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淺析艾青詩歌創作中的“土地意象”
2007屆漢語言文學專業畢業生論文(設計)
課題名稱:淺析艾青詩歌創作中的“土地意象”
學生姓名:陳
菲
指導教師:楊
暉
江南大學網絡教育學院
2009年 3 月
淺析艾青詩歌創作中的“土地意象”
陳 菲
摘要:艾青是五四以來新詩史上一位著名的詩人。他是繼郭沫若之后的又一位大詩人,并以自己的創作和理論對同時和后起的詩人們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他的詩都來源于他對現實語境的直接經驗,是對國家民族命運的誠摯關心。艾青是一位扎根土地而的詩人。土地是支撐他生命和精神的脊梁,也是貫穿于他全部詩歌的核心意象。土地意象寄寓了詩人對大地母親、對祖國、對人民最樸素、最忠貞、最深沉的愛。艾青的藝術生命深深植根于人民之中,他為人民的苦難、祖國的存亡而憂慮,為革命的發展、人民的斗爭而歡樂。本文嘗試從艾青詩歌創作中提煉出的“土地意象”,感受詩人對土地、對祖國摯熱的愛,探尋詩人的審美理想。
關鍵詞:艾青 詩歌 土地意象 審美理想
一、序論
艾青是五四以來新詩史上一位著名的詩人。面對著新詩創作已形成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的傳統而現代主義方興未艾的局面,艾青擔負起了創造性地綜合這一新詩發展的歷史使命,從而在中國現代詩歌史上發揮了繼往開來的歷史作用。他是繼郭沫若之后的又一位大詩人,并以自己的創作和理論對同時和后起的詩人們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他的詩都來源于他對現實語境的直接經驗,是對國家民族命運的誠摯關心。他的作品具有較強的時代性,以深沉憂郁的筆調表現了深刻的思想內容,合著時代的節拍,反映著歷史的真實。他的詩作豐富和發展了新詩的現實主義精神,可以說,自他起步開始就走在了堅實的革命現實主義道路上。
艾青是一位扎根土地而的詩人。土地是支撐他生命和精神的脊梁,也是貫穿于他全部詩歌的核心意象。土地意象寄寓了詩人對大地母親、對祖國、對人民最樸素、最忠貞、最深沉的愛。艾青的藝術生命深深植根于人民之中,他為人民的苦難、祖國的存亡而憂慮,為革命的發展、人民的斗爭而歡樂。艾青詩歌中的題材是日常的,語言也是口語,他寫出了千百萬人心中的感受,使千百萬人和著他詩歌的節奏歌與哭。
本文嘗試從艾青詩歌創作中提煉出的“土地意象”,感受詩人對土地、對祖國摯熱的愛,探尋詩人的審美理想。
二、本論
每一位有獨創性的詩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意象,綜觀艾青的詩作,“土地”是他詩歌創作中的中心意象。“土地”是艾青常用的一個意象,可以說那是他的又一生命。《復活的土地》《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北方》《曠野》(又一章)、《冬天的池沼》等,匯集著他的土地之愛。他為貧困的土地悲哀:“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寒冷在封鎖著中國呀……”(《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在詩的結尾他寫道:“中國,/我的在沒有燈光的晚上/所寫的無力的詩句/能給你些許的溫暖么?”他熱愛土地,在《我愛這土地》這首詩中,作者更是表現得淋漓盡致。作者假設自己是一只鳥,要唱破喉嚨,連羽毛也要埋在土地里。“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正是對土地這種意象的一種最好的詮釋。這里的“土地”,不再單純是客觀景物,而是貫注了作者主觀情感的“象”。作者對蒼老、衰弱、正備受苦難的祖國感到萬分悲哀,詩人挾著這份感情,用憂郁的目光掃視周圍時,寂寞、貧困的曠野的載體——土地便進入詩人的腦海。作者通過吟唱土地這一個“象”,詛咒摧殘土地的人,幻想著土地能煥發出生命的活力。在詩中,作者的歌喉雖然沙啞但卻寬厚,雖然悲哀但卻博大,顯示出一種雄渾的生命感;雖古樸但卻蒼勁有力,因為土地是孕育萬物的基礎。
(一)“土地”意象凝聚了詩人對祖國——大地母親最深沉的愛。
愛國主義是艾青作品中永遠也唱不盡的主題。如《浪》、《笑》、《北方》、《黎明》等,而把這種感情表現得最為動人的,是他創作于1938年的《我愛這土地》:
假如我是一只鳥,/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這被暴風雨所打擊著的土地,/這永遠洶涌著我們的悲憤的河流,/這無止息地吹刮著的激怒的風,/和那來自林間的無比溫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里面。/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我們的祖國,貧窮落后,多災多難;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痛苦多于歡樂,我們心中郁結著過多的“悲憤”,“無止息地吹刮著的激怒的風”;然而,這畢竟是生我養我的祖國!即使為她痛苦到死,也不愿意離開這土地——“死了”以后連“羽毛”也要“腐爛在土地里面”。這里所表達的是一種刻骨銘心、至死不渝的最偉大、最深沉的愛國主義感情;這種感情在近代中國人民中具有典型性與普遍性。“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艾青的這兩句詩,真實而樸素,卻來自詩人內心深處,來自民族生命深處,因而具有不朽的藝術生命力。
在詩人心中,我們的祖國雖然多災多難,貧窮落后,但那種根深蒂固、銘心刻骨、至死不渝的愛國主義情感始終沸騰在人們心中。“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真實而樸素、自然而強烈、熾熱而深沉,它來自詩人心靈的深處,傳達著億萬人民共同的心聲。而這種心聲在強敵入侵、民族存亡之際更容易打動人心,引起人們的廣泛共鳴。
愛國主義是20世紀中國文學的一條紅線。在20世紀的詩歌里,愛國主義不是詩人的標新立異,而是時代精神和社會生活的必然反映。處于20世紀的中國作家們,在他們的作品里或顯或隱,或多或少都表現出了愛國主義的聲音。艾青的詩歌產生于祖國和民族面臨著亡國滅種的20世紀30年代后期和40年代前期,加之詩人特殊的經歷形成了敏感、孤獨、“農民式的憂郁”的氣質。中年流亡祖國各地的所經所歷,所見所聞,使艾青的詩歌從一開始就植根于民族現實生活的土壤中,正如魯迅在《墳·論睜了眼看》中所說“真誠地、深入地、大膽地看取人生并寫出他的血和肉來”,艾青的詩歌密切地注視著中國人民特別是中國農民的現實生存狀態,不僅表現了他對貧苦農民真摯的愛和深厚的同情,而且把自己——一個地主的兒子的命運同廣大貧苦農民的命運緊緊地聯系在一起,這使他成為了“大堰河的兒子”,成為了“土地的兒子”。同時,他的詩歌始終立足現實,關注時代。因此,艾青的愛國主義具有人民之愛,特別是農民之愛的深厚現實內容。其作品所塑造的抒情主人公是立足現實,植根生活中的衣著樸素、沉穩執著、頭腦清醒的中年人形象,這正與艾青樸素、寬廣、堅韌的性格是吻合的。
(二)“土地”意象凝聚了詩人對勞動人民最真摯的愛。
“土地”意象還凝聚了詩人對勞動人民最真摯的愛,對他們命運的關注與探索,艾青將他最真摯的詩情都獻給了中國的農村和農民。這方面的佳作頗多,如《大堰河——我的保姆》、《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手推車》、《乞丐》、《北方》、《補衣婦》、《水牛》、《農夫》、《群眾》、《哭泣的老婦》、《給姊妹們》等等,而把詩人這種對勞動人民最真摯的愛寫得最成功最感人的詩篇當屬他的成名作《大堰河——我的保姆》。
艾青以詩的形式塑造了“大堰河”——一位可敬可愛的乳母形象——一位勞動婦女的形象。這是一個地主階級的叛逆者獻給他真正的母親——中國大地上善良而不幸的普通勞動婦女的頌歌。詩人以大堰河這個普通的農村婦女一生遭遇為線索,對大堰河這一普通農婦的音容笑貌、行動舉止、內心世界,都作了充分的描摹,抒發了詩人對保姆真摯的懷念和熱情的贊美,深刻地反映了在那黑暗的舊社會,農村的分化及“給予這個不公道的世界的咒語”。詩人這一愛憎分明的強烈思想感情,是通過塑造大堰河這一婦女形象表達出來的,而對大堰河這一農村普通婦女形象的完美塑造,又通過意象的創造和一個個意象的串連組合方式來完成的。例如詩人在笫l0自然節中寫道:
大堰河,含淚的去了!/同著四十幾年的人世生活的凌侮,/同著數不盡的奴隸的凄苦,/同著四塊錢的棺材和幾束稻草,/同著幾尺長方的埋棺材的土地,/同著一手把的紙錢的灰,/大堰河,她含淚的去了。在這節中,詩人通過大量的生活細節構造色彩鮮明的詩歌意象,借助帶血和淚的五個意象,猶如五組電影特寫鏡頭,至此,給“大堰河——我的母親”,這一勤勞、善良、普通的農村婦女的一生畫上了一個血淋淋的句號。而且這一節是在前面對大堰河一系列樸實、善良、勤勞、真切、生動意象組合的基礎上串連而成的。她一生不停地勞作,對人世無私地贈與,毫無保留地貢獻了自己全部血汗和奶汁,獻出了一顆赤誠之心,而身后的一切卻是那樣的凄慘。通過對大堰河窮困、不幸身世的抒寫,詩人不僅控訴了壓榨她。欺凌她的不公平,而且深切的表達了詩人對勞動人民哺育之恩的真摯情懷。應該看到,在作品里,詩人所表達的對大堰河的愛和贊美已經不限于她一個人,而是包括大堰河在內的整個勞苦大眾;詩人對不公道世界的咒語,也是對整個黑暗社會制度的揭露和控訴。作者的意象創造,產生了震撼人心的藝術感染力量。是的“在我吃光了你大堰河的奶之后,”“在她流盡了她的乳液之后”,在她“用抱過我的兩臂勞動了”之后,在“她的夢沒有做醒”之后,“四塊錢的棺材和幾束稻草”,“同著幾尺長方的埋棺材的土地”和“一手把的紙錢的灰”,就是對你“四十幾年的人世生活的回報。當我們吟誦至此,揩淚掩卷而思:如果艾青沒有乳母一滴滴帶著血的乳液的哺養,沒有作者幼年帶著鄉土氣息的生活,沒有階級的對立及家庭生活的隔膜,如果作者沒有根植于農村勞苦大眾的社會土壤里,怎么能選擇及塑造出與自己情感和思想糅合而組合的一個個帶著血絲的吶喊式的塑造形體? 作者在描述“大堰河”的命運時,所強調的依然是她的平凡性與普遍性:不僅她的歡樂是平凡的,就是她的苦難也是平凡的,普遍的。這是一個“沉默”的大地母親、生命的養育者的形象:沉默中蘊含著寬厚、仁愛、純樸與堅忍。這樣,在艾青的筆下,“大堰河”成了“大地”“母親(乳母)”“農民”“生命”多重意象的組合(與糾結)。這首詩可以看作是艾青的詩的宣言書:他至高無上的詩神是養育了他的以農民為主體的中國普通人民,他(她)們的生命存在。在以后的詩里,詩人關注的中心,始終是與中國土地合而為一的普通農民的命運。于是,他寫出了“土地-農民”受蹂躪的痛苦:“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寒冷在封鎖著中國呀”,“饑饉的大地,朝向陰暗的天,伸出乞援的顫抖著的兩臂”(《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在北方,乞丐用固執的眼光凝視著你,看你吃任何食物,和你用指甲剔牙齒的樣子”(《乞丐》),這里的每一個字都震撼著讀者的靈魂。詩人更寫出了“游動于地心的熱氣”、“土地-農民”的復活:“我們曾經死了的大地,在明朗的天空下,已復活了!”“在它溫熱的胸膛里,重新漩流著的,將是戰斗的血液”(《復活的土地》)。隨著歷史的前進,詩人終于寫出了“土地-農民”的翻身與解放:“云從東方來,天下雨了,從東到西,從南到北,雨灑著冀中平原”,“到處都淋著雨水,到處都好像在笑”(《春雨》)。詩人正是通過對于土地的痛苦、復活與解放的描繪,真實地寫出了中國農村現實的靈魂。
土地意象已融入了詩人的生命和靈魂,它是生命之母的象征、祖**親的象征、民族精神的象征、中華文明的象征,也是祖國命運的象征、華夏歷史的象征、民族凝聚力的象征、人民意志和力量的象征。總之,在土地意象上凝聚了詩人異常復雜的情感信息和思想信息。
正因為如此,土地在詩人筆下,已成了永恒的情結。土地是詩人永遠依戀的對象,永遠傾訴的對象,永遠忠誠的對象,永遠歌頌的對象。
(三)“土地意象”折射出詩人憂郁的詩緒
土地意象是艾青詩歌的中心意象,灰色是土地意象的基本色調,而憂郁則是土地意象的情感特征。艾青的土地意象滲透著憂郁。
應該說以憂郁表達愛國之心是艾青詩歌的獨特個性:對國家的愛是通過對民族不幸的訴說、對民族前途的擔憂、焦慮而表現出來的。《我愛這土地》、《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在北方》等詩歌愛國主義精神都是通過這種方式表達出來的。“憂郁”是滲透了詩人的靈魂,永遠擺脫不掉的,是構成艾青詩歌藝術特性的基本要素之一。我們可以把它叫做“艾青式的憂郁”。如《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寫道:“中國的苦痛和災難,像這雪夜一樣廣闊而又漫長呀”;《曠野》中寫道:“薄霧在迷蒙著曠野啊??”等。
我的眼里為什么常含淚水? 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這即是艾青式的憂郁,而這憂郁根源于他對土地的深沉的愛。而讀者從艾青式的憂郁中得到的感動,在深刻的意義上說,是感動于透過這憂郁的淚水,映現出的他對土地深沉的愛。而艾青式的憂郁,雖然“常含淚水”,但絕不是一種無力的哀述,絕望的呻吟,抑或是沉溺于“傷感主義”的宣泄,唯美主義的自我陶醉,而是在這首深沉悲愴的詩中讀者所能感受到的,是一種美與“力”特殊交融而成的軟而帶硬、柔而含剛的美學風格。用詩人自己的語言來形容這種美學風格的話,那便是“把憂郁與悲哀看成一種力。把彌漫在廣大的土地上的絕望、不平、憤懣??集合攏來??佇望暴風雨來卷帶了這一切,掃蕩這整個世界吧”
艾青的憂郁一方面來自個人的經歷和性格;一方面來自于留學法國時期所感受到的“飄泊的情愫”和西方象征派、印象派文學思潮的影響;另一方面也來自于特殊的時代。在抗日戰爭的炮火中,艾青輾轉于北方,親眼見識了北方農民的現實苦難,與我國古老民族的感時憤世、憂國憂民的傳統產生了心靈的契合。因此,這種憂郁里,浸透了詩人對祖國、人民的極其深沉的愛,更表現了詩人對生活的忠實和深刻的思索。但艾青的憂郁并不是消極的,其所給予讀者的是一種“深沉”的力量,表現的是他對美好生活的執著追求和堅強的信念。
(四)“土地意象”成就了詩人“土地最忠誠的歌者”
艾青生于鄉村的土地,長于鄉村的土地,吸吮著農婦大葉荷(大堰河)的乳汁長大,從鄉村的土地走向城市,再走向法國留學。回國后,他以滿腔的熱情想在祖國的土地上播種夢想和希望。可是,呈現在他眼前的,卻是貧窮、落后、愚昧,戰亂的風暴不斷地襲擊著祖國的大地,特別是日本侵略者的鐵蹄肆意地踐踏、蹂躪著祖國的大地。詩人的心時刻牽連著苦難的大地和人民。抗戰爆發不久,1938年12月28日的夜晚,他寫下了《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全詩分四個部分,每個部分都以中心句“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寒冷在封鎖著中國呀”貫穿其中,間隔反復,多角度地透視了戰爭給中國大地帶來的災難:“被烽火所嚙啃著的地域,無數土地的墾植者/失卻了他們所飼養的家畜/失去了他們肥沃的田地/擁擠在/生活的絕望的污巷里。”詩人由此發出辛酸而悲憤的慨嘆:“中國的路/是如此的崎嶇/是如此的泥濘呀”“中國的苦痛和災難/像這雪夜一樣廣闊而又漫長呀!”而在《手推車》一詩中,詩人站在北方的黃土地上,看到深深的如鞭痕一樣縱橫交錯的車轍,聽到手推車發出病人掙扎一般的尖厲的嘯響,他的心靈為這苦難的大地以及大地上艱難掙扎的人民感到揪心的疼痛,覺得那灰黃色的土地,那刻在土地上的深深的轍跡是“交織/北國人民的悲哀”。從這些詩句中,我們可以感到詩人對大地母親、對民族、對人民的骨肉深情。而當抗日的烽火逼近了黃河,民族危亡的警鐘不斷在詩人心頭轟鳴的時刻,艾青身佇古老的潼關,舉目四望悲哀的北方,眼含熱淚寫下了《在北方》這首憂郁沉思、蒼涼悲壯的歌。詩不僅如實地描寫了日本侵略戰爭給北方帶來的深重災難,也表達了詩人對祖國命運的深深憂慮,對戰亂中人民遭遇的深切同情,更表達了詩人對這片貧瘠的土地的忠貞與摯愛:“我愛這悲哀的國土,/一片無垠的荒漠/也引起了我的崇敬”“我愛這悲哀的國土,/它的廣大而瘦瘠的土地/帶給我們以純樸的語言/與寬闊的姿態,/我相信這言語與姿態/堅強地生活在大地上/永遠不會滅亡;/我愛這悲哀的國土/這國土/養育了為我所愛的/世界上最艱苦/與最古老的民族”。在這民族危亡的關鍵時刻,詩人這樣謳歌土地,無疑在鼓舞人們樹立堅定的信念、不屈的意志。這是詩人對土地的信念,對土地的忠貞,對土地的摯愛。由此可見,土地意象已融入了詩人的生命和靈魂,它是生命之母的象征、祖**親的象征、民族精神的象征、中華文明的象征,也是祖國命運的象征、華夏歷史的象征、民族凝聚力的象征、人民意志和力量的象征。總之,在土地意象上凝聚了詩人異常復雜的情感信息和思想信息。
正因為如此,土地在詩人筆下,已成了永恒的情結。土地是詩人永遠依戀的對象,永遠傾訴的對象,永遠忠誠的對象,永遠歌頌的對象。
三、結論
艾青的審美理想是苦難的美,這是歷史使命感和憂患意識在詩人心中種下根芽,寄寓了艾青民主自由的社會理想人道主義的道德情懷,它源自現實社會生活中的悲劇,源自詩人那顆為民族災難而痛苦得流血的心,源自詩人的抗爭意欲和革命信念。它不僅是艾青的一種心理現實,一種情感基調,而且是其詩作的基本內涵。
苦難的美指以描述苦難來促進人們從痛苦中奮起,從而再現人生苦難和抗爭要求的藝術美,而這藝術美則指向了崇高和悲壯。
苦難的美,使艾青詩作充滿了一種憂世、救世、創世的英雄精神,《乞丐》、《手推車》、《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抒發憂世意識,《笑》、《馬槽》、《一個拿撒勒人的死》傾訴甘為理想獻身、甘為人民犧牲的救世心愿,《太陽》、《黎明》、《時代》、《向太陽》詩人的憂世深情和救世宏愿通向了創世的實踐意識。
艾青的詩中一再回蕩著憂郁的調子,不僅《我愛這土地》、《雪落在中國的大地上》等詩郁積著深深的憂傷,甚至在歌頌光明的詩如《向太陽》等作品中,也總交織著憂郁悲愴之情。這種抒情基調是詩人敏感的心靈對民族苦難現實和人民悲苦命運的回應。但艾青的詩并不因此而給人消極悲觀之感,相反,他的憂郁悲愴的詩情總是無一例外地將人引向一種莊嚴、崇高的境界,蘊涵著振奮人心,催人奮發的巨大力量。這在《吹號者》和《他死在第二次》等詩中表現得尤為強烈。因此,艾青詩的憂郁之情和崇高之美,既是對民族悲劇性境遇的反映,又是它的升華和超越。
苦難的美的審美理想和由此產生的憂世、救世、創世的英雄精神,使艾青的詩作以個性意識與整體意識的融合,以憂患意識與實踐意識的交織,以代表傳統又超越傳統藝術創新,高標獨立卓然成群。
艾青在對現實主義、浪漫主義和現代主義進行創造性綜合的過程中,以兼具理想精神的革命現實主義為底色,而在感受和表現方式上,則較多地借鑒了現代主義,從而形成了一種可稱為現代現實主義的藝術風格,達到了現實性、理想性和現代性的有機統一。具體到詩藝上,艾青追求感受力的統一,即感覺、情緒、想象和思想(理性)的綜合。在他的詩中,詩情、詩思不是抽象空洞的,而是被豐富敏銳的生活感覺所充實。反過來,他詩中的感覺、情緒和想象又總是被深湛的思索所深化和凈化,從而被升華到一個更崇高的境界。艾青在處理詩的整體情理架構和局部肌質的關系上也相當成功:他多用鋪陳手法和戲劇性的場景轉換技巧,井然有序地推動著詩情逐步展開,給人清晰曉暢的印象,同時又多具體入微的細節描寫和特寫鏡頭,頗為耐人尋味。艾青還努力在散文化的自由奔放和詩歌藝術所必需的規范約束之間保持恰當的平衡,努力將繪畫的光彩和音樂的律動融匯到詩歌這種高度精微的語言藝術中。這一切都豐富和提高了現代詩歌藝術。自由體詩在艾青手中真正成熟了。總而言之,艾青的詩正體現了抗日戰爭時期主流派的自由詩體所達到的歷史高度。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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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詩歌創作中的心理現象
詩歌創作中的心理現象
了解詩歌的創作過程,尤其是創作過程中詩人的各種心理活動,對我們正確理解和欣賞詩歌是很有幫助的。詩歌藝術創作過程中的心理現象包括直覺、靈感、通感、移情等。直覺在詩歌創作中是相當重要的。意大利美學家克羅齊認為“藝術即直覺”,只要直覺到了藝術就已經產生和完成。克羅齊的話盡管有些偏激,但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了文學創作尤其是詩歌創作中的某些規律。
美國“意象派”詩人龐德回憶他寫《地鐵車站》的經過時,說他站在地鐵站口,望著眼前熙來攘往的人群,頭腦中閃現著一幕鏡頭,這幕鏡頭縈繞在他的心中久之不去。這促使他寫下了這樣的詩句:
這幾張臉在人群中幻景般閃現:
濕漉漉的黑樹枝上花瓣數點。(飛白譯)
龐德的這首詩主要來自于他的藝術直覺,那幕鏡頭就是他直覺中的詩歌意象。在詩歌創作中,藝術直覺往往是點燃詩人詩情的導火索。如顧城的詩歌《一代人》:“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在這首詩里,黑夜與光明形成強烈的反差,鮮明地凸現出詩人對一代人命運的直觀體悟,這是詩人用敏銳的感覺捕捉到的對痛苦過去的追憶與光明前程的向往之情,誰能說這詩句的誕生與詩人的藝術直覺沒有關聯呢?
藝術直覺與創作靈感往往是結伴同行密不可分的,直覺催生了靈感,靈感延續著直覺。不過二者之間還是有很大差別,直覺是在知覺和概念之前的心理感知活動,它持續的時間是極為短暫的,在詩人那里,直覺常常只是一個單純意象的凸起,或者一個簡單的生活場景的浮現;靈感是直覺之后的心理體驗,它帶著情緒的亢奮性和緊張感,比直覺中的意緒復雜而強烈。直覺雖然有時也促使一首詩降生,但大多數情況下只給詩人帶來詩的單一意象;靈感來時,詩人的各種感官被調動起來,詩人有時甚至會“作寒作冷”(郭沫若語),思維和記憶活躍起來,許多意象紛至沓來,詩句便如泉水一樣從心間涌出。郭沫若《地球,我的母親》一詩,就是詩人在靈感來臨時,“受著詩興的襲擊”,“受著詩的推蕩,鼓舞”(郭沫若《我的作詩的經過》,《沫若文集》第十一卷,第143—144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年版),于匆忙記錄中應運而生的優秀詩作:
地球,我的母親!
天已黎明了,你把你懷中的兒來搖醒,我現在正在你的背上匍行。
地球,我的母親!
你背負著我在這樂園中逍遙。
你還在那海洋里面,奏出些音樂來,安慰我的靈魂。
??
通感是詩人的藝術思維被調動起來后出現的一種心理現象,這個時候,詩人的各種感官都溝通了,它們互相挪移、借用,把奇妙的心象描摹出來。通感也就成了詩歌中常用的一種表現手法。
詩歌中的通感,既表現為具體事物之間相互比擬時的感覺挪用,還表現為將抽象事物具象化時的心靈溝通。有以視覺寫抽象物的,如“我的懷念正飛著”(何其芳《祝福》),“時間瘋狂地旋轉/雪崩似地紛紛摔落”(舒婷《會唱歌的鳶尾花》);有以聽覺寫抽象物的,如“說啊,是什么哀怨,什么寒冷搖撼”(何其芳《圓月夜》);還有以觸覺、嗅覺、味覺來寫抽象物的等等。
詩歌中的移情手法,既表現為詩人融情入景,觸景生情;又表現為詩人以景寫情,借景抒情。它包含了兩種心理流向:一種是由外向內,客觀物象主觀化;一種是由內向外,主觀情思物象化。第一種情形如蘆萍的《東北虎》:
走路,一個腳印就是一朵梅花,奔跑,森林里飄拂著一朵彩霞。
眼睛里包含著歲月的幽怨,看穿了峽谷、山崖;
骨骼里蘊藏著鎮驚、鎮痛的元素,又分解出兇猛與文雅。
稱王者必定走向孤獨,拔萃者才能采擷眾華。
第二種情形如戴望舒的《我思想》:
我思想,故我是蝴蝶??
萬年后小花的輕呼,透過無夢無醒的云霧,來震撼我斑斕的彩翼。
雖然移情手法的這兩種表現形式各有特點,但在詩歌中往往是難以細分的。這是因為人的心理活動總是在由內而外又由外而內地不停進行著,處于創作迷狂中的詩人只顧記錄心靈的躍動,其詩句凸現出的情感常常是“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如上述的詩句“稱王者必定走向孤獨,/拔萃者才能采擷眾華”,你能說清它到底是客觀物象的主觀化還是主觀情思的客觀化?
在優秀的詩歌中,詩句所呈現的一般是詩人的心象而非對客觀事物的直接描繪,但又能與現實世界極端貼合。達到這種審美效果的因素有兩方面:一方面是移情手法在詩中運用的結果,一方面是詩歌獨特的審美視點所引起的情狀。詩歌采用的審美視點是內視點(也稱“心靈視點”、“精神視點”),它不是要詩人直接復寫現實再現生活,而是要求詩人用心靈去點化生活歌唱生活。這樣,詩中的意象常是客觀事物的變異,而與心靈世界同一。如李鋼《藍水兵》的第一節:
藍水兵
你的嗓音純得發藍,你的吶喊
帶有許多小鋸齒
你要把什么鋸下來帶走
你深深地呼吸
吸進那么多透明的空氣
莫非要去沖淡藍藍的咸咸的海風。
詩句中的物象全都打上詩人的心靈烙印,“純得發藍”的嗓音,“帶有小鋸齒”的吶喊,以及“沖淡咸咸的海風”的呼吸,都是詩人心象的直寫,都是客觀物象的變異。詩句寫心象,無疑豐厚了詩的內蘊,開闊了詩的境界,這正如葉維廉所說:“一首詩的文句,不是一個可以圈定的死義,而是既有聲響的交響、編織,又有疊變的意義的活動。詩人寫詩,無疑是要呈示他觀、感所得的心象,但這個心象的全部存在事實與活動,不是文字可以規劃固定的。”(葉維廉《中國詩學》,第81頁,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2年版)
詩歌創作是一個復雜的心理現象,其過程往往是上述心理活動的綜合,中外許多優秀詩歌的誕生,正是詩人在調動各種心靈感官的前提下辛勤創造的結果。因此,弄清這些心理現象,有助于我們更深入地領略到詩歌的美學魅力。
第三篇:艾青《我愛這土地》賞析
艾青《我愛這土地》賞析
艾青是土地的歌者,“土地”是他詩中出現最多的兩個意象之一(另一個是“太陽”)。“土地”象征著生他養他而又多災多難的祖國。對“土地”的熱愛,是艾青作品詠唱不盡的旋律。“假如我是一只鳥”,全詩以這樣一個出人意料的假設開頭,使讀者不禁發出疑問,“鳥”的形象和作者所要歌頌的“土地”有著什么樣的聯系呢?作者對此作出了闡釋。“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在炮火連天、國運危急的時刻,一只看似微不足道的小鳥也要奮力抗爭,用自己的歌喉發出不屈的聲音。這使人聯想到“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嘶啞的喉嚨”,讓我們看到這是一只飽受磨難的鳥,它的歌聲,是用整個生命發出的。
下面四行詩,分別描述了鳥兒歌唱的四個對象:土地、河流、風、黎明,它們的核心是“土地”。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在這四個對象前面都加了長長的修飾語。“這被暴風雨所打擊著的土地”,是正在遭受日寇欺凌的國土的寫照。“永遠洶涌著我們的悲憤的河流”,土地上的河流,象征著長期郁結在人民心中的悲憤一般洶涌奔流。“無止息地吹刮著的激怒的風”,土地上空吹刮著的風,象征人民心中對侵略者暴行的憤怒。“來自林間的無比溫柔的黎明”,預示著人民為之奮斗獻身的獨立自由的曙光,必將降臨于這片土地。“然后我死了/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里面”,小鳥活著時,傾盡全力為土地而歌唱,死后,又將自己的全身投入土地的懷抱,連羽毛都與土地融為一體。
在詩的第二節,作者筆鋒一轉,由上文對歌唱者動態的描述,轉而對“我”進行了一個近鏡頭的特寫。這是以設問的方式進行的。“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眼里常含淚水”這樣一個靜態的特寫,表現了悲憤痛苦的情感恒久縈繞于“我”的心中。“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目睹山河破碎、人民涂炭的現實,對祖國愛得愈深,心中的痛苦也愈強烈。最后兩句是全詩的精華,它是那個苦難的年代,一切愛國知識分子對祖國的最真摯的愛的表白。這種愛刻骨銘心,至死不渝,不僅來自詩人內心深處,更是全民族普遍的愛國情緒的濃縮。艾青以這兩句詩,抒發了那個時代華夏兒女共同的心聲。
第四篇:古詩詞中常見意象
常見意象 ●花草類:
(1)菊:隱逸 高潔 脫俗
(2)梅:傲雪 堅強 不屈不撓 逆境(不怕打擊挫折、敢為天下先的品質;冰清玉潔的梅花反映自己不愿同流合污的品質)(3)蘭:高潔
(4)牡丹:富貴 美好
(5)禾黍:黍離之悲(國家的今盛昔衰)(6)花開:希望 青春 人生的燦爛
(7)花落:凋零 失意 人生、事業的挫折 惜春 對美好事物的留戀、追懷(8)草:生命力強 生生不息 希望 荒涼 偏僻 離恨 身份、地位的卑微(9)蓮 :出淤泥而不染 與“憐”音同,借以表達愛情(10)丁香:愁思或情結
(11)梅子的成熟:比喻少女的懷春
●樹木類:
(1)樹的曲直:事業、人生的坎坷、順利(2)黃葉:凋零 美人遲暮 新陳代謝(3)綠葉:生命力 希望 活力
(4)松柏:堅挺 傲岸 堅強 生命力(5)竹:氣節 積極向上(6)梧桐:凄苦悲傷
(7)柳:送別 留戀 傷感 春天的美好。
●風霜雨雪水云類:(1)海浪:人生的起伏(2)東風:春天 美好
(3)春風:曠達 歡愉 希望
(4)露:人生的短促 生命的易逝(5)天陰:壓抑 愁苦 寂寞
(6)海浪的洶涌:人生兇險 江湖詭譎(7)狂風:作亂 摧毀舊世界的力量(8)西風:落寞 惆悵 衰敗 游子思歸(9)雪:純潔 美好
(10)小雨:春景 希望 生機 活力 潛移默化式的教化
(11)煙霧:情感的朦朧、慘淡 前途的迷惘、渺茫 理想的落空、幻滅(12)暴雨:殘酷 熱情 政治斗爭 掃蕩惡勢力的力量 蕩滌污穢的力量
(13)霜:人生易老 社會環境的惡劣 惡勢力的猖狂 人生途路的坎坷、挫折(14)江水:時光的流逝 歲月的短暫 綿長的愁苦 歷史的發展趨勢
●動物類
(1)子規:悲慘 凄惻(2)魚:自由 愜意(3)鴻鵠:理想 追求(4)猿猴:哀傷 凄厲(5)烏鴉:小人 俗客庸夫(6)沙鷗:飄零 傷感
(7)狗、雞:生活氣息 田園生活(8)(瘦)馬:奔騰 追求 漂泊
(9)(孤)雁:孤獨 思鄉 思親 音信 思鄉懷親之情和羈旅傷感(10)鷹:剛勁 自由 人生的搏擊 事業的成功
(11)鷓鴣鳥:勾起旅途艱險的聯想和滿腔的離愁別緒(12)蟬: 高潔
●器物類
(1)玉:高潔 脫俗
(2)簪纓(冠):官位 名望
●顏色類
(1)白:純潔、無暇 喪事(2)紅:熱情奔放 青春 喜事(3)綠:希望 活力 和平(4)藍:高雅 憂郁(5)黃:溫暖平和(6)紫:高貴 神秘
(7)黑:黑暗 絕望 莊重 神秘 對死者的懷念 命途的多舛
●其它類:
(1)英雄:追慕 自愧自嘆
(2)小人:鄙夷 明志 自省 鞭撻
(3)古跡:懷舊明志 昔盛今衰(國家)衰敗(4)草原:遼闊 人生境界 人的胸襟(5)仙境:飄逸 美妙潔凈 忘塵厭俗
(6)天地:人類的渺小 人生的短暫 心胸的廣闊 情感的孤獨(7)鄉村:思歸 厭俗 田園風光 生活氣息 純撲美好 安逸寧靜(8)城市(市井):繁榮熱鬧 富貴奢華(9)破曉:初現希望
(10)朝陽:希望 朝氣 活力
(11)夕陽:失落 消沉 珍惜美好而短暫的人生(12)深夜:愁思懷舊
(13)浮云:比喻在外漂泊的游子
第五篇:《金鎖記》中的意象(模版)
《金鎖記》中的意象
(開場)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有著這樣一個人,她首先是一位標新立異的作家,其次她是一個集才情與蒼涼于一身的女人,生死契闊,愛恨情仇在她的生命中體現的淋漓盡致。她,就是張愛玲。大家來聽一下面這段話:三十年前的上海,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我們也許沒趕上看見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輕的人想著三十年前的月亮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云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然而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望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凄涼。大家覺得這段話怎么樣?(互動)運用意象敘事是她作品中慣用的手法,她通常通過創造意象來表達人物的心理狀態和悲劇命運,以此來體現每一個人物的形象刻畫和性格雕塑。下面,我們以《金鎖記》為例,一起來分享一下她作品中的意象。(講述《金鎖記》的故事梗概)
曹七巧是麻油將的女兒,被哥嫂嫁給了富戶姜家的殘廢二公子。在姜家她處處遭到排斥和冷眼,為了排遣煩惱,她每天靠著抽鴉片解悶。小說中她一出場就話里夾槍帶棒抱怨房子不好, 以此發泄心中多年的積怨。后又在妯娌面前毫無顧忌地抱怨了一通殘廢的丈夫, 還打聽和編排小姑子的隱私。看沒人與她搭腔了, 又與小叔子調情。在那個大家庭中七巧的情愛、性愛都受到強烈壓抑,她需要一個窗口給自己一種解脫。后來丈夫和老爺相繼死后,姜家分了家產,她帶著兒女搬到外面住,擺托了壓抑生活,而且有了經濟基礎,可她的后半生過的并不如意。舊時曾經幻想的意中人姜季澤來找她,她毫不猶豫揭穿了他的騙財把戲,把自己生命中唯一的一點愛情葬送了。兒子娶了親,她卻以每天晚上讓兒子給她燒煙為借口,打聽他們夫妻間的隱私,她的 兒的學校大吵大鬧, 長安為了面子, 只得退學。在深閨中苦熬了30 年的長安好不容易經人介紹認識了歸國留學生童世舫, 并訂了親。為此, 長安戒了鴉片, 振起了精神,人變得異常沉默了, 時時微笑著。但是女兒幸福的表情觸到了七巧內心深處的隱痛, 七巧本人也未必意識到這隱痛的存在, 但當她每每看到女兒沐浴在愛的光輝里, 便不由自主地怒不可遏, 使盡一切手段拆散了這段姻緣, 還告誡長安: 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都是圖她的錢。那點錢在七巧眼里被看得無限大, 甚至超過了親生兒女。為了不讓財產流失, 她不惜攻擊所有可能危機其財產的人, 直至眾叛親離。七巧一生都在試圖抓住什么, 金錢、愛情、兒女、自尊, 到頭來, 卻一無所有, 她變得失魂落魄, 變得怪誕、自虐, 也虐待別人, 包括自己的親生兒女。她敵視所有人, 慢慢地, 失去了理智, 成了一頭溺水的困獸。她拼命地想抓住身邊每一根救命稻草不放, 但最后都是和這根稻草同歸于盡。
(自然意象中的月意象)首先,我們來談一下張愛玲小說中的自然意象。特別要提到的是她小說中那些令人讀后繚繞不散月亮意象,“張愛玲世界里的人總喜歡抬頭看月亮” 凡是看過張愛玲作品的一定知道在張愛玲小說中繁復的意象森林中,月亮意象出現得最頻繁,也最具有典型意義。
我們先來分析一下剛才那段話:
1、三十年前的上海,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我們也許沒趕上看見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輕的人想著三十年前的月亮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云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然而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望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凄涼。月亮在這里營造了作品憂傷的氛圍,引
到了小說情節的展開。月亮給了讀者一種時間跨度與框架的感覺,“三十年”是一個流動的時間,“月亮”卻是一個永恒的時間,“三十年”與“月亮”構成了一種變與不變,讓讀者有眼前一亮的感覺。而且描寫年輕人的月亮用了兩個比喻——月亮“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月亮“像朵云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比喻新穎、奇特,為年輕人的月亮映上了一層哀傷。
2、“窗格子里,月亮從云里出來了。墨灰的天,幾點疏星,模糊的缺月。像石印的圖畫,下面白云騰蒸,樹頂上透出街燈淡淡的圓光。”這里的月亮是模糊的,是不完整的,這也剛好代表了長安,還有悲哀的氛圍。在母親的干預下,她不能嘻鬧,無法上學,沒有愛情,沒有朋友,只能在煙榻上吞吐霧氣消磨著殘生。襯托出長安退學是一種犧牲。這也成了長安命運的象征。
曹七巧是一個從沒有感受過夫妻生活的女人,看到不成器的兒子結了婚,產生的嫉妒心理這是一種不正常的寡母心態,這時候,天上的月亮也變得猙獰起來:
3、“影影綽綽的烏云里有個月亮,一搭黑,一搭白,像個戲劇化的猙獰的臉譜,一點一點月亮緩緩的從云里出來了,黑云底下透出一線炯炯的光.是面具底下的眼睛。”月亮的夸張變形,象征了曹七巧母性的扭曲。在這種心態的支配之下,曹七巧每每晚上叫上兒子替自己燒煙,設法套取小夫妻之間的秘密,然后在親戚朋友之間傳播,折磨得兒媳痛苦不堪,于是在芝壽的眼里,出現了這樣的月亮:
4、“今天晚上的月亮比哪一天都好,高高的一輪滿月,萬里無云,像是漆黑的天上一個白太陽,遍地的藍影子,帳頂上也是藍影子,她的一雙腳也在那死寂的藍影子里。”(讀這段話,分析芝壽的可憐)這里描寫了一輪反常的月亮,滿月的形態和太陽聯系在一起,白太陽,月亮的女性特質被太陽的男性特質所替代,這正是芝壽心目中婆婆的形象:七巧以女性的身份,執行著男性的原則,她在家庭中代表權威和統治,并瘋狂地任用權柄折磨他人。反常明月的籠罩下,是一個人不像人的瘋狂世界。在作者的筆下,藍色的月光代表著死亡、殺機、陰森,正預示了芝壽最終的命運。
5、“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還沒完——完不了。”這里的月亮意味著曹七巧世界隨著生命的謝幕而結束。并且結尾的月亮呼應開頭,鎖定小說整體氛圍,使小說意蘊更加深刻。
(色彩意象)
色彩意象的運用,也是《金鎖記》中的一個亮點,用色彩描寫心理,用色彩烘托人物。
我們以《金鎖記》中對主人公曹七巧的描寫所用的色彩為例。在麻油鋪做姑娘時,“藍夏布衫褲,鏡面烏綾鑲滾”、“一雙雪白的手腕”,純潔、健康、美麗,還有美好的追求和希望。剛嫁到姜家,她依然“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條雪青洋縐手帕,身上穿著銀紅衫子,蔥白線鑲滾,雪青閃藍如意小腳褲子,瘦骨臉孔,朱口細牙”,色彩斑斕的穿著打扮,使人感到柔和明亮,讓人感到她雖然遭到壓抑但仍充滿勃勃生機,內心的矛盾沖突并未泯滅她旺盛的生命,內心深處還有對未來的隱隱期待。但她徹底泯滅人性后,她常穿的是“佛青實地紗襖子”,“佛青”這種色彩顯得非常素淡、清冷,幾乎沒有色彩,更沒有熱情,與她的年齡和身份
都顯得不太相稱。但她的人生已經干枯,生命對于她來說仿佛已是一口枯井,沒有了期望,沒有了盼頭。當她用“瘋子的審慎與機智”破壞女兒的婚姻時,她把童世舫請到家里吃便飯,并不顧長安戒煙的事實,看似漫不經心地告發長安抽鴉片,“冷盤撤了下去,長白突然手按著桌子站了起來。世舫回過頭去,只見門口背著光立著一個小身材的老太太,臉看不清楚,穿著一件青灰團龍官織緞袍,雙手捧著個大紅熱水袋,身邊夾峙著兩個高大的女仆。門外日色昏黃的樓梯上鋪著湖綠花格小漆布地衣,一級一級走上去,通入沒有光的所在”。青灰團龍官織緞袍,昏黃的日色,湖綠小漆布地衣,都給人陰冷的感覺,在暗淡的冷色調的背景中,突出令人炫目的大紅色,以此暗示她的憤怒仇恨乃至瘋狂變態。
(家居意象:鏡意象)
評論家水晶曾說:“張愛玲世界里的戀人總喜歡抬頭望月亮,同時他們也喜歡低頭照鏡子”。張愛玲的“鏡像描寫”是非常豐富多彩。
《金鎖記》中的曹七巧十年的滄桑是通過鏡子中的景象轉換過去的,一段睽隔了十年的時間,憑借著觀鏡加以焊接:風從鏡子里進來。對面掛著的回文雕漆長鏡被吹得搖搖晃晃,磕托磕托敲著墻。七巧雙手按住了鏡子。鏡子里反映著的翠竹簾子和一副金綠山水屏條依舊在風中來回蕩漾著,望久了。便有一種暈船的感覺。再定睛看時,翠竹簾子已經褪了色,金綠山水換為一張她丈夫的遺像,鏡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金中鏡子的描寫)
這一直被認為是張愛玲小說中至有才情的一筆,利用意象來進行跳躍性的情節結構,這與電影里蒙太奇的手法非常相似。這個情節以簡明的時空轉換方式,進行了連接。張愛玲的小說往往在情節與情節的轉換之間設置意象,這種手法往往使轉換從容不流于生硬,蘊含審美意識;這也使得跳躍變得更加瀟灑,有助于形成行文脈絡的層次感和節奏感。鏡子里反映著的翠竹簾子,鏡子里,曹七巧就是一個活在鏡子里的人,她的愛情就仿佛是鏡中的愛情,那個終年躺在床上的男人,帶給她的是無盡的悲哀,她的人生就像鏡子一樣冰冷、易碎。鏡子,我們可能會想到那句話:鏡中花,水中月,一切都是虛無縹緲,一切都是虛幻的,這也用鏡子襯托了曹七巧人生的空虛感和虛幻感。
(家居意象:曹七巧的飾品意象)
在《金鎖記》中,有著這樣一段描寫:
1、她順著椅子溜下去,蹲在地上,臉枕著袖子,聽不見她哭,只看見發髻上插的風涼針,針頭上一粒鉆石的光,閃閃掣動著,發髻的心子扎著一小截粉紅絲線,反映在金鋼鉆微紅的光焰里。還有:這是人物命運意象化的精妙之筆。七巧想要抓住生命中最后的一抹色彩,也終于反射在金鋼鉆的光焰之中,2、她睜著眼直勾勾朝前望著,耳朵上實心小金墜子像兩只銅釘把她釘在門上——玻璃匣子里蝴蝶的標本,鮮艷麗凄愴。“玻璃匣子里蝴蝶的標本”.是她鮮艷潑辣生命的凄愴結局。這里的描寫,挾帶的悲劇力量是驚人的。充滿對人物命運、情緒的象征、暗示作用。蝴蝶,它有著華麗的外表,正如曹七巧一樣,身嫁豪門,走在哪里都是風光一片。可是她只是一個標本,死氣沉沉,沒有生機,那樣的環境、那樣的丈夫、那樣總被別人輕視、看不起的人
生。她還是一個被裝在玻璃匣子里的蝴蝶標本,被束縛著,沒有屬于她自己的人生,從她嫁入豪門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她雖然有著物質上的享受,但她無非就是一個帶著金錢的鐐銬在行走的可憐人。
(音樂意象)
在《金鎖記》中,還有一個意象我們不得不提,那就是音樂意象。這段音樂出現在長安退學后的那個晚上:她從枕頭邊摸出一只口琴,半蹲伴坐在地上,偷偷吹了起來。猶豫地,Long Long Ago的細小的調子在龐大的夜里裊裊漾開,不能讓人聽見了。為了竭力按捺著,那嗚嗚的口琴忽斷忽續,如同嬰兒的哭泣。,她被母親攪得無法上學,她心中失落、難過、痛苦,這已經為她的悲劇人生增添了籌碼,第二次,她聽見這段音樂是她毀了婚約之后的一段:長安悠悠忽忽聽見了口琴的聲音,遲鈍的吹出了“Long Long Ago”——“告訴我那故事,往日我最心愛的故事。許久以前,許久以前??”這更加加重了她的悲劇,在她原本痛苦的傷疤上又撒了一層鹽。這是現在,一轉眼也就變了許久以前了,什么都完了。長安著了魔似的,去找那吹口琴的人——去找她自己??走到了,可是他吹的是另一個調子,她從沒聽過的。不大的一棵樹,稀稀朗朗的梧桐葉在太陽里搖著金的鈴鐺。長安仰面看著,眼前一陣黑,像驟雨似的,淚珠一串串披了一臉??長安舉起了她的皮包來遮住臉上的陽光。這整個的都被音樂化了,長安尋找的那種久遠的聲音也是在尋找過去尋找自己,然而她找到的卻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調子,現實中“什么都完了”,這曲子其實是從她心里發出來的,她決定不了自己悲哀的命運,因此面對著梧桐和太陽淚如雨下。在陽光下她遮住自己的臉,就是想讓這段美好的戀情早早結束,作為一段回憶留在記憶里,而不想讓它沾上半點瑕疵。這段樂曲傳達了長安雖掙扎仍然失敗的人生的蒼涼,她的青春與夢想已經逝去不在。
張愛玲表白過:“有一天我們的文明,不論是升華還是浮華,都要成為過去。如果我常用的字是‘荒涼’,那是因為思想背景里有這惘惘的威脅。”正是因為她的這種“精神上的亂世之感”,使得她定音樂為悲涼之聲,這種“悲涼”滲透在她大部分的作品中。
(結束語)張愛玲,她以一個“失落者”的心態來觀照生活,處處穿透著她切身而又敏銳的人生感悟,可以說,在她華麗繁復的意象下,是一種出奇冷靜的看世界的目光。用冷峻的思想打量著她眼中的世界,用苛酷的筆觸描寫她理解的現實和人生,老練深沉而又真切無偽地掃描著現代人靈魂的疲憊。對時代的恐懼與失望,對人生的缺撼,使她的小說顯不出因悲哀而生的壯烈,而是一種“斷腸人在天涯”的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