論是愛情的見證,還是自己的義無返顧,無論是對氓的堅持,還是與氓的訣別,都在不知不覺中被女主人公賦予了特定的內容,而這些內容在有意無意中訴說著女主人公的愛情,她的心境﹑她的勇敢﹑她的堅強。
由此可見,在人類進入了所謂的文明社會后,在以禮樂文化而著稱的周代,女性的地位已逐漸走向淪落,男女平等的狀況受到人為的壓抑。
(四)水意象成為女性反抗不公命運的工具
《國風》中有相當一部分女性詩,是再現女性的各種反抗行為和她們決心奮起反抗的精神。這些詩同樣都與水聯系在一起。
《邶風·柏舟》中寫到:“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我心匪鑒,不可以茹”這首詩從語氣上看出自女子口吻。開篇便以順水飄零的柏舟起興,以動蕩的水中搖動的小舟,來比喻孑然一身無所依附。女主人公不僅被男家遺棄,甚至連父母兄弟還辱罵她,她感到委屈悲憤痛苦。因而付出一連串憤怒抗掙之音。她不僅對忘恩負義的丈夫不滿,而且對不理解她的父母進行了大膽譴責。這在禮教束縛人思想的周代,是需要勇氣和膽識的。
《國風》中的女子借水所張揚的自由思想和個性解放確實是彌足珍貴和發人深省的。敢于替自己做主,勇于反抗家族禮教,這既是對叛徒的歌頌,也是對自我價值的肯定。
通過以上討論,我們認為《國風》中以各種面貌出現的水,幾乎都與女性有著密切的聯系。她們或者在水邊表露心跡﹑訴說愛情,或者借水抒發誓言,或者以水比喻自身命運,激起反抗。無論以何種形式出現的水意象都把上古女性的美好品質表露無遺。她們與水共存共現的命運使得后世一直沿用,甚至水便成為女性的代名詞。
那么水為什么會與女性﹑戀愛﹑婚姻聯系在一起,這一現象背后具有怎樣的文化內蘊呢?
二﹑水意象的文化內蘊
《國風》呈現出的是一個洋溢著生命氣息的世界,而女性是這一自然之美的靈魂所在。水邊之地,是女性活動最理想的自然場所。在水一方有伊人獨立: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在湞洧河畔有少女傾吐愛意。既有在春日水畔采摘勞作的女子《召南·采蘩》亦有駐足水邊黯然流淚的怨女。于是,《國風》中的水,作為一種文化意象,首先以典型場景的身份出現在女性背后。詩人為什么會選擇水意象?“物象描寫是一種文化選擇,正因為周文化精神作用于詩人,才使他們在《詩經》中選擇了此類物象而不選擇彼類物象”〔3〕我們認為,女性多以水邊為活動場景的原因可以歸結為以下幾點:
(一)水生神話信仰
《詩經》記載的是西周初年的社會生活,它所處的時代正是在口耳相傳的神話故事﹑神話傳說的積淀中成長起來。《周語·晉語》載“昔少典取于有嬌氏,生黃帝﹑炎帝。黃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4〕《列女傳》上說“契母簡狄者,有娀氏之長女也。當堯之時,與其妹姊浴于玄丘之水,有玄鳥銜卵而墜之?簡狄得而含之,誤而吞之,遂生契焉。”
〔5〕
這些都折射出了中華民族對于創造出生命的認知心里:女性和水是生命開始。
古希臘哲學家泰勒斯認為“水是萬物的始基”而在《詩經》產生的周代,華夏民族開始以農耕文化為主脈生息繁衍,水因其灌溉作用而為周人所重視。沒有了水就沒有了生活的源泉,沒有了生存下去的可能。在他們看來,水與生存血脈相連,是永恒生命力的象征。因此水作為一種自然物質被攝如國風中,本身就蘊涵了生命的靈氣。
而在水生神話中除了水這一構成要素外,另一個構成要素就是女性。在上古傳說中,是女性神女媧用泥和水塑造了人類形象。因而女性成為了人類的母親,人類的圖騰,是女性締造了生命。
因而國風中的女性和水在生命的給予者這一神圣身份上具有同一性,共同接受著人類的崇拜。
(二)陰柔之美
隨著生產力的提高,人類思維能力不斷發展,人們開始逐漸地用審美的眼光來重新審視“水的特征”,發現水的澄明﹑純美等自然屬性與女人純潔﹑美麗﹑溫順柔和等天性相暗合,都具有一種陰柔之美。所以水便開始常常與女人聯系在一起,甚至一定意義上成為女性的象征。
這種陰柔之美的范型來自于《周易》八卦中的坤卦,“三偶為陰,其卦為坤,其象為地,陰之成形,莫大乎地,地勢卑順,故名為坤”〔6
《易傳· 系辭》有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7〕自古以來,中國的傳統女性所表現出的都是坤卦所具有的柔和寧靜陰柔之美。在審美傾向上,女性美等同于柔弱美.而《淮南子·天文訓》記載“積陰之寒氣為水”〔8〕說明水性屬陰性。這樣女性與水在美學的審美特征中有了直覺的關聯。寫到悠悠流水自然想到溫暖的女性;寫到女性的喜怒哀樂常以水為起興和烘托,使得女性和水又親近了幾分。(三)性隔離,性禁忌的束縛
詩經國風婚戀詩中,水給少男少女帶來相悅相愛的氛圍,是醞釀愛情發酵之物,但水也成為了愛情的阻隔,情愛的禁忌物---禮的象征。
茫茫的江水成為戀人之間無情的阻隔。最典型的如《秦風·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周南·漢廣》:“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寫的都是主人公無論如何努力,都不能渡過眼前茫茫的江水,去和自己心目中的戀人相見。
這種由原始的生命欲求,向個人愛情及其精神品格上的升華,同時在《詩經》時代也被打上了宗法社會的某些烙印。這樣,詩中的水意象有時就由愛情阻隔之意進而轉化為象征著情愛的禁忌物---禮,正如傅道彬曾從文化原型的角度做過一番分析考究,并總結說:“首先水限制了異性之間的隨意接觸,在這一點上它服從于禮的需要和目的,于是它獲得了禮儀相同的象征異味。
提到禮,這就要追溯到上古社會的男女隔離制度。上古曾實行一種寓于“學宮”的集體住宿制度。貴族男女在八歲以后的少年時期,離開諸父諸母,而寄宿到學宮和女宮。男居男宮,女居女宮。學宮的周圍有三面或四面都環繞著注滿水的深溝,使之與外界隔離。這種學宮的隔絕時期開始在知女色后。過去的研究者包括古代的注家,都單純把這種禮知的記載看作是一種理想化的貴族教育制度,沒有意識到它實際上具有兩性禁忌和隔離性質。
不管這是原始的兩性禁忌觀念的遺留,還是周代禮教文明的結果,周代學宮制度的存在,使我們更深刻的理解到,為什么國風的婚戀詩中會有那么都反映“思男”“思女”對著面前的水無法逾越一步,只能無可奈何地嘆息。痛苦地折磨自己,或是只能偷偷地萌生愛情的幻想的詩,就像《秦風·蒹葭》《周南·漢廣》等詩中所唱的那樣。
在國風詩中水已經不僅僅是自然界的恩賜,新生命的源泉,女性的陰柔美,男女之間愛的象征,更是兩性之間的自我約束的“禮”的象征.但是,自然界的水可以游而過/涉而過/乘伐而過,象征禮的水卻是無情的阻隔,才是最難跨越的。
那么,水所表征的這種距離與阻隔,在審美上具有怎樣的影響呢?
三 水意象的審美效果
(一)悲劇之悲
水的阻隔和距離使女性成了悲劇中的主人公。因為它的存在,男女兩性之間的接觸受到了限制,于是求女的理想便有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愛情的不可實現,愁思的難以排解便使得詩歌被籠罩在一種悲的氛圍中。水的阻礙之所以在周人的觀念中如此深刻鮮明,與其在原始先民的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是分不開的,對于尚處于低級生產力與社會生活水平的原始人類來說,水在給予他們生命的同時,也給人類帶來了難以消除的災害.人類征服自然能力的有限,使得先民在面對這滾滾流水之時往往表現出無可奈何的一面,因而,水意象被看作是距離,阻礙的象征,折射出原始人類對水敬畏的心理。詩經中,水的阻隔作用使它成為隔離女性與外界接觸的自然物質,而它所象征的禮也作用于周代的女性,使之恪守婦道,不越雷池半步。與男性相比,水對于女性的束縛作用遠遠大于男性。反映在愛情上,禮教對女性的需求也要苛刻于男性。與男性的”求之不得”的悲劇相比,被水隔離的女性,悲劇性更大。(二)悲劇之美
雖然水的阻隔造成了國風中女性的悲劇的一面,但我們不得不承認,正是因為有了水的距離,女性也才能夠表露出她的美。雖然美的事物往往有些遙遠。
朱光潛先生曾指出:“一個普通物體之所以變得美,都是由于插入一段距離而使人的眼光發生了變化,使某一現象或事物得以超出我們的個人需要和目的的范圍?”
〔10〕
在《詩經·國風》中水無疑是使女性產生美所需要的距離。《秦風·蒹葭》中”伊人”首先是一個可感的對象,但卻又被距離所隔。有距離而又可感,對于追求者來說,女主人公具有著朦朧之美,是理想化的”伊人”。她激發起男主人公的全部熱情﹑期望﹑勇氣去投入追求。
這種有水的隔離而使女性成為理想之寄托的情節,自國風始,對后世產生了極大影響。李白讓如花美人身處“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綠水之波瀾的云端。”曹丕吟詠著“朝游江北岸,夕宿瀟湘址”的南國佳人。可見,國風中以女性為抒情對象的求女詩中,水的距離不僅隔離出相思之情更隔離出了女性之美,這種受阻隔型審美形態正揭示了愛情的悲劇,而這種悲劇使詩經產生了巨大的審美力,水在這里起到無法替代的作用。
“水”這一自然物質的流動性和延續性正好象征了我們中華民族文明的發展歷程。
在原始社會中,先民的男女關系是一個逐步發展的過程。在最初階段,肉欲關系是男女之間的基本關系,在這個時候,情感在男女之間幾乎不占任何比例。接著,就有了生殖關系,以維系種族的生存和延續。在接著才進入戀愛階段。應當承認,這種過程是進步的,是我們人類從蠻荒走向文明所必須的,但同樣無可否認的是,像水一樣阻隔男女之愛的規范和束縛造成了對人類自然欲望的某種程度的壓抑。正是這種壓抑導致了愛情悲劇的誕生。其實這種悲劇體驗在西方是普遍存在的,在《圣經》里,亞當和夏娃原來就是一個整體,在伊甸園里過著自由自在的快樂生活,可是偷吃禁果后,他們明白了善惡美丑,于是相互躲避,從此有了距離。而這種距離某種程度上正是心理距離的結果,成為“在水一方”愛情悲劇美的核心之所在。
透過詩經國風婚戀詩中“水”的意象,我們似乎看到了她的后面有著更為深邃的意義世界。在這個世界中,“水”既意味著生命之源,又象征著男女之間的愛情,同時更象征著愛情的禁忌物---禮。只有深入到這樣一個豐富的世界中,才能真正認識到“上古無名詩人心目中的“水”與我們今天所感受到的水有著多么大的不同。
注釋:
[1]朱立元 《黑格爾美學》 第55頁 復旦大學出版社 1976年版 [2]徐中舒 《說文解字段注》 第103頁 成都古籍書店 1981年版 [3]趙明 《先秦文學史》 第82頁 吉林大學出版社 1999年版 [4]崔高維 《國語》 第234頁 遼寧教育出版社 2001年版 [5]鄭小霞 《列女傳匯編》 第67頁 北京圖書館出版社 1992年 [6]吳兆基 《周易》 第100頁 時代文學出版社 2001年版 [7]吳兆基 《易傳·系辭》 第167頁 時代文學出版社 2001年版 [8]陳廣忠 《淮南子譯注》 第 267頁 吉林文史出版社 1987年版 [9]《藝術百家》 2006年第七期 第4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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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送別詩中的意象研究(精選)
摘要: 意象,簡單地說就是沾染或滲透了詩人情感而有所變形的形象,是主觀情理和客觀形象的融合。意象中的“象”是屬于客觀的,物質的,意象中的“意”是屬于主觀的,精神的。
在古代送別詩中,常見的意象有長亭與短亭、南浦、楊柳、美酒等。營構意象時應注意幾個問題是:其一要注意意象的鮮明和具體;其二要注意群體效應;其三要注意掌握好意象的密度和節奏;其四要注意賦予意象的性質。詩中營造好的意象使之融入作者自己的某種感情色彩,制造出一個特定的藝術天地。
關鍵詞: 意象 長亭 南浦 楊柳 美酒
送別詩中的意象研究
徐
雪
目錄 意象的概念……………………………………………………1 2 送別詩中常見意象……………………………………………1 2.1長亭與短亭………………………………………………1 2.2南浦………………………………………………………2 2.3楊柳………………………………………………………4 2.4美酒………………………………………………………5 3 營構意象幾點注意問題………………………………………6
參考文獻…………………………………………………………7
在中國古代詩歌中,特別是唐宋詩歌中,送別朋友的詩歌如累累碩果,綴滿枝頭;其繁多而又精彩。詩人的抒情往往不是情感的直接流露,也不是思想的直接灌輸,而是詩人深入的努力去挖掘生活中一切可以利用的物象來宣泄和附著自己的情感。詩人的聰明往往就在于他能夠創造一個又一個新穎的“意象”來抒發自己的感情。
意象,是中國古代文化尤其是古代詩論中一個常用的概念,而它的內涵卻一直沒有明確的一致的界定。或指意和象,或指意中之象;或對意象的理解接近于境界,或對意象的理解接近于藝術形象,構成意象的要素是象,是物象。意象的概念
意象,簡單地說就是沾染或滲透了詩人情感而有所變形的形象,是主觀情理和客觀形象的融合。
袁行霈先生在《中國古典詩歌的意象》一文中指出:“物象是客觀的,它不依賴人的存在而存在,也不因人的喜怒哀樂而發生變化。但是物象一旦進入詩人構思,就帶上了詩人的主觀色彩。經過兩方面的加工:一方面,經過詩人審美經驗的淘洗和篩選,以符合詩人的美學理想和美學趣味;另一方面,又經過詩人的思想感情的化合和點染,滲入詩人的人格和情趣,經過這兩方面加工的物象進入詩中就是意象。意象中的“象”是屬于客觀的,物質的,意象中的“意”是屬于主觀的,精神的。送別詩中的常見意象
在古代送別詩中,常見的意象如:長亭、短亭、陽關、古道,北梁、南浦,芳草、楊柳,明月、夕陽,青燈、美酒等。下面我將對有代表意象如長亭與短亭,南浦,楊柳,美酒加以剖析。
2.1長亭與短亭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千百年來,故國鄉土之恩,骨肉親人之念,摯友離別之感,牽動了多少人的心弦,“離別”也就成為我國古典詩歌中的重要內容。從先秦的《詩經》到兩漢的樂府,從唐代的詩歌到宋元詞曲以至明清的詩文,離別之情唱之不盡,如長江之水源遠流長。中國人自古以來就崇尚友道,珍惜友情,所以人們很重視好朋友之間的聚散離合。“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蘇軾《水調歌頭》)離別雙方是行者與居者。因為古代生產力低下,交通不發達,山川阻隔,道路坎坷。交通工具只有兩類:一是陸路的車馬,一類是水路的舟船。
從陸路離去,遠行代步者或是乘車(各種各樣的車)或是騎馬(也包括其他善走的牲口)在車馬所行的古道旁,早在秦漢時便開始置亭供行旅停息休憩或送別餞行之用。“水毒秦涇,山高趙陘;十里五里,長亭短亭。”(北周時庾信《哀江南賦》)當時是十里設置亭,故稱“十里長亭”。倪璠注《白孔六帖》“館驛”條中有句曰:“十里一長亭,五里一短亭。”唐代詩人李白《菩薩蠻》詞曰:“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瞑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玉階空佇立,宿鳥歸飛急。何處是歸程,長亭連短亭。”所以在中國古代送別詩中,經常看到長亭短亭的意象;而一個只要有一定的中國詩歌修養的人,一旦在詩歌中看到“長亭、短亭”的意象,眼前便會自然地浮現出在長亭古道,衰柳斜陽的背景上古人設宴餞行的情景,并油然而生“舉手長勞勞,二情同依依”(《孔雀東南飛》的惜別之情,近有一首《送別》歌是這樣唱道:“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李淑同詞)2.2南浦
從我國的自然地理環境上看,自古以來就西高東低,北干南濕。包括黃河流域中原一帶在內的北方地區,多山脈丘陵,河流很少;所以北方地區主要靠陸路交通,交通工具主要是車馬。然而長江流域為主的南方地區,平原廣闊,江河湖泊,縱橫交錯,交通主要靠水路,乘舟船卻極為方便。在古代送別詩中,南方詩人和北方詩人,或者說詩人在南方寫的詩或在北方寫的詩所選的意象有明顯的差異。南方的送別詩中,“長亭”“短亭”“陽關”“古道”等意象很少,與江河相關的“浦”或叫“南浦”的意象常見,如屈原的《九歌·湘君》中有“望涔陽之極浦,橫大江兮楊靈。”《九歌·河伯》中有“日將暮兮悵忘歸,唯極浦兮寤懷。”等。
浦,《說文》曰:“水濱也”《風土記》曰:“大水小口別通為浦。”這里有大小河流處的意思一乘舟別離的情景倒很切合。所謂“南浦”一是指實指某一具體地名,這在中國大地簡直說不清有多少處;一般說來,在某一地區中位于這個地
區南側 的水浦,這個地區的人就習慣上稱之為“南浦”。如《豫章記》曰:“南浦在廣潤門外,往來艤舟之所。”這樣一類情形比較多。另一種是泛稱,泛指河流分口處。那么,這一泛稱是什么時候開始演變為水路送別詩中比較固定的意象的呢?據初步考察,最早是跟屈原《九歌·河伯》中“子交手兮東行,送美人兮南浦”這一名言有很大關系。但在屈原之后包括秦漢魏晉在內的七、八百年間,送別詩中運用“南浦”這一意象的情況并不多,甚至可以說十分罕見。使得“南浦”這一意象和送別情懷形成比較固定聯系的,我以為應得力于南朝宋齊之間的文學家江淹所定怕那篇著名的《別賦》。
《別賦》中“春草碧色,春水淥波;送君南浦傷如之何”了。南朝宋齊之后的送別詩中,“南浦”的意象明顯的多了起來;而且基本上不再是用于專稱某地,而成了水路登舟送別地點泛稱。如齊之后梁詩人謝眺《鼓吹曲·送遠曲》詩中曰:“北梁辭歡宴,南浦送佳人。”梁之后詩人張正見《征虜亭送新安王應令》詩曰:“風吹臨南浦,神駕餞東平。??歧路一回首,流襟動眷情”等等。
就這樣,一代一代的詩人承襲了這一手法將離愁別緒的情懷,不斷地添加到“南浦”這一意象上。到了唐代詩人筆下則更為普遍,“南浦”在詩中俯拾即是。如盛唐詩人王維《送別》詩曰:“送君南浦淚如絲,君向東州使我悲。為報故人憔悴盡,如今不似洛陽時。”李白《贈漢陽輔錄事二首》前四句曰:“鸚鵡洲橫漢陽流,水引寒煙沒江樹。南浦登樓不見君,君今罷官在何處。”中唐詩人白居易《南浦別》詩曰:“南浦淒淒別,西風裊裊秋。一看腸一斷,好去莫回頭。”李賀《黃頭郎》詩曰:“黃頭郎,撈攏去不歸。南浦芙蓉影,愁紅獨自垂。”清人王琦注中引曾益曰:“南浦,送別之地。”
唐宋詞中“南浦”的意象也很多,其意趣乃承襲唐詩,沒有新的變化。宋代詞人柳永《傾杯》詞上片曰:“離宴殷勤,蘭舟凝滯,看看送行南浦。情知世上,難使皓月長圓,彩云鎮聚算人生,悲莫悲于輕別,最苦正歡娛,便分鴛侶。淚流瓊臉,梨花一枝春帶雨。”張元干《賀新郞·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詞曰:“天意從來高難問,況人情易老悲難訴,更南浦,送君去。” 石孝友《更漏子》詞曰:“北沙門,南浦岸,望得眼穿腸斷。”劉辰翁《蘭陵王》詞曰:“玉纖采處,銀籠攜去,一曲山長水遠。采鴛雙慣帖人飛,恨南浦,離多夢短。”到了元明清的詩詞中“南浦”的意象依然經常出現;比較典型的如清人沈樹榮《送別》詩寫
道:“落葉楓林兩岸秋,曾于南浦動離愁。只今一片江頭月,不照歸舟照去舟。”
總之,在“南浦”這個意象上,積累和沉淀了戰國詩人屈原之后歷代詩人的離別情咸。所以凡是有中國古代文學知識作一定的中國文學修養的人,只要一看到“南浦”這個意象,就會象鋼琴上敲擊了某一個特殊的琴鍵,立即會發出一片特殊的聲響一樣,也一定會在腦海里喚起一片聯想——一片有離別情懷的聯想。不管是親人離別也好,友人離別也好,戀人離別也好,總之聯想起來的是一種令人黯然神傷的離愁別緒。
2.3 楊柳
楊柳,是中國古代送別詩中描寫得最多,也是最優美動人,情意綿綿的一個意象。追溯一下,我認為最早在詩中寫到楊柳,并且對后世產生很大影響的是先秦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中的《小雅·采薇》篇。此篇描寫的是戰后幸存的征人,于歸家途中撫今追昔的萬千感慨。其中“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兮,雨雪霏霏。”四句,最為后人所稱道。南朝劉勰在《文心雕龍·物色》篇中稱贊道:“灼灼狀桃花之鮮,依依盡楊柳之貌。”認為“楊柳依依”生動地表現了楊柳的婉軟美好之態。楊柳的依依之態和人們的依依惜別之情的意蘊。
南朝梁陳和唐人在寫《楊柳》時,歌辭大多數仍然是抒發傷春惜別之情,而且常常跟懷念征人之情聯系在一起,如唐人王之渙的《涼洲詞》曰:“黃河遠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因為楊柳和別離的關系密切,致使《折楊柳》曲也多寫離愁別緒。李白那首《春夜洛城聞笛》七絕寫道:“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
其次,楊柳的意象跟離別聯系在一起,還有一個因素,就是在漢字中“柳”與“留”諧音相近,折柳送客,暗中寄寓殷勤挽留的間愿。
折柳送客,至唐代此風最盛。唐代長安人送客,一般到灞橋折柳而別。唐代詩人裴說《柳》詩曰:“高拂危樓低拂塵,灞橋攀折一何頻。思量卻是無情樹,不解迎人只送人。”
宋詞中的“楊柳”意象也十分豐富。其中有的是作為實物來歌詠春風景或傷春惜春之情的。宋祁《木蘭花》詞中有句曰:“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但是,宋詞中寫楊柳的,更多的還是繼承了唐詩和前人詩中“楊柳”意象 的本意,即跟離情結合在一起。如柳永惜別名篇《雨霖鈴》中有句曰:“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秦觀《江城子》上片寫道:“西城楊柳弄春柔,動離憂,淚難收。猶記多情曾為系歸舟,碧野朱橋當日事人不見,水空流。”
送別詩中為什么寫楊柳,歸結為兩點:一是表示依依惜別之情,二是表示殷勤挽留之意。清人褚人獲在其《堅瓠廣集》卷四中說道:“送行之人,豈無他枝可折而必折柳者,非謂津亭所便,亦以人之云鄉,正如木之離土,望其隨地皆安,一如柳之隨地可活;為之祝愿耳。”希望行客不要為離別難過,不必執著的依戀故土;而要像柳之隨地可活一樣,走遍天涯,漂泊海角,都要隨遇而安,無往而不適。
2.4 美酒
除了長亭與短亭、南浦、楊柳這三個意象外,送別詩中寫得非常多的一個意象就是美酒。元人楊載曰:“凡送人多托酒以將意,寫一時之景以興懷,寓相勉之詞以致意。”(《詩法家數》)如果說中國古代送別詩中總是泛著酒光、飄著酒香,回蕩著“對酒當歌”的高吟低唱,那是一點也不過分的,其中最有名的還要數唐代詩人王維的那首《渭城曲》:“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王維還有《送別》詩曰:“下馬飲君酒,問君何所之。君言不得意,歸臥南山陲。但去莫復問,白云無盡時。”
唐宋詩人詞人將美酒與送別離情聯系在一起的詩歌,舉不勝舉。如楊炯《送梓州周司功》詩曰:“御溝一相送,征馬屢盤桓。舉杯聊勸酒,破涕暫為歡。別后風清夜,思君蜀路難。”李嶠《送李邕》詩曰:“落日荒郊外,風景正凄凄。離人席上起,征馬路旁嘶。別酒傾壺贈,行書掩淚題。殷勤御溝水,從此各東西。”李白《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三首曰“巴陵無限酒,醉殺洞庭秋。”又《魯郡東石門送杜二甫》詩曰:“醉別復幾日,登臨遍池臺。何時石門路,重有金樽開。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徠。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
宋人范仲淹抒寫離情的詞《御街行》的下片曰:“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殘燈明滅枕頭欹,諳盡孤眠滋味。都來此事,眉間心頭,無計相回避。”楊萬里《送子仁侄南歸》詩中有句曰:“酒為吾人綠,花知百日黃。”《留蕭伯和仲和小飲》曰:“要入詩家須有骨,若出酒外更無仙。三杯未必通大道,一醉真
能出百篇。”
我國的酒文化十分豐富!古人以飲酒為一種人生樂趣,如唐詩人李白寫道:“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已聞清此圣,復道濁如賢。賢圣既已飲,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月下獨酌四首》)岑參高歌:“一生大笑能幾回,斗酒相逢須醉倒。”(《涼州館中與諸判官夜集》)夏夷中《飲酒樂》寫道:“日月似有事,一夜行一周。草木猶須老,人生得無愁。一飲解百結,再飲破百憂。白發欺貧賤,不入醉人頭。我愿東海水,盡向杯中流。安得阮步兵,同向醉鄉游。”宋代大詩人陸游《對酒》詩曰:“閑愁如飛雪,入酒即消溶。對花如故人,一笑杯自空。” 朋友歡聚時是一定要飲酒的,如王維的《少年行》詩曰:“新豐美酒斗十千,咸陽游俠多少年。相逢義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在離別時舉杯痛飲,其不僅是抒情,遣懷,解愁,更重要的是飽含有深深的祝福之意,就像唐詩人高適所放歌那樣:“莫愁前路無知已,天下誰人不識君”(《別董大》)總之,送別詩這一中國古典詩詞中常見的主題,以其深厚的文化背景為我們描繪了現實生活中離情別緒的體驗,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營構意象的幾點注意問題
中國傳統詩論實指寓情于景,以景托情,情景交融的藝術處理技巧,詩歌創作過程是一個觀察、感受、醞釀、表達的過程,是對生活的再現過程。作者對外界事物有所感,心有所情,便將之寄托給一個選定的象,使之融入作者自己的某種感情色彩,并制造出一個特定的藝術天地,使之讀者在閱讀詩歌能夠根據這個藝術天地進行二次創作,在還原詩人所見所感的基礎上滲露自己的感情色彩。然而營構意象還要注意以下幾個問題。
首先,注意意象的鮮明和具體,使之具有繪畫與音樂般的美感,能夠喚起他人視覺和聽覺的表象來。要講究意象的力度,在鮮明具體的意象中灌注詩人為生活哲理的發展,體現詩人的主觀情感。象是通過詩人心靈過度了的主觀之象,帶有強烈的主觀色彩;而意則是具象化了意,附于鮮明生動的物化形態。在詩中意與象始終是融合在一起的。至于意象的力度則是由特定的詩的語言環境生成的,在中國 的古典詩歌中亦不乏意象力度強烈的例子,如唐代浪漫主義詩人李白 的“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望廬山瀑布》)就明顯地讓人受到意象的力量和速度的強烈感染。
其二,要注意意象群體效應,增強詩的藝術張力。選取全詩的中心意象,將全部情感聚焦其上,形成全詩的依托和支點。在這根主線牽引下,對各“支意象”予以優化組合,構建全詩意象群,糾合強大的力量指向詩人的內心世界。
其三,注意掌握好意象的密度和節奏。意象的疏密和節奏取決于詩人的心態。緊張的心態多用激烈,快速的意象 節奏;而舒展,沉穩的心態則用舒緩、沉重的意象節奏;意象群越繁,意象越多,變幻越復雜,轉化節奏也越快。
其四,注意賦予意象多義的性質。艾青說:“意象是詩人以感覺向他所采取的材料的擁抱,從感覺出發,卻又超過了感覺,因為詩人要透過感覺來抒發情思。意象是服從和服務于全詩的主旨的。詩人有特權去改變日常的感知。既可借通感來替換感覺,也可用想象來改變感覺使意象扭曲變形。賦予意象多義的性質,使其相互獨立,又自成格局,不著痕跡地讓意象相互關聯,可以營造出統一的詩境,意象的合理運用,寓明晰于朦朧之中,極大地擴張了詩的內涵和輻射功能,增強了耐讀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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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淺談《詩經》愛情詩中的女性形象
淺談《詩經》愛情詩中的女性形象
【摘要】《詩經》是我國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奠定了我國詩歌的優良傳統。它塑造了豐富多彩的女性形象,這些詩主題的揭示主要是通過對一系列女性形象的刻畫來完成的,我們從中可以體會那個時代女性對待情感、婚姻、生活的基本態度,了解夫權文化背景下女性在婚姻家庭中所遭受的精神痛苦與情感奴役、地位低下的真實境況,進而理解中國女性在漫長的歷史發展進程中為爭取平等與自由所做出的奮爭與犧牲。
【關鍵詞】詩經愛情詩情感女性形象
【引言】 《詩經》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部詩歌總集,收集了大約從周朝初年到春秋中葉五百多年間的歌謠與作品,涉及到當時從貴族乃至平民的各個階層的生活與風俗。而《詩經》中有關女性的作品非常多,占其總數305篇的三分之一,其中與女性愛情有關的作品為數不少。《詩經》是我國現存最早的涉及到男女愛情的詩歌總集,《詩經》塑造了豐富多彩的女性形象:她們大體可分為純真爛漫型、熱情潑辣型、畏縮癡情型、剛烈果敢型、哀婉悲戚型、彷徨疑懼型和情深意長型。
一 積極爛漫型
1.1 純真爛漫的女性形象
《召南·摽有梅》中“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此篇描寫的少女絲毫不掩飾求偶的急切心情,大膽地表示:“求我庶士,迨其謂之!”,歌者渴望愛情,就坦率表白,就主動地追求幸福的形象躍然紙上。這種主動追求是發乎于內心愛的萌動,將歌者急于嫁人的迫切心情和誠摯愿望表現得淋漓盡致。這種對愛情的熱烈追求,悉性自然,合乎人性的自然發展,無需遮遮掩掩。而她們的愛也像其性格一樣,熱烈中滲透著野蠻勁,這種大膽直率的美,無拘無束,發自純真的靈性。至今看來依然讓人掩卷之余仍能深深回味無窮。
1.2 熱情潑辣的女性形象
《邶風·靜女》中“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中的靜女很具代表性。善良、美麗的靜女,原本和情郎約好在僻靜的城隅相會,但調皮的她一到約 1
會地點就先藏了起來捉弄一下情郎,使癡情的小伙子焦急萬分地“搔首踟躕”。那種焦急萬分,左顧右盼、不知如何好情景描述得活靈活現,現實生活氣息十分濃厚。在這情形之下,“靜女”再也難忍心“俟”下去了,就突然地出現于情郎面前,多情地“貽我彤管”。一個天真、活潑的少女形象就栩栩如生低呈現在大家面前。這些帶著少女特有的心性姑娘,熱情地追逐著愛情的幸福,盡享愛之甜美。她們一個“彤管”,用她們原始的純樸的方式表達著真摯的情思,女子的多情表露無遺。這些姑娘,帶著少女特有的天真爛漫,熱情地追逐著愛情的幸福,盡情地享受著愛情的甜美。
1.3 畏縮癡情的女性形象
《鄭風·東門之墠》:“東門之墠,茹藘在阪。其室則邇,其人甚遠。東門之栗,有踐家室。豈不爾思?子不我即!”,少女心系鄰家帥小伙,“其室則邇”,但有不甘主動接近示好,“其人甚遠”,只在心中默默慨嘆:“豈不爾思?子不我即!”即使她們獲得了男子的愛,盡管內心的愛熾烈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但絕不肯親自去找他,讓一顆灼熱的心在痛苦的相思中煎熬著:“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縱我不往,子寧不來?”少女深沉矜持與扭捏的性格特點展示得淋漓盡致。這一形象群的婦女即使與男子一見鐘情,有心相許,卻也要說“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兮,無使也吠”。寥寥數語,道破了少女微妙的心理,使得一個個可愛嬌羞的婦女形象活生生地出現在我們面前。
1.4 剛烈果敢的女性形象
這一形象群體的女性對情愛非常指著癡迷,更對強加于自己的婚姻予以堅決的反抗,表現了對愛情、婚姻的理想追求。《王風·大車》:“大車檻檻,毳衣如菼。豈不爾思?畏子不敢。大車啍々,毳衣如璊,豈不爾思?畏子不奔。谷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皎日。”在自由亂愛得不到家庭、社會的認可與祝福情況下,是她首先向情郎提出私奔,“豈不爾思?畏子不敢”、“豈不爾思?畏子不奔。”更是以指天誓日表示自己生死不渝的愛來打消情郎的猶豫與膽怯:“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皎日!”為了能與自己心愛的人結合,她頂著巨大的社會壓力,甚至于“拿生命孤注一擲”:活著不能同房宿,死后也愿同壙埋。這樣堅定的愛情追求,這樣大膽的愛的宣言,今人讀來,仍使人不免為之動容。
二命運多舛型
2.1 哀婉悲戚的女性形象
《氓》則自訴了女主人公從戀愛、結婚、直到被虐待、遺棄的經過情景。詩中所寫的人物和事件很具有代表性,揭示出了古代婦女所遭受到的欺壓和凌辱,反映了男尊女卑不平等的婚姻制度不合理的現實。《衛風·有狐》:“有狐綏綏,在彼淇梁。心之憂矣,之子無裳。有狐綏綏,在彼淇厲。心之憂矣,之子無帶。有狐綏綏,在彼淇側。心之憂矣,之子無服。”這位少女熱戀著那個特立獨行的男子,但懼于禮教的束縛,難以相親相愛,可是姑娘 “心之憂矣,之子無裳”。殘酷的禮教桎梏著純潔善良少女心中的愛,將她的幸福毀于一旦,也將她那活潑開朗的天性泯滅了,使她們變得膽怯憂郁,充滿哀怨。而在“如何如何,忘我實多!” 詩中婦女懷疑自己被丈夫遺棄,她那種憂傷、哀怨、欲愛不能的辛酸、迷茫的感情和焦急無措,叫人不能不為她深表同情? “宴爾新昏,以我御窮。有光有潰,既詒我肄。不念昔者,伊余來既土!”則入木三分地描寫了棄婦的哀怨:你有新人多快樂,拿我舊妻擋困窮,與今人“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的控訴有異曲同工之妙。粗聲惡氣打又罵,還要逼我做苦工。不念昔日情綿綿,你我恩愛一場空。勤勞、善良與賢惠換不回昔日的恩愛,痛訴喚不醒變心丈夫的良知。此類詩歌對始亂終棄、忘恩負義之徒進行了無情的揭露和鞭撻,對女性的那種哀婉悲戚給予了深切的同情。
2.2 彷徨疑懼的女性形象
由于受到禮制的束縛和壓制,在受到阻撓和破壞面前,相愛的戀人們或者矢志相愛、或忍痛辭絕,欲愛不能。《將仲子》更是此類詩歌的代表作。《將仲子》“將仲子兮,無逾我里,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將仲子兮,無逾我墻,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將仲子兮,無逾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中的少女心儀“仲子”,由于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而當“仲子”翻墻進園前來看她時,少女不敢與他接近:“將仲子兮!無逾我里,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極愛而不敢愛,怕爹娘責罵,怕兄長責罵,怕人多舌雜??姑娘的心被苦苦地折磨著。既不想讓家人失望,更不想被戀人誤解,小心翼翼地婉拒;既怕失去戀人,又怕耽誤戀人的幸福。一位聰明善良我見尤憐的好姑娘躍然紙上。
2.3 情深意長的女性形象
《葛生》是一首婦女悼念亡夫的詩。詩中先以“葛”之依附于“楚”,貼切巧妙地暗喻男女愛人之間的親密關系。而“葛生蒙楚”“蘞蔓于野”,則烘托了一種悲涼的意境和凄慘的氣氛。“誰與?獨處!”、“誰與?獨息!”、“誰與?獨旦!”等簡潔的問答,則一覽無余地展現了愛人去世后,女主人翁的內心的孤獨與傷痛。而“角枕”“錦衾”的絢麗生輝、光彩奪目,但枕上衾下卻是一具尸骨,光彩與死亡相襯,組合了一幅讓人強烈震撼的畫面,令人心酸!“夏之日、冬之夜”“冬之夜、夏之日”的回環修辭方式,表現了女主人公對死者的深深思念,只能是“此情可待成追憶”了!字字血、聲聲淚,哀婉凄愴、痛切心肺悼亡詩的《葛生》表現了女主人公對死者的思念是何等情重綿長!
作為我國社會發展形態從奴隸社會向封建社會過渡時期生活經歷的真實寫照,《詩經》中的愛情詩為我們展示了人類美好、純真的情感世界,折射出了上古時代那純正、沒有世俗的偏見的健康的愛情觀。
結論
《詩經》中的愛情詩,是古老的華夏民族在有了文字記載后,用詩歌表達的對所愛之人的愛慕,思念,情真意切。《詩經》是中國唯一一部脫去了脂粉與俗氣的情愛文學圣典。《詩經》中與女性有關的作品占其總數305篇的三分之一,與女性愛情有關的作品占其總數的五分之一。因此,可以毫不夸張地說,《詩經》是我國女性文學史的第一頁,是我國文學作品中最早對女性的關注。這些篇章對女性形象、女性愛情、女性命運的描寫,都折射出周代社會特有的文化內涵。研究這種現象,對于了解那個時代的女性及社會都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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