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北大法學院院長朱蘇力的畢業致辭(2002-2009)
北大法學院院長朱蘇力的畢業致辭(2002-2008)珍重自己(2002屆研究生畢業典禮上的致詞)
在三年或四年的勤奮的,或不那么勤奮的(有時甚至有點偷懶的),學習之后,你們以出色的,或不那么出色的,成績畢業了。你們戴上了碩士或博士帽。我代表北大法學院和全體教職員向你們表示熱烈祝賀。
你們即將遠航。不論你們在校期間曾有過多少抱怨,有過多少不快,或對我或其他老師有什么不滿,現在都請你們原諒,并且都正在過去;“而那過去的事”,如普希金所言,“都會變成甜蜜的回憶”。我相信,無論你們到天涯海角,北大,北大法學院都會不時在你們的夢境或閑談或周圍的議論中出現。當你們成功時,人們會說,沒說的,北大的!當你們平庸時,人們也會說,還是北大的!乃至當你們失敗或丟臉時,人們還會說,看看,居然是北大的!
是的,北大,北大法學院已經是你們生命的一部分了,是你們無法掙脫的一部分了。
但北大不能注定你們的命運。盡管你們已經成為品牌的象征,盡管隨著中國市場經濟的發展,品牌的效應肯定會日益顯赫,但無論成功和失敗最終都將屬于你們自己的努力。而我們,永遠只能用欣賞的、惋惜的、感嘆的目光看著你們。我們不可能替代你們。“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即使你在那里苦苦掙扎,我也只能默默注視。”人生的相互間性注定了也界定了我和你,界定了你們各自的區別,一個永遠無法抹去的個體的區別。
因此,在這臨別之際,我必須告誡你們:珍重自己。
珍重自己,并不只是珍重身體;更重要的是要珍重自己的才華,要珍重自己才華的運用。在未來的航程上,最危險的并不是漩渦、暗礁、驚濤、駭浪,而是古希臘神話中塞壬女妖,她用迷人的歌聲誘惑那些無畏且高明的水手,最終導致過往船只觸礁沉沒。而這種誘惑,在當代中國社會轉型期間,可能尤為突出。社會舊有的控制體系在一定程度上已經功能失調,現代的以法治為中心的社會控制體系尚未完成,因此在這一時期,種種誘惑可能驅使你們用自己的才智以各種名義、甚至以法治的名義干一些不道德的事、違法的事,齷齪的事、卑鄙的事;甚至做了,也可能不會被抓到,不受懲罰,特別是因為你有超過常人的聰明和才智。但我必須提醒你們,有許多事,如果你的良心不能認同,就一定不要做,一定不能做。是的,也許你會得逞于一時或一事,但這個社會是在變化的,相信法治會越來越細密嚴格,而法治不僅會給你更多的自由和權利,同樣法治也會剝奪你另外一些所謂的自由或權利——如果這些自由觸犯了他人的自由的話。說不定那一天你就會面臨一次無法挽回的失敗,帶來一次終身的恥辱;就算你逃脫了,你的良心也可能終身追逐你——假如你還有良心的話。俗話說,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是的,你們聰明智慧,但是一定要知道,聰明和智慧本身并不能保證聰明才智的正當運用;干壞事的其實更多是聰明人。聰明才智也許可以保證你未來的富貴榮華,但不能保證你們未來的坦然幸福,更不能保證我們會為你們驕傲,母校和祖國會為你們驕傲,你的父母親人會為你驕傲。
我們當中沒有誰會愿意成為成克杰、胡長清、慕綏新;但是千萬不要以為你我與這些共和國所不齒的人、這些被釘在歷史恥辱柱上的人之間有什么不可逾越的、截然分明的界限。其實,我們和他們都是人,我們和他們的差別也許僅僅在人生的某一步以及后來的某幾步。不錯,每個人的生命都是自己創造的,但創造并不意味著只會成為英雄,其實,賴昌星也認為自己是個生命的創造。
同學們!在這個時候,作為院長,我說這樣的話,也許有點不合時宜。但我并不僅僅是作為一位院長,更是作為一位教師,甚至是作為一位兄長說這些話的,并且我是特意選擇了這個時候說的。希望在這樣的時刻,這些話也許會給你們留下更深的印象。大家能記住《三國演義》上對袁紹的評價嗎——“見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我希望你們不要成為袁紹。你們即將揚帆遠航了,那么請想一想自己的前途!記住,珍重自己。這就是珍重北大,就是珍重北大法學院。
愿你們“乘長風破萬里浪”!
林珣 最后編輯于 2009-06-12 15:37:50 希望就在你們中,就在那些不滿足于法條技巧而對更廣闊的法律真理充滿熱情的公民中。。法律電影課堂http://legalmovie.fyfz.cn/
2009-06-12 15:33 | 只看樓主樹型| 收藏| 小中大2 # 這一個大學生活的尾巴 這一個大學生活的尾巴
(2003年7月2日在法學院本科生畢業典禮上的致詞)
蘇 力
前幾天,在紅四樓網上招生答問,潘思源同學也在;結束后,走到未名湖畔,我問,快畢業了,有什么感慨?看著陽光下未名湖那光影綽約的漾漾碧水,她幽幽地說了一句,“過好大學生活的尾巴”。
在這歡慶你們畢業、歡送一些同學離開校園的場合,我說兩句話,也加入你們大學生活的尾巴。
第一句更多是說給馬上要走向工作崗位的同學的,一句大實話:社會和學校很不一樣。在校園里,個人努力也起作用,但作用更大的其實是天分。老師不要求你們的物質回報,只要你考試成績好,人格上沒有大毛病,基本上就會獲得老師的歡心,就會獲得以分數表現的獎勵。在這個意義上,大學基本是一個“賢人政治”或“精英政治”的環境,更像家庭,評價體系基本由老師來定,以一種中央集權的方式,獎勵的是你的智力。社會則很不同。社會更多是一個世俗利益交
TOP換的場所,是一個市場,是“平民政治”;評價的主要不是你的智力優越(盡管你的聰明和智慧仍然可以幫助你),而是你能否拿出什么別人想要的東西;這個標準不再由中心——老師——確定,而是分散——由眾多消費者——確定的。因此,盡管定價178元,不到十天,3千冊英文版《哈利波特與鳳凰令》在北京新華書店已經脫銷,而許多學者的著作一輩子也賣不了這么多,甚至只能“養在深閨人未識”;也因此,才有了“傻子瓜子”年廣九,才有了“搞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才有了IT產業中的退學生現象(大家還記得甲骨文公司首席執行官埃里森2000年在耶魯大學畢業典禮上的講話嗎?)。這種“腦體倒掛”,不完美,但也恰恰表明了市場的標準,人類的局限——你甭指望通過教育或其他,把消費者都變成錢鐘書或納什。因此,我們的同學千萬不要把自己16年來習慣了的校園標準原封不動地帶進社會,否則你就會發現“楚材晉不用”,只能像李白那樣用“天生我材必有用”來安慰自己,更極端地,甚至成為一個與社會、與市場格格不入的人。
盡管社會和市場的手是看不見的,但它講的卻都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它不講期貨,講也都是將之轉為現貨。你可以批評它短視,但它通常還是不會,而且沒有義務,等待你成長和成熟。它把每個進入社會的人都當作平等的,不考慮你剛畢業,沒有經驗。如果你失去了一次機會,你就失去了;不像在學校,會讓你補考,或者到老師那里求個情,改個分數。“北大學生有潛力、有后勁”;別人這樣說行,你們自己則千萬不要說,也不要相信。這種說法不是安慰劑,在某種程度上,實際上就是說你不行,至少現在不行。如果你有什么素質,有什么潛力,有什么后勁,你就得給我拿出來,你就得給我變成實打實的東西——也許是一份合同起草,也許是一次成功訴訟。
這一點對于文科畢業生尤其重要。理工科的學生幾乎是從一入學就很務實,就是一次次實驗,一道道習題,就是一個畢業設計,沒有什么幻想;他們幾乎沒有誰幻想自己成為牛頓、達爾文或愛因斯坦,就是成名了,也是他或她自己。而文科學生,大學四年,往往是同歷史上最激動人心的一些事件和人物交往,在同古今中外的大師會談;你們知道了蘇格拉底審判,知道了馬伯利訴麥迪遜,知道了“大憲章”等等,你們還可以評點孔、孟、老、莊,議論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甚至“舍我其誰也”。大學的文科教育往往會令許多人從骨子里更喜歡那種激動人心的時刻和時代,甚至使人膨脹起來。但這不是,而且也不可能是絕大多數人的生活,而只是學院中想象的生活。我們每個人都只能生活在日常的瑣細之中。
因此,第二句話,要安分守己,這是對每個同學說的。這句話對于我們這個時代也許過時了,但對你們,可能還不過時。因為我從來也不擔心北大的畢業生會沒有理想以及是否遠大,而更多擔心你們能否從容坦然面對平凡的生活,特別是當年輕時的理想變得日益遙遠、模糊和暗淡起來的時候;還因為,我要說,幾乎——如果還不是全部的話——每一個雄心勃勃的人都注定不可能完全實現他的理想。我當然希望而且相信,你們當中能涌現杰出的政治家、企業家、法律家、學問家,但只可能是少數——多了就擠不下了,多了也就不那么值錢了——邊際效用總是遞減的。無論在世俗的眼光還是在自我評價中,絕大多數人都必定是不那么成功的。但是,我們要知道,成功并不必定同幸福相聯系,所謂的不成功也未必等于不幸福。因此,在你們離開校園之際,你們不僅要樹立自己的雄心,更必須界定自己的成功。
讓我告訴你們一個人吧,一個也許當年把你們當中的誰招進北大的人,一個本來會且應當出現在這一場合卻再也不可能的人。這個人當年曾以全班第一名畢業于這個法學院,畢業留校后,長期做學生工作、黨團工作、行政工作;在北大這樣一個學者成堆的地方,他的工作注定了他只能是配角,而且還永遠不可能令所有的人滿意,乃至有人懷疑他當年留校做行政工作是不是因為他的學習成績不行。但他安分:勤勤懇懇地在這個平凡的崗位為我們和你們服務;他守己:恪守著他學生時代起對于生活和理想的追求——一直到他外出招生不幸殉職。
他不是學者,更談不上著名;他沒有留下學術著作,留下的,在他的筆記本電腦中,是諸多的報告和決定,有關招生,有關法學院大樓,有關保送研究生以及處分考試作弊的學生;他每年都出現在“十佳教師”的晚會上,但不是在臺上接過鮮花,而是在臺下安排布臵;他沒有車子、房子,更不如他的許多同學有錢。但是,當他離去之際,他的同事、同學和學生都很悲痛,包括那些受過他批評的學生。是的,他沒有成為一個被紀念的人,甚至不是一位會被許多人長久記住的人,但是,他是一位令他的同事和同學們懷念的人。這難道不是一種令人羨慕的成功?盡管有點慘烈和令人心痛!
我們的事業,中國的事業,其實靠的更多是許許多多這樣的人。
安分守己并不是一個貶義詞,甚至不是一個中性詞;“安分”是不容易的,在這個時代,“守己”則更不容易!
看來老天注定是要給你們的這一個大學生活的尾巴更多的色彩,更濃的情感。同學們,或者,還請允許我加上一個平庸的形容詞——“親愛的”;我想,哪怕是多少年過去之后,你們都一定會想起這個只屬于你們的大學生活的尾巴。想起那個其實比其本身在中國更為流行的名詞,那些慌亂和不安,“逃竄”和出入證,22、23、24樓以及樓前那又一次漏不下星光的林蔭路;你們會想起網名“飛花”的師姐,為她的疾病募捐以及向朱蘇力院長提出的關于建立扶助基金的建議;你們會想起建武老師的突然離去,想起淚水中的鮮花和鮮花中的淚水,想起他爽朗的笑聲,也許還有眼鏡后他那責備的目光;也許還有今天的畢業典禮,此刻你周圍那眾多熟悉又陌生的“企鵝”,以及今晚你們年級的聚餐和狂歌……。
我祝福你們!我祝福你們了!
謝謝。
走不出的背景(2004年6月16日在北大法學院畢業典禮上的致詞)剛才,我是有意從湖邊走過來的,看細雨淋濕了未名湖,淋濕了這個下午。
每年這時候,校園里都糾纏著留戀:睡在你上鋪或下鋪的兄弟,暗戀了數年的某個同學,“學五”或“農園”,“必逃的選修課和選逃的必修課”,對了,還有賀老師,以及那已成為你青春之象征的湖光塔影。
但年輕人往往多情又無情,敏感又遲鈍,執著又漂浮;四周有太多鮮活的誘惑,未來則燦爛得令人眩目,匆忙的你也許正忙著“畢業前一定要做的10(或20)件事”,或是哼著鄭智化的“用一輩子去忘記”,一邊在“一塌糊涂”上貼一張把自己感動得一塌糊涂,也決心把別人感動得一塌糊涂的帖子;也許你沒有時間細細感受一些因熟視而無睹的東西,一些背景。
因此,我們把張文教授和盛杰民教授的退休儀式放在你們的畢業典禮上。他們不僅是你的老師,也曾是我的老師。他們也曾同今天的你一樣年輕,一樣的激情洋溢;在為法學院、為我和你的成長貢獻了自己的全部華年之后,他們打算悄悄地離開。他們比徐志摩更懂得“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但許多時候是不允許悄悄別離的,否則,我們就“太不仗義”,會感到愧疚。我們希望借此刻,不僅表達你、我和法學院對他們的感謝,祝福他們健康、幸福,希望兩位老教授能從你們身上感到一種欣慰和滿足;但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們能從這一刻感受到一種期待和責任。
我更想提一下你的父母。幾天前進城,路過兩所中學,看到一些中年人在校門前的林蔭間溜跶,我突然意識到那是高考的日子,不禁眼睛有些發澀。在座的許多同學的父母,在四年前或數年前的一個焦灼季節都經歷過這種焦灼。而在今天,在你的畢業典禮上,我又看到了他們,拿著相機,笑容比你的更茂密,比你的更陽光;盡管更多同學的父母沒來,或者說,沒有能來。
其實我并沒打算神話你的父母,神話“養育之恩”。這是“欠了兒女的債”,普通百姓說;而今天的你也許會調侃地引證《婚姻法》第21條。我提起你們的父母,因為他們大多是普通人,也因為我是他們的同齡人。在你今天的這個年齡,當年的他們是知青、士兵、工人或農民,有的至今如此,有的今天則已經下崗或者“提前退休”了。他們許多人都沒機會進入大學校園,更不用說進北大的校園;大學是他們許多人的一個永遠的夢,一個醒時的夢。而至少部分因為他們的這個夢,你從小就承載了他們的追求:也許你因此沒能看某部電影或電視劇,失落了童年或少年本應享有的一份快樂;也許你挨過罵,甚至挨過打——因為某次考試成績或者一次惡作劇。而此刻,你是他們的驕傲,滿足了他或她那難免的一點虛榮……
你是他或她這一生最杰出的作品!
明天,你或許會坐在建國門外的某間寫字樓中,從深色的玻璃墻后,俯瞰著窗外公路上的車流,無聲地涌動;也不無可能,后天,你會在談判桌上同外國同行bargain投資甚或并購索尼、寶馬或通用公司的問題……
但是,玻璃墻隔離了城市的喧鬧,會不會也隔離了你對城市以外的感知?成天的飛來飛去會不會令你疏遠了土地,走南闖北多了會不會什么都看不到了,或懶得看了?成堆的文件讓你變得更務實了,但會不會也讓你變得漠然?嚴謹的法條讓你的思維更象法律人了,但會不會使你的判斷遠離普通人?不錯,知識改變命運,也確實改變了你的命運;但如同從老子、盧梭到王朔和波斯納說過的那樣,知識也會敗壞人的純樸天性。知識不可能令你消除困惑和煩惱。你不可能拿著法理學要點去面對生活,“法律信息網”中也沒有診治人生的良方。當某個午夜從律所加班歸來,打開房門,你是否會感到孤獨,或有種“夢里不知身是客”的恍惚?而且,你們還有時間,或還有心情同你的父母對話嗎?說得更俗一點,你會不會忘了自己姓什么?
因此,我建議,如果遇到了一些就是“找不到感覺”或是“剪不斷理還亂”的問題,無論是個人的還是社會的,你都可以甚至應當問一問你的父母,或設想一下他們的可能回答,即使他們的言詞不那么雄辯,不符合教科書上的定義,甚至不符合什么“歷史潮流”。也不是說你一定要聽父母的話,那不可能。但如果你要真正能做大事,而不僅僅是當一個“知道分子”,那么起碼你要能夠同你的父母對話;你們要能理解他們的好惡,他們的情感,他們的憤怒和擔心,他們的直覺、想象和判斷,甚至他們的錯誤和平庸。否則,誰還能指望你有能力同無數的普通人對話?而你的成功,又能與誰分享?
你將為之服務、將捍衛其權利的,最終說來,就是他們,而不是什么抽象的正義。那個在你的教科書中常常出現的神圣化的“人民”,說具體點,就是他們,就是像你父母這樣的一些人——一些看起來不那么成功有過挫折的人,一些聰明、才華、運氣都不如你的人,一些雖關心他人但更關心自己和自己孩子的人,一些可能在生活的跋涉中失落了理想的人,一些分享了人類其他種種“弱點”或稱之為“人性”的人。而且,多少年后,你還可能發現,你就是他們中的一員。
他們構成了這個社會的背景,你的背景;不可或缺。你的行動的一切意義,最終由他們賦予;成功與否,也得由他們說了算。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并不只是儒家的一種政治理想,其中或許還隱含了一種,甚至是唯一的一種,真正理解你人生事業的進路?!
同學們,在這濕淋淋的、難得的沁涼夏日里,在這濃蔭如云、曲徑通幽的未名湖畔,畢業、青春和別離,我想,任何人,哪怕是一個“憤青”,也會神奇地“小資”起來……
我也如此。
但不要說,明天起,你將獨自面對一個陌生的世界;大道青天,綿延于你身后的仍然是這個熟悉、樸素且莊嚴的背景,一個你永遠走不出的背景!
希望就在你們中,就在那些不滿足于法條技巧而對更廣闊的法律真理充滿熱情的公民中。。法律電影課堂http://legalmovie.fyf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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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是有出息的孩子:在北大法學院2005屆學生畢業典禮上的致詞 蘇 力
20多年前,和你們一樣,我在北大過著一段悠閑得令人羞愧的日子,一段努力地無所事事的日子;沒有時間的概念,我愿意、好像也可以永遠這樣地賴在這里。也知道畢業這個詞,但它沒有體溫;直到有一天才殘酷地發現,原來大學也會畢業的。于是,“改邪歸正”,從春天開始(那時還不用自己找工作),就不再上課,不再到圖書館占座,茫然地一心一意——畢業ing。
今天,你們的這個ing也走到了盡頭,黑色的學位服凝重在你身上……
不要說你們傷感。傷感不是青年人的專利。靜下來,寫這段講話的時候,其實,我,我們這些看著你們長大的老師,也一樣傷感;并且年年如此。歲月并沒有讓我們的心長出繭子,只是我們學會了掩飾,也善于掩飾。我們不再表達;傷感的表達是青年知識人的專利,我們知道。
“自古多情傷離別”;但離別會讓你想一些來不及想的事,說一些本不會說的話,讓沒心沒肺的你第一次品味了甚至喜歡上了惆悵,或是讓滴酒不沾的你今晚變成了“酒井”先生或小姐。如果沒有這樣的離別,人生會多么乏味!問一問今天在座的王磊老師,還有劉燕老師、沈巋老師,還有今年畢業的凌斌博士、李清池博士,自打他們本科進來之后,就一直沒有離開北大的校門,或只有短暫的離開。他們的本科或研究生畢業都不像你們今天這樣百感交集,有滋有味,肆無忌憚;在他們心中,那只是又一個暑期的開始。
這一個暑期是不一樣的,你再也“賴”不下去了。
其實外面的世界確實很精彩。走出大學校園,你會發現我們這個社會,這個國家,充滿著活力。當然,活力并不都是美好、清新、溫情脈脈的,吉它、搖滾和玫瑰花;社會中的活力常常很“糙”,更多野性、欲望和掙扎,還有你們要時時提防的貪婪、陰謀和背叛?? 一如桑德堡筆下的《芝加哥》。但這就是真實世界的活力,伴隨著小麥顏色的農民工、水泥森林和汽車尾氣中灰蒙蒙的朝陽,以及我們這個民族的身姿一同在這塊土地上崛起。
想一想,為什么最近美國和歐盟會對中國的紡織品出口設限,并一再要求人民幣升值?為什么近來小泉等人總在那里惹事,搞些小動作,沒什么技術含量,搞得“中國人民很生氣,后果很嚴重”?海峽對岸,連戰來了,宋楚瑜也來了;阿扁沒來,但很憋氣,知道遲早也得來。我們周圍也還有一大堆問題,貧富不均、發展不平衡、污染、腐敗和不公。有同學可能還沒找好工作,沒有“簽約”;簽了的,也未必滿意,可能還想毀約。所有這些問題,都讓人煩心,讓人不爽。但有哪個時代,人人都爽??管它到哪一天,至少也會有人失戀吧?換一個角度看,也許這些問題都表明中國正在迅速發展和崛起,以一種任何人都無法遏止的強勁活力。中國正登上一個更大的舞臺,一個更寬敞但不一定更平整的舞臺;這意味著你們要面對更多的麻煩,一些前人和我們都沒有經歷因此有待你們來應對的麻煩。你們任重而道遠。
說著說著就高調起來了。沒有辦法,在這個時代,我們這些人都有點,也應當有點,理想主義。還是渴望為了什么而獻身,這是青春期的焦灼,也是生命力的反映。
但是,按照一種說法,一個男人(其實女人也是如此)不成熟的標志就是他(或她)還愿意為某種東西(甚至包括愛情)獻身。咋看起來,這好像是對我們這些理想主義者的一個諷刺。其實不然。這句話只是從另一個角度揭示了生活,暴露了那種浪漫主義的理想主義之脆弱和虛妄。獻身其實是比較容易的,也許只要一絲血性,一點勇氣,有時甚至只要一分沖動。但這往往不能改變什么,最多只滿足了青春期那一份個人英雄主義的激情。激情過后,則往往是空虛、失落,甚至墮落。而在今天這個好像越來越斤斤計較的年代,人們連激情也洋溢不出來了??前幾年傻乎乎地,也許在看中國足球隊比賽時,山呼海嘯,人潮起伏,好像還有那么一點感覺。但今天還有多少人看中國隊比賽?!
然而,真正的理想主義往往在激情之后。它不是夏日的驕陽,而是秋日的明亮,它要經受時光的煎熬和磨礪,要能夠接受甚至融入平和、平凡、平淡甚至看似平庸的生活,從容但倔強地蜿蜒,在不經意中成就自己。它常常包含了失敗甚至屈辱,還必須接受妥協、誤解、嫉妒、非議。它同堅忍相伴,它同自信攜手。
想一想那選擇了在辱罵聲中頑強活下來最終為趙氏孤兒復仇的程嬰;想一想在北海的秋風長草間十九年目送衡陽雁去的蘇武;想一想走在江西新建縣拖拉機廠的上班路上并保證“永不翻案”的鄧小平;或者只是想一想多年來養育了也許是你們家祖祖輩輩第一位大學生、碩士生或博士生的你們的父母。
這些理想當然是不同的,有些似乎還不夠崇高,不夠偉大,今天的法律人甚至會批評其過于野蠻或狹隘;但抽象看來,他們毫無例外都是理想主義者,是成熟的并因此是真正的理想主義者。因為在今天我們社會,判斷是否真正理想主義者的標準不應全都是實質的,不完全是你是否認同、分享他/她的追求,是否值得你為之獻身;而至少部分應是形式的,即他/她是否始終并無怨無悔地追求了,是否展現了一種堅忍,一種對目標的恪守,一種我先前說過的那種“認命”或“安分守己”。
也因為理想并不完全是個人的選擇,在相當程度上,它是社會的構建,基于一個人對自身能力、時代和社會環境的理解、判斷和想象。你們也不例外。也許你們的理想會顯得比我們的,比我們前輩的更宏闊,更高遠,但那不過是你們的能力以及北大和今日中國為你們展示了更多選項以及更大的可能性。而我們最關心的是,許多年后,在漫長的再也談不動理想的年月后,你能否像你所敬重的甚或不那么敬重的前輩那樣,拿出一個作品,值得你向世人自豪??即使僅僅如同此刻站在你父母親驕傲目光中的你?
因此,我希望你們切記,真正的理想,無論大小,無論高下,最終都一定要用成果來兌現,否則最多只是一個令人遺憾的、但對這個世界多一個少一個都沒有意義的愿望表達,甚至只是一通大話、一張空頭支票或一個笑柄。
我們會寬容、理解并心痛你們必定會有的失敗和挫折,但我們祝福、渴望并欣喜你們成功,即使是微不足道的成功——如同當年你跌跌撞撞邁出的第一步。我們并不苛刻。
而且,我們也有耐心。我們會在這里長久守候;即使夜深了,也會給你留著燈,留著門——只是,你得是有出息的孩子。
而且,我們相信,你是有出息的孩子!你們會是有出息的孩子!
林珣 最后編輯于 2009-06-15 16:34:14 希望就在你們中,就在那些不滿足于法條技巧而對更廣闊的法律真理充滿熱情的公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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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6-17 22:38 | 只看樓主樹型| 收藏| 小中大6 #
你柔軟地想起了這個校園:在北大法學院2006屆學生畢業典禮上的致詞
曾以為這段日子非常漫長,此刻都已打包存盤。四年前(也許是兩年前、三年前甚或是十年前),夏末初秋,你怯生生走進了這個校園。時間像剛出屜的饅頭,飽滿且熱氣騰騰;“發現你的熱愛”,每一天都在心靈中占了很多空間。后來,日子漸漸慵懶起來,周而復始,“同上”、“同上”——似乎是費孝通先生童年的日記;后來就變成了對寒假、暑假以及畢業的期盼。但此刻,時光又一次豐滿起來,每件事都很細膩和纏綿;在今晚的“散伙宴會”上,或許是未來幾天的一次開懷大笑后或獨自發呆時,莫名的酸楚涌動著不期而至,終于,你一個大小伙子變得比女孩還脆弱,淚水撲簌而下,甚至相擁著,肆無忌憚地哭泣……。六月是最殘忍的;一轉身,校園硬生生地扯斷了、拽下了一段你舍不下的青春。
其實入學和畢業都只是人生的片刻。“天地不仁,視萬物為芻狗”,想來,在天地的眼中這一刻也不會有什么特別。只是,與之相伴的微笑和淚水表明了我們人類不完全是,或者說注定無法成為,純粹理性的動物。我們無法超越肉身,成為自己生活的無情旁觀者。許多時刻、許多地方和許多人因我們獲得了特別的意義——對于我們;我們為它或他或她而感動。
我們是為自己感動:為我們的無知,為我們的年輕;為我們故意裝出來的粗魯和野蠻,為我們掩飾不住的溫情與脆弱;為那個夜晚未名湖畔你野狼般的吼歌;為那個白天一教門前飄過你眼前一個倩影;為“非典”時被隔離的驚惶;為院慶100周年前夜的忙碌;為連戰和李敖的造訪北大;為楊利偉和神
五、神六的穿云登天……。為那再也不會有的、只屬于你的這個集體,為了那再也不會有的、只屬于你的這個離別。為所有虛度的和沒有虛度的時光感動,為我們是那么容易感動而感動;或者,什么都不為,就只是感動,因為我們自戀、敏感和矯情,因為我們率性和真誠。
在這個因市場競爭而日益理性和匆忙的年代,說實話,我希望你們保持這樣一份真性情。有所追求但不刻意,渴望成功但也接受平凡,無論是在學業上還是在事業上,無論是從政還是經商,無論是面對愛情還是面對功名。我在其他地方說過,不是一切努力都沒有結果,但也不是一切努力都有結果;不是最努力的就一定最有結果,更不是努力就有一個確定的結果。不要把生活變成一項志在必得的競賽,因為生活不是競賽。
因此,不要總是拿自己同別人比,無論是昨天的同學還是明天的同事,除非你想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把自己變仇人的影子,把生活變成自己的煉獄。每個人的天分和機會都有差別。你是戴昕,你是游藝,你是田田(請允許我這樣稱呼莊田田同學),你們都不是劉翔;而且,即使就是劉翔,你就真的愿意天天比賽——哪怕是奧運會?我們當然希望,也相信,你們有驕人的成就;但如果沒有,只是做好了自己的事,問心無愧,那就足夠好了,那就是有出息。不要僅僅生活在他人的期待中,或者被北大的牌子壓得喘不過氣來,也千萬不要把“明天北大為我而自豪”太當真。什么地方規定了北大的畢業生就不能平凡、平庸甚或是失敗?就不能比別人收入低,房子小,就必須有車?請記住你父母親的話,一句老百姓的話,“平平安安就是福”。也因此,你們千萬不要上了某些法學教科書的當,總覺得,或刻意尋找,社會或某個人欠了你什么,這里沒有起點公平,那里沒有結果公平。一不小心,你會把一生都用來挑剔抱怨了。生活從來就有許多偶然、意外,幸與不幸,以及許多你認為的不公平,無論是在事業上還是在情感上。但無論什么,都只能面對,那為什么不從容一些——人所謂的榮辱不驚?其實,你走進和畢業于北大法學院,雖不是純屬偶然,但也并非天經地義;其中就可能有一絲幸運,而你這一絲幸運的背后或許就有你的許多不知名同代人的失落、遺憾甚至不公平感。我當然不是在勸說你們聽天由命;你們一定不會。我想告訴你們的只是,憤懣和抱怨都是沙漠,山野叢莽間的杜鵑才會讓你懂得什么叫做怒放;當你抱怨時,你就是在毀滅你的當下,就正在失去創造和享受生活的這一刻。如果你看不清這一點,你就不會有幸福,也不配享受幸福。而我希望你們幸福。
這是臨別之際我對你們的真切希望,一個也許太平庸俗氣的希望。只是也許。我并不認為庸俗,即使在這一有點莊嚴的場合和背景下。高談闊論,宏大話語,你們已經聽了很多,尤其是在北大,尤其是在北大法學院;但即使句句正確,連續的高亢單音也只是高分貝的噪聲,會讓人受不了,更會湮滅心靈的感悟和感受。因此,每年的畢業典禮上,我都沒打算對你們重復什么正義或人權,勤奮刻苦或自強不息,而只是絮叨一些小道理,希望你們幸福。似乎不合時宜,但即使是“依法治國”,又有什么地方規定了畢業典禮上院長就只能說一番大道理,不能說一些悄悄話?只能豪情滿懷,不能溫情脈脈?
而如果不是希望你們幸福,我們還能為什么工作?你們的父母又為什么辛勞?而如果不是首先希望你們幸福,我們又如何追求和拓展人類的幸福?
我,以及北大法學院的老師們,都愛著你們;除了家人,也只可能首先愛你們。也許,在這個高歌人權和全球化的時代,我的這種情感、思想和表達都已經落伍,至少是不那么政治正確。但我并不因此慚愧和惶恐。作為生物的和社會的人,我們的感受、想象和愛其實都注定是地方性的、狹窄的,有時甚至是“自私”的。“孩子是自己的好”是老百姓的俗話,而我們都是些俗人。但別忘了,耶穌基督對其信徒的要求也不過是“愛你的鄰人”。我堅持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才是我們真正可以實踐地拓展我們的感受力、想象和關愛的實在出發點和可靠路徑。
首先愛你的親人,你的朋友,你的同胞,你的祖國;這其實不是一個要求,而更多是一個祝福——只有這里你才會發現你情感的歸宿;否則,能有誰真正分享你的成功,或分擔你的痛苦?
無論此刻你是多么向往遠方,憧憬未來,即將遠走他鄉,甚至飄洋過海,都請相信我,多少年過去后,你光潔的臉龐變得粗糙,纖細的腰身變得臃腫,在一個飄雪的薄暮,或是細雨的清晨,永遠也不知道為什么,你柔軟地想起的不會是圖片或電影中的哈佛、耶魯,不會是宇宙間某個遙遠星球上陌生的高等生物,而只會是這個讓你心疼過的校園,這個殘忍的六月,這些相擁而泣的XDJM——也許還有你們的鄧峰GG、郭靂GG……。
祝福你們!北大法學院祝福你們!
2006年6月于北大法學院科研樓
希望就在你們中,就在那些不滿足于法條技巧而對更廣闊的法律真理充滿熱情的公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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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6-17 22:39 | 只看樓主樹型| 收藏| 小中大7 # 責任高于熱愛:2007年6月21日北大法學院畢業歡送會致辭 又是合影留念,又是祝福叮嚀,又是離愁別緒;只不過這是2007年的六月。去年說是今后全校統一畢業典禮,法學院還是舉行了今天的歡送會;名字變了,主題、情調和程序卻都差不多。確實,一起待了好幾年,哪能悄默聲息地就走了?世界上好多事改頭換面也要堅持不懈,這也算遵循先例,即所謂制度吧(對不起,一不小心,又給大家講起了法理)。甚至聽說,有同學大氣磅礴地替我撰寫了題為《光榮與夢想》的致辭,10天前就在未名BBS上“劇透”了;前天,一位英語國家的記者為此還把電話打到了我的辦公室,我不認領,還以為我矯情,一定要強加于我。謝謝這位同學的良苦用心。雖說如今倡導志愿者行動,但也不能如此深入普及吧?太多的事不可替代;你有權沉默,無權代理。而且,照著你的稿子念,看到帖子的同學會覺得忒沒勁,且不說槍手、抄襲或者是署名權問題了;但不照著念,蘇力院長每年也就那幾句煽情,讓你先占了,他還說什么?我只好舊話重提。幾年前,特別針對北大校園的學習生活,在迎新大會上,我說過,“發現你的熱愛”。無論你是否發現了,此刻,針對你新的社會角色,我卻想說一句不大中聽的話:做你能做的,而不是想做的事。不中聽的一般是實話。找工作,說是雙向自由選擇,但都知道,你既沒太大自由,也沒很多選擇;更大程度上是進入一個格式化的社會,是“求職”。社會一點也不“小資”;它最多也就聽聽,卻不在乎你的感受和自尊,不會遷就你。你要與之兼容,而不是相反;你可能得在一個甚至是一系列未必熱愛,更多出于功利而選定的崗位上,盡心盡力,干出業績,然后才談得上發展、開拓和創造自己。當然,也不必太多抱怨或感嘆,這個世界上,古往今來,就沒幾個成年人干的都是自己想干的事。因為,你們大了,已經有了更多可以統稱為“社會的”責任。“老板”對你有要求,同事對你有期待,甚至就因為畢業的這所大學、這個法學院,你也有額外的壓力。你得活的像樣,更得活的正派,讓父母欣慰,讓(已有的將有的)妻子/丈夫和孩子幸福,順帶著也讓親友、同學和老師放心。這都是你的責任。當然,還可以,也應當談談“治國平天下”或“和諧社會”或“大國崛起”之類,只是“修身”和“齊家”是最起碼的。如果連自己都撐不住,本職都干不好,還得那最多幾十號關心你的人為你操心,還說什么社會貢獻,談什么人類關懷?記住,在社會、職業以及家庭中,責任永遠高于熱愛。而且,我們絕大多數人對工作或職業也未必有什么具體的執著;即使有,是否真值得一生追求,也是問題;即使情愿,誰又能保證你恪守此刻的山盟海誓——你不也曾沉迷于金庸、“曼聯”或王菲,甚或認為自己某方面才華不菲?還有,你喜歡,就真能干好?有什么根據說,此刻的熱愛,甚或不熱愛,不是“吾從眾”,不是社會對你的塑造,或干脆就是一個機會主義的選擇?我們絕大多數人其實也挺喜歡,至少不堅決拒絕職業或生活的豐富性和多樣性,包括與之相伴的意外、風險、驚喜以及一些可以用來裝點回憶錄的小小——不敢太大——失敗。很多時候,一個人此時此地的成功恰恰因為他彼時彼地的失敗。我們就是這樣走過來的。我們的陳興良老師就曾是千島湖畔的一位民警,白天走家串戶,深夜還抱著郭小川或浩然。而牟平姜格莊的大地也一定記得那本夢想署名“衛方”的《春苗》類劇本;甚至十多年前,我們的“老鶴”還曾勇敢下海,盡管幾個月后又撲騰著水淋淋的翅膀上了岸。還有,我們的姜明安老師、王世洲老師、龔刃韌老師和孫曉寧老師,30年前都當過或當著軍人;也許早早預知了賀老師的批評?復轉軍人沒進法院,都進了法學院,而且是北大法學院。在一個30年前不曾想到更談不上熱愛的職業中,如今,他們都創造了自己,也正塑造著你們和你們的未來。
聽起來很有點傳奇,這卻是我們這代人的經歷。不希望你們重復,也不可能重復;前方拐角等著的有你們的傳奇。但它還是給你我一些啟示:生活和職業,過去不是,今后也不會是個人愛好的光影投射;它是子彈劃出的那條拋物線,無論是否連接了擊發者和他心中的目標。這是我們所有人的命運:規劃人生,卻無法完成設計;向往未來,卻只能始于現在。我們只能向生活妥協!但妥協也可以是一種堅持。不僅我們每個人的追求和愛好都必定在社會中校訂和豐滿;更重要的是,成攻和失敗,偉大和平凡,從來都不在起點,而只是基于結果的事后評價,甚至——改一改奧威爾的話——未必是你干的事,有可能是你趕上了什么事。評價標準是社會的,不是你個人的;跟自個兒比武,分不出高下。做你能做的事,因此,既不消極,也非無奈,它的另一意味就是超越,超越那個感性的自我。
時間過得真快!對法學碩士來說,有些書可能還沒來得及打開,畢業已猛然站在你眼前,帶著青春的歡樂、驕傲、活力以及些許傷感。這不是你的第一次,肯定不會是最后一次;你還會重復今天對時間的主觀感受:向前看,光陰迢迢,望眼欲穿;事后才感嘆,白駒過隙,人生苦短。而隨著年齡增長,你還會發現日子是越過越快。這是我生命的體驗,每個人中年后都會感覺,盡管未必自覺。在此說明,只希望你們更珍惜時光,熱愛生活。想做些什么事,一定抓緊;無論大事小事,無論工作、學習、創造還是愛,無論追求功名、享受人生還是兩者兼得,也無論最后是世俗眼中的成功還是失敗。具體生活永遠在瑣細平凡的當下,千萬別把它抵押給關于自己的“愿景”或“理想圖景”,vision這個詞更多譯作幻覺。你可以持之以恒,也可以隨遇而安;可以雄心(野心?)勃勃,也可以知足常樂;可以謹小慎微,也可以大膽奮進。只是,“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當一個個未來變成“此刻”時,悵然和失落。未來其實并不遙遠;此刻不就是你曾經眺望過的一個未來?!
歲歲年年人不同,年年歲歲“話”相似。在這送別之際,代表北大法學院和全體師生,我祝賀你們每一個人畢業;更祝福你們每一個人,坦坦蕩蕩,走進社會,平平安安,走過未來!2007年6月于北大法學院科研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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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6-17 22:40 | 只看樓主樹型| 收藏| 小中大8 # 在許多感動之后:北大法學院2008年畢業歡送會致辭
無論你何種心情,這一天還是來了;居然來了;或,終于來了。但我不打算太多關注校園,因為過去半年來扎了堆的意外!二月,冰雪凍住了南中國。三月,拉薩的濃煙;全球華人吶喊:“做人不能太CNN”。四月,埃菲爾鐵塔下,金晶抱著火炬,那感動了整個中國的羸弱但堅強的身姿。然后是五月和六月,撕裂大地和河流、也撕裂億萬中國人肝腸的特大地震,以及那些背著生者走出死亡、背著死者走出瓦礫的,比你更年輕的中國軍人……
我們流了許多淚水,和中國一起;此刻的你,還會感動嗎? 這注定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情感大起大落,一場最生動的畢業教育;你更多理解了自己,理解了中國,理解了這個相當復雜,不只有溫情,還有險惡、有時還很殘忍的世界/自然界。銀杏樹葉日見濃厚的那個早上,在排隊獻血的長長隊伍中,我看到了你,和你的選擇。你的身影告訴我,你的成長;然后,學位帽的流蘇一閃,你走進了這個剛剛舉行了110周年校慶的大講堂……
代表北大法學院,我欣慰地也真誠地祝賀你們畢業!
預言當下是危險的。但我還是想說,多少年后,2008年不僅是你,更可能是中國近代以來最具標志性的年份之一。不僅僅因為上述事件以及一個半月后的奧運,更因為你、我以及無數中國人在這一系列事件中的直覺、情感、思考和行動。一個利益和情感緊密交織的中國正在發生,穿越了生死于斯的村落、縣鄉甚或省市,也不再限于政界、商界或知識界人士。打濕中國的淚水,涌向汶川的志愿者和救災物資,低垂的國旗和駐足的行人,以及艦、船、火車、汽車和工廠三分鐘的悲鳴,重新鍛造了我們每個人、這個國家以及每個個體與這個國家和世界的關系。
我看到了共和國;我看到了共同體。
這當然有,卻不僅僅是人性和善良;更不因為所謂的“普世價值”。否則,死難更多的緬甸風災為什么沒有激起你我同等強烈的悲痛?奧運火炬傳遞為什么在各國會有如此不同的經歷?以及為什么,盡管華人抗議,還是有許多美國人不知道、也沒打算知道卡弗里先生究竟說了些什么?至少今天,民生與福利,民主和憲政,仍然、并只能以民族國家為邊界展開。如果一個國家的民眾對利益共同體缺乏認同,對共同的基本利害缺乏感知,他們就還只是法律定義上的而不是自覺的公民;所謂民主就不無可能導致戰亂和分裂——想想10多年來版圖一次次被切割的南斯拉夫以及今年2月間自行宣布獨立的科索沃!而所謂憲政不僅可能成為一個地理國家的政治鬧劇,更會是那里民眾日常的生活悲劇——想想幾年來爆炸聲持續不斷的阿富汗和伊拉克!說這些也許boring的話,不僅僅因為你我是法律人。精神洗禮或情感升華固然重要,僅此卻不足以應對當今世界,甚至不足以有效展開你個人的未來生活。需要更有穿透力地思考、感受和理解社會,智慧地洞悉幽暗的人性,看到那些也許恰恰因為情感強烈、我們才有意無意拒絕看和思考的東西,并行動。
是的,我們憤怒于某些西方媒體對中國的偏見或成見,但那非常的憤怒也暴露了我們曾有過非常不切實際的期待,而這本身就是偏見。為什么如此期待別人對自己“全面”、“客觀”甚至“正確”的評價?其中難道沒有一點深刻的不自信,甚或自卑?而創造者會以行動和作品創設標準!當然應當批評CNN或BBC或德國《鏡報》不理解甚至妖魔化中國,但怎么可能期待他們同你我一樣、甚至比你我更理解這個國家?更別說熱愛了。而你我又真的理解我們自己,或他們?卡弗里先生的刻薄言辭確有種族歧視的嫌疑,但不無可能,他試圖以“很黃很暴力”的語言爭奪收視率;如果這一猜測不錯,那么你我有理由分享的情感反應,在一定意義上,是不是又有點“很傻很天真”?即使他真的仇視中國,那也正常——你怎么可能期待世界上每個人都對中國友好?正如不可能期待每個人對你真誠一樣——除非你準備上當受騙!《讓世界充滿愛》是期盼,恰恰因為這個世界還沒有,也許永
遠都不會充滿愛。僅僅歌聲,改變不了世界!
我們關心別人的看法,會努力溝通,必要時也將抗爭。但看法,和愛情、友誼、信任乃至你未來的事業一樣,不可強求;強求會使一切變質。中國和中國人的世界形象,說到底,要靠你我的長期努力。相信世界絕大多數人的善良和判斷力,但首先自信:我們正在創造一個強大的、更是偉大的中國!
還回到汶川地震。災難使我們血脈相連,但要清醒意識到,這種心心相印未必,甚至就不會持久。錢鋼的《唐山大地震》曾有過生動描述;涂爾干的《社會勞動的分工》則有過理性分析。情感是來得快,可能去得也快;和災難不一樣。而一旦生活回歸常規,斤斤計較、勾心斗角甚或貪婪卑下,也會如野草重新占領它的領地。災難考驗個體的選擇,但它不改良人性,因此譚千秋老師安息了,而我們的一位校友“范跑跑”老師則鬧出了很多動靜;災難也不是長效的道德保潔劑,否則諾亞方舟的大洪水或肆虐的黑死病早該把人類帶進天國了!事實上,這次地震同樣沒能擋住某些罪惡的手伸向死者的財物。而我們如此動情,相當程度上應歸功于發達的媒體,特別是電視。“觸目驚心”,“觸景生情”,人類更多是依賴圖像感知世界和自我的生物。我們很容易震驚于如山的廢墟、成片的特別是兒童和孩子的尸體,乃至廢墟間小郎錚的一個敬禮就讓多少人潸然淚下;否則,8.0級、特大地震、近10萬人死亡和失蹤,在我們心中幾乎就是一些抽象的文字或數字。不是苛求或批判,但也不是寬容,我只想暴露,你我在內,人類的一些弱點。永遠不要低估這些至今沒多少改變的人類弱點。
甚至,我想說,地震后的許多慷慨,盡管發自內心的善良,卻不僅僅因為善良,至少部分地,因為我們的人民更富裕了,國家也更強大了。許多個人才可能成百上千、甚至上萬的捐款,捐出的也不再是穿舊或退出街頭風景的衣物;才有人能夠自行駕車甚至“打的”千里迢迢去當志愿者。中國政府才可能一個多小時即啟動了,并在幾天內運送了,10多萬軍人武警進入災區;震后一個月就制造和調運了上百萬頂帳篷和十多萬套活動房。是,富裕不等于善良,但極度貧困甚至會剝奪善良。一個強大的祖國不可能僅僅是情感的,她還必須擁有巨大的物質財富!其實,我們從來善良;但只是這一次,在整個世界面前,中華民族才得以展現令我們自身也震撼的強大的善良;而正是30年來的改革開放,為我們的人性在這一刻的飽滿釋放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這還算一個畢業致辭嗎?冷酷說教中還夾帶了“政治不正確”!但替代公式化畢業致辭的并非只是“柔軟地想起這個校園”。面對今天的中國和世界,我們必須超越昨天和自己;我們擁抱,卻不止步于感性和溫情!
而且,我相信,無論如何,這都會是你心中最好的校園,留下了你的一段刻骨銘心;種種失意,哪怕是失望,時光打造,都會成為你回憶中的親切。其實,記住這一點也就夠了:
賀歲之夜的廣場上,這個大學的校長為你們,更為了你們,唱著“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帶我飛,給我希望……”
真的,我相信,即使流了許多淚水之后,今晚,“上元居”的散伙飯上,我仍會看見你盈盈的淚光!
朱蘇力:北大法學院2009屆畢業生致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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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07月03日14:29
朱蘇力
我要評論(319)
走出校園——北大法學院2009屆畢業生歡送典禮上的致辭
朱蘇力,北京大學法學院院長
你們就要走出校園了,有些話老師該說不說,那就是失職。因此,趁今天這個場合,我首先代表北大法學院和全體老師祝賀你們;也感謝你們多年的努力,造就的不僅是你們,還有我們,此刻的成就感;但還想嘮叨幾句。話題是幾年前看電影《天下無賊》留下的,一直耿耿于懷。
影片中,傻根忠厚老實,對所有人都沒戒心、不設防。懷了孕的女賊(劉若英)突然良心發現,想保護傻根,生怕他了解了生活真相,失望、受傷或學壞,愿意他“永遠活在天下無賊的夢里”。男賊(劉德華)則認為,不讓一個人知道生活的真相,就是欺騙;生活要求傻根必須聰明起來;而一個人只有吃虧上當受過傷,才能重獲新生。他強悍地反問:“[傻根]他憑什么不設防?他憑什么不能受到傷害?憑什么?就因為他單純,他傻?”
這是兩種教育理念的尖銳論戰。都有道理;道德高下也并非一目了然。今天中國幾乎所有的父母、老師更多偏向劉若英。不是不知道生活有陰暗面,但怕年輕人學壞,不讓他們接觸,最多來些話語譴責。我們太注意區分知識的善惡,與時俱進,還搞了各種各樣的政治正確。似乎只要嚴防死守,像對付薩斯或“甲流”一樣,或是裝上個“綠壩”什么的,就不會有人感染,就能消滅病源,最終培養出一批時代新人,全面提升人類的道德水準和生活質量了。也就二十年吧,說是不能讓純真的心靈受傷,以保護隱私、防止歧視為名,我們就進步(或墮落?)到從小學到大學都不公布考試成績了!
鴕鳥戰術不可能成功,校園也非凈土;我只是擔心有人被忽悠了。真傻還不要緊,傻人有傻福——想想傻根;而“天真是冬天的長袍”,能幫助我們抵御嚴冬。我最擔心的是,過于純潔、單
一、博雅或“小資”的教育,一方面讓人太敏感、太細膩,一方面又會讓人太脆弱。考試不好都“很受傷”,那考不上大學呢?求職或求愛被拒呢?更別說其他了。瓷器太精致了,就沒法用,也沒人敢用。生活中誰還沒個磕磕碰碰?!
也確實很難接受劉德華的“殘酷教育”,更無法實踐。影片中,劉德華也沒做到;他還是倒下了,為保護夢著天下無賊的傻根。更可怕的是,剛聽罷“無毒不丈夫”,一轉身,理論聯系實際,活學活用,李冰冰就滿含熱淚懇請原諒,把自己的導師交給了警察;老奸巨猾的黎叔只能連連感嘆“大意了”。一個字——報應!
莫非我們和劉若英一樣,“怕遭報應,想做點善事積點德”。但一時的善良會不會變成長遠的殘忍?而且,我們真的善良嗎,或只是為了證明我們善良——其實證明的是我們的虛幻、虛弱并因此是虛偽?
這是教育的深刻且永遠的兩難。由此才能理解中國古代的“易子相教”、斯巴達教育以及毛澤東的“大風大浪培養革命事業接班人”。但這還只是生活磨難的替代品;嚴苛不讓人長記性,吃一塹才能長一智。我有時甚至懷疑,今天大學搭起的知識殿堂,只是暫時擱臵、部分隔離、更多是推遲了你終將面對的嚴酷,也緩解了我們內心深處的疑慮和不安。
知識也未必能走出這個困境,盡管我們常常王婆賣瓜,說什么“知識改變命運”。這話沒錯,但弄不好也,甚至很,誤人子弟。它夸大了知識、博學、思想和理念的作用,捎帶著也就夸大了知識傳授者的意義;卻低估了行動的意義,更嚴重低估了行動者的艱難。其實,至少我,或許還有其他老師,選擇校園并不只因為酷愛學術、追求真理,還部分因為讀書比做事、特別是比做成事更容易,也更愜意。校園教育注定是殘缺的。它確實拓展了你某些方面的想象和思辨能力,卻也可能因此弱化了你應對和創造生活的能力。
出于責任,而不是愧疚,我把這些困惑和擔憂,包括自身局限,都告訴你們。就是沒法給你一張IQ卡,也沒有密碼;而且“是真沒有”,即使“這可以有”,即使你像范偉一樣舉著斧子。希望你們重新審視并盡快走出校園。不要只用規范的眼光看世界。生活世界一定不規范,有時還抵制規范。不要把符合邏輯或看似普世的話都當真或太當真。生活不是邏輯;真正普世的無需倡導,有人促銷的則一定不普世,還可能假冒偽劣。如果沒有準備,一旦遇上忽悠行家或策略高手,甚至卑鄙小人,你就會手足無措。無論是消極無為,還是同流合污,即便憤世嫉俗,那也是行動力的喪失。說不定,一次情感創傷就毀了你的善良和未來——想想法大的付成勵同學。你就得像宋丹丹說的,“做[……]人就是要對自己狠一點”;請記住,是對自己。要抗造,經得起摔打,頂得住飛來橫禍或無妄之災。“好人一生平安”也就一只歌,聽聽就行了。出門被車撞的,并非都是,其實基本不是,不孝子孫或貪官污吏。就算民主法治能讓國家長治久安,也消除不了辦公室政治。安徒生童話里,你也得走到結尾,才能“從此過著幸福的日子”。
不是說放棄誠實和善良;只是老百姓說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真正的善良只能出自知情的選擇和堅持。
這些話冷峻,卻不冷酷,更非冷漠。怎么可能不希望你們每個人都一帆風順?!只是既然你走進了這個校園,生活在這個世界,你就注定不是為重復昨天的故事,聽從教科書的安排。我們只能創造你的此刻,你要創造的卻是自己的未來;你要實現的,不是別人——包括父母——對你的期待,而是,最好是,你對自己的期待。你必須有能力承擔起想象中你獨自無力承擔的責任,即便是為人子/女、為人夫/妻,為人父/母或為人師/友。
而且你們是共和國的年輕公民!你們當中應當產生,也定會產生這個國家和社會各行各業的精英,甚至領袖。我們的共和國很快將迎來她的六十周年,但憑什么說你的今生今世或此后,中國就不再遭遇汶川,就沒人折騰了,就沒人打西藏或臺灣或南海的主意了;或貪婪不再引發其他什么全球危機,人類就此與9.11決絕,一路高歌,直奔歷史的終結。過去一年來,我強烈感到,中國不是正走向,而是被推上更大的世界舞臺。主要還不是“奧運”,而是金融海嘯。當然還有索馬里護航、美國要中國為巴基斯坦提供軍備以及盤算中的收購悍馬或沃爾沃。即使看似波瀾不驚,也意味著波瀾壯闊、也一定波詭云譎的挑戰。不盡是機遇,一定有莫測的風險、陷阱、圈套,弄不好還有災難。
而所謂精英,就是人們感覺良好,他卻見微知著,小心翼翼,默默為整個社會未雨綢繆。這就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僅有理想、知識或愛心還不夠,你們必須,也相信你們會堅定、冷靜、智慧和執著;還必須有人準備,緊要關頭,挺身而出,當仁不讓,承擔起對這個民族乃至人類的責任,直至為之獻身。這就是后天下之樂而樂。
我不是推薦這條路。沒有。我只是指出有這么個選項。和天下的父母差不多,其實,我們更愿意你們平平安安;也算想過,卻未必期待你們成為英雄。英雄路注定坎坷,更是狹窄;無人允諾,更沒法保證,你選擇了,終點就是成功,而不是悲壯。至少,我的這番婆婆媽媽,在很大程度上,恰恰是想到了,你們當中也難免有人失落、失意甚或失敗。
但無論如何,我們都祝福你們!北大法學院都祝福你們!
也無論如何,我們都尊重你們各自的選擇;并相信你們,會無怨無悔!
第二篇:北大法學院院長朱蘇力教授2010畢業典禮致辭
北大法學院院長朱蘇力教授2010畢業典禮致辭。盡管有些年了,但致辭還真不是件愜意風光的事。我嗓子也不行,唱不了高調,還老跑調,每每讓那些擠在真理身邊的人士聽了窩心(都往那兒擠,若是把真理擠掉下去,那可就狼狽了)。而且也就那么些話,真誠的重復還是重復,深情的嘮叨還是嘮叨,因此我很擔心你們厭煩。
但怎么辦呢?我們生活在一個日益制度化即所謂法治的時代,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喜歡不喜歡,都得遵守制度,履行職責。
因此就不全是調侃。因為,法治并非某個文件或書本上那些讓一些人熱血上頭讓另一些人昏昏欲睡的詞語,而就是現代生活少不了的大大小小的規矩。規矩不一定起眼,有時還讓人鬧心,卻大致能給人們一個穩定的期待。而你即將踏入的社會,就是我們參與創造的這樣一個制度網絡。她對你會有全新的穩定的期待;你要從更多接受他人的關愛和寬容轉向更多地關愛和寬容他人;甚至僅僅因為你是北大法學院畢業的,要求更高、更苛刻。不錯,我說過“發現你的熱愛”,那是在新生入學之際,是就大學學習而言;對于畢業生,我的告誡從來都是“責任高于熱愛”。記住,承擔責任,有時不是因為你喜歡,而是盡管你不喜歡。這是對成人的要求;理解并做到了這一點就算大人了。這或許是畢業對于你最重要的意味。與此相關的則是要守住自己。去年我已說過,大學教育天生有缺陷,還無法彌補。今年再加兩句吧:學校會增加你的知識,但知識不等于德行,提升不了人的德行,也增加不了你的判斷力和意志。別以為學了多年法律,有了法學學士、碩士、博士學位,嘴邊掛著正義,就真以為自己正義了或是比別人更正義。這是一些腦子不清楚或是腦子太清楚的法律人編出來的,忽悠別人,捎帶著推銷自己,但弄不好也會把自己給忽悠了。想一想,難道學經濟的,天天念叨亞當·斯密或成本收益,就個個億萬富翁了?好像比
爾·蓋茨、斯蒂夫·喬布斯都不是學經濟的,還都輟學了。“知識越多越反動”當然不對,但也別以為念過幾本書,知道幾個詞,還會說“我很happy”,人就聰明或高尚起來了。這些年來,我們就生生看著一些法律人倒掉了,學位、地位甚至學問都不低;最近,還包括我們一位1986年畢業在商務部工作的校友。我不怕丟人,也不怕這一刻令各位掃興,提及這位校友,是因為,對于承擔更多更大社會責任的精英來說,對于你們來說,這是個真問題,很現實,也很要緊。
人們常說今天是一個充滿機遇和挑戰的時代,是社會轉型、社會道德共識重建的時代。但換個說法,今天是一個誘惑很多、外在規范特別是制約不夠的年代。這挑戰法治,更挑戰一個人的德行、操守和判斷力。如果沒有或不足,或是有僥幸心理,你就把握不了自己,容易忘乎所以,隨波逐流,一不小心也可能混跡于成功人士。但記住魯迅先生的話,大意是:如果你真能折騰,真會忽悠,也會小有斬獲;但要想憑此成大事,自古以來,門兒都沒有。
當外在規范和制約不足時,我們心里就更需要有點榮辱感,也就是當獨自面對自己或永恒時,你心頭會突然掠過的那一絲莫名的驕傲、自豪和優越感。你就會更看重做事、努力做成事,而不是太計較所謂的公正回報,也不那么關心或總是關心別人對你的看法。人生有許多事不值得較真,但有些事必須較真,要對得起自己。如果覺得不該做的,無論是折騰人還是倒騰事,就是不做;該做的,那么,“雖千萬人,吾往矣”,愛誰誰!但這不是知識問題;就算是,北大也給不了你。得你自己養成,在一次次艱難有時甚至是痛苦的選擇和行動之后。它拒絕機會主義,需要德行,對自己的真誠,有時還要有點血性。聽起來像是說教和勸善,其實不是。我55歲了,有點天真,卻不只有天真;我也毫不掩飾自己相信后果主義和實用主義。我是認為,只有這樣,一個人才可能窮達淡定,榮辱不驚,守著自己的那點事業,守著自己的那分安寧,哪怕在世俗
眼光中他/她既不富有也不成功,甚至很失敗;也只有這樣,我們才有一個雖不完美卻還是值得好好活著并為之努力的社會,而許多人也會因此多了一個好好活著的理由。
難道我們不就是為此才走進北大的嗎?盡管,許多同學就要告別這個校園了,我也將告別院長的職責。我們都如流水;我們都是過客。但我們不可能告別北大。北大并不只是一所大學的名字,不是東經116.30北緯39.99交匯處的那灣清水、那方地界,甚至不是所謂的北大象征——“一塔湖圖”或墻上銘刻的北大校訓。你我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北大,包括農園的油餅或二教的自習,一幫子偽球迷半夜爬起來光著膀子看世界杯,或是那枚從沒別上你胸前、已經找不到了卻永遠別在你心頭的校徽??北大也是近代以來許多中國人的一個夢。因為北大,我們懂得了責任,并且有能力擔當。
這個夏日,北大見證了一批過客,他們要到一個叫做“前方”的地方去!(文章有刪節)
(朱蘇力:北京大學法學院院長)
第三篇:北大法學院院長蘇力畢業典禮致詞
北大法學院院長蘇力畢業典禮致詞:你得是有出息的孩子
日期: 2005-06-30 閱讀次數: 3497 本周瀏覽次數:3497 信息來源: 法學院學生工作網
(在北大法學院2005屆學生畢業典禮上的致詞,2005/6/29)
蘇 力
20多年前,和你們一樣,我在北大過著一段悠閑得令人羞愧的日子,一段努力地無所事事的日子;沒有時間的概念,我愿意、好像也可以永遠這樣地賴在這里。也知道畢業這個詞,但它沒有體溫;直到有一天才殘酷地發現,原來大學也會畢業的。于是,“改邪歸正”,從春天開始(那時還不用自己找工作),就不再上課,不再到圖書館占座,茫然地一心一意??畢業ing。
今天,你們的這個ing也走到了盡頭,黑色的學位服凝重在你身上……
不要說你們傷感。傷感不是青年人的專利。靜下來,寫這段講話的時候,其實,我,我們這些看著你們長大的老師,也一樣傷感;并且年年如此。歲月并沒有讓我們的心長出繭子,只是我們學會了掩飾,也善于掩飾。我們不再表達;傷感的表達是青年知識人的專利,我們知道。
“自古多情傷離別”;但離別會讓你想一些來不及想的事,說一些本不會說的話,讓沒心沒肺的你第一次品味了甚至喜歡上了惆悵,或是讓滴酒不沾的你今晚變成了“酒井”先生或小姐。如果沒有這樣的離別,人生會多么乏味!問一問今天在座的王磊老師,還有劉燕老師、沈巋老師,還有今年畢業的凌斌博士、李清池博士,自打他們本科進來之后,就一直沒有離開北大的校門,或只有短暫的離開。他們的本科或研究生畢業都不像你們今天這樣百感交集,有滋有味,肆無忌憚;在他們心中,那只是又一個暑期的開始。
這一個暑期是不一樣的,你再也“賴”不下去了。
其實外面的世界確實很精彩。走出大學校園,你會發現我們這個社會,這個國家,充滿著活力。當然,活力并不都是美好、清新、溫情脈脈的,吉它、搖滾和玫瑰花;社會中的活力常常很“糙”,更多野性、欲望和掙扎,還有你們要時時提防的貪婪、陰謀和背叛?? 一如桑德堡筆下的《芝加哥》。但這就是真實世界的活力,伴隨著小麥顏色的農民工、水泥森林和汽車尾氣中灰蒙蒙的朝陽,以及我們這個民族的身姿一同在這塊土地上崛起。
想一想,為什么最近美國和歐盟會對中國的紡織品出口設限,并一再要求人民幣升值?為什么近來小泉等人總在那里惹事,搞些小動作,沒什么技術含量,搞得“中國人民很生氣,后果很嚴重”?海峽對岸,連戰來了,宋楚瑜也來了;阿扁沒來,但很憋氣,知道遲早也得來。我們周圍也還有一大堆問題,貧富不均、發展不平衡、污染、腐敗和不公。有同學可能還沒找好工作,沒有“簽約”;簽了的,也未必滿意,可能還想毀約。所有這些問題,都讓人煩心,讓人不爽。但有哪個時代,人人都爽??管它到哪一天,至少也會有人失戀吧?換一個角度看,也許這些問題都表明中國正在迅速發展和崛起,以一種任何人都無法遏止的強勁活力。中國正登上一個更大的舞臺,一個更寬敞但不一定更平整的舞臺;這意味著你們要面對更多的麻煩,一些前人和我們都沒有經歷因此有待你們來應對的麻煩。你們任重而道遠。
說著說著就高調起來了。沒有辦法,在這個時代,我們這些人都有點,也應當有點,理想主義。還是渴望為了什么而獻身,這是青春期的焦灼,也是生命力的反映。
但是,按照一種說法,一個男人(其實女人也是如此)不成熟的標志就是他(或她)還愿意為某種東西(甚至包括愛情)獻身。咋看起來,這好像是對我們這些理想主義者的一個諷刺。其實不然。這句話只是從另一個角度揭示了生活,暴露了那種浪漫主義的理想主義之脆弱和虛妄。獻身其實是比較容易的,也許只要一絲血性,一點勇氣,有時甚至只要一分沖動。但這往往不能改變什么,最多只滿足了青春期那一份個人英雄主義的激情。激情過后,則往往是空虛、失落,甚至墮落。而在今天這個好像越來越斤斤計較的年代,人們連激情也洋溢不出來了??前幾年傻乎乎地,也許在看中國足球隊比賽時,山呼海嘯,人潮起伏,好像還有那么一點感覺。但今天還有多少人看中國隊比賽?!
然而,真正的理想主義往往在激情之后。它不是夏日的驕陽,而是秋日的明亮,它要經受時光的煎熬和磨礪,要能夠接受甚至融入平和、平凡、平淡甚至看似平庸的生活,從容但倔強地蜿蜒,在不經意中成就自己。它常常包含了失敗甚至屈辱,還必須接受妥協、誤解、嫉妒、非議。它同堅忍相伴,它同自信攜手。
想一想那選擇了在辱罵聲中頑強活下來最終為趙氏孤兒復仇的程嬰;想一想在北海的秋風長草間十九年目送衡陽雁去的蘇武;想一想走在江西新建縣拖拉機廠的上班路上并保證“永不翻案”的鄧小平;或者只是想一想多年來養育了也許是你們家祖祖輩輩第一位大學生、碩士生或博士生的你們的父母。
這些理想當然是不同的,有些似乎還不夠崇高,不夠偉大,今天的法律人甚至會批評其過于野蠻或狹隘;但抽象看來,他們毫無例外都是理想主義者,是成熟的并因此是真正的理想主義者。因為在今天我們社會,判斷是否真正理想主義者的標準不應全都是實質的,不完全是你是否認同、分享他/她的追求,是否值得你為之獻身;而至少部分應是形式的,即他/她是否始終并無怨無悔地追求了,是否展現了一種堅忍,一種對目標的恪守,一種我先前說過的那種“認命”或“安分守己”。
也因為理想并不完全是個人的選擇,在相當程度上,它是社會的構建,基于一個人對自身能力、時代和社會環境的理解、判斷和想象。你們也不例外。也許你們的理想會顯得比我們的,比我們前輩的更宏闊,更高遠,但那不過是你們的能力以及北大和今日中國為你們展示了更多選項以及更大的可能性。而我們最關心的是,許多年后,在漫長的再也談不動理想的年月后,你能否像你所敬重的甚或不那么敬重的前輩那樣,拿出一個作品,值得你向世人自豪??即使僅僅如同此刻站在你父母親驕傲目光中的你?
因此,我希望你們切記,真正的理想,無論大小,無論高下,最終都一定要用成果來兌現,否則最多只是一個令人遺憾的、但對這個世界多一個少一個都沒有意義的愿望表達,甚至只是一通大話、一張空頭支票或一個笑柄。我們會寬容、理解并心痛你們必定會有的失敗和挫折,但我們祝福、渴望并欣喜你們成功,即使是微不足道的成功??如同當年你跌跌撞撞邁出的第一步。我們并不苛刻。
而且,我們也有耐心。我們會在這里長久守候;即使夜深了,也會給你留著燈,留著門??只是,你得是有出息的孩子。
而且,我們相信,你是有出息的孩子!你們會是有出息的孩子!
2005年6月于北大法學院
第四篇:北大法學院院長朱蘇力被下屬集體舉報
朱蘇力主政北大法學院釀成“十年浩劫”?
標簽: 北大法學院 法理學 績效工資 精品課程 朱蘇力 2010-07-21 02:59 【博主按】朱蘇力的聲名在法學界如雷貫耳。突然聞聽“朱蘇力主政北大法學院的十年是?十年浩劫?”,備感震驚。
北大法學院院長朱蘇力被下屬集體舉報
以下為轉載之聯名信
-------------我們是法學院的部分教師,在此,我們依據《黨章》規定的組織原則和《教師法》、《高等教育法》賦予教師的民主權利向北京大學黨、政領導班子反映法學院朱蘇力院長存在的嚴重問題,希望能夠引起重視并立即著手解決。
我們認為,法學院在國家教育大政方針指引下和北大“建立世界一流大學”的目標性戰略的指導下,在校黨政領導的具體領導下,在學科建設、法學教育、人才培養及學術研究方面取得了一些成績,這其中也包括了朱蘇力個人的貢獻。但是,客觀地講,法學院的成績和進步主要是法學院多數教師自覺努力的結果,朱蘇力作為教授是比較優秀的,但其作為院長并沒有很好地履行職責,導致法學院整體的學術發展大大受阻,未能獲得更大的成就,而且在現實情形下其繼續任職已直接演變為學院教育事業發展的重大障礙,甚至已經成為影響教師團結、學院和諧的不穩定因素。我們認為,朱蘇力不立即離職,法學院的管理團隊就會基本處于癱瘓狀態,法學院就沒有希望,法學院將再無寧日,就連安定團結局面的最低要求也難以保障。
一、朱蘇力在任十年,不良記錄斑斑,群眾基礎喪失殆盡,最近又發生新一輪教職員工不滿
2000年九、十月間,因前院長吳志攀調任北大領導崗位,朱蘇力即開始主持法學院工作。2001年春季,朱被學校任命為法學院院長。雖然當時已有老師反對其任職,但他的不良表現尚未持續、大量暴露,故多數老師還是以聽其言、觀其行的態度接受了朱當院長的事實。在其就任院長以來,他的業績平平,工作作風粗暴簡單,醉心于建立自己的一言堂地位,而對法學院的發展事業奉獻甚少,甚至給北大、給法學院抹黑很多。朱的第一任到期時間是2004年春季,但因朱自己的請求被學校拖延了兩年。到2006年春季,法學院換屆開始,朱謀求連任的行動遭遇到不少教授的堅決反對。如果一個學有所成、質量剛正的教師也許就會主動放棄連任,安心教學和學術研究(法學院以前的各位領導都是自覺不謀求連任);但朱蘇力一方面盡力掩藏其官僚主義習慣行為,放下身段向各位教師主動示好,和顏悅色打招呼,另一方面向各位反對他連任的教授盡力曲意周旋,送煙送酒,使反對的聲音逐漸被遮蔽,最終得志。但正是由于法學院有那么多的反對聲音,所以本來并不復雜的換屆工作卻持續了九個多月,甚至在北大校黨委決定朱蘇力連任院長后,原定一個星期的“公示期”也延長至半年之久。這在北大法學院及校內其它各學院的歷史上是前所未有的現象。
朱蘇力在一片反對聲中獲得連任后,本應當以法學院的公共事業為重,檢討自己的種種錯誤、失誤,團結全體老師為法學院的振興拼搏。但他完全辜負了學校黨委的信任,故態復萌,自戀自傲,不再關心其它教師的困難疾苦,作風武斷,排斥異己,大搞任人唯親的一套,使得法學院的院風敗落,烏煙瘴氣。因此而引起的教師和他之間的種種沖突年年不斷,如2008年8月,因為補任法學院主管外事的副院長一事,法學院部分教授和朱蘇力發生了嚴重對抗。這次,因績效工資的安排而引發的全面沖突確是歷年積怨的新一輪爆發。
2010年1月18日下午,法學院召開全院大會宣布了績效工資分配方案。根據該方案,院行政人員根據職務高低分為五千元、四千元和三千元三個檔次;教師的工資則按照工作數量來分配,如“核心刊物”發表論文數,授課小時數以及社會工作等。該方案事先并未征求任何教師的意見,方案宣布后立即引起了激烈反應。法學院許多教師先后在院內教師郵件群中發表意見,對此方案表示出強烈不滿。
龔刃韌教授于1月19日發文稱,用數量衡量學術是荒謬的,是對學術的褻瀆和對學者的污辱,是把教授的工作貶低為計件工人的工作。他還認為根據宣布的方案,如果一名教授上未能在“核心刊物”發表論文,授課小時數又不多,所拿到的績效工資可能還不如一名剛參加工作的行政工作人員所得的多,而教師之間績效工資可能相差幾倍。他認為,真正的學術水平與發表論文的數量以及與是否發表在所謂“核心刊物”上毫無關系。汪建成、賀衛方、傅郁林、李紅云、梁根林、趙國玲、劉燕、白桂梅、葛云松、陳永生、馬憶南、劉東進等近二十名教授和副教授相繼發文公開表示贊同龔刃韌教授的意見。其中,汪建成教授認為,從程序上講,凡是涉及教師重大利益的事情不能完全由院領導班子研究決定,而是應該征求廣大教職工的意見。法學院還有很多年輕教師因為懼怕朱蘇力打擊報復而在私下表示了對上述教師們的支持意見。在郵件群中發表的意見主要集中在批評學院的學術政策和管理方式上,認為采用計件工的方式確定所謂績效工資是荒謬的。“論文決定工資”與“論文決定職稱”一樣,都是中國“特色”,其導致的后果是學術論文粗制濫造和抄襲成風、學術期刊唯利是圖、“論文產業”畸形膨脹,學術精神流離失所。
由績效工資分配方案引發的討論,迅速引向對以朱蘇力為院長的領導班子的激烈批評。甘培忠教授在1月20日的群發郵件中提出,“因為由院里領導決策的計件分配模式引發的討論已經造成了我們這個大家庭的新的深深不安和氛圍緊張,也足以說明院里主要領導的個人公信力進一步面臨危機,我真正覺得憂慮。因為朱蘇力同志的武斷的工作作風和平庸的處事方式,以及他只顧自己學術私利和在青年學生中的某種魅力散發而罔顧法學院團隊建設的惡行,今日的法學院用一盤散沙形容已遠不足于說明真實的現狀”,并披露法學院老師集體不參加學生大型活動的事實和原因。甘培忠公開呼吁朱蘇力辭職以給法學院一個機會。在北大法學院學習工作30多年的曲三強教授在給全院教師的信中寫道:“自改革開放30多年以來,法學院的主要領導人幾經更迭(陳守
一、馬振明、張國華、趙震江、魏振瀛、吳志攀、朱蘇力),像本屆領導班子所招致的如此尖銳的“干、群”矛盾還從未發生過。……法學院的根本問題就在于,作為強勢一方的領導班子嚴重缺乏人性化。領導班子嚴重地脫離群眾,不關心群眾的心聲,不關心群眾的生活,不關心群眾的疾苦,存在著嚴重的官僚主義。院領導對絕大多數教職員工的思想狀況、家庭生活狀況、身體健康狀況,他們的喜怒哀樂一無所知!” 這次法學院教師群體對朱蘇力院長的激烈批評絕不是偶然的,而是深刻地反映了長期以來存在于法學院內部的嚴重問題。正是由于這些嚴重問題的存在,使得法學院在過去近10年時間里,人心渙散、怨聲載道、情緒浮動。在這樣的背景之下,一旦有觸犯“民意”的事件出現,便有可能釀成軒然大波。因此,在同一屋檐下的北大其它院、系對績效工資分配安排相對平靜的情況下,卻在法學院掀起如此大的波瀾,引起眾多教師的集體反對,其中原委也就不足為怪了。朱蘇力連任院長以來,因其工作作風粗暴簡單、排斥異己、官僚主義冷漠等屢遭教師詬病,正面的直接沖突包括在全院大會上的公開對抗時有發生,這次只是新的一輪而已。
二、院長專權武斷,對老師缺乏人性關懷,導致“干群”對立情緒尖銳
在過去將近10年的時間里,朱蘇力的官僚主義和專權武斷作風給法學院的發展和“干群”關系造成了嚴重的傷害。在現任黨政領導班子中,幾乎就是朱蘇力一個人說了算,事關法學院重大發展機會的事項,他也從不與教職員工商量,重要的人事安排也從來沒有按照民主程序征求群眾意見。在學科建設、招聘、續聘教師和管理團隊成員組成等問題上,朱蘇力也不能堅持公正原則,甚至違背黨的組織原則,排斥異己。現今的法學院,教師隊伍人心渙散,學術團隊的凝聚力和整體競爭力下降。在教育部的一次評審中,北大法學院居然下滑到三流位置,學校努力拼搏的一流大學的建設目標在法學院正在喪失人心基礎。我們倍感心痛。由于朱蘇力的獨斷專行,造成了法學院相當多數年輕教師敢怒而不敢言,這是北大法學院歷史上從未有過的不正常現象。在剛剛過去的數年中,就有多名德才兼備、品學兼優、潛力非凡的青年副教授被迫離開。這些青年才俊包括:被專業同行認為是國內最優秀的青年民法學者王軼副教授、張谷副教授,曾首獲德國馬普研究所法學博士學位并且是北大知識產權功底最扎實的韋之副教授等。他們在國內外都已經建立起很高的學術聲譽。還有一些治學嚴謹并頗有學術潛力的中青年學者也倍受壓抑。最近,一位年輕教師給龔刃韌教授的信中這樣寫道:“我從來沒見過一個法學院或單位,像目前的北大法學院,在學術方面,如此地專制,如此地一言堂,如此地壓抑,如此地摧殘獨立精神,如此地黨同伐異。”韋之副教授在北大法學院任教十三年,在被逼離開北大時曾前往朱蘇力辦公室道別,朱非常冷漠地只說了兩句話:“你走可以,但要低調”。沒有挽留,沒有寬慰,沒有一個正常的領導人哪怕是同事所應表達出的惜別之情和惻隱之心。之所以要求低調,是朱蘇力怕韋之的離開給他個人的領導聲望造成更有深度的負面影響。另有一位去年退休的老教師非常痛心地說,“在法學院干了一輩子,退休時總得由他出面舉行個小小的儀式吧,就像狗一樣被趕出來了。真寒心哪!”許多離退休老師生活艱難,法學院除了黨委每年組織集體性活動以示關懷外,沒有任何真正有實際效用的人性化關愛行動。田如萱老師家住甘家口獨身一人,身體有病,李華蘭老師原是資料室退休的,已臥床多年,朱蘇力從未親自或者委派其它班子成員前往探望。就在前天即2010年3月1日,我院著名教授王鐵崖先生(曾任國際法院大法官)的遺孀(按年齡和輩分說是我院大部分現職教師的祖師母)因病逝在八寶山遺體告別,清華大學法學院派出其黨委書記車培照教授出席,而北大法學院沒有任何黨政負責人前往,這使法學院國際法專業的幾位在場老師倍覺寒心和汗顏。在朱蘇力那里,受到重視的人基本上就是三種情形:一是扶持他就任院長和連任院長的人;二是擁有強勢話語權的個別教授:三是他的利益團隊成員。任何處在弱勢地位的老師無論是否退休都被排除出他的利益關照之列。朱蘇力是法學院風氣不正的麻煩制造者。
朱蘇力嚴重的官僚作風與粗暴的管理方式使得許多教師感到屈辱。例如,幾年前,張建國教授曾經在一次全院教師大會上站起來發言,建議法學院嘗試建立教授會制度以為學校的示范。但是,坐在最前排的朱蘇力對張建國教授的發言理都不理,甚至連一個字的響應都沒有。當時大會為此冷場了好幾分鐘。事實上,教授會制度在清華法學院、中央財大法學院、經貿大學法學院均已建立,而且運行得很好。我們的左鄰右舍在學院管理體制的改革方面早就超過了北大法學院,形成了學術團隊的凝聚力,而口號是建設世界一流法學院的北大法學院,卻滋生和存在了朱蘇力的個人獨斷專行模式。
朱蘇力嚴重的個人專斷和極端自戀的表現造成法學院人心渙散、離心離德的局面。眾多教師抱著獨善其身態度不再關心法學院的具體事務,而是冷眼旁觀。在法學院很難組織起全院教職工大會,每學期只能勉強召集兩次全院大會,每次到會者往往不足教職工總人數的三分之一。由法學院學生組織的重要的典禮性活動如迎新大會和畢業典禮,凡是有朱蘇力參加的場合,絕大多數教師都不愿意參加。每當這種場合,教師們的內心都很糾結:本來是受到學生們的熱情邀請應該去參加的盛典,但是,由于不愿意見到朱蘇力矯情粉飾的做秀表演,只能忍痛不參加,致使這些本應隆重的場合變得冷冷清清,學生失望,老師痛心。年齡稍長的許多教師常常拿吳志攀和朱蘇力做比較,其中的道德和人性評價相差萬里。
許多老師認為,教師之間在方方面面存在競爭是合理的,問題是我們失去了一個能夠讓每一位老師能夠舒心工作的優良環境。領導必須具備人性化關懷的素養,法學院才有望和諧而強大。
三、教師隊伍建設中濫用權力,嚴重影響學科發展的平衡結構 朱蘇力身為院長本應廣泛聽取全體教師特別是教授們的意見,全面評估法學院各學科的建設狀況,適當配置教學資源。但是,他把個人好惡親疏和院長職務的連任保障夾雜其中導致法學院各學科發展嚴重失衡。在朱蘇力濫用權力的直接控制之下,體現他一人意志的學科發展判斷和進人計劃完全攪亂了學科正常需求,導致有的專業因刻意的選擇性留校安排而出現了人滿為患、教師年齡梯隊結構極不合理、教學安排難以正常落實的局面,而有些專業如環境法學、社會保障法學、中國法制史學教師長期或即將唱獨腳戲。朱蘇力還公然違反2004年《北京大學教師聘任和職務晉升(暫行)規定》第5條關于教師隊伍建設中禁止近親繁殖的規定,擅自聘用其剛畢業不久的弟子加入本院教師隊伍。
四、院長頭銜成為個人謀取名利的工具
在擔任法學院院長近10個年頭中,朱蘇力幾乎沒有給法學院的整體發展做出任何實質性貢獻。他缺乏對法學院集體的奉獻精神和對全體教師的真誠、熱愛的感情,而是熱衷于他自己的“學術事業”,利用其職務便利在各種雜志上發表文章,或穿梭于其它單位演講撈外快。他利用院長的職權把教育部長江學者的資格、法學院唯一的國家級精品課程《法理學》、北京市級精品課程《法理學》等各種名利好處統統都安排給自己。在北大法學院歷史上,還從未有過任何一位行政領導如此赤裸裸地撈取名利。朱蘇力在本科教學中過去很少講《法理學》這門課,也沒有寫過或主編過一本法理學的教材,他的專業興趣集中在法律社會學、比較法學等方面,講課也是這樣做安排的居多。事實上,面向本科生的《法理學》主要是周旺生教授、張騏教授承擔講授任務,強世功教授和趙曉力講師也有一些承擔。而且,周旺生教授是學校任命的該門課程的主持教師。但令人不齒的是,在將《法理學》申報北京市精品課程時,朱蘇力利用院長職權違反事實將自己安排為申報獎勵項目的主持教師,周旺生和賀衛方作為主要參加人一起申報,而將長期擔任該門課程教學的張騏教授和任課較多的強世功教授、趙曉力講師排斥在外。申報材料中除“教學情況”(1-2)、“學術研究”(1-3)(注:參見《國家精品課程網上申報評審系統——公示課程<法理學>》)的內容外,其它大量的材料組織和編寫由周旺生教授帶領他的博士生完成,朱蘇力除了最后審閱外并無任何實質性的文字貢獻。申報完成后過了至少半年多,周旺生和賀衛方并未得到任何訊息,直到某一天院里教務部門通知周旺生教授去做教學錄像(獲取精品課程獎勵后的硬性要求),才獲知半年前就已經獲得獎勵批準。該門課程申報的國家級精品課程獎勵也是如此。也許,獎勵名單僅限于公布主持人一人名字是這一獎勵程序自身的瑕疵所致,但頒發的獎金無論如何不應由名義主持人一人獨占。恰恰最令人惡心的事情就發生在朱蘇力身上。這兩項獎勵的獎金合計近15萬元(北京市級為5萬元,國家級則為10萬元左右)凈由其一人占有,就連應發給參加組織材料的周旺生老師的博士生的勞務費都未得發。這種公然獨占集體合作成果,貪利沽名,埋沒他人工操作績的齷齪丑陋之事,朱蘇力居然做得出來。最近,經我們反復追問,始確認一起參加申報精品課程的周旺生教授、賀衛方教授從未從朱蘇力手中分得過一分錢的獎金,周旺生教授始終擔心他的學生會懷疑他把錢全彌掉了,連勞務費都不發。至于法理學專業的鞏獻田教授、張騏教授等其它老師本身不在精品課程申報之列,講課就由你們完成,榮譽、獎金與你們大家有什么關系?大小通吃,名是自己的,利也要顆粒歸己,這樣的做法很難讓人相信是法學院院長所為。這樣水平的處事品行,怎能擔當得起法學院團隊的領軍人物角色? 這件事情,事實上隱含著一種空前巨大的丑聞風險,它是一顆學術炸彈:就是北大法學院2004申報并獲取的北京市和國家級精品課程《法理學》獎勵中存在嚴重的學術造假。一般來講,授課次數和時數的多少僅僅是個工作量計算方面的問題,最多也就牽涉到課時費的數額多少,但是在申報精品課程的國家獎勵時,其意義就非同一般。因為申報的是課程獎勵,沒有持續的數量較多的講授次數和巨大的課時講授量是不可能獲獎的,由朱蘇力作為主持人申請的《法理學》精品課程項目存在嚴重的造假行為蓋源于此。04年申報該獎項時,要求填寫1999年至2003年合計5年期間該門課程的講課量。《法理學》是我院本科生的基干課,朱蘇力、周旺生、賀衛方三人合作申報獎項的授課對象也是本科生,每學年就開設一個學期,朱蘇力的申報材料中居然填寫從1999年到2003年的5年中一共講了5次,而法理學專業的研究生不開設此門課程,法律碩士是開設這門課程的,朱蘇力曾經給00級政法法律碩士講過該課,但絕不會是5年內都由他包攬,香港的樹仁學院、澳門科技大學的合作班上未聽說朱蘇力去講過這門課,1999年夏季至2000年夏季朱蘇力還在美國訪問一年。
經我們初步調查,1998年9月朱蘇力曾經給本科生講過法理學課程,自1999年2月起到2004年9月前的5年半時間內,朱蘇力從未給北大法學院的本科生講授過《法理學》課程。01年的9月至02年1月,朱蘇力曾經給01級本科生講授過《法學原理》課,但其內容和精品課程《法理學》的課程內容存在重大差別。因此,朱蘇力在申報的獎項表格中填寫5年內5次講授本門課程沒有事實基礎。哪怕實際講授了4次,只有1次不成立,也不可以以統計疏忽而去推卸造假的責任。我們認為,這就是一種學術造假,是為了獲得精品課程榮譽而編造的數據。在法學院,持續、大量講授本門課程的教師是周旺生教授和張騏教授。賀衛方教授在1997年給本科生講授《法理學》之后,到2003年9月前,未再給本科生講授過此門課程。
我們請求學校對此事采取極端認真和謹慎的態度,為了維護北大的聲譽、尊嚴和社會形象,我們嚴格控制了這個懷疑事項,目前并未有任何擴散。由于這件事情高度敏感,我們也未敢作深入的調查。2005年,首爾大學黃禹錫干細胞造假案的慘烈場景我們至今歷歷在目,早先在北大發生的歷史系教授王銘銘事件給北大造成的創傷剛剛愈合,我們真的不想讓北大再受到那樣的傷害,不想讓北京市教育系統、國家教育部發文撤銷這兩項獎勵的事件發生。而且,據稱北京大學申報的精品課程獎勵中還有其它項目也存在講課人被排斥在外,未講課的領導人或領導人的關系人員申報精品課程獎勵的虛假情形!這說明,在整個學校層面,官本位文化腐蝕教學科研純潔性的局面是廣泛存在的,精品課程上的學術造假可能在北大存在有許多個死角。我們敬請學校領導高度重視。至少,學校應要求申報精品課程獎勵的教師所填報的講課數量最好由教務人員負責核實簽字為妥,以免再生紕漏,說不定哪天就會著火。限于目前中國的國情,國家和大學還不能為所有教師提供辦公室等設施條件,各個院系不得不自籌經費解決教師的辦公條件等問題。因此,擔任院系領導的人負有責任籌集捐款,努力改善教師的辦公和生活條件。但是,朱蘇力擔任法學院院長近10年以來,從不屑于為法學院集體事業服務,對籌集捐款改善辦公條件的工作毫無作為。他不僅缺乏對外交流能力,更缺乏為法學院集體的奉獻精神。由是,有著如此得天獨厚品牌的北大法學院其科研樓竟然是由學校貸款建設的,而辦公樓則是由羅豪才教授動員香港企業家贊助修建的,法學院教師的收入遠遠低于北京其它大學法學院教師的收入。在學校停止福利房分配的情況下,年青教師無力購房,這些都未能成為朱蘇力作為院長去關注的問題。法學院有的教師認為,朱蘇力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在北大法學院歷史上也從來沒有任何一位行政領導像朱蘇力這樣完全缺乏為集體服務的奉獻精神。
由于朱蘇力怠于履行院長應當擔負的公共責任,坐失了幾次于法學院長期發展具有重要意義的大好時機。2007年,歐盟的教育主管機構首選欲同北大法學院合作建設中歐法學院,擬捐資3000萬歐元,當時是朱蘇力一人單獨接待了歐盟代表。在未向北大黨政領導做出匯報,也未與全體教師協商,甚至連領導班子其它成員的意見都沒有征求的情況下,他竟然草率地一口回絕了對方要求合作的商請,聲稱北大法學院對此沒有興趣。然而,之后因汪建成教授在外校聽說此事后,在全院會議上責問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夠不和廣大教授商議就輕率回絕,出席會議的教師們才獲知此事并一時群情激憤,朱蘇力發現自己的早先表態完全失當,然后通過辦公室系統向各位老師傳出口信,我院還是要爭取中歐法學院項目的,讓大家不要再行議論這事。再后來不知朱蘇力做了多大努力,但先機盡失,大錯已然鑄就,朱蘇力為逃避教師責罵,卻在另一次法學院教工會議上欺騙全體教師,謊稱有關申請建設中歐法學院的事情已委托給常務副院長李鳴教授辦理,而事后李鳴本人竟不知道有此“委托”!最終北大法學院將機會拱手讓給別人,導致人民大學、清華大學、政法大學三家競爭局面。據說時任中國政法大學校長的徐顯明專門為此事三次奔赴歐洲進行游說,最終爭得了這個項目。2006年我院集體申報教育部重大項目,但身為主持人的他卻在項目申報答辯時不出席答辯會(他本人當時就在北京),導致投票第一輪就被刷掉了,啟動資金80萬元的項目,被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爭走了。與香港樹仁大學的合作,是在20多年以前香港尚未回歸的時候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張國華、金瑞林、趙震江、魏振瀛、張文、朱啟超、吳志攀等法學院的前任領導為這一合作項目的達成和健康發展付出了許多努力,而該項目為在香港開展中國法學教育以及促進香港與內地的法學交流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當時的樹仁學院還未獲得香港政府的承認,卻在被香港特區政府正式承認為大學之后,硬是被朱蘇力獨斷終止了該項目。恬居院長職位,卻夜郎自大、剛愎自用,致使法學院的整體發展遭受種種挫傷。如今的法學院,里里外外的合作項目空前萎縮,朋友越來越少,路越走越窄,難怪有些老師說,北大法學院是“吳志攀蓋房子,朱蘇力毀地基”;有的老師則認為朱蘇力主政北大法學院的十年是“十年浩劫”。
為了向上級領導匯報“政績”以及為個人獲取更多的獎金,朱蘇力一直偏執地強調《核心刊物》論文發表數量,堅持用數字衡量學術和學者的荒謬的管理模式,造成法學院學風日益浮躁。用產業化的模式管理學術和教育,勢必造成“播下的是龍種,生出的是跳蚤”的悲劇。現在的北大法學院已經很難說是一個做學問的好地方,而正在走向一個生產大量平庸作品和學術垃圾的工廠和官場。
五、朱蘇力的言行一再損害北大及法學院的聲譽
早在2004年造成全國影響的“甘德懷考博”事件(被人戲稱為朱甘事件)中,朱蘇力就因為違反招生規則(強行錄取專業課或外語考試不及格的學生,拒絕錄取各科考試及格的學生)而引發了全國性的網上和紙面新聞媒體的廣泛指責,迫使北大主要校領導不得不出面收場。雖然作為博士生導師對選擇考生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權,但也必須以嚴格遵守規則為條件,特別是作為北大法學院若不能遵守公示的表彰教育機會公平的制度勢必造成更壞的影響。事實上,朱蘇力在這一事件中的行為已對北京大學及法學院的聲譽造成了長期傷害。在世界任何一所一流大學發生了此類事件,作為院長不主動辭職也會被立即解職。
2008年朱蘇力在中央政法委以“北京大學法學院院長”的身份作了《社會主義法治理念與資本主義法治思想的比較》的講座。朱蘇力不顧學者操守和歷史事實,講座內容硬傷累累,引起法學界的廣泛詬病。例如,朱蘇力由于缺乏歷史基本常識,竟將近代人權概念的產生歸因于歐洲國家面積太小;朱蘇力還把19世紀浸透國家主義、種族主義、反猶太主義的德國“民族精神”吹捧為對法治的“重要貢獻”。又如,朱蘇力認為“社會主義法治理念”與“資本主義法治理念”之間的重大差別“不完全因為社會制度或意識形態不同”,這實際上等于否定了馬克思關于科學社會主義的基本原理。這篇政客式講座不僅損害了北大法學院的聲譽,而且也對中央政法委等部門在全國高校法學院推行法治教育計劃的事業嚴重抹黑。舉例來說,《南方周末》2009年11月11日刊載的《“社會主義法治”進教材、進課堂、進腦袋》報導中也提到了朱蘇力的講座內容,當時就引起大量網民的批評和諷刺,以至于《南方周末》官方網站異乎尋常地刪除了網民的評論。本來對法學專業學生講授法治是法學教育的應有之義,但凡是看過朱蘇力那篇廣為人知的“著名”講座的各大學法學院學生們,對中央政法委和教育部準備推行的法治教育普遍產生了反感和抵觸情緒。
由于朱蘇力缺乏基本素養,經常鬧出種種貽笑大方的話柄使北大法學院蒙羞。例如幾年前,朱蘇力應邀到海淀區法院演講,當時在主席臺就坐的有數字法院院長和副院長,臺下則有近200位法院干警。在將近3個小時的演講中,他用了一半多的時間講“黃碟”案件。其中最尷尬的事情是,他竟然設問在場的法官們有誰沒有在家中觀看過黃碟,他甚至坦承說他自己就在家中看過黃碟。更荒唐的是,他竟然問在座的朱江院長和一位副院長,“難道朱江院長等二位沒有在家里看過黃碟?”搞得兩位法院院長面紅耳赤,不知所措。2008年11月15日,社科院法學所舉行所慶50周年大會,朱蘇力受邀發表致辭,他的開場白是建所50年有什么好慶祝的,又不是百年慶典,也不是一幢50年的房子需要修繕那樣有意義,并以美國人波斯納的觀點賣弄一番,證明反對人家50年慶祝活動的合理性,演講到最后兩分鐘才說法學所的一點點貢獻。在場各界賢達數百人無不驚愕不已,唏噓不斷,據說會后退休的老所長責問現任領導“怎么把這樣一個混球請來發表致辭?”答復是,“他代表北大,北大派個豬來,我也得安排演講呀”。最近,我院教師和法學所黨委書記陳蘇一起開會時談及此事,陳蘇書記說“朱蘇力到法學所的慶典演講是踢場子來了”。我院教師當時只好說“罪過,罪過。”去年,最高法院準備在全國法院系統就法制教育問題安排幾個重要講座,邀請了北京的數字法學院院長參加座談會討論,最高法院院長王勝俊親自出席,在研究部署期間,因朱蘇力在發言中極不負責任地信口否定最高法院安排講座的價值,被最高法院領導當場表態取消了北大法學院的參與資格。不管是什么樣的場合,朱蘇力罔顧北大法學院的形象和尊嚴,身為院長卻孤僻自傲,怪言怪語隨口傷人,不尊重同仁,招致北大法學院四面樹敵。即使在一次邂逅聚餐中,一位初次認識朱蘇力的外地法學院院長向我院老師講,與朱一起吃飯未曾想到卻飽受了一次朱的羞辱。由于社會上把朱蘇力個人的言談舉止與其院長的身份連結在一起,因此給北大法學院帶來了許多負面宣傳,校外同仁尊重北大卻嘲笑甚至報復法學院。
我們不是世外桃源,我們需要獲得項目資源,我們不得不通過教師個人的社會聯系而修復朱蘇力損傷的外部關系,我們要比別人更加付出才能獲得學術研究資源。在其它院校,這些外部關系的和諧事務都是由院長去做的,朱蘇力則是見廟拆廟,遇橋毀橋,沒有幫助我院教師獲得一項社科項目,沒有幫助我院教師發表一篇學術論文,他是最差勁的學院管理人。
六、要求和建議
校黨委并閔書記、周校長及各位常委,我們熱愛北大,熱愛法學院,渴望法學院興旺發達,期望早日恢復北大在中國法學教育和研究領域中的領先地位。依據朱蘇力過往的惡劣表現和法學院教師團隊現在反對朱蘇力的激烈的群體性情緒,我們認為,因朱蘇力主政而貽誤法學院的嚴重局面一天也不能繼續下去了。從提高黨的執政能力、純潔黨的執政團隊的肌體和增強和改善黨對大學領導力的角度看,撤換自私、無能、群眾口碑極差的法學院行政領導是符合黨的事業發展需要的。朱蘇力繼續擔任法學院院長,不僅僅意味著管理團隊的空轉,而且還可能引發其它的不測事件。如果學校不立即采取措施撤銷朱蘇力的院長職務或者調離現崗位,任何理由下的拖延都有可能將此事件擴散至社會和媒體而演變為又一起“北大事件”,我們極不愿意北大再次受到傷害。
如果學校黨委認為立即免去朱蘇力的院長職務有困難,調離其它崗位也有諸多不便,我們建議立即啟動法學院的換屆工作。因為按照學校的規定,院長任期以前為三年,現在是四年,而朱蘇力已經在法學院院長這個職位上整整呆了近10年之久,遠遠超過了兩屆任期時限。朱蘇力第一任任期屆滿是2004年春季,但被朱故意拖延整整兩年到2006年才安排換屆,既然拖延兩年都是可以的,說明我們要求立即換屆也是具有正當性的。北大不能在中層領導任期上完全沒有規矩和章法。北大法學院絕大多數教師的共識是:朱蘇力根本不適合擔任法學院院長職務。立即啟動換屆選拔,馬上結束朱蘇力的院長任期已經是人心所向、大勢所趨、迫在眉睫了。我們請求校黨委和行政領導班子做出決定,立即就法學院的問題采取相應決策和行動。我們也希望學校黨委能夠在充分尊重法學院廣大教師意愿的基礎上選任一位新的院長。
尊敬的閔書記、周校長及各位常委,時不我待,待則落后。最近溫總理在其召集的教育工作座談會中明確強調,教育改革“要以教學為中心,發揮教師的主導作用,改變教育的行政化傾向”。北大確立了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目標,就應當首先確立學術和教育本身的主導地位,實行大學自治,倡導學術民主和嘗試建立校黨委領導下的教授治學(校)體制。我們北大自始便有民主、科學、進步的傳統,理應在這一改革中走在全國前列;我們很希望在校黨委和校行政的領導下,由法學院進行學院領導體制和學術評價體制等方面的改革,敢為北大先,取得經驗,從而為創建一流大學摸索出符合我國國情并與世界大學學院管理體制接軌的先進的管理模式。但是,朱蘇力的既往作為與這種改革目標背道而馳,其目前在教師隊伍中的不良威信和其能力特別是親和力也遠不足以承擔這樣的重任。本報告所列舉的事實,便是這種證明。我們期待學校黨委盡快決策。
謹致
北大黨委并閔維方書記、周其鳳校長、各位常委
北大法學院部分教師
(簽字頁及主要聯系人因保密考慮,只向黨委辦公室提交一份)2010年7月1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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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第一個夢想成真-朱蘇力在北大法學院開學典禮上的致辭
朱蘇力:第一個夢想成真
經歷了長遠的——時間和空間的,但更主要是心路的——跋涉,終于,你們來到了向往中的北大。我代表法學院全體師生歡迎你們,歡迎你們來到北大法學院,歡迎你們成為北大法律人!
北大是值得向往的,但她只是你人生的第一個夢想成真。如今,同學和鄰居羨慕和贊許的目光已經遠去;北京的第一場秋霜會平息你的興奮和激動;而在這個擠滿才華乃至會橫溢的校園,也不會給你留下太多自戀的空間。上課、占座、考試和“灌水”,教室、圖書館、農園和“一塌糊涂”,將擠滿你的日程。什么時候,美麗的未名湖會再一次聽見你的足音?
學習不僅僅是讀書和上課;不要把學習僅僅當作一項任務,或是為了分數,為了滿足人人會有因此無可指責的虛榮心而謀殺了你生活的快樂。我說過,不要追求“刻苦”學習,而是要“發現你的熱愛”;學習應當是從容地,一種享受,一種生活的常態。而在北大,這是可能的。這里有許多智慧的老師,不僅有本校的,而且有外埠的;有許多精彩的講座,不僅是法學的,還有其他專業的。當然,不會都好、事事令人滿意;但無論如何,它都不會,也不應,只是讓你失望,你可以由此獲得自信,促動你去創造。你還應當發現,周圍的每個人都可能有你不可能一一親歷卻是你需要的經驗和知識。一次遠足也許會令你獲得一位良友,即使不是終生的;一次交談也許會讓你進入一個只能在電視上或書本里接觸的世界,即使某一天你必須離開。大學并不只是校園更大一點,同學更年長一點,老師學歷更高一點;大學與中學的最大區別之一是,后者是標準化的,而前者高度專業分工的;因此她更像一個小型的現代社會,尤其是在北大這樣的綜合性大學,你要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
這對于學習法律尤為重要。不僅因為實踐的法律總是需要各種知識,而且與自然科學和人文學科相比有很多不同,法律說到底是要恰當地處理各種人際關系,規制和解決大大小小的人際沖突。法律的知識和技能,因此,在更大程度上依賴你,首先是理解,然后是妥善應對,人和事的能力。好律師、好法官的那個“好”字既不是文字的構建,也不全是個人的修行,它更多是在各種交往和事務處理中,逐漸磨練出來的那種敏銳、犀利、干練和縝密,當然還包括一定程度的、通常為人們貶低、至少避而不談但要做成事又不可缺少的“圓滑”或稱之為長袖善舞(比方說,至少不要在這樣的場合告誡人們要 “圓滑”一點)。
這只能從社會交往中學。但學習本身不是目的,目的還是生活。你們當中很多人,特別是本科生,一直生活在父母的目光中,如今第一次真正遠離家門,要同這么多、將來還會更多的無親無故的人打交道,其中難免有信誓旦旦卻居心叵測的人,這真的是非常艱難卻是你必須邁出的一步。要學會相信別人,也要學會自我保護;學會競爭,也要學會協同;學會嚴格,也要學會寬容;學會堅持,也要學會妥協;學會傾聽,也要學會表達;學會默默恪守,也要學會分享心靈;學會在挫折中守護理想,在超越中留住平凡;而所有這些都需要一種任何人都無法教授、只能靠你們獨自摸索的“分寸”。對于你們,大學并不只是一個灌輸知識甚或創造知識的地方;隨著中國社會的發展,隨著越來越多的獨生子女被父母和社會一直“關”在從小學(甚至幼兒園)到高中的校園內,事實上,今天的大學已不得不悄悄承擔了另一個重要的社會功能:它成了青年人進入現代社會生活之前的最后一個集訓營。
不要以為這只是對你們個人生活幸福和職業成功的告誡,這其實也是我們這個正在轉型發展中的社會的需要。僅僅是一般的、可文本化的知識或技能不足以組織一個我們愿意接受的現代社會,僅僅是父母或老師的告誡也不足以應對嚴酷有時甚至是險惡的生活世界。在書本之外、課堂之外,我們每個人,特別是法律人,特別是北大法律人,需要其他許多東西,其中包括——但不限于——胸懷、視野、想象力、同情心以及在此基礎上才可能發生的你對于周圍人的真誠關切,乃至對于整個中國和整個人類的關切。
最后的半句話并非夸張。因為,中國社會已經在市場經濟和人員流動中日益整合了——也許還帶著些許口音的普通話就是一個標志;世界也已經在全球的貿易、交往甚至沖突中日益整合了——你床頭的英文版哈利波特或你袋中的手機就是一個明證。不只是懲罰犯罪,不只是“為權利而斗爭”,甚至主要不是法學論文和著作,今天的法律變得越來越像是一個同各種陌生人打交道、尋求妥協、達成共識、爭取雙贏或多贏的競技場,一種社會交往的活動。今天的中國需要更多頭腦冷靜和富于想象的行動的法律人,今天的世界需要更多優秀的行動的中國法律人。
你們是幸運的,不只是因為你們來到了北大法學院,更因為今天的中國,今天的世界。再過三天,就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60周年的紀念日。想一想有多少如同你們一樣,甚至比你們更年輕的中國青年的鮮血灑入了這塊土地?因此僅僅幸運是不夠的。即使不談每個人都無法逃避的對于生者和死者的責任,幸運也還有點偶然的意味,因此并不意味著前程一定遠大——如果你們太多關注了考試、分數、出國、考研、個人情感以及其他數不清但你注定會遇到的麻煩和糾葛。
很有可能,你的才華、自信、經驗以及其他許多東西都會在這里第一次受到挑戰,高中或大學本科獨孤求敗的經驗將在這里終結。你還會遇到許多同青春相伴的困惑、懷疑、挫折和痛苦,也許還有你的初戀,也許更多的是暗戀和失戀。但即使如此,有一點請記住,沒有什么可能規定你的未來,最多只能算是“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還是去年的一句話,我相信,在這里,你將度過也許不是你最幸福,肯定不是你最燦爛,但必定是你最懷念的一段時光!
我祝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