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淺論汪曾祺小說

淺論汪曾祺小說《受戒》的語言運用藝術(shù)

孫漢利

摘 要：汪曾祺的小說《受戒》在文壇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尤其在語言運用上，汪曾祺不僅有著深厚的古典文學(xué)積累，而且善于學(xué)習(xí)民間語言，同時也不乏現(xiàn)代意識。在其小說語言中，他有著自己獨特的語言風(fēng)格。本文主要從以下三方面來論述汪曾祺小說《受戒》的語言運用藝術(shù)。

一、方言和文言的借鑒與融合；

二、疊言的運用；

三、短句的使用。

關(guān)鍵詞：語言；短句；疊言；方言；文言

Abstract:Wang Zengqi novel “Initiation” in the literary world has made great success.Especially in the use of language, Wang Zengqi not only have profound accumulation of classical literature, but also good at learning of civil language, but also many modern consciousness.Language in his novels, he has his own unique style.This article from the following three aspects to describe Wang Zengqi novel “Initiation” the language arts.First, dialects and classical Chinese lessons and integration;Second, the use of overlapping words;Third, the use of the phrase.Key words: language;phrase;Permian statement;dialect;Classical Chinese.1980年汪曾祺發(fā)表的《受戒》使人耳目一新，人們驚異地發(fā)現(xiàn)汪曾祺文化小說的別一樣風(fēng)格和別一樣的情趣。其代表作《受戒》的語言更是別具一格的，簡潔明快，紆徐平淡，流暢自然，生動傳神。

文學(xué)是語言的藝術(shù)，作品藝術(shù)風(fēng)格的形成，語言表達的作用不可忽視。作家的藝術(shù)追求也可以從其語言風(fēng)格特點上反映出來。”汪曾祺有著深厚的古典文學(xué)積累，善于學(xué)習(xí)民間語言，同時也不乏現(xiàn)代意識，在其小說語言中，就能充分展示出他的文化修養(yǎng)及美學(xué)追求”。[1]《受戒》的語言簡潔自然、清新明快，從中我們可以體會到作者不拘世俗、熱愛自然的人生追求。下面本文就從三方面來分析汪曾祺小說《受戒》的語言運用藝術(shù)。

一、方言和文言的借鑒與融合；

二、疊言的運用；

三、短句的使用。

一、方言和文言的借鑒與融合 《受戒》是以汪曾祺的故鄉(xiāng)蘇北水鄉(xiāng)為背景，小說強烈地傳達出了一種清新雋永、淡泊高雅的風(fēng)俗化效果。閱讀《受戒》猶如在欣賞一幅美妙的風(fēng)俗畫。《受戒》中運用的俗字、方言、俚語，以及口語化的語句，使小說的地方色彩更加濃厚，對小說的風(fēng)俗效果化功不可沒。

“這地方的忙活是栽秧、車高田水，薅頭遍草、再就是割稻子、打場子。” “荸薺的筆直的小蔥一樣的圓葉子里是一格一格的，用手一捋，嗶嗶地響。” “車”、“薅”、“打”、“捋”等，蘇北水鄉(xiāng)人們的日常生活用語，這些詞語對于我們來說很新鮮，能提高讀者的閱讀興趣，使讀者加深對文本的理解。方言或俚語使表達事情或描寫事物更加準(zhǔn)確生動，形象地展示作者所要表現(xiàn)的場景。

小說在對人物形象進行刻畫時，也使用了大量的蘇北方言或俚語。例如在對趙大伯形象描述時。

“趙大伯是個能干人。他是一個“ 全把式”，不但田里場上樣樣精通，還會罩魚、洗磨、鑿礱、修水車、修船、砌墻、燒磚、箍桶、劈篾、絞麻繩。他不咳嗽，不腰疼，結(jié)結(jié)實實，像一棵榆樹。人很和氣，一天不聲不響。”

“能干人”、“全把式”說明趙大伯是個手藝多樣的能人。“罩魚”、“洗磨”、“鑿礱”、、“箍桶”、“劈篾”等一系列動賓短語的描寫，是對趙大伯具體手藝的展示，他行行精通。這些詞語讀起來也是朗朗上口、干凈利落，增添語言的音樂美。在對趙大伯兩個女兒形象刻畫時，作者也舍棄了常用的修飾性書面語言，充分運用民間語言。

“兩個女兒，長得跟她娘像一個模子里托出來的。眼睛長得尤其像，白眼珠鴨蛋青，黑眼珠棋子黑，定神時如清水，閃動時像星星。渾身上下，頭是頭，腳是腳。頭發(fā)滑溜溜的，衣服格掙掙的。”

“鴨蛋青”、“棋子黑”、“清水”、“星星”，新鮮、形象、生動，在接連不斷的比喻中，表現(xiàn)了兩位鄉(xiāng)村少女的質(zhì)樸與美麗，洋溢著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

在小說語言上,汪曾祺還注重對文言的借鑒和運用。古代漢語經(jīng)過長期的運用和發(fā)展，具有了許多現(xiàn)代漢語不可比的長處，凝練、含蓄、古樸、省儉等。例如：

“于是明子就開蒙入學(xué)，讀了《三字經(jīng)》、《百家姓》、《四言雜字》、《幼學(xué)瓊林》、《上論、下論》、《上孟、下孟》，每天還寫一張仿。”

“只有仁渡，沒有叫他“渡師父”的，因為聽起來不像話，大都直呼之為仁渡。”

“小人她偷偷地看過，人很敦厚，也不難看，家道也殷實，她滿意。” 現(xiàn)代漢語中，“開蒙入學(xué)”就是“上學(xué)讀書”，“直呼之為”即“叫” 或“喊”，“家道”即“家境”。汪曾祺避開現(xiàn)代漢語中一般的書面語言，而采用古代漢語的詞語，使得文章語言更簡潔、凝練。

對方言和文言的借鑒和融合，使小說語言簡潔明快、通俗易懂。也表明了汪曾祺有著深厚的古典文學(xué)積累，善于學(xué)習(xí)民間語言，充分體現(xiàn)了他的獨特的語言風(fēng)格。

二、疊言的運用

“汪曾祺曾自稱‘通俗抒情詩人’。所謂‘通俗’就是要語言貼近民眾，貼近生活，口語化，所謂‘抒情’，除了內(nèi)容之外，在語言方面則要求有美感，包括音律美。”疊言在民眾口語里很活躍，在抒情作品里亦多見。汪曾祺的小說里疊言使用頻率高，與他的藝術(shù)追求和語言風(fēng)格是一致的，是他的語言風(fēng)格的具體體現(xiàn)。在小說《受戒》全文中使用疊言達到了30多處，由此我們可以看出汪曾祺慣用疊言，也體現(xiàn)了他的藝術(shù)風(fēng)格和美學(xué)追求。

汪曾祺在《受戒》中除了使用疊言頻率高外，還有一個特點是疊言使用形式多種多樣。

（一）AA式

“五個小小的趾頭，腳掌平平的，腳跟細(xì)細(xì)的，腳弓部分缺了一塊。” “小英子早早就把船劃到荸薺庵門前。不知是什么道理，她興奮得很。她充滿了好奇心，想去看看善因寺這座大廟，看看受戒是個啥樣子。”

前一句寫小英子在田埂上赤腳留下的腳印，“小小”、“平平”、“細(xì)細(xì)”三個疊字，將腳印描繪得如此美妙，表現(xiàn)出一種輕輕淡淡的物象美。后一句是描敘小英子送明海去善因寺受戒的場景。“早早”、“看看”充分表現(xiàn)了一個十五六歲小女孩的好奇心，不僅是自己沒到過善因寺，更重要了的是她是要送心上人明海去善因寺受戒。

（二）A了A式

“他舅舅給他相了相面，叫他前走幾步，后走幾步，又叫他喊了一聲趕牛打場的號子：‘格當(dāng)*N——’。”

“她又去轉(zhuǎn)了轉(zhuǎn)羅漢堂，爬到千佛樓上看了看，真有一千個小佛！”

（三）AAB式 “明子點點頭。”

（四）ABB式

“大娘精神得出奇。五十歲了，兩個眼睛還是清亮亮的。不論什么時候，頭都是梳得滑溜溜的，身上衣服都是格掙掙的。”

“荸薺藏在爛泥里。赤了腳，在涼浸浸滑滑溜的泥里踩著。” [2]“蘆葦長得密密的，當(dāng)中一條水路，四邊不見人。劃到這里，明子總是無端端地覺得心里很緊張，他就使勁地劃槳。”

第一句是對趙大娘形象的刻畫，“滑溜溜”、“格掙掙”描寫了趙大娘衣著整齊、干凈，打扮得得體，說明她是個愛漂亮的人，對生活充滿了希望，有一顆永遠年輕的心。第二句是小英子“捋荸薺“時的情景，“涼浸浸”、“滑滑溜”不僅從觸覺上逼真地描寫了踩在爛泥里的感覺，而且還能讓人聯(lián)想到小英子的活潑可愛。第三句“無端端”把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的害羞感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文中還有如“涼嗖嗖”、“胖礅礅”，“笑嘻嘻”等等，這類疊詞的使用增添了語言的節(jié)奏感，形成了一種鮮活的語言音樂美。

（五）ABAB式

“船上有一個五十來歲的瘦長瘦長的大伯，船頭蹲著一個跟明子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在剝一個蓮蓬吃。”

“荸薺的筆直的小蔥一樣的圓葉子里是一格一格的，用手一捋，嗶嗶地響，小英子最愛捋著玩，——荸薺藏在爛泥里。赤了腳，在涼浸浸滑滑溜的泥里踩著，——哎，一個硬疙瘩！伸手下去，一個紅紫紅紫的荸薺。”

前一句“瘦長瘦長”表明趙大伯身體依然硬朗，沒有被生活的艱辛所壓倒。后一句“一格一格”、“紅紫紅紫”形象生動地描述了荸薺葉和荸薺的具體形態(tài)，給讀者留下了豐富想象空間。

（六）AABB式

“不叫‘方丈’，也不叫‘住持’，卻叫‘當(dāng)家的’，是很有道理的，因為他確確實實干的是當(dāng)家的職務(wù)。”

“他平常可是很規(guī)矩，看到姑娘媳婦總是老老實實的，連一句玩笑話都不說，一句小調(diào)山歌都不唱。”

前一句“確確實實”肯定了仁山在寺中的地位，就是個管家務(wù)的角色。后一句“老老實實”描述了仁渡平時的表現(xiàn)，另一方面也反襯了他在某些時候的不老實。

在《受戒》中，汪曾祺除了使用現(xiàn)代漢語疊詞的普通形式外，還創(chuàng)新了一種疊詞形式，即“ABBB”式。

“野菱角開著四瓣的小白花。驚起一只青樁（一種水鳥），擦著蘆穗，撲魯魯魯飛遠了。”

在這句中本來用“撲魯魯”就可以了，作者在這去又加了“魯”成了“撲魯魯魯”，描寫青樁發(fā)出的聲音更加形象，給人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受戒》的疊音形式音節(jié)勻稱、具有和諧的音韻美。疊言又多以兩兩相對或排比形式出現(xiàn)，符合漢民族“成雙作對”的民族心理，從而增添了行文的流暢自然和連綿不斷的回環(huán)美。而且小說的語言非常生活化，而生活化的語言便是口語化，疊字疊詞正是我國漢民族口語詞匯的一大特點，大量運用疊言手法，可以說很大程度上與作者追求自然和諧的藝術(shù)效果有關(guān)，疊言的運用使《受戒》的語言既富有音樂美有親切自然。

三、短句的使用

在《受戒》的語言句式中，短句占了統(tǒng)治地位。大量短句的使用，使句式變化多樣，避免了行文節(jié)奏上的呆板與單調(diào)，而且句子短就形成了文體的干凈，無拖泥帶水之病，且跳蕩活潑，富于生氣。例如：

“這地方的忙活是栽秧、車高田水，薅頭遍草、再就是割稻子、打場子。這幾薦重活，自己一家是忙不過來的。這地方興換工。排好了日期，幾家顧一家，輪流轉(zhuǎn)。不收工錢，但是吃好的。一天吃六頓，兩頭見肉，頓頓有酒。干活時，敲著鑼鼓，唱著歌，熱鬧得很。其余的時候，各顧各，不顯得緊張。”

全段共一百零九個字，卻形成了二十三句。這些句子以短句為主，最長的一句也不過十字。句子字?jǐn)?shù)時多時少，長短不齊，抑揚頓挫，好似一首優(yōu)美的散文詩，輕快而平緩，將江南水鄉(xiāng)的人情世故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展現(xiàn)了南方群眾的熱情及友愛。

汪曾祺《受戒》中對短句的使用還體現(xiàn)在對人物對話的描寫。小說人物對話往往兩三字一句，既簡潔又生動，而且極富詩的韻味。如明海燙戒后與小英子隔河對話式的場景。

“明子！” “小英子！” “你受戒了嗎？” “受了。”

“疼嗎？” “疼。”

“現(xiàn)在還疼嗎？” “現(xiàn)在疼過去了。” “你哪天會去？” “后天。” “上午？下午？” “下午。” “我來接你！” “好！” ?? 這些語句看似平淡，然而細(xì)細(xì)回味，卻又韻味深長。不僅精到地刻畫出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微妙變化，而且從文本中我們可以覺察到英子和明子之間的愛慕之情。讀這段對話象猶如在欣賞一首詩，讀者可以從中領(lǐng)略到敘述中的詩意美，也表現(xiàn)了汪曾祺深厚的文學(xué)功底。

汪曾祺說：“要使語言生動，要把句子盡量寫得短，能切開就卻開。”短句的運用，使小說語言變得簡潔、準(zhǔn)確，看似平淡無奇，卻又韻味十足，形成了干凈簡潔、自然流暢的語言風(fēng)格。

以《受戒》為代表的汪曾祺文化小說在文壇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也是人們對新時期小說創(chuàng)作多元化趨勢的第一次認(rèn)同。而小說之所以能取得如此的震撼力和影響力，與作者語言風(fēng)格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正如朱志剛在《節(jié)奏與詞語的選擇》中說道：“汪曾祺對語言運用是如此的熟練、老到，他通過對語言節(jié)奏的把握和對特定詞語的準(zhǔn)確選擇，使得其小說整體上突出了一種飽含韻味的、不疾不徐的、充滿節(jié)奏感的和諧美，一種由特定詞語幻化出的富有地域特色、充滿人情味的、江南水鄉(xiāng)的風(fēng)俗美。”[3] 通過分析《受戒》語言運用的技巧，我們可以看出正是因為汪曾祺善于運用語言，且形成了他獨特的語言風(fēng)格，這對他文化小說的成功起了極其重要的作用。

注釋 ：[1]陳燕 《汪曾祺小說的語言魅力》《東岳論壇》2005年5月第22卷第3期 133頁

[2]夏云珍 《汪曾祺小說中的疊言用法》《修辭學(xué)習(xí)》第5、6期合刊 72頁

[3]朱志剛《節(jié)奏與詞語的選擇》《名作欣賞·語文講堂》高中語文讀本第四冊 52頁

參考文獻

[1]朱棟霖 丁帆 朱曉進 主編 《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史》 高等教育出版社 1998年8月 [2]汪曾祺著 《汪曾祺全集·一·小說卷》 北京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 1998年8月 [3]陳望道著 《修辭學(xué)發(fā)凡》上海世紀(jì)出版集團 上海教育出版社 2006年第4版 [4]黃伯榮 廖序東主編 《現(xiàn)代漢語》（增訂三版）上冊 高等教育出版社 1991年1月第1版 2002年7月第三版

[5]陳燕 《汪曾祺小說的語言魅力》《東岳論壇》2005年5月第22卷第3期

[6]夏云珍 《汪曾祺小說中的疊言用法》《修辭學(xué)習(xí)》 第5、6期合刊

[7]朱志剛《節(jié)奏與詞語的選擇》《名作欣賞·語文講堂》 高中語文讀本第四冊

第二篇：汪曾祺小說特色

汪曾祺小說特色

樸素、平淡、韻味無窮—----汪曾祺作品語言特色表現(xiàn)為:獨特的口語化的語言。吸取古典文學(xué)的營養(yǎng)。突破詩歌、散文、小說的界限。重氛圍渲染，表現(xiàn)健康的人性。形成了其具有獨特韻味的文學(xué)語言。對于打破“文革”后那段冰凍期特有的話語禁忌，功不可沒。這決定了汪曾祺作品無可置疑的文體學(xué)意義。

許多人喜歡汪曾祺，有的甚至是瘋狂地喜歡。汪曾祺像一陣清風(fēng)在中國文壇刮過，讓人眼前一亮。他承繼了乃師沈從文之風(fēng)，而又以白描見長，別成一家。他的小說、散文語言如同水中磨洗過的白石子，干凈圓潤清清爽爽。這種語言魅力顯然得益于日常口語，方言，民間文學(xué)和古典文學(xué)的完美化合。汪曾祺將精練的古代語言詞匯自然地消融在文本中，又從日常口語，方言，民間文學(xué)中吸取甘美的乳汁，兼收并蓄，克鋼化柔，掃除詩歌、散文、小說的界限，獨創(chuàng)一種新文體。豪華落盡見真淳。輕盈流麗，小巧精致，如生生燕語，嚦嚦鶯歌，滑而不膩。令人一讀之下而悠然神往。汪曾祺那信馬由韁干凈利索的文字，淡而有味，飄而不散，有初發(fā)芙蓉之美，可謂俗極，雅極，爐火純青。

汪曾祺對中國文壇的影響，特別是對年輕一代作家的影響是巨大的。在風(fēng)行現(xiàn)代派的上世紀(jì)80年代，汪曾祺以其優(yōu)美的文字和敘述喚起了年輕一代對母語的感情，喚起了他們對母語的重新的熱愛，喚起了他們對民族文化的熱愛。上世紀(jì)80年代是流行翻譯文體的年代，一些作家為了表現(xiàn)自己的新潮和前衛(wèi)，大量模仿和照搬翻譯小說的文體，以為翻譯家的文體就是現(xiàn)代派的文體。我們現(xiàn)在從當(dāng)時的一些著作的作品就可以看到這種幼稚的模仿。汪曾祺用非常中國化的文風(fēng)征服了不同年齡、不同文化的人，且顯得特別“新潮”，讓年輕人重新樹立了對漢語的信心。本文即嘗試從語言的角度對汪曾祺作品進行分析。

一、獨特的口語化的語言王安憶說“汪曾祺老的小說，可說是頂容易讀的了。總是最平凡的字眼，組成最平凡的句子，說一件最平凡的事情。”（1）確實如此。王安憶又說：“汪曾祺講故事的語言也頗為老實，他幾乎從不概括，而盡是詳詳細(xì)細(xì)，認(rèn)認(rèn)真真地敘述過程，而且是很日常的過程。”（2）我認(rèn)為汪曾祺小說散文的語言特色重要表現(xiàn)為獨特的口語化的語言。舉個例子，“我家后園有一棵紫薇。這棵紫薇有年頭了，主干有茶杯口粗，高過屋檐。一到放暑假，它開起花來，真是‘紫得’不得了，紫薇花是六瓣的，但是花瓣皺縮，瓣邊還有很多不規(guī)則的缺刻，所以根本分不清它是幾瓣，只是碎碎叨叨的一球，當(dāng)中還射出許多花須、花蕊。一個枝子上有很多朵花。一棵樹上有數(shù)不清的枝子。真是亂。亂紅成陣，亂成一團。簡直像一群幼兒園的孩子放開了又高又脆的小嗓子一起亂囔囔。”（《紫薇》）汪曾祺的白話文給人一種解放感——原來白話文可以這么寫！又如他的《虎頭鯊、昂嗤魚、陣鰲、螺螄、蜆子》這篇專講吃的散文，其中有這樣一段：“蘇州人特重塘鱧魚。上海人也是，一提起塘鱧魚，眉飛色舞。塘鱧魚是什么魚？我向往之久矣。到蘇州，曾想嘗嘗塘鱧魚未能如愿，后來我知道：塘鱧魚就是虎頭鯊，瞎！”一聲“瞎”韻味無窮，意境高遠。自五四以來，嘗試把口語溶入寫作的人當(dāng)然絕不只是汪曾祺一個。老舍也熱中于此。但是倘若拿這兩個人相比，我認(rèn)為汪曾祺更勝一籌。這是因為老舍的口語因素多半構(gòu)成一定的語言特色，小說的總體框架還是相當(dāng)歐化的。汪曾祺與此不同，他的小說往往在大的敘述框架上，就有意順從現(xiàn)代漢語中口語敘事的規(guī)則。王安憶說“汪曾祺的小說寫得很天真，很古老很愚鈍地講一個閑來無事的故事，從頭說起地，‘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地開了頭。比如‘西南聯(lián)大有個文嫂’（《雞毛》）；比如‘北門有一條承志河’（《故里雜記》）；比如‘全縣第一個大畫家季陶民，第一個鑒賞家是葉三’（《鑒賞家》）然后順著開頭徐徐往下說，從不虛晃一槍，弄的撲朔迷離。他很負(fù)責(zé)地說完一件事，在由一件事引出另一件事來”（3）我認(rèn)為王安憶對汪曾祺的小說的敘述和語言的特征，描寫得相當(dāng)準(zhǔn)確。讀汪曾祺的小說確乎如此，什么都平平淡淡，但讀完之后，你卻不能平靜，內(nèi)心深處總會有一種隱隱地激動。汪曾祺小說散文中大量采用了地道的方言，文章讀來瑯瑯上口，倍感親切。汪曾祺對吳語非常稔熟，頗知其傳神妙處。他在小說《星期天》、散文《安樂居》中，恰到好處地運用了上海方言。如“操那起來”、“斜其盎賽”等，既有地方色彩，又寫活了人物，吳地讀者賞來自有動人情趣。在上海，賣糖炒熱白果的小販在街頭吆喝道：“阿要吃糖炒熱白果，香是香來糯是糯！”那句中的“糯”字，使汪曾祺竟“嚼”出細(xì)膩柔軟而有彈性的韻味來，他在形容女作家鐵凝的小說《孕婦和牛》的語言風(fēng)格時，便油然想起吳語里的這個字：糯。他怕這位北方作家不能體會這種語感，就說：“什么時候我們到上海去，我買一把烤白果讓你嘗嘗。”再如《歲寒三友》中一段“早！早！吃過了？偏過了，偏過了！”極富情趣。運用方言實際是用了老百姓自己的語言貼近生活，象這樣的語言在汪曾祺的小說、散文中是唾手可得的。汪曾祺熱愛甚至可以說迷戀民間文化，1950年在北京做過《說說唱唱》和《民間文學(xué)》的編輯，這段經(jīng)歷使他受到了很大的影響。不只是民間的戲曲、歌謠讓他著迷，甚至連北京一派出所墻上寫的一條宣傳夏令衛(wèi)生的標(biāo)語“殘菜剩飯，必須回鍋見開在吃！”；八面糟附近的一家接生婆的門口的“廣告”：“輕車快馬，吉祥姥姥”；做竹藤活的寫的：“出售新藤椅，修理舊棕繃 ”。也引起了他的興趣。他由衷地贊美說，“這都是很好的語言，真是可以懸之國門，不能增減一字。”（4）在《說說唱唱》當(dāng)編輯的那幾年，汪曾祺更從趙樹理身上看到民間文學(xué)對一個作家的巨大影響，或者說，一個作家要想有所成就，就應(yīng)該下功夫從民間文學(xué)中吸取甘美的乳汁和詩情。本來就對民間文學(xué)有濃厚興趣的汪曾祺在趙樹理為人及作品影響下，更加明確地認(rèn)識到：“一個作家讀一點民間文學(xué)------首先是涵泳其中，從群眾那里汲取甘美的詩的乳汁，取得美感經(jīng)驗，接受民族的審美教育。”（5）多年以后，當(dāng)汪曾祺在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上取得了引人注目的成績后，在談及創(chuàng)作經(jīng)驗時，他總不忘記強調(diào)民間文學(xué)對自己的影響。汪曾祺八十年代重出文壇時有人驚呼“原來小說也可以這么寫！”我想人們驚嘆的原因之一大概就是汪曾祺獨特的口語化的語言風(fēng)格吧！

二、吸取古典文學(xué)營養(yǎng)汪曾祺除了從日常口語、方言、民間文學(xué)中尋找資源外，同時還非常重視從古典文學(xué)中取得營養(yǎng)。汪曾祺的語言傳承了唐宋散文流風(fēng)，他喜愛《世說新語》和宋人筆記，繼承明清散文傳統(tǒng)。他一再提到明代作家歸有光的幾篇散文《先妣事略》、《項脊軒志》、《寒花葬志》諸篇，由于歸有光“無意為文”，寫得像談家常話似的，敘述語言與人物語言銜接處若無痕跡，汪曾祺的小說創(chuàng)作從中得益匪淺。“我受營養(yǎng)最深的是明朝大散文家歸有光的幾篇代表作。歸有光以輕淡的文筆寫平常的人物，親切而凄婉。這和我的氣質(zhì)相近，我現(xiàn)在的小說里還時時回響著歸有光的余韻。”（6）有了這些“余韻”，汪曾祺的語言就在現(xiàn)代漢語和古代文言文之間建立了一種內(nèi)在的聯(lián)系。為什么那些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日常口語一溶入汪曾祺的筆下，就有了一種特別的韻味？秘密就在其中。舉《受戒》起頭的一段為例：“這個地方的老名有點怪，叫庵趙莊。趙，是因為莊上大都姓趙。叫做莊，可是人家住得很分散，這里兩三家，那里兩三家。一出門，遠遠就可以看到，走起來得走一會，因為沒有大路，都是彎彎曲曲的田埂。庵，是因為有一個庵。庵叫菩提庵，可是大家叫訛了，叫成荸薺庵。連庵里的和尚也這樣叫。寶剎何處？------荸薺庵。”這是一段大白話，白得幾乎連形容詞都沒有，但讀起來如長短句，白得有一種風(fēng)情。倘我們讀一讀歸有光的《寒花葬志》，我以為不難發(fā)現(xiàn)《受戒》這段大白話的節(jié)奏、韻律與《寒花葬志》有自然相通之處。很明顯，文言寫作對“文氣”的講求被汪曾祺移入了白話寫作中，且了無痕跡。反過來，痕跡非常明顯地以文言直接入白話文的做法，他也不忌諱，不但不忌諱，相反，大張旗鼓。舉《端午的鴨蛋》一文中的一段：“高郵咸蛋的特點是質(zhì)細(xì)而沙多。蛋白柔軟，不似別處的發(fā)干、發(fā)粉，入口如嚼石灰。油多尤為別處所不及。鴨蛋的吃法，如袁子才所說，帶殼切開，是一種，那是席間待客的辦法。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頭’用筷子挖著吃。筷子頭一札下去，吱------紅油就冒出來了。”這里文言成分和白話成分水乳交融，自自然然，一點不勉強。再如《觀音寺》中這樣的行文：“我們在聯(lián)大新校舍住了四年，窗戶上沒有玻璃。在窗格上糊了桑皮紙，抹一點青桐油，亮堂堂的，挺有意境。教員一人一間宿舍，室內(nèi)床

一、桌

一、椅一。還要什么呢？挺好。”也是白話，但有股文人氣。這種帶股文人氣的白話又和五四之后的“舊白話”不同，沒有那種半文半白帶來的遺老遺少味兒。記得《陌上桑》中描寫羅敷的形象有這么一段“行者見羅敷，下?lián)埙陧殹Ｉ僬咭娏_敷，脫帽著綃頭。耕者見羅敷，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把羅敷之美通過側(cè)面烘托出來，讀到《大淖記事》中描寫“巧云”的一段“她在門外的兩棵樹杈之間結(jié)網(wǎng)，在淖邊平地上織席，就有一些少年裝著有事的樣子來來去去，她上街買東西，甭管是買肉，買菜，打油，打酒，撕布，量頭繩，買頭油、雪花膏，買石堿、漿快，同樣的錢，她買回來，份量比一般人多，東西都比別人好。這個奧秘早被大娘、大嬸們發(fā)現(xiàn)，她們就托她買東西，只要巧云一上街，都挎了好幾個竹籃，回來時壓得兩個胳膊酸痛酸痛。泰山廟唱戲，人家都是自己扛了板凳去，巧云散著手就去了。一去了，總有人給她找一個得看的好的座。臺上的戲唱得正熱鬧，但是沒有多少人叫好。因為好些人不是在看戲，是看她。”你會發(fā)現(xiàn)兩者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中嘗試文白相親，文白相融的作家當(dāng)然并不僅是汪曾祺一個，但是我認(rèn)為能在一種寫作中，把白話“白”到了家，然后又能把充滿文人雅氣的文言因素融化其中，使二者在強烈的張力中得以如此和諧，好象本來就是一家子，這大概只有汪曾祺能吧。

三、突破了詩歌、散文、小說界限的語言汪曾祺作品打破了詩、散文、小說的界限，去除了諸般文體間的話語禁忌，以其濃釅的意象化和詩化特征，體現(xiàn)出東方美學(xué)之風(fēng)神雅韻。“關(guān)門獨坐，門外長流水，日長如小年。”（《故人往事》）“來了一船瓜、一船顏色和欲望。一船是石頭，比賽著棱角。也許——一船鳥，一船百合花。深巷賣杏花。駱駝。駱駝的鈴聲在柳煙中搖蕩，鴨子叫，一只通紅的蜻蜓。”（《復(fù)仇》）“青浮萍，紫浮萍。長腳蚊子，水蜘蛛。野菱角開著四瓣的小白花。驚起一只青樁（一種水鳥），擦著蘆穗，撲魯魯魯飛遠了。”（《受戒》）這不是小說，這是詩，是韻文，是行云流水。“正街上有家豆腐店，有一頭牽磨的驢。每天下午，豆腐店的一個孩子總牽著驢到侉奶奶的榆樹下打滾。驢乏了，一滾，再滾，總是翻不過去。滾了四五回，哎，翻過去了。驢打著響鼻，渾身都輕松了。侉奶奶原來直替這驢在心里攢勁，驢翻過去了，侉奶奶也替它覺得輕松。（”《榆樹》）。看“驢打滾”，這叫小說嗎？不叫。“李小龍每天放學(xué)，都經(jīng)過王玉英家的門外。他都看見王玉英。晚飯花開得很旺盛，它們使勁地往外開，發(fā)瘋一樣，喊叫著，把自己開在傍晚的空氣里。濃綠的，多得不得了的綠葉子；殷紅的，胭脂一樣的，多得不得了的紅花；非常熱鬧，但又很凄清，沒有一點聲音。在濃綠濃綠的葉子和亂亂紛紛的紅花之前，坐著一個王玉英。”（《晚飯花》）。一個小小子，看見一個姑娘，后來這個姑娘嫁了，“這世界上再也沒有原來的王玉英了”，這叫小說嗎？不叫。小說照例是故事為綱，可是看完了，我滿腦子里只有人，沒有故事。這種順其自然的閑話文本表面上看來不象小說筆法，卻盡到了小說敘事話語的功能，有一種清新自然美。汪曾祺在《橋邊小說三篇后記》中說：“這樣的小說打破了小說和散文的界限，簡直近似隨筆。結(jié)構(gòu)尤其隨便，想到什么寫什么，想怎么寫就怎么寫。我這樣做是有意的（也是經(jīng)過苦心經(jīng)營的）。我要對‘小說’這個概念進行一次沖決，小說是談生活不是編故事；小說要真誠，不能耍花招。小說當(dāng)然要講技巧，但是：修辭立其誠。”（7）“一月，下大雪。------二月里刮著風(fēng)。------三月，葡萄上架。------四月，澆水。五月------十二月上旬，葡萄入窖。------”（《葡萄月令》）散文《葡萄月令》更象是一首一往情深的勞動贊美詩。洋溢在字里行間的是一種對人生、對生活的摯愛之情。汪曾祺的小說散文如同簡潔疏朗的水墨畫，更如同朦朧幻美的成人童話，為讀者提供了一個如夢如幻如詩如畫的審美對象。

四、重氛圍渲染，表現(xiàn)健全的人性和健康的美。《受戒》、《大淖記事》開八十年代中國小說新格局。在這類作品里，汪曾祺不重人物性格，而重氛圍渲染，以玄遠清麗的真淳飄逸之氣，表現(xiàn)健全的人性和健康的美。溫軟的水，朦朧的月，搖曳的云影，迷人的沙洲，感應(yīng)著明海小和尚、小英子、巧云、十一子們細(xì)微神秘的心靈震顫；那混沌的愛，迷離的情，則展示了生命的騰踴，美的精魂的躍動。汪曾祺纖筆一枝，將人的自然情欲寫得如此美絕人寰，一塵不染。如《受戒》結(jié)尾兩段：“英子跳到中艙，兩只漿飛快地劃起來，劃進了蘆花蕩。蘆花才吐新穗。紫灰色的蘆穗，軟軟的，滑溜溜的，像一串絲線。有的地方結(jié)了蒲棒，通紅的，像一枝一枝小蠟燭。青浮萍。長腳蚊子，水蜘蛛。野菱角開著四瓣的小白花。驚起一只青樁（一種水鳥），擦著蘆穗，撲魯魯魯飛遠了------”明海與英子劃著小船進入了理想的圣地，也駛進了汪曾祺情感中的理想境界，在碧波蘆蕩中，美麗的景色孕育了健康的人性。寫出了朦朧的愛，迷離的情，寫出了特有的純潔、爛漫與天真，不事雕琢而明明如畫，醉人心田。澎湃的靈性，盎然的詩趣，一塵不染的情思，使人如讀安徒生童話，成為人性美燦爛的圣歌，拔動萬千心弦。《大淖記事》則寫十一子和巧云那種出污泥而不染的情戀，美如秋月，韌如蒲葦，透明似水晶。汪曾祺的小說不僅善于寫風(fēng)景，時時也寫些民俗。《歲寒三友》中就有這樣一段：“這天天氣特別好。萬里無云，一天皓月。陰城的正中，立起一個四丈多高的架子。有人早早地吃了晚飯，就扛了板凳來等著了。各種買小吃的都來了。買牛肉高粱酒的，賣回鹵豆腐干的，賣五香花生米的、芝麻灌香糖的，賣豆腐腦的，賣煮荸薺的，還有賣河鮮——賣紫——賣紫皮菱角和新剝雞頭米的------到處都是白蒙蒙的熱氣、香噴噴的茴香八角氣味。人們尋親訪友，說長道短，來來往往，親親熱熱。陰城的草地被踏倒了，人們的鞋底也叫秋草的濃汁磨得滑溜溜的。忽然，上萬雙眼睛一齊朝著一個方向看。人們的眼睛一會兒瞇著；人們的嘴一會兒張開，一會兒又合上；一陣陣叫喊，一陣陣歡笑，一陣陣掌聲。——陶虎臣點著了焰火了。”汪曾祺筆下的民俗描寫，人稱風(fēng)俗畫寫法，在寫時，往往是不知覺的，表面寫的是風(fēng)俗，實質(zhì)以風(fēng)俗為依托，渲染了氛圍，也從側(cè)面表現(xiàn)了人物形象，人們在看焰火時的歡樂氣氛中，陶虎臣體會到了歡樂，別人在歡快之余感受到他善良的品格。這種特有的氣氛與韻味的營造，在很大程度上力于作品的語言。讀汪曾祺的小說，仿佛是漫步春之原野，又如置身一片泱泱水氣，神清氣爽。在以故鄉(xiāng)為背景的小說里，汪曾祺描繪出了具有濃郁地方特色的風(fēng)俗畫，令人神往。為我們提供了原汁原味的田園風(fēng)光活化石，提供了民間風(fēng)俗那鮮活流動的精神實體。語言的美不管是華麗或樸實，是鋪排或是簡潔，它的魅力關(guān)鍵在于能否深深打動一個人的內(nèi)心。就如同一個女子，長得令人驚艷固然是容易極具魅力的，卻并不絕對，而眉目長得普通清爽，也可以抓住別人的眼和心，因為她的魅力并在一處，而在于她的一舉手一投足，一顰一笑之種種，這份魅力其實比前者更親切和更令人喜歡，而且更持久。汪曾祺的作品屬于后者一型。汪曾祺作品，無論是小說，還是散文，都是一些樸素很常見的句子，在他的作品中，你甚至很難找到一個生僻的字和詞，但就是這些平平常常的句子，一經(jīng)他組合，便仿佛有了生命有了靈氣，讓人讀起來可親可感可敬可愛。就像是一個蓬頭垢面的村姑，經(jīng)她梳洗打扮以后，人還是那個人，衣裳還是那件衣裳，卻有了一種風(fēng)致，有了一種韻味，有了一種美。這種境界的確不是人人都能達到的，佛門一句話叫作：高僧只說平常話。也就是說真正得道的高僧是不會動不動就給你搬高頭講章的，也不會動不動就給你背兩句誰也聽不懂的經(jīng)卷來證明自己的深刻和與眾不同，他只用最平常最通俗的語言來講述佛理，但這平常并不意味著淺薄，而是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大智慧。在汪曾祺的文章中，沒有那種耳提面命的道學(xué)家面孔，沒有裝腔作勢的大喊大叫，也沒有自命不凡的名士習(xí)俗，他有的是從容和平和。他有的是娓娓道來和細(xì)細(xì)評說，也許正是因為這個特點，所以他的文章讓人讀起來輕松愉快如坐春風(fēng)，是一種真正的藝術(shù)享受。

第三篇：汪曾祺小說讀后感

汪曾祺小說讀后感

汪曾祺的小說就像一杯淡淡的茶，需要靜下心來慢慢的品味。在質(zhì)樸自然、清淡委婉中表現(xiàn)自己的獨特樂趣。他力求淡泊，脫離外界的干擾，精心營構(gòu)自己的藝術(shù)世界，具有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

在他的筆下有住在庵里的和尚、串村走戶的女挑夫、手藝了得的錫匠、掏糞工、趕牛人，也有西南聯(lián)大的文嫂、金昌煥等各式各樣的人物，他們都不是什么達官顯貴，都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有的只有平平淡淡的不同的人生。他筆下的人物形象寫的很真實，并不是好人全好，壞人全壞，寫十一被打后，老錫匠去找人算賬，打十一的那人也會害怕，村里的干部也對施暴的人進行了懲罰，《胡里雜記》中的那些富人小姐們?nèi)R里的時候也會施舍給叫花子們一些錢。不過給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些人物身上所體現(xiàn)出來的諷刺意味。如：明海和尚雖然是當(dāng)家和尚，可是他距離那一要面如朗月，二要聲如鐘磬，三要聰明記性好的標(biāo)準(zhǔn)還差的很遠，甚至可以說是一個都不具備，可是他還當(dāng)?shù)煤煤玫摹Ｔ凇镀呃锊璺弧分械内s牛人們在大雪天還要堅持把牛趕下山去，其中有段話是這樣說的“頭兩年，大躍進，大煉鋼鐵，夜戰(zhàn)，把牛牽到地里，殺了，在地頭架起了大鍋，大塊大塊煮爛，大伙兒，吃！那會吃了個痛快，這會兒，想吧！”這其中就是對大躍進人民公社化運動的諷刺，還有《胡里雜記》中的李三，本來他應(yīng)該管理市井中的叫花子的，可是對于有一批人他不管，而是在他們“收獲”后去管他們要錢，諷刺味十足。

他的小說語言是一種散文化的語言，他常用細(xì)致的語言描寫周圍的環(huán)境、人物形象等。他曾在《大淖記事》中這樣描寫“淖，是一片大水，說是湖泊，似還不夠，比一個池塘可要大的多，春夏水盛時，是頗為浩淼的，這是兩水道的河源??”后面還有相當(dāng)細(xì)致的描寫，在寫到小英子的外貌時“小英子這天穿了一件白夏布上衣，下邊是白紗布的褲子，赤腳穿了一雙龍須草的細(xì)草鞋，頭上一邊插著一朵梔子花，一邊插著一朵石榴花。”汪曾祺經(jīng)常用一些細(xì)致的外貌描寫和語言描寫來塑造一個人物形象。這些語言給人以散文美的感受，可以說是“散”和“淡”的完美結(jié)合，但就是這樣一種散文化的平淡語言給他的小說平添了一份特殊的韻味。雖然是散文化的語言來寫小說，有“形散”的嫌疑，但是從他的小說中其實不難看出他的情節(jié)安排其實是很緊湊的，如《受戒》中明子隨舅舅去出家的時候就遇見了小英子，后來又相繼遇見了幾次，而且文中也說過和尚是可以娶親的，這樣發(fā)展到最后小英子問明子愿不愿意讓她做他媳婦這里，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他的有些故事情節(jié)安排的很巧妙，如《陳小手》中先是描寫陳小手的手是如何的小，他接生是如何的厲害，接著寫那個軍官的夫人難產(chǎn)了，接生婆們都束手無策，這時就有人提議要陳小手來，然后描寫陳小手是如何費勁力氣成功接生的，接著是軍官的感謝，到這里似乎都沒什么出彩的地方，直到后來出現(xiàn)的那一聲槍響，這時讀者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也就是這一個結(jié)局讓全文的境界提升了。讓人唏噓軍官的無恥以及陳小手的悲哀。《雞毛》也同樣是這樣，小說中主要描寫了文嫂這樣一個人，她是一個守本分的寡婦，生活在一群“不正常”的西南聯(lián)大的學(xué)子之中，獨自撫養(yǎng)著自己的女兒，好不容易女兒大了，出嫁了，她的日子也慢慢變好了，可是好景不長，有一天她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三只雞，找了好久也沒找到，后來女兒回來了，告訴他女婿出車禍了，要去收尸，這時又適逢西南聯(lián)大學(xué)子畢業(yè)，文嫂去收拾宿舍，在金昌煥的宿舍里發(fā)現(xiàn)了雞毛，金昌煥一直以來都是這西南聯(lián)大中最正常的人，文嫂怎么也想不通為什么金昌煥會用她的甕罐煮雞肉吃，這時的文嫂再也忍不住了，一直悲泣“我的雞，我的雞??”似乎要將她一輩子的委屈全說出來，這樣的結(jié)局不禁讓人在想何謂“正常”何謂“不正常”，這個故事看似沒有什么波瀾，實際上一切都已經(jīng)埋下了伏筆，小說中特意交代說西南聯(lián)大除了金昌煥沒有一個人是“正常的”，他還經(jīng)常借文嫂的翁罐煮肉吃，這實際上都埋下了伏筆，這似乎和歐亨利式結(jié)局有異曲同工之妙，汪曾祺式的這種結(jié)局方式值得品味。

第四篇：汪曾祺小說《受戒》教案

（一）汪曾祺簡介

江蘇高郵人。從小受到傳統(tǒng)文化的熏陶，家庭環(huán)境民主。1939年考入西南聯(lián)大中國文學(xué)系，師從沈從文等名家學(xué)習(xí)寫作。他是跨越幾個時代的作家，也是在小說、散文、戲劇文學(xué)與藝術(shù)研究上都有建樹的作家。1940年開始發(fā)表小說、詩和散文。1948年出版第一個作品集《邂逅集》，1963年出版第二個作品集《羊舍的夜晚》，1980年發(fā)表小說《受戒》。

他的小說被視為詩化小說，其中《大淖紀(jì)事》獲全國優(yōu)秀短篇小說獎。

（二）《受戒》

以獨特的敘述方式：順其自然、隨意漫談、閑話文體、插入敘述，講述了小和尚明海和小英子之間朦朧的愛情故事。（1）“荸薺庵”名稱的來歷。

世俗生活、充滿了泥土氣息，溫馨回憶的情調(diào)。

（2）明海“當(dāng)和尚”：為生活所迫，出家僅僅是一種謀生的職業(yè)。

（3）小庵里的生活方式：“這個庵里無所謂清規(guī)，連這兩個字也沒人提起。” 介紹小和尚的生活：清閑

連帶插入敘述其他幾個和尚的特點：

仁山：當(dāng)家的，管三本賬（經(jīng)賬、租賬、債賬）

仁海：帶家眷

仁渡：年輕、聰明精干

和尚的生活：吃水煙、打牌??

小結(jié)：人不受任何清規(guī)戒律的束縛，人的一切生活方式都順乎人和自然的本性。（4）小英子一家及其生活：溫飽不愁，男耕女織。

小英子家的環(huán)境：世外桃源般清雅。

小英子家的生活：純樸、溫馨 “小英子的家像一個小島，三面都是河，西面有一條小路通到荸薺庵。獨門獨戶，島上只有這一家。島上有六顆大桑樹，夏天都結(jié)大桑椹，三顆結(jié)白的，三顆結(jié)紫的；一個菜園子，瓜豆蔬菜，四時不缺。院墻下半截是磚砌的，上半截是泥夯的。??隔扇窗上各嵌了一塊一尺見方的玻璃，明亮亮的，——這在鄉(xiāng)下是不多見的。房檐下邊種著一顆石榴樹，一邊種著一顆梔子花，都齊房檐高了。夏天開了花，一紅一白，好看得很。梔子花香得沖鼻子。順風(fēng)的時候，在荸薺庵都聞得見。”

“趙大伯是一顆搖錢樹，趙大娘就是個聚寶盆。大娘精神得出奇。五十歲了，兩個眼睛還是清亮亮的。不論什么時候，頭都是梳得滑溜溜的，身上衣服都是格掙掙的。”

“兩個女兒，長得跟她娘像一個模子里托出來的。眼睛長得尤其像，白眼珠鴨蛋青，黑眼珠棋子黑，定神時如清水，閃動時像星星。渾身上下，頭是頭，腳是腳。頭發(fā)滑溜溜的，衣服格掙掙的。——這里的風(fēng)俗，十五六歲的姑娘就都梳上頭了。這兩個丫頭，這一頭的好頭發(fā)！通紅的發(fā)根，雪白的簪子！娘女三個去趕集，一集的人都朝她們望。”

（5）明海與小英子一家的關(guān)系及受戒過程。

明子和小英子之間萌發(fā)了朦朧的愛情。“她挎著一籃子荸薺回去了，在柔軟的田埂上留下一串腳印，明海看著她的腳印。傻了。五個小小的趾頭，腳掌平平的，腳跟細(xì)細(xì)的，腳弓部分缺了一塊。明海身上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他覺得心里癢癢的。這一串美麗的腳印把小和尚的心搞亂了。??”

總評：汪曾祺小說的藝術(shù)特點

（1）語言：人物對話，采用口語、短句，簡潔生動；

韻味無窮，精到刻畫人物內(nèi)心世界；

流暢自然，紆徐平淡。

閑話文體的敘述方式；富于詩意美。（2）小說具有散文化與詩化的特征。

打破了傳統(tǒng)單調(diào)的情節(jié)性的小說模式，淡化情節(jié)；

優(yōu)雅的審美情趣與敘述風(fēng)格；

（3）寄予“桃花源”式的自然純樸的生活理想。

人物自由自在快樂的生存方式；

朦朧的愛情；

清雅之中隱含苦澀（對現(xiàn)實的無奈；逃避）（4）總體風(fēng)格：清新雋永、淡泊高雅的風(fēng)俗畫。

第五篇：汪曾祺小說的人性內(nèi)涵

學(xué) 年 論 文

題目：

汪曾祺小說的人性內(nèi)涵

姓 名： 覃思霖

學(xué) 號： P100711042

學(xué) 院： 文學(xué)院 專 業(yè)： 漢語言文學(xué) 班 級： 2010級2班

指導(dǎo)老師： 張向東

2013 年 10 月 22 日

汪曾祺小說的人性內(nèi)涵

專業(yè):漢語言文學(xué) 姓名:覃思霖 指導(dǎo)老師:張向東

摘 要 汪曾祺小說是一幅自然清新而高雅雋永的風(fēng)俗畫,他以故鄉(xiāng)高郵的風(fēng)土人情為主要內(nèi)容,給讀者傳達出深刻的人生內(nèi)涵。在他的小說中，蘊含著傳統(tǒng)文化的意識，儒道佛思想相互滲透，共同構(gòu)成了小說中的和諧。在對鄉(xiāng)土風(fēng)俗的描寫中,滲透了作者對傳統(tǒng)哲學(xué)意識和審美的思考。他所描述的人物是真、善、美的化身,滲透出一種美的人性，給人美的情感體驗。本文以汪曾祺小說為載體，將從民間善惡觀、人物的仁愛、抗?fàn)幘窈蛯ι畹膽B(tài)度等角度來闡述作者對人性美的追求。

關(guān)鍵詞 汪曾祺,小說,人性美,風(fēng)俗

汪曾祺是我國當(dāng)代作家中最具有獨特風(fēng)格和美學(xué)追求的作家，他對風(fēng)俗、友情、愛情、自然的獨特描寫都表現(xiàn)出自己對人生的熱愛,對健康人性的向往。其筆下很少有驚天動地的大人物、大英雄，更多的是對舊社會中普通小人物、小市民進行細(xì)致入微的描寫，比如商人、工匠、醫(yī)生、農(nóng)民、學(xué)生、和尚、挑夫等。他力圖通過小人物的平凡命運挖掘人類內(nèi)心深處蘊藏的美。其《受戒》和《大淖記事》的發(fā)表與獲獎①，引起了文壇和讀者的關(guān)注。汪曾祺是沈從文的弟子,寫作風(fēng)格與師相近。與前輩抒情小說作家不同的是，他更注重傳統(tǒng)文化，并將其融入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這使得他的小說富有一種濃郁的文化韻 味。有評論家認(rèn)為：“真正使新時期小說步入新的歷史門檻的，應(yīng)該是手里擎著《受戒》的汪曾祺。”②他在小說中將人性美與傳統(tǒng)文化的完美結(jié)合，更值得我們?nèi)テ肺逗脱芯俊?/p>

一.儒家色彩的民間善惡觀

汪曾祺繼承了傳統(tǒng)小說對道德民間化的書寫。在他所寫的人物里，大多是重義輕利、樂于助人和具有強烈家庭觀念意識的傳統(tǒng)人文主義思想，人們各自在自己的生活圈里過著安分的日子，因此，活得很快樂很知足，人與人之間很少有激烈的斗爭，他描繪的世界很少有悲傷。朋友同甘共苦，夫妻相濡以沫，鄰居間團結(jié)互助,民風(fēng)也極其簡樸。

在《徒》中，寫到小學(xué)教員高北溟身處困境，卻不茍于世。他面對世俗的壓力和排擠，仍保持著一個知識分子的清高和節(jié)操，為了恩師的遺稿能被刻印，他省吃儉用，甚至犧牲自己孩子的前途。《故鄉(xiāng)人-釣魚的醫(yī)生》中，王淡人一個有博大仁愛之心的人，作為一名醫(yī)生，他救死扶傷，替人醫(yī)病從不計較報酬。家鄉(xiāng)發(fā)大水，他冒著洪水去救治鄉(xiāng)人，全然不顧個人安危。《故里三陳-陳泥鰍》中，寫陳泥鰍好依也好利。他打撈尸體還討價還價，救活人則不計較報酬，救上來的人的人一無所有了，他連姓名都不問，還把自己的積蓄無償?shù)闹軡鹿牙先恕＿@種尚義精神是儒家以義為上思想的表現(xiàn)。《大淖記事》中受傷的十一子被接回以后，東頭的幾家大娘、大嬸殺了下蛋的母雞，給巧云送來了。錫匠們湊了錢，買了人參，熬了人參湯給十一子補營養(yǎng)。挑夫、錫匠、姑娘、媳婦，川流不息地來看望十一子。而劉號長 打了人不敢露面。鄉(xiāng)親們?yōu)榇藨崙嵅黄剑w頂香請愿，迫使縣政府最終將劉號長驅(qū)除出境。這種美好的人性在鄉(xiāng)親們身上閃閃發(fā)光，表現(xiàn)了作者對人性美的不懈追求。[1] 汪曾祺接受了儒家的人本信仰，又將它體現(xiàn)在世俗生活之中，呈現(xiàn)出世俗人道主義色彩。汪曾祺突出民間道德觀的目的與文化大革命時期人與人之間的異化形成鮮明對比，在那個混亂的年代，為了權(quán)力和生存，人們玩弄各種權(quán)勢，出賣朋友、同志，甚至是親人，文明杯踐踏，知識分子被抨擊，無知主宰著一切。而汪曾祺想通過故鄉(xiāng)“以義為上”的道德觀念來喚醒喪失的人性。雖然歷經(jīng)坎坷，被人嘲諷，但他一直堅信：“人類是有希望的，中國是會好起來的。”③

二.仁愛和抗?fàn)幘裰械娜诵悦?/p>

汪曾祺的創(chuàng)作總是寄托著美德理想和追求。在他的小說里，真率的人性、樸素的人情、正直的人格是小說人性的審美理想的核心。他的作品大多是描寫人與人關(guān)系融洽和睦,人與人交往率直真誠,不受封建禮教束縛自然淳樸的感情,人的生命處于自由自在的狀態(tài),這是最高意義的生存。雖然社會的不公和殘酷使人痛苦甚至迷茫，但汪曾祺從未放棄對自由的渴望，對人性美的追求，其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在小人物身上流露出的人道主義精神。《歲寒三友》中靳彝甫是一個民間畫家,當(dāng)他得知自己的兩個朋友,王瘦吾和陶虎臣被逼迫落入窘境時，毅然將視若生命的有文三橋邊款的三塊田黃石章給季匋民周濟他們,在逆境中他們同舟共濟確實像歲寒三友的“松梅竹”, 風(fēng)骨凜然,節(jié)氣奇高。《受戒》在香煙繚繞的寺廟里,但卻展現(xiàn)了一個非同一般的世界:庵里的和尚吃肉、打牌、放焰口,享受世俗人生的快樂。三師傅仁渡對愛情灑脫豪爽,而小和尚明海與趙莊小姑娘小英子純潔的愛情又宣告了,冷若冰霜、扼殺人性的佛門戒律的破產(chǎn),人性的勝利。汪曾祺把和尚當(dāng)成人來寫而不是把和尚當(dāng)和尚來寫,作品洋溢著作家對健康人性的向往,對生活的熱愛,對個性解放的執(zhí)著追求。

二是汪曾祺對人性美的追求與贊美不僅僅是表現(xiàn)人性，更是對自由自在生存狀態(tài)的追求。他說:“你發(fā)現(xiàn)沒有,我筆下的小百姓,沒有壞人,有人寫評論,說我將所有人雅化,這跟我儒家思想宗旨有關(guān)。”儒家的核心思想是“仁”,其提倡以仁愛之心對待身邊的一事一物。毫無疑問，用這樣的思想寫人寫社會，反應(yīng)出來的必定是人性美和社會的和諧。所以,真善美成為汪曾祺小說的價值取向。他的小說不注重在劇烈矛盾沖突中展開故事情節(jié),給人以環(huán)環(huán)相扣、心潮澎湃之感,而是在舒緩平和的抒情筆調(diào)中流露出對生活的思考與追求。他曾說:“我追求的不是深刻,而是和諧??但我追求的是和諧,希望寄奇崛于平淡,那外來于傳統(tǒng),能把它們糅在一起。”

三是汪曾祺還寫這些小人物不屈不撓的抗?fàn)幘瘛！洞竽子浭隆分挟?dāng)惡霸劉號子不僅糟蹋了巧云同時將十一子置于死地時,他們表現(xiàn)了頑強的生命力,巧云沒有尋死而十一子也沒有因為拳打而放棄生命,而錫匠們也上街游行:，他們表現(xiàn)出不可侵犯的威嚴(yán)和不可動搖的決心。這個帶有中世紀(jì)的幫色彩的游行隊伍十分動人。[2]他們靠著自己頑強的生命力最終勝利了。仗勢欺人為非作歹的劉號子驅(qū)逐處境不 許在踏進縣城一步。這些人都以儒道佛思想和方式斗爭著,表現(xiàn)出特有的生命意義與價值,展現(xiàn)了不卑不亢的抗?fàn)幘瘛?/p>

三.美麗質(zhì)樸和重情重義的人性美

中國有很多優(yōu)良的傳統(tǒng)道德，如仁愛、善良、道義、簡樸等，這些處處展現(xiàn)出人性之美。汪曾祺作為一個仁厚長者,有著對生活執(zhí)著的愛戀和深長的情意。他說, “我有個樸素的古典的中國式的想法, 就是作品要有益于世道人心。”這無疑是要使自己的作品為世間人生增添更多的“ 美” 與“ 愛”, 增添更多的人道主義的基質(zhì)。他筆下大多的底層人物是仁愛、善良和道義的化身，他不再像魯迅寫阿Q那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而是撥開壓在他們身上的層層陰云，展現(xiàn)他們的高尚情操，張揚他們的心靈美。

在《鑒賞家》中，果販子葉三雖然出身寒微, 識字不多, 卻有著豐富的人生閱歷與質(zhì)樸的藝術(shù)鑒賞力。他能一語道出大畫家季陶民所畫佳處何在, 也能憑借豐富的閱歷指出其中失實之處, 使得這位頗具名士風(fēng)范的畫家感慨不已, 甚至一改不當(dāng)眾作畫的習(xí)慣, 邀請葉三觀其潑墨揮毫, 并且專門為葉三作畫題款相贈。畫家死后, 他的畫價大增, 日本人高價購買, 葉三堅決不賣, 臨終時讓兒子把畫放在棺材里以求永生相伴。《陳泥鰍》中的主人公陳泥鰍不顧自己的安危下河背尸體賺錢，為的是幫助孤苦老人治病，這樣的美德值得人們學(xué)習(xí)，值得贊美；《故鄉(xiāng)人》中“釣魚先生”王淡人更具一顆博大的仁愛之心。王淡人行醫(yī)“看看病人身上蓋著的破被,鼻子一酸,就不但診費免收,連藥錢也白送了。”他給破落無賴子弟汪炳看病。汪炳吃喝嫖 賭抽大煙,把家業(yè)敗得精光,王淡人把汪炳留在家里治病,管吃管喝,還管抽大煙。當(dāng)看到別人不理解時,王淡人說:“不給他治病,他會死的。”在這質(zhì)樸平淡的話語中,不僅表現(xiàn)出一個醫(yī)生救死扶傷的敬業(yè)精神,更具有大慈大悲的人道主義情懷。

汪曾祺小說中對友愛親仁的精神有多方面的表現(xiàn)，如父母子女之愛，兄弟姐妹間的愛，夫妻之愛，未婚男女之愛，師徒之愛，朋友之愛等。在《七里茶坊》中，主人公到張家口一帶勞動改造,親眼看到壩上的人冒著風(fēng)雪、忍著饑餓,急忙趕路給壩下人送牛。“過年,怎么也得叫壩下人吃上一口肉!”，這句話道出了壩上人的仁義與善良；《王全》中的王全善良耿直、心如明鏡、嫉惡如仇的胸襟??字里行間都充溢著仁愛精神。

汪曾祺在談及自己與儒家思想的精神聯(lián)系時說：“我覺得儒家是愛人的。因此我自詡為中國式的人道主義者。”[3]汪曾祺與傳統(tǒng)儒家文化的聯(lián)系主要體現(xiàn)在：儒家的“仁愛”觀念，以及與之相關(guān)聯(lián)的“中國式人道主義”精神。所以，汪曾祺筆下的主人公大多有著高尚的道德和理想的人品。

四.知足曠達的人生態(tài)度及純潔的情感

汪曾祺小說中有不少的民間人物，這些各種各樣的小人物雖然處于社會的底層，貧困但是快樂知足，擁有一顆平常心，清凈無染,他們在卑賤中活得剛強，清貧中活得自在顯示出曠達的人生態(tài)度；他們也同樣有著純潔的情感，對愛的無功利性、執(zhí)著與專一讓人動容。

汪曾祺不以精英的意識去憐憫和冷嘲這些自食其力的販夫走卒、引車賣漿者流，而總是以深深的敬意，靜穆地仰視故鄉(xiāng)那些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市民，我所熟悉的小市民”[4]，挖掘蘊藏其中的人性美、人情美。他談到家鄉(xiāng)越塘的挑夫，覺得他們：“不是穿長衫念‘子曰’的人，他們的是非標(biāo)準(zhǔn)、倫理道德觀念跟我周圍的人不一樣，他們是更高尚的人，雖然他們比較粗野。”他鞭策自己“一定要把這樣一些具有特殊風(fēng)貌的勞動者寫出來，把他們的情緒、情操、生活態(tài)度寫出來，寫得更美、更富于詩意”[5]。《老魯》中的一群書生，窮困并不潦倒,食不裹腹,電燈費都交不起,仍然一燭為度,嚼野菜而讀詩書,高談闊論。《職業(yè)》中的小學(xué)徒，在艱苦的生活面前都保持著通達樂觀，不為物累，怡然自適的開闊胸襟。

《薛大娘》和《名士和狐仙》中的情感同樣是一曲曲人性的頌歌。在《薛大娘》中，薛大娘給那些“一個有情,一個愿意”的男女“拉纖”,認(rèn)為“這是積德的事”,后來她自己也跟保全堂的呂先生拉上了，面對別人的議論,她說:“我喜歡他,他一年打十一個月光棍,我讓他快活快活，我也快活,這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不對?”讀者在這察覺到的除了荒蠻之氣外，還有生命的自在和莊嚴(yán)。《名士和狐仙》寫了老夫楊漁隱和少妻小蓮子之間琴瑟和諧,互敬互愛。雖然兩人年齡懸殊幾十歲,但楊漁隱即不因小蓮子年輕而貪色褻玩,也不因小蓮子出身卑微而輕視鄙薄,而是贊美“小蓮子品格很高”,引為知己。

作者創(chuàng)作的愛情有時沖破了世俗禮法，別致大膽的描寫方式，主要說明人是不能受壓抑的，反而應(yīng)當(dāng)發(fā)掘人身上的美、詩意的東西,肯定人的價值。他曾說：“我用不著你們名叫為‘社會’制定的那個 東西,我討厭一般標(biāo)準(zhǔn),尤其是什么思想家為扭曲壓扁人性而定下來的鄉(xiāng)愿標(biāo)準(zhǔn)。這種思想算什么? 不過是少年時男女欲望受壓抑,中年時權(quán)勢欲望受打擊,老年時體力活動受限制,因之用這個來彌補自己并向人間復(fù)仇的病態(tài)的表示罷了。這種人從來就是不健康的,哪能夠希望有個健康的人生觀。”[6]顯然,汪曾祺是懷著極為健康的人生觀來寫小說的,他寫的是人性的解放。

五.結(jié)語

汪曾祺小說中無處不顯露出儒佛道三家的思想，即孔子的“真情實感”,莊子的“無情而有情”,禪宗的“明心見性”在作品中融會貫通。他的小說展現(xiàn)出了儒家的人道主義,佛家的人格獨立,道家的精神自由，三者的融會貫通使得他的小說充滿人文情懷。汪曾祺曾說：“在任何逆境中，也不能喪失對于生活帶有抒情意味的情趣，不能喪失對于生活的愛。”[7]正是這種對于生活的執(zhí)著的愛，構(gòu)成了他的堅定不移的藝術(shù)信念---“寫得很美、很健康、很有詩意”，也是這種對于生活的愛，使他作品中的人物都具有著雖平淡卻溫情、雖安逸知足卻勇于對不公抗?fàn)幍娜诵灾馈?/p>

注釋

①汪曾祺的《受戒》發(fā)表于《北京文學(xué)》1980年第10期，獲同的“《北京文學(xué)》獎”；《大淖記事》發(fā)表于《北京文學(xué)》1981年第4期，獲“1981年全國優(yōu)秀短篇小說獎”。

②馬風(fēng)《汪曾祺與新時期小說》，《文藝評論》1995年第4期。

③《汪曾祺全集》

（四）第95頁。北京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98年8月版。

參考文獻

[1]盧軍.《汪曾祺小說創(chuàng)作論》。北京：社會科學(xué)文獻出版社，2007.[2]楊紅莉.《民間生活的審美言說---汪曾祺小說文體論》.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8.[3]汪曾祺.汪曾祺散文[M].廣州：花城出版社，2008.[4]汪曾祺.作為抒情詩的散文化小說[J].上海文學(xué).1988.[5]汪曾祺.美學(xué)感情的需要和社會效果[M].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88.[6]沈從文.水云——我怎么創(chuàng)造故事，故事怎么創(chuàng)造我[A].劉洪濤.沈從文批評文集[C].珠海：珠海出版社，1998.[7]汪曾祺.我是怎樣走上文學(xué)道路的[A].汪曾祺文集?文論卷[C].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9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