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林兆華版的《趙氏孤兒》的劇本
林兆華版的《趙氏孤兒》的劇本(金海曙)
時 間:春秋時期。
地 點:晉國王宮、公主寢宮、趙盾府、屠岸賈府、公孫杵臼府。
人 物:程嬰、趙盾、公主、程嬰妻、靈輒、趙母、魏絳、公孫杵臼、韓厥、趙朔、提彌明、晉靈
公、屠岸賈、顧侯、太后、、屠勃(趙氏孤兒)、韓
二、妓女,各府仆人、家將、丫
鬟,王宮里的宮女、太監(jiān),驍騎營部屬及狗(西域靈獒)。
〔人物簡介:趙盾和屠岸賈均為本劇主要人物。與屠岸賈相比,趙盾要顯得儒雅 一些,并始終占有政治上的優(yōu)越地位,仕途上沒有受過大的挫折和傷害。他思 慮周詳、細致,說話慢。屠岸賈則由于二十年前被先王發(fā)配西域大漠,性格變得 陰鷙、堅定,下手快狠、不留余地。作為政治老人的公孫杵臼資歷深厚,講話也 有點玄,在利益上與趙家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晉靈公則是剛上臺的青年政治 家,有抱負,說話直接,但也很政治。趙母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爽快透徹。顧 侯是屠岸賈的忠實門客,狹隘、心懷仇恨,但在第一場中,暫時還輪不到他說話。其余如韓厥、提彌明、魏絳等則為碌碌官僚,各有各的小算盤。程嬰是趙盾門 客,和趙家淵源深厚,富有詩人氣質(zhì),做事利落。此人將貫穿《趙氏孤兒》全劇, 對全劇主題呈現(xiàn)具有提綱挈領(lǐng)的意義。
第一幕
〔黑暗中響起程嬰的聲音。
程 嬰 我就要當?shù)?不容易啊,已經(jīng)四十歲了。那 么多年,我就是想要一個孩子,這孩子過幾天 就要生下來,我反而變得憂心忡忡、忐忑不 安,不知自己該做些什么才好。生于亂世,禍 福難知!這些日子,我每天都要做很多很多 夢,每次在夢中,也都會有一個孩子。他從我 的眼前跑過去,然后就消失在茫茫的黑暗里。每次,他一消失,就再也沒有回來。這真是一 個不吉祥的兆頭,我知道,這非常不吉祥!這 些夢像是想要告訴我些什么,可我卻什么也 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我只能為這孩子禱 告,蒼天賜福!〔燈光亮。趙盾府。一邊是壽宴大廳,一邊是 趙盾書房。仆人穿梭忙碌操辦趙盾母親的七十壽宴。趙盾在書房里寫字。程嬰站在一 旁。
趙 盾 就要當?shù)寺?你想得太多啦。
程 嬰 在下中年得子,喜出望外,請趙丞相賜名。
趙 盾 你剛才說到亂世,說得好啊。如今諸侯爭霸, 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誰也不知道這睡 一覺醒來,明天的世界,又會變成怎樣。我看 你這孩子,就叫程勃吧。
〔趙盾寫條幅,八個大字: 其興也勃,其亡也 忽。
趙 盾 這給了你吧。
程 嬰 謝丞相。(端詳條幅)真是好字!趙 盾 去看看老太太起來了沒有。
程 嬰 是。
趙 盾 看到趙朔,就讓他過來。
程 嬰 我這就去找。
趙 盾 不忙。老太太壽宴要緊,一會兒客人多,別太 亂了。
程 嬰 是。
〔程嬰妻和公主兩個孕婦在壽宴大廳上親密 地說話。聽不清她們在說些什么,但偶爾能聽見她們的笑聲。
〔程嬰從書房出來,步入壽宴大廳。
程 嬰(對妻子)你別老纏著公主,讓她歇歇。
公 主(笑)是我讓你媳婦跟我說話的,解解悶,你可 別瞎操心。程嬰妻 別理他,他就是喜歡多管閑事。
〔靈輒上。
程 嬰 靈公公來得早啊,別的客人可都還沒到哪。
靈 輒 小人就是想著第一個來給老太太拜壽的。
程 嬰 謝靈公公。
靈 輒(取出壽禮)這是兩顆南海的夜明珠,算小人 給老太太的一點心意。
程 嬰(接禮盒)都是自己人,又何必那么客氣。
靈 輒 小人想見一見趙丞相。
程 嬰 請這邊來。(帶靈輒到趙盾書房)靈公公,您 自己進去吧。
靈 輒 哎,謝了您啦。
〔程嬰下。
〔靈輒進書房,跪倒在地。
趙 盾 起來起來,怎么行這大禮?
靈 輒 小人二十年前沿街乞討,如果不是您老人家 接濟,我母子二人早就死于非命,丞相恩重如山,無以為報。
趙 盾 你還記得那么多年前的事,也難為你了。
靈 輒 小人告退。
趙 盾 慢著———是不是有了什么為難的事? 有就直 說。
靈 輒 小人沒有。
趙 盾 都是自己人。
靈 輒 是,小人知道。今天是老太太七十大壽,小人 只是來表示心意,恭祝老太太長命百歲、福壽安康。
趙 盾 嗯,那你去見過家母吧。
靈 輒 小人是個宦官閹豎,不祥之人。老太太那里, 還請恩公代為拜祝。
趙 盾(站起)老夫代家母謝過。
〔靈輒退下。
〔趙盾府壽宴大廳。
程嬰妻 還不知是男是女呢。
公 主 我想要個男的。
程嬰妻 就算是個女的,像公主這樣的巾幗豪杰,也不 輸給了他們男人。
公 主 總是不好。
程嬰妻 那也是啊,人活一世,講的就是一個傳宗接代,你要生了個男孩,也算替駙馬爺了了一樁 心事。
公 主 唉,生個孩子真有操不完的心。
程嬰妻(笑)你操什么心,樣樣都給你伺候好了。
公 主(笑)對了,要是咱們都生了男的,就讓他們結(jié) 拜作兄弟;要是一男一女———
程嬰妻(打斷公主話頭,笑)哎喲,您可別再說了。您是金枝玉葉,當今王上的妹子,咱可高攀不上。
公 主 嗨,閨房之中,還講什么金枝玉葉。
〔提彌明全副戎裝,佩劍鏗鏘上。
公 主 喲,提彌明將軍。
提彌明 老祖宗呢?
程嬰妻 說了會兒話,剛進里屋歇著去了。
提彌明 哦,那我先進去跟丞相稟報個事,回頭再來向 老祖宗叩頭。
公 主(笑)算啦,你們都是些假私濟公,說是來給老祖宗拜壽,沒一個是真心實意的。
提彌明(作勢欲跪)那我先給公主請安,您瞧著賞什 么吧。
公 主 我可不敢當,你還是留著精神,回頭給老祖宗 多叩幾個頭吧。
提彌明(笑)就算公主不說,給老祖宗叩頭,我也是心甘情愿的。(走出壽宴大廳,進書房)給丞相請安。
趙 盾 你不該來。
提彌明 末將是來給老祖宗拜壽的。
趙 盾 別人也都這么看嗎? 提彌明 末將魯莽。
趙 盾 有什么事,說吧。
提彌明 末將雖然做著個騎都尉,但卻是閑差———
趙 盾(笑)別人都怕忙,你倒是怕閑。
提彌明(賠笑)末將生來就是個賤命。
趙 盾 你是想當這個驍騎營的都統(tǒng)吧。
提彌明 丞相明鑒。
趙 盾 昨天韓厥韓將軍也跟我說起過這事。
提彌明 末將雖然粗糙魯莽,但追隨丞相二十年,忠心 不貳!〔趙盾凝視提彌明,不語。
提彌明(跪下)不管什么事,只要丞相發(fā)話,末將立即辦到!趙 盾(緩緩地)我可沒什么要你辦的事,你起來吧。
提彌明(站起)那韓厥不過是個紈绔子弟,末將可是 實實在在靠打仗升上來的。
趙 盾 嗯,你這事,我要再想一想。
提彌明 全靠丞相栽培。
趙 盾 你對我忠心,我是知道的,但你以后做了驍騎 營都統(tǒng),就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張揚。
提彌明(大喜)末將明白。
趙 盾 有空念點書。
提彌明 是。
〔趙母上。公主和程嬰妻欲跪。
趙 母(樂呵呵地)快別。你們都是要生的人了,歇 著吧。
公 主 給老祖宗請安。
趙 母(坐下)剛才那么高興,在說些什么哪? 程嬰妻(笑)公主胡說八道哪,您快管管。
趙 母 哦? 有什么笑話也說給我聽聽,讓我也高興高興。
公 主 您七十大壽,就是最高興的事了啊。
程嬰妻(快嘴快舌)公主說,要是咱們生了一男一女, 就讓他們做夫妻。
趙 母(笑)那也算不得胡說啊。
程嬰妻 老祖宗想想,公主是個尊貴之人,他爹程嬰不 過是個下人門客,這門不當戶不對的,怎能攀得下這門親事? 咱可不能自找沒趣。
趙 母 什么門當戶對!這做人,得意的時候就應(yīng)該預(yù)留退步。你倆的這事,我做主了。
公 主 還是老祖宗懂我的心思。
〔提彌明出書房步入壽宴大廳。
提彌明 給老祖宗叩頭!趙 母 正事辦完啦?
提彌明 給老祖宗踏踏實實叩個頭,就是末將的正事。
趙 母(笑)你們說的,可是一個比一個好聽啊。
提彌明(賠笑)末將不敢。
〔程嬰陪魏絳上。
程 嬰 魏大人請。
魏 絳 給老祖宗拜壽!
趙 母 哦,魏大人可是稀客啊。
魏 絳 不敢。老祖宗這是在罵我。
趙 母(笑)我哪敢罵你,你的無私鐵面可是出了大 名的。今天你來也未必是給老身拜壽,有什么國家大事,快到書房里去說吧,我可不耽誤你們。
魏 絳(文縐縐地)下官恭敬不如從命。
趙 母(對公主)他們都是借著給我拜壽的名,要干 別的大事哪。
公 主(笑)老祖宗明白。
趙 母(哈哈大笑)那我這壽宴,不是就成了開會了嗎?
程嬰妻(奉承地)還是老祖宗的面子大。
〔魏絳進書房。
魏 絳 拜見趙丞相。
趙 盾 稀客稀客。那么些年,你魏大夫可是從未上 過我的門哪。
魏 絳 趙丞相日理萬機,下官不敢打擾。
趙 盾 你來的意思,我知道了。
魏 絳 求趙丞相網(wǎng)開一面。
趙 盾 你這可是給我出了個難題啊。
魏 絳 下官無罪!
趙 盾 你有罪沒罪,現(xiàn)在還不知道。
魏 絳 趙丞相,如今諸侯爭霸,世事紛亂,只有秉公 執(zhí)法,才是治國之道。晉國存續(xù)危亡所系,下官不敢徇私。
趙 盾 你不敢徇私,那你到我這里來做什么!〔魏絳無語。
趙 盾 做人和做官,都要實在一點。
魏 絳 下官只懂執(zhí)法,不懂做官,還求趙丞相指點一條明路。
趙 盾 明路? 你抓了,是惹下大禍了!魏 絳 是,下官糊涂!
趙 盾(略帶譏諷地)你有本事抓他,就應(yīng)該有本事放了他啊!
魏 絳(懇切地)丞相,這欺上瞞下,結(jié)黨舞弊,賄賂朝廷百官,實是罪有應(yīng)得。
趙 盾 你說得很好,那你抓得可沒錯啊。
魏 絳(出汗,掏出手巾抹額頭)下官實不知他乃是太后的心腹。
趙 盾 王上即位不到一月,這事該怎么辦,我也不知道。
魏 絳 趙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求趙丞相做主。
趙 盾 你這事,做主的是太后!
魏 絳 職小位卑,太后那里,下官說不上話。
〔程嬰進書房,低頭在趙盾耳邊私語。
趙 盾(對魏絳)你來了,那也算是給了我面子,我來想想辦法吧。
魏 絳 謝趙丞相。(退下)趙 盾 是老丞相自己來了嗎? 程 嬰 是,快進門了。
趙 盾 請老人家進來。
程 嬰 是。(離開書房)
〔公孫杵臼和韓厥上。趙母、提彌明等站起。
趙 母 喲,老丞相親自來了,這面子可給得大了!公孫杵臼(大笑)轉(zhuǎn)眼你也七十啦。當年你剛?cè)脍w家
門的時候,還是一個黃花閨女哪。
趙 母 多謝老丞相幾十年的照應(yīng)。
公孫杵臼(搖頭,豎起大拇指)這話可是說反了,我哪里照應(yīng)得了您的兒子趙盾啊,他現(xiàn)在可是咱們晉國的棟梁。
趙 母 還請老丞相多多教誨。
公孫杵臼(頓著拐杖,不滿地)太客氣了。
程嬰妻 老丞相、韓將軍坐。
公孫杵臼 你們都不要忙。我一是來祝壽,二是想來找趙盾說說話的。老啦,好些時候沒說話,就是想找人說會兒話啊。
公 主 老丞相這邊請。
程 嬰 老丞相請。(攙扶公孫杵臼往書房去)
公 主 韓將軍,您別去找我公公,坐下來,陪老祖宗說會兒話。
韓 厥 我就是專門來陪陪老祖宗的。老祖宗,要我陪著您嗎? 趙 母(笑)那好哇,你要不嫌我悶氣,就一起說說。
韓 厥 提彌明將軍來了好一會兒了吧? 提彌明 我也剛跟老祖宗說了一小會兒。
韓 厥(笑,話里有話地)老祖宗,這提彌明將軍可是個大忙人哪,能陪著您說說閑話可是件稀罕事兒。
趙 母(笑)等你活到我這歲數(shù)了,來陪你說話的人,也少不了啊。
韓 厥 老祖宗福澤深厚,末將哪里敢跟老祖宗比。
提彌明 你韓將軍的福氣,可也不算小啦。
韓 厥(笑)咱們的事情另說,今天可是老祖宗大喜的日子。
〔程嬰從書房出來,經(jīng)過壽宴大廳。
韓 厥 程大管家,干嗎呢?
程 嬰 丞相找公子,不知上哪兒去了。
韓 厥(大笑)這我可知道,我要找了出來,老祖宗可得賞我。
趙 母(笑)你倆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哥們兒,你去 找吧。〔韓厥走向舞臺另一側(cè)的小門。一陣男歡女
愛的聲音、粗重的喘息聲傳出來。韓厥敲門。
趙朔出來,衣冠不整。
趙 朔(整理衣服)嘿,你怎么來得這么早啊? 韓 厥 公孫老丞相來了,跟你爹說話呢。你爹找你。
趙 朔 你可別瞎說是在這兒把我找到的啊。
韓 厥 我說你在后院練功夫,這行了吧? 趙 朔(大笑)好,就是這么說。
〔小門開,出來一個丫鬟。
趙 朔 你到后院去。客人快來齊了,別到處瞎轉(zhuǎn)悠。
〔丫鬟倉促整理發(fā)髻,下。
〔韓厥回到壽宴大廳在趙母身邊坐下。
〔趙朔來到書房,公孫杵臼正和趙盾說話。他沒敢貿(mào)然進去,站在門外聽著。
公孫杵臼 你玩物喪志,可是清閑得很哪。
趙 盾(笑)聊以忘憂而已。
公孫杵臼 王上調(diào)屠岸賈回京,你聽說了嗎? 趙 盾(一驚,站起)您說什么?
公孫杵臼(坐下)老朋友回來,你可就再也沒這閑功夫了。
趙 盾(仍然有些驚疑)這消息———千真萬確?
公孫杵臼(發(fā)出一陣蒼老枯燥的笑聲)這么說,你趙盾趙丞相也還全都蒙在鼓里? 趙 盾 正是。
公孫杵臼 王上雖然初登大位,但英明果決,很了不起。
趙 盾 那是———聽說什么時候回來嗎?
公孫杵臼 恐怕也不會有太多的日子。派去西域的欽差,已離京一個多月了。
〔停頓片刻。
趙 盾(笑)王上這事辦得可真是滴水不漏!
公孫杵臼(敲著桌上的棋子,提醒)這屠岸賈也只不過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趙 盾 依老丞相您看,這盤棋,眼下走勢如何? 公孫杵臼 血雨腥風!〔趙盾一時無語。
公孫杵臼 二十年前你逼得屠岸賈家破人亡,遠走西域,這一回京,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趙 盾(定下神來)廟堂之上,又要走馬換將,另有一番氣象了。
公孫杵臼(慢悠悠地)你可是首當其沖啊。
趙 盾 聽說什么時候回來嗎?公孫杵臼 恐怕也不會有太多的日子。派去西域的欽差,已離京一個多月了。
趙 盾 哦,有一個月了? 公孫杵臼 機密得很哪。
趙 盾(笑)老丞相這一說,就不是機密了啊。
〔趙盾家仆匆匆奔上,到壽宴大廳。
家 仆(跪報)王上駕到!〔趙母等站起。
公 主(大喜)我哥哥來啦? 家 仆 鑾輿已到前門!
趙 朔(快步過來,對程嬰)宮里說過王上要來嗎? 程 嬰 沒有。
趙 母 快叫你爹!〔家仆應(yīng)聲而去。
程嬰妻 老祖宗,奴才先下去了。(下)趙 母 哎。
〔公主幫趙母拍打、整理衣服。
〔趙盾和公孫杵臼從書房出來。
〔晉靈公上。
晉靈公(彎腰一揖)給老祖宗拜壽。
〔全場人給晉靈公跪下。
趙 母 老身實不敢當。
晉靈公(大笑)都快起來!趙朔趙公子是先王的駙馬,也是孤的兄弟,這是私宴,不是公堂,咱們說起來可都是親戚,就用不著這套虛禮了吧。
趙 盾 王上恩德廣被,臣刻骨銘心。
晉靈公 你這些都是官話。孤今天就算不是給老祖宗拜壽,來看看自己的妹子,還不行嗎? 公 主(大喜)謝過哥哥。
趙 盾(堅持官話)臣遵旨。
晉靈公(一笑)趙丞相,你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夙夜操勞,也是為國為君。孤即位未久,凡事還要多多依仗你哪。
趙 盾 臣敢不鞠躬盡瘁,報之以死。
晉靈公(笑笑)那好啊。(對韓厥)韓將軍,你少年有為,要多向公孫老丞相和趙丞相學學。
韓 厥 是,末將明白。
晉靈公 剛好你們文武大臣都在,待會兒我來給你們介紹一個老熟人。
趙 盾 哦,是誰啊? 6
晉靈公 一會兒就知道了,請老祖宗上座。
〔眾人入席。
〔畫外音(男聲):“屠大人到!”
〔晉靈公、趙盾、公孫杵臼端坐不動,其他人都
起立。
〔屠岸賈快步上,對晉靈公倒頭便拜。
屠岸賈 拜見王上。
晉靈公 免禮。
趙 母(受驚)是屠大人!
屠岸賈(拜見趙母)給老太太拜壽,恭祝老太太長命百歲!趙 母(冷冷地)可不敢當。
趙 盾(站起)屠大人二十年不見,依然是風采如昔 啊!屠岸賈 托趙丞相福———老太太七十大壽,在下有薄
禮獻上,來啊———
〔顧侯上,對趙母跪倒,獻上一個盒子。
趙 母 屠大人親臨,已然蓬蓽生輝,又何必多禮?
屠岸賈 西域荒僻之地,也沒什么好東西。這是在下當年離京之時,帶去的一塊玉,親自打磨成的花瓶。(打開盒子,取出花瓶遞上)〔程嬰接過花瓶。
趙 母 這份禮可是貴重得很了。
屠岸賈 這花瓶在下整整琢磨了二十年,也算得上是精雕細刻了。
趙 母(針鋒相對)屠大人如此掛懷,老身可是生受不起!屠岸賈 趙丞相對在下有大恩大德,不過是在下的一點小小心意。
晉靈公(大笑)屠岸賈,我赦了你的罪,調(diào)你回京,可不是讓你們來唇槍舌劍的!屠岸賈 臣知罪。
晉靈公(站起)如今天下諸侯爭霸,海內(nèi)攘擾,力強者勝。咱晉國將疲兵弱,國庫不實,眼下正是國家的危急存亡之秋啊。先王雄才大略,孤處處不如先王,為今之計,只有靠你等各人人盡其才,精誠團結(jié),發(fā)憤圖強,才能開疆拓土,讓晉國自立于數(shù)強之間。說到底———(看了看眾人)你們都是孤的股肱心腹,也都是朝廷的棟梁。既然孤已調(diào)屠岸賈回京官復(fù)原職,從今而后,你們也就是一殿之臣了,過去你們之間的那些恩怨情仇,看在國家的面上,就不必再多說了吧!趙 盾
屠岸賈 臣遵旨。
晉靈公 好!拿酒來,給老太太上壽!第二幕
〔屠岸賈府。
〔黑暗。一陣暴戾的狗吠,一個女人的叫喊 聲。氣氛是恍惚的、冷酷的、不真實的。
〔舞臺的一角豎著一個稻草人。燈亮。仆人 甲上,他手上提著一副鮮血淋漓的羊內(nèi)臟。
仆人甲 顧老爺,羊肝、羊心買回來了。(在一個姬妾的尸體上絆了一個趔趄)哎呀!顧 侯(在黑暗中)別喊!
仆人甲(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這是怎么了? 這是———
顧 侯(嚴厲地)沒你的事,按老規(guī)矩辦。
〔仆人甲將羊內(nèi)臟塞進稻草人的腹內(nèi)。狗吠愈烈。顧侯一聲鞭響,狗猛地沖上來將仆人甲撲倒。
〔顧侯揮鞭制止。他是一個純粹仇恨的代表,懷著一種徹底的、現(xiàn)實主義的、無可解釋的仇恨。這使他看起來有些表情呆滯,但非常果斷。仆人甲驚叫。
顧 侯 畜生,是那邊的!
〔狗對著仆人甲嗅了嗅,蹲下,繼續(xù)吠叫。
仆人甲(驚魂未定)它能明白嗎? 顧 侯 我吩咐你辦的事,辦妥當了嗎?
仆人甲(站起)奴才已經(jīng)買通了趙府的一個下人,這兩天就能辦妥。
顧 侯 嗯,把這尸首弄下去吧。
〔仆人甲拖女尸下。
顧 侯(坐下-對狗)你見人就咬,那可不對。
〔狗吠。
顧 侯 要是咬錯了,可就耽誤大事了!〔狗吠。
顧 侯(指著稻草人)你看見了嗎? 〔狗猛烈狂吠。
顧 侯 唉,到底是個畜生,慢慢來吧。
〔仆人甲上。
仆人甲 顧老爺———
顧 侯(不耐煩地)又有什么事? 仆人甲 您要的東西已經(jīng)弄來了。
顧 侯 哦,給我看看。
仆人甲(抖開包袱)您瞧,這是那趙朔的靴子。
顧 侯 不是要趙盾的嗎?
仆人甲 顧老爺,這些日子那趙府上戒備森嚴,非親莫 入,實在只能這樣了。
顧 侯 是那小畜生的嗎? 仆人甲 千真萬確。
顧 侯 這可出不得一丁點兒差錯!仆人甲 奴才人頭擔保。
顧 侯 下去吧。〔仆人甲下。
顧 侯(把靴子給稻草人穿上,對狗)過來,你好好看看,這才是給你準備好的大餐。
〔狗嗅了嗅靴子。
顧 侯 聞聞,好好聞聞。
〔狗吠。
顧 侯 看來你這是明白過來啦,到時候———(把狗牽到門口)你從這兒進來。那畜生就站在那兒, 看明白了嗎?
〔狗端坐不動。
顧 侯 去吧。〔狗一躍而起,撲倒稻草人,掏出塞在其腹中的羊內(nèi)臟大嚼。
顧 侯(冷冷地)好!就是這樣!〔舞臺重新淪為徹底的黑暗。
〔一聲嬰兒啼哭,因為在黑暗中,就顯得異常
響亮。
〔趙盾府。燈光亮。
〔正如第一場所呈現(xiàn),程嬰始終保持著他偏執(zhí)的抒情氣質(zhì)。他是顧侯的反面,始終懷著積極的、理想主義的狂熱。因此從表面上看起來,他有些書生意氣。但此刻他正沉浸在喪妻的悲痛中。
〔趙朔上。
趙 朔 程嬰,我要出去,你去備馬。
程 嬰 是。
趙 朔 這些天忙,聽說你媳婦難產(chǎn)過世,我也沒過去瞧瞧。
程 嬰 那是在下的家事,公子不必客氣。
趙 朔 話是這么說,可你也算是咱趙家的人哪。
程 嬰 謝公子。
趙 朔 是個男孩? 程 嬰 是。
趙 朔 孩子還好吧? 程 嬰(不愿多說)還好。
趙 朔 公主也快生了,就讓公主收了你這孩子當義子吧。
程 嬰(向趙朔下拜)在下豈敢!
趙 朔 論輩分,我也該叫你一聲大哥,你不用對我那么客氣。
程 嬰(恭恭敬敬地)是。
〔趙盾上。
程 嬰 丞相。
趙 盾 你別忙,一會兒跟我出去。
程 嬰 是,在下先去給公子備馬。(下)趙 盾 我讓你去找韓將軍,你怎么還沒去?
趙 朔 我這就去。爹,您把這屠岸賈也看得太重了吧。
趙 盾 我去上朝,回頭要跟你好好說說。
趙 朔 這屠岸賈一回來,我老覺得樣樣事情都憋氣!趙 盾 他的事,你辦不了!
趙 朔 咱趙家三朝元老,王親國戚,還怕他一個小小的太尉? 趙 盾 你不準輕舉妄動!趙 朔 我這是不明白!〔程嬰上。
程 嬰 公子,馬備好了。
趙 朔 爹,那我去了。
趙 盾 在韓將軍那里,把我的意思可要說清楚了。
趙 朔 知道。(下)〔趙盾沉默。
程 嬰 公子聰明果決,丞相不必操心。
趙 盾 外面看起來聰明。
〔暗轉(zhuǎn)。
〔晉國王宮。晉靈公居中,左邊屠岸賈,右邊趙盾,眾大臣分列兩側(cè),姬妾給晉靈公斟酒。晉靈公把你說的那西域靈獒,帶上來給孤瞧瞧。
屠岸賈 這靈獒雖然大非尋常,但畢竟出生于蠻荒生
僻之地,不服王化,恐怕驚動王駕。
晉靈公 那有什么關(guān)系? 宣。
提彌明 宣西域靈獒上殿。
〔韓厥、顧侯牽狗上。狗低聲咆哮,繼而狂吠。顧侯勒緊狗韁。
晉靈公(喝彩)好!這西域靈獒威風八面,神駿如馬, 目光如炬。唉,咱晉國缺少的,就是這樣一股 能夠蔑視天下、無所畏懼的野性和蠻氣啊。
屠岸賈 正是。如今諸侯爭霸,弱肉強食,民風不振,國家就沒有根本。
趙 盾 屠太尉說得好!這西域靈獒不僅神勇非常,而且對主人忠義誠信,是常人萬萬不及的。
屠岸賈 是啊,狗在西域地位尊崇,當?shù)匕傩找曋疄樯瘛?/p>
晉靈公 這西域邊陲,倒是民風淳樸。
屠岸賈 是。
晉靈公(突如其來地)孤要賞它!
屠岸賈 要賞,王上就賞它一個官爵,表彰天下!晉靈公(大笑)你異想天開,那也很好。
趙 盾 這朝廷誥命乃是國家的體面所在,是不是再議一議?
晉靈公 非常的世道,就應(yīng)該有非常的事情!孤封它為騎都尉,隨提彌明負責京畿守衛(wèi)。
提彌明 謝王上!
晉靈公(沉吟)不過,這西域靈獒是屠太尉從西域千里迢迢帶進京的,還是屠太尉熟悉它的性情啊,就讓屠太尉養(yǎng)著吧。提彌明,以后有什么 事,你應(yīng)該多向屠太尉請教。
屠岸賈 提彌明 臣領(lǐng)旨。
〔暗轉(zhuǎn)。
〔屠岸賈府,顧侯在。
〔魏絳上。
魏 絳 求見屠太尉。
顧 侯 太尉今天不見客。
魏 絳 麻煩顧先生進去稟報一聲,就說魏絳來訪。
顧 侯 太尉說了,今天他想一個人好好地在屋里靜一靜。
魏 絳(怏怏地)哦,那好,那我就改天再來拜訪吧。
顧 侯 魏大人多多包涵。
魏 絳 不必了,不必了。(欲走)〔屠岸賈出現(xiàn)在二樓。
屠岸賈 且慢。
魏 絳 屠大人!
屠岸賈(下樓)魏大夫留步。
〔魏絳向屠岸賈下拜。
屠岸賈 又何必行此大禮。
魏 絳 下官是戴罪之身。
屠岸賈 你抓了的事,王上是讓我來辦了。
魏 絳 下官就是來靜等屠太尉發(fā)落的。
屠岸賈 你的事不好辦。
魏 絳 是,下官糊涂。
屠岸賈(單刀直入)你不糊涂,你做得對。
〔魏絳一愣。
屠岸賈 那
貪贓枉法,不單要抓,而且要殺!魏 絳(感激涕零)謝太尉。
屠岸賈 但這事———不好辦啊。
魏 絳 是。
屠岸賈 你先回去吧。這
該抓該放,現(xiàn)在是我的事了,你放心回去做你的官。
魏 絳(再拜屠岸賈)太尉恩重如山, 沒齒不忘。
(下)
屠岸賈(對顧侯)在那條狗的身上,你就別再瞎費力氣了。
顧 侯 我要報仇!
屠岸賈 你那是小道,不是大道。
顧 侯 我要報仇,也要給夫人報仇!
屠岸賈(突然心灰意冷)你執(zhí)迷不悟,我也教不了你那么許多,你愛怎么著怎么著吧。(上樓)今 天我真不再見客了,有客都攔住。
〔趙朔帶
上。
披枷戴鐐,走起路來金屬聲亂響。
顧 侯 今天太尉不見客!
趙 朔 不見客? 剛才那魏絳不是見過太尉出去了嗎? 顧 侯 今天太尉不見客!
趙 朔(冷笑)他愛見不見。太尉本事大,這
是
個罪犯,王上命他發(fā)落。
顧 侯 今天太尉不見客!
趙 朔(大怒,拔劍)我不是客!我是奉命押送犯人!屠太尉說他犯了死罪,要是太尉不見,那我就在這里劈死了他,讓屠大人自己去向太后交差吧!顧 侯 請駙馬爺現(xiàn)在下手。
趙 朔(一愣)好,了不起。這我是擱這兒了,您瞧著辦吧。(轉(zhuǎn)身欲下,突然角門打開,被沖出來的狗撲倒)〔
揮動手上的鐐銬,將狗勒住。趙朔拔劍刺狗。狗傷,狂吠。顧侯拔劍架住趙朔的劍。
顧 侯(冷冷地)這可是王上欽命的騎都尉,你是想殺了它嗎? 趙 朔(持劍僵持,忽然收劍回鞘)想不到你還有這么一手!顧 侯(冷冷一笑)它官拜騎都尉,你傷了它,你就有罪!趙 朔 那你去稟告王上好了。
顧 侯(劍指趙朔)稟告? 你現(xiàn)在就走不了了!
〔屠岸賈出現(xiàn)在二樓。
屠岸賈 顧侯!顧 侯 在。
屠岸賈 把劍收起來。
顧 侯 太尉!屠岸賈 送他回府。
顧 侯 他傷了西域靈獒,豈能放他走人!屠岸賈 連西域靈獒一并送去。
趙 朔 屠岸賈,你要公報私仇,沒那么容易!屠岸賈 這話該跟你爹去說。
〔暗轉(zhuǎn)。
〔趙盾府。顧侯和傷狗坐在舞臺的一角。趙朔正和提彌明商議事情。
趙 朔(怒氣未息)他屠岸賈欺人太甚!提彌明(弦外有音地)這事末將去辦。
趙 朔(陰冷地)要辦就要辦透,別做夾生了。
提彌明 末將明白。
趙 朔 爹怎么還不回來!
提彌明 聽說是在公孫老丞相府上。
趙 朔(勃然大怒)公孫都那么老了,爹老是跟他說
這說那,又有什么用!
提彌明 趙丞相英明遠見,公子不必著急。
趙 朔 哼!
提彌明 勢不兩立,公孫老丞相也不能眼看著屠岸賈坐大。
趙 朔 只怕未必,上了年紀,氣就衰啦。
提彌明 公子放心。
趙 朔 那顧侯還坐在門口等著嗎?
提彌明 是,說是趙丞相不回來,他就要陪著那條狗一直坐下去!
趙 朔 那就讓他坐著好了!你去讓我爹回來。
〔提彌明下。
〔暗轉(zhuǎn)。
〔公孫杵臼府里一間密室。密室外面是一座花園。窗戶緊閉,屋子里顯得相當陰暗,氣氛適合于商議密謀。
公孫杵臼 這是個關(guān)鍵。
趙 盾 嗯,王上———不簡單哪。
公孫杵臼 那是因為他坐在了這個位子上。
趙 盾 這
非死不可嗎? 公孫杵臼 非死不可。
趙 盾 要是屠岸賈殺了
———太后那里———
公孫杵臼 太后的事你就不要再管它了。
趙 盾 老丞相的意思是———
公孫杵臼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
趙 盾 您覺得王上已經(jīng)下了決心嗎? 公孫杵臼 決心不重要。
趙 盾 哦?
公孫杵臼 要看大勢。
趙 盾(沉吟)且容某再想一想。
公孫杵臼 大勢所趨,誰也攔不住啊!
趙 盾(下決心)我看再等一等吧,這事兒,急不得。
公孫杵臼(有點不耐煩)凡事預(yù)則立,不預(yù)則廢。
〔提彌明上,俯身在趙盾耳邊私語。
趙 盾(站起)老丞相,我有點家事,先回去了。
公孫杵臼(突然大聲地)你要記住我的話!趙 盾 多謝老丞相指點。(與提彌明下)公孫杵臼(對家將)太悶了。
家 將 是。(過去把窗戶推開,使屋子里亮堂了一些)
〔屋子外面鳥語啾啾,春天了。
公孫杵臼 怎么說?
家 將 顧侯正在拷問,看起來是吃了不少苦頭。
公孫杵臼 嗯,那就該想點辦法,讓他少吃點苦。
家 將(領(lǐng)悟了公孫杵臼的意思)是。
公孫杵臼(站起,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的花園)真香啊,花都開啦———這屠岸賈回來,有一個月了吧? 家 將 一個月又三天了。
公孫杵臼(看著窗外,訓斥)你就是話太多,小心辦你的事!家 將 是。
公孫杵臼(轉(zhuǎn)過身來)怎么還在這里? 辦你的事去吧。
家 將 奴才有一個想法———
公孫杵臼 說。
家 將 把
救出來,給趙丞相送去。
公孫杵臼 辦得到嗎? 家 將 奴才去辦。
公孫杵臼 這個辦法不好!(坐回躺椅,靠下)這趙盾,溫吞吞的,是個慢性子。
家 將 趙丞相猶豫寡斷,大事糊涂。
公孫杵臼 他是想再看一看。
家 將 屠岸賈回京以后,他一直無所作為,簡直就是坐以待斃!公孫杵臼 忠字當頭,那也是沒有辦法。
家 將 如果把
弄出來,我看他就不得不動手啦。
公孫杵臼 他做事謹慎,也不算錯,你要學一學。
家 將 是。
〔公孫杵臼坐起。家將垂手而立。
公孫杵臼 你能把弄出來,也算能干。
家 將(有些糊涂了)老丞相的意思是———
公孫杵臼 那就干脆直接一點。
家 將 哦?
〔公孫杵臼在家將的脖子上做了一個殺頭的手勢。
家 將(一驚)您是說———屠太尉———
公孫杵臼(站起)該來的都會來,該發(fā)生的都會發(fā)生。
家 將 奴才明白了。
公孫杵臼 你明白了? 家 將(又一愣)是。
公孫杵臼 這事要再沒有辦好,你就不用再回來了。
〔暗轉(zhuǎn)。趙盾府門口,顧侯坐著,邊上趴著傷狗。程嬰上。
程 嬰 顧先生,你等了一天,還沒走啊? 顧 侯(站起)等趙丞相回話。
程 嬰 趙丞相讓在下專程來請顧先生留步,他一會兒就出來。
顧 侯 在下恭候大駕。
〔趙盾上,家將捆趙朔上。
趙 盾 顧先生,犬子無知,誤傷靈獒,我已經(jīng)捆起來了。呆會兒請顧先生帶走,由太尉發(fā)落。
顧 侯 不敢。太尉只是讓在下一定要向趙丞相稟明真相而已。
趙 盾(一笑)真相? 好,你回去謝過屠太尉。程嬰 ———
程 嬰 在。
趙 盾 先給我好好地打一頓。
程 嬰 丞相———
趙 盾 放手打。
〔程嬰揮鞭打趙朔。
趙 盾 你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了嗎? 〔趙朔不語。
趙 盾 他不說話,那就是不服。再打!程 嬰 丞相,看在先王的面上———
趙 盾 他的毛病,就是真把自己當成了駙馬爺,無法無天!
程 嬰 公子自小嚴正剛毅,是不會認錯的。
趙 盾 我就是要打掉他的這股傲氣!狠狠打!〔程嬰繼續(xù)鞭打趙朔,揮鞭三響。
〔暗轉(zhuǎn)。晉國王宮。
晉靈公(大笑)他哪里是打給屠太尉看,那是打給孤看的嘛!靈 輒 王上圣明。
晉靈公 依你說,孤該怎么辦呢? 靈 輒 奴才不知。
晉靈公 他打的是自己的兒子,孤也沒什么好辦法啊。
靈 輒 恕奴才無罪。
晉靈公 怎么啦,恕你無罪,說吧。
靈 輒 趙丞相有大功于先王,趙公子也是先王的駙
馬,求王上網(wǎng)開一面。
晉靈公 靈公公———
靈 輒(立即跪下)奴才對王上赤膽忠心。
晉靈公 看在你這點忠心的分上,才留下了你的腦袋!靈 輒 奴才罪該萬死。
晉靈公 這是國家大事,孤不用你伺候了。
靈 輒 求王上開恩。
晉靈公 公主快要生了,你去伺候吧。
靈 輒 奴才遵旨。
〔暗轉(zhuǎn)。屠岸賈府。夜。
屠岸賈 顧侯,顧侯!〔顧侯上。
顧 侯 太尉。
屠岸賈 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顧 侯 是屠夫人歸天的忌日。
屠岸賈 嗯。
顧 侯 不殺趙盾,屠夫人是不會瞑目的!屠岸賈 這些事,你不要老掛在嘴邊上。
顧 侯 即便您不殺他,他也會想殺您。
屠岸賈(嘲諷地)是嗎? 顧 侯(非常肯定)是!
屠岸賈(沉吟)是啊,這就叫做勢不兩立!顧 侯 太尉有什么吩咐,我都去辦。
屠岸賈 你去把趙盾的那把劍給我取來,我想看看。
〔顧侯下。燈光漸暗。屠岸賈準備更衣休息。突然破窗而入。他衣衫襤縷,依然是囚犯打扮,但手握利刃,殺氣騰騰。
(獰笑)沒想到吧。
屠岸賈(坐下)你本事不小啊,有什么話就說吧。
你還看不明白嗎?
屠岸賈(冷冷地)老夫看明白了。
(進逼)看明白了就好,在下就不讓你多吃苦頭了!屠岸賈(拍案)放肆!
〔持短刃向屠岸賈撲去,猛刺。屠岸賈掀起桌面,擋住。狗猛然竄出,撲倒。再起,向屠岸賈刺去。顧侯上,揮劍將刺倒。
顧 侯 留不留活口?
屠岸賈 把韓將軍也叫來,查清主謀!顧 侯(踢了
一腳)便宜你了!〔狗在臉上舔來舔去,吠叫不止。
〔顧侯連夜審訊。韓厥及屠岸賈家將站在一邊。狗趴著。
韓 厥 你就讓他說吧。
顧 侯 說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他說!韓 厥 那你還審什么!
顧 侯(冷笑)因為這主謀他不說———我也知道!韓 厥(不滿地)你不要無中生有!
顧 侯(冷冷地)韓將軍,屠太尉說了,這可是由我來審。
韓 厥(妥協(xié)了)你審? 好吧,那你就審吧。
顧 侯(對)你不是一條硬漢子嗎? 我今天要看你硬到了什么程度!〔不答。顧侯揮手一鞭,打在頭上。狗猛撲到身上,被顧侯勒住。
顧 侯 你以為你只要不出聲,我就會放過了你嗎? 〔
不答。
顧 侯(對家將)斬了他左手!〔家將將左手斬斷。一聲不吭。狗吠。
顧 侯 好!算你狠, 算你有辦法!不過咱今晚這事兒,可還沒完!〔
不答,抬頭看天。
韓
(冷冷地)這
是國家的犯人,不是你顧侯的!
顧 侯 他只要落到了我的手里,他就是我的犯人!想當年,趙盾趙丞相不也是這么辦的嘛!韓 厥 這和眼下這
謀逆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顧 侯(大笑)世道變了!
韓 厥(對)你老實說,誰是指使你的主謀? 〔
不答。
顧 侯(對家將)割了他的卵蛋!韓 厥 你瘋了!
顧 侯 瘋? 不,我不瘋,我只是記性太好!我忘不了趙家得意的時候,是怎么對太尉下毒手的!〔家將遞劍,顧侯接過揮劍捅入的下身。
(大喊)啊!
顧 侯(笑)好啊,你不是硬漢子嗎? 你總算也出聲了!韓 厥 除死無大事,他既不怕死,你又何必折磨于他!顧 侯 死? 你為什么想到他會死? 他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韓 厥 顧侯!你公報私仇,我要稟告王上。
顧 侯 去吧,你去稟告吧。別說這個,就是趙家父子,我看也沒多少日子了!韓 厥 顧先生,做人辦事,我勸你留有余地。
顧 侯 你的話太多啦。
韓 厥 那你就繼續(xù)審吧,末將不奉陪了!(欲下)
顧 侯 且慢———你既然看不得他受苦,那我就免了他的苦吧!(一劍揮去,斬落
人頭)
〔公主寢宮。公主剛分娩。一宮女抱著嬰兒,嬰兒不住地啼哭,令人心煩意亂。另一宮女在忙碌地收拾著什么。
靈 輒 公主大喜,是個男孩。
公 主 抱來我瞧瞧。
〔嬰兒啼哭。
靈 輒(對宮女)把他抱下去吧,別吵著公主。
公 主 別,就讓他在這兒,我想多看看。
靈 輒 公主,孩子什么時候都能看啊,日子長著呢,您現(xiàn)在可得多歇歇,別累壞了身子。
公 主(冷笑)那也未必。
〔嬰兒啼哭。
公 主(從床上起來)真是可憐。
靈 輒 公主,您還是躺著吧。
公 主 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靈 輒 王上命奴才要好好伺候公主。
公 主(冷冷地)真是費心了。
靈 輒 再怎么說———王上也是您的哥哥。
公 主(煩躁地)哥哥? 他派你在這兒,就未必安著什么好心!靈 輒(跪下)奴才只是一個沒用的下人,什么也不知道。
公 主 你起來吧。
靈 輒(不肯站起)奴才斗膽稟報公主。
公 主 什么事,你說吧。
靈 輒 求公主屏退外人。
公 主 她們都跟了我十幾年,這里沒有什么外人。
靈 輒 奴才想帶小公子出宮。
公 主 你說什么?
靈 輒 奴才想帶小公子到鄉(xiāng)下住兩年,等宮里清靜
了,再送回來。
公 主 為什么?
靈 輒 奴才自小受趙丞相大恩,無以為報!公 主 這我知道。
靈 輒(匍匐在地)局面兇險無比??
〔嬰兒啼哭。
公 主(對宮女)你們先把小公子抱下去吧,我想歇歇了。
宮 女 是。(抱嬰兒下)
公 主 這些日子,見到太后了嗎? 靈 輒 王上不讓見。
公 主(遲疑地)我想去見王上。
靈 輒 公主———
公 主 怎么?
靈 輒 謀逆,駙馬爺也被屠太尉扣下了。王上
———現(xiàn)在是不會見您的。
公 主(流淚)這孩子可是剛生下來。
靈 輒 公主且把心放寬,趙丞相定有辦法。
公 主 好生照顧這孩子。
靈 輒 奴才明白。
第三幕
〔晉國王宮。
〔韓厥上。
韓 厥 稟王上,屠太尉已經(jīng)把
斬了!晉靈公 知道了。
韓 厥(跪下)是不是要稟告太后?
晉靈公 屠太尉依法辦事,就不用再稟告了吧。
韓 厥 是。
〔男聲喊:“太后駕到。” 韓 厥(一驚)太后來了!晉靈公 沒你的事,你待著吧。
〔太后上。
晉靈公 哦,太后駕到。
太 后(坐下,緩緩地)王上最近身體可好? 晉靈公 還算好吧。
太 后 王上自小身體就弱,凡事不要太躁了。
晉靈公 太后懿旨,我一向是聽的。
太 后 聽說屠岸賈殺了。
晉靈公 正是。這貪贓枉法,謀逆犯上,死有余辜!太 后 那也算殺得很好。
晉靈公 是,太后明鑒。
太 后 人已經(jīng)死了,你也就沒辦法讓他再活回來啊。
晉靈公 那是。
太 后(話題一轉(zhuǎn))屠岸賈在外面等著哪。
晉靈公 哦? 怎么孤不知道? 太 后 我攔住了。
晉靈公 出了什么事嗎? 太 后 他抓了一個人啊。
晉靈公 誰?
太 后 你的太監(jiān)———靈公公。
晉靈公 宣屠岸賈。
太 監(jiān) 宣屠岸賈晉見。
〔屠岸賈帶靈輒及嬰兒上。
屠岸賈 稟報王上,靈公公私帶趙家的嬰兒潛逃,被守
城將士擒獲。
晉靈公 哦。
屠岸賈 請王上發(fā)落。
晉靈公 把人留下來吧。
太 后 把孩子送回去!晉靈公 按太后的意思辦。
屠岸賈 是。
晉靈公(對韓厥)韓將軍監(jiān)護公主寢宮,外人不得滋擾!韓 厥 末將領(lǐng)旨。
晉靈公(對屠岸賈)你下去吧。
屠岸賈 是。(下)
晉靈公(對靈輒)你做了這件事,孤是不能留你了。
靈 輒 奴才明白。
晉靈公 你跟了孤那么些年,也不來難為你,你自己下去了斷了吧。
靈 輒(跪下)謝王上。
晉靈公 孤是不明白啊———
靈 輒 奴才辜負了王上。
晉靈公(厲聲)既知如此,你還大逆不道!靈 輒 王上———
晉靈公 你還有什么說的?
靈 輒 那屠岸賈鷹視狼顧,絕非善類!
晉靈公 住嘴!(看著靈輒)太后,您瞧瞧,一個小小的太監(jiān),也不把孤放在眼里了。
靈 輒 奴才不敢。
晉靈公 哼,下去吧。
靈 輒(絕望地)奴才行將就戮,臨死稟告———
晉靈公 孤不想聽了!靈 輒 謝王上。
晉靈公 韓將軍,你去辦。
〔韓厥押靈輒下。
太 后(幽幽地)王上你派韓將軍監(jiān)護公主寢宮,是什么意思? 晉靈公 孤是不想讓外人滋擾。
太 后 外人,還有誰是外人? 你是想斷了趙盾的后路吧? 晉靈公 趙盾手握兵符,孤不得不防。
太 后 那可是我的外孫。
晉靈公 他也姓趙!
太 后 你對趙家又何必恨之入骨? 晉靈公 那也不過是為勢所迫。
太 后 說得好聽。
晉靈公 孤初即大位,令行不止,大權(quán)旁落,這王上也不好做啊。
太 后 所以你就借刀殺人!
晉靈公(忽然真情流露)太后,如果沒有您,也就沒有孤的今天。
太 后 你倒還算明白!
晉靈公 可這晉國,不是孤的,也不是太后的!太 后 那你說是誰的?
晉靈公 是天的!咱晉國勢單力薄,再不好好治理,天就會滅了你!〔韓厥和太監(jiān)急上。
太 監(jiān) 稟王上,提彌明率兵已經(jīng)圍住了太尉府。
晉靈公 你說什么?
太 監(jiān) 屠太尉關(guān)押趙朔,斬了,提彌明不服,帶兵向屠太尉要人去了!晉靈公 簡直是反了!他們的眼里還有沒有孤和王法!韓 厥 提彌明大逆不道,末將去辦。
晉靈公 驍騎營是不會聽你的了,你去城外調(diào)兵吧。
韓 厥 是。(下)
太 后 這趙盾可是罪不該死!
晉靈公(急應(yīng))我也沒讓他死,我看是他在自己找死!太 后 你把這屠岸賈調(diào)了回來,他能不找死嗎? 晉靈公 可是這提彌明私自調(diào)兵,又意欲何為? 太 后 不過是向屠岸賈要人罷了。
晉靈公 他今天敢調(diào)兵向屠岸賈要人,明天就敢調(diào)兵向孤要人了!太 后(站起)那這趙盾也是非殺不可了嗎? 晉靈公 這不是孤能說了算的!太 后 誰能說了算? 晉靈公 他自己!〔韓厥急上。
韓 厥 稟王上,末將兵馬已奉調(diào)進城勤王。
晉靈公 好!孤賜你上方寶劍,便宜行事。你先把兩頭摁住,只要他們平息紛爭,孤不咎既往!韓 厥 末將領(lǐng)旨。(下)太 后 好一個不咎既往!
晉靈公(平靜地)那你還要我說些什么?
太 后 是啊,你是王上嘛,我還能要你說些什么呢? 〔暗轉(zhuǎn)。趙盾府。趙盾書房。
程 嬰 這屠岸賈和咱勢不兩立,再不下手,就來不及了!趙 盾 那么晚了,明天再說吧。
程 嬰 趙丞相手握兵符,只要發(fā)出調(diào)令,令各地兵馬進京勤王,剿除屠岸賈不過是舉手之勞。
趙 盾 投鼠忌器,我還是下不了這個決心。
程 嬰 時機稍縱即逝,當斷不斷,將來追悔莫及!趙 盾(笑)程嬰,你這也是逼著我往火坑里跳啊。
程 嬰 公孫老丞相說得不錯,大勢所趨,不得不然。再說,這屠岸賈也是無論如何不會放過咱們的。
趙 盾 我不是沒想過。
程 嬰 丞相英明。
趙 盾 我趙家三世老臣,一旦下手,就再也沒有退路了。
程 嬰 只怕好人難做!
趙 盾 嗯。你先入宮,把公主和孩子接出來。
程 嬰 好。
趙 盾 屠岸賈心思縝密,說不定早有準備。
程 嬰 是不是先發(fā)兵符調(diào)兵?
趙 盾 不。你先想辦法進宮,要不然就晚了!程 嬰 我這就去辦。(下)趙 盾 來人!〔仆人甲上。
趙 盾 你去接公孫老丞相,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仆人甲 是。(下)〔趙母上。
趙 母 你二十年前把屠岸賈逼得家破人亡、遠走西域,現(xiàn)在你把自己的兒子送過去!趙 盾 我這也是不得已嘛。
趙 母 你糊涂!
趙 盾 王上初即大位就調(diào)了屠岸賈回京,我倒要看看,這文章他是怎么做法!趙 母(坐下)你到底想要看到點什么呢? 趙 盾 您老人家放心,出不了什么大亂子的。
趙 母 哦,我怎么覺得這日子是越過越亂了啊。
趙 盾(轉(zhuǎn)移話題)世道變了,這趙朔也應(yīng)該管教管教了。
趙 母 你臨時抱佛腳,只怕是亂上添亂。
趙 盾 亂不到哪里去的。
趙 母(突然有點郁悶)但愿什么事都能天從人愿吧。
趙 盾 娘,趙朔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讓他吃點苦頭總沒有壞處。
趙 母 萬一這屠岸賈喪心病狂———
趙 盾 諒他不敢。
趙 母 他可是我的孫子!〔仆人乙上。
仆人乙 屠太尉已經(jīng)斬了,將頭號令城門了!趙 母(站起,對趙盾)你聽到了嗎?
趙 盾 殺得好!物極必反,他殺了,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趙 母 要是屠岸賈連你兒子也殺了,我看你怎么辦!
趙 盾 只要提彌明還是驍騎營都統(tǒng),他屠岸賈就下不了這個手。
〔程嬰急上。
程 嬰 稟報主公,提彌明率驍騎營圍住了屠太尉府,要他交人!趙 盾(低沉地)誰讓他去的? 程 嬰 恐怕———是提彌明自己。
趙 盾 韓將軍那里有消息了嗎? 程 嬰 一直沒有回音。
趙 盾 你再去一次,就說我說的,趙韓兩家世代交好,提彌明粗糙魯莽,我已經(jīng)把他廢了。
趙 母(急道)還是先到屠府,把事情緩一緩再說。
程 嬰 是。
趙 盾 娘,找到韓厥,屠府的事情就容易辦。
趙 母 那你就自己去!
趙 盾 韓厥兵臨城下,現(xiàn)在是一著不慎,就要滿盤皆輸!趙 母 那就我去!
趙 盾 要是王上已命韓厥帶兵進城,那就大勢已去。提彌明私調(diào)兵馬,罪不容誅,誰去都沒用了!(對程嬰)該辦的抓緊辦!
〔暗轉(zhuǎn)。屠岸賈府。已經(jīng)入夜,火炬閃動,人聲嘈雜。墻上掛著一柄銹跡斑斑的古劍。仆人甲驚慌地上。
仆人甲 提彌明帶兵來了!屠岸賈 慢慢說。
仆人甲 提彌明率驍騎營把這里團團圍住,揚言如不把公子交出去,就要把太尉府夷為平地。
屠岸賈 一介匹夫,提彌明是個沒腦子的東西。
顧 侯 哼,他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太尉,趁勢把那個小崽子宰了吧!屠岸賈 不忙。你先把趙朔提上來。
顧 侯 帶趙朔!
〔家將押趙朔上。趙朔依然五花大綁著。
屠岸賈 你聽到外面的聲音了嗎? 趙 朔 聽到了。
屠岸賈 知道那是什么聲音嗎? 趙 朔 那是你死到臨頭的聲音。
屠岸賈(笑)你還年輕,還要慢慢學。
趙 朔 承太尉賜教。
屠岸賈 看到墻上的那柄劍了嗎? 趙 朔 那又如何?
屠岸賈(取劍,撫摸)這把劍可不是我屠岸賈的,是你爹的!〔趙朔不語。屠岸賈拔劍出鞘,劍光仍然十分錚亮。
屠岸賈 二十年前老夫獲罪于先王,你爹就是用這把劍,殺了我的妻子,逼我遠走西域。
〔趙朔不語。
屠岸賈(插劍回鞘)我看著它,看了可是有整整二十年———你還是太年輕了啊!〔屋外人聲喧嘩。
屠岸賈 太吵啦!〔顧侯下。
屠岸賈 這提彌明,不是你爹派來的吧? 趙 朔(傲然地)是我派來的。
屠岸賈 在小一輩里,你也算了不起了,這件事你辦得可不夠漂亮。
趙 朔(冷笑地)漂亮不漂亮,現(xiàn)在還不知道。
〔提彌明、顧侯上。
屠岸賈(把手中的劍交給顧侯,冷冷地)你帶兵恐嚇,膽子不小啊!提彌明 請屠太尉放人。
屠岸賈 要是我不放呢?
提彌明 末將迫不得已,只有得罪太尉了。
屠岸賈(對趙朔)你說我該不該放你呢? 趙 朔 人在這里,屠太尉看著辦。
屠岸賈(對提彌明)這趙朔可是趙丞相自己送過來的,該不該放,老夫還沒有想好!
提彌明 你要不放,今晚你就未必能過得去。
屠岸賈 放肆!
提彌明 放肆? 驍騎營已經(jīng)把這里團團圍住,你一個小小的太尉府,還能有什么作為? 屠岸賈 你膽大妄為,是仗了誰的勢?
提彌明 太后懿旨,屠岸賈若不放趙朔,殺無赦!屠岸賈(大笑)太后的懿旨在哪里?
提彌明 太后親口懿旨,還要什么憑證,你自己去問吧。
屠岸賈 本來放人不難,但你私調(diào)兵馬,法不容情,這趙朔可就是你害死的!提彌明 你膽敢違抗太后的懿旨?
屠岸賈 別說口說無憑,就是太后親臨,若無王命,老夫又豈能輕易放人!提彌明,你可是把老夫看得太也小了。
提彌明(拔劍)來人!
〔眾驍騎營武將上。刀槍劍戟羅列, 氣象森嚴。
屠岸賈(平淡地)趙朔,那就要怨你自己的命苦了!趙 朔(不知死期已到)不勞太尉費心。
屠岸賈 顧侯,還等什么?
〔顧侯揮劍,突斬趙朔。提彌明大驚,刺傷屠岸賈。提彌明邁步欲再砍,被顧侯揮劍架住。
顧 侯 要殺太尉,還要先問一問在下。
提彌明(氣急敗壞)一個活的也不會放出去!
〔提彌明部屬急上。
部 屬 報都統(tǒng),大事不好!提彌明 怎么?
部 屬 韓厥韓將軍率兵圍住了驍騎營!提彌明 你說什么? 〔韓厥上。
韓 厥 都統(tǒng)將軍,沒想到吧? 提彌明 哦,是韓將軍,你怎么來了? 韓 厥 不單是我來了,王上一會兒也要來!提彌明 你說什么?
韓 厥(對周圍眾將)你們驍騎營都是王上的心腹,不得隨提彌明造反!提彌明 你誣告大臣造反,該當何罪?
韓 厥 誣告? 你看看這是什么?(舉起上方寶劍)你們都看清楚了,王上親口御旨,只要棄暗投明,一概既往不咎。
〔暗轉(zhuǎn)。趙盾府。家將甲急上。
家將甲 王上已命韓厥率兵勤王,韓將軍已經(jīng)進城了!趙 盾 是王上下的令嗎?
家將甲 是,王上封了韓將軍上方寶劍,令他便宜行事。
〔家將乙上。
家將乙 稟丞相,韓厥的一支兵馬已奉命和驍騎營換防,圍住了王宮。
趙 盾 太后呢?
家將乙 宮里的消息,太后也被軟禁!
趙 盾(對家將甲)你速令提彌明帶驍騎營回來,我有話說。
家將甲 那公子呢? 趙 盾 顧不上了。
家將甲 是。(下)
趙 母 這趙朔可是咱趙家的血脈所系———
趙 盾 他這是咎由自取!
趙 母(恢復(fù)冷靜)你也不要怨天尤人,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趙 盾 當今之計,只有先造成兩軍對峙的局面,逼王上講和,才是求存之道。
趙 母 你到現(xiàn)在還執(zhí)迷不悟!
趙 盾 這事由不得他,也由不得我了啊!〔仆人乙上。
仆人乙 提彌明已被韓厥生擒!趙 盾 你說什么? 趙 母 公子呢? 仆人乙 公子殉難。
趙 母 我累了,要歇歇了。
趙 盾 驍騎營不是有三五千人嗎?
仆人乙 韓厥奉上方寶劍,驍騎營全部投降了。
趙 盾 韓厥呢?
仆人乙 馬上就要帶兵到了。
趙 母 死了的人,就不去說他了,這公主剛生完孩子,你可不能讓趙家斷子絕孫!〔趙盾一時無語。
趙 母(深感疲憊)這事你就看著辦吧,我要去歇歇了。(下)仆人乙 丞相,帶上老祖宗,趕緊出城,再晚就來不及了。
趙 盾(緩緩地)走不了多遠的———你把家里人都叫上來吧。
〔仆人甲急上。
仆人甲(跪下)老祖宗懸梁自盡了!趙 盾 孩兒不孝。
仆人乙 丞相,驍騎營人心未附,只要丞相登高一呼,咱們未必就無所作為!趙 盾 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仆人乙(跪下)丞相,萬萬不可坐以待斃!
趙 盾(另起話頭)老祖宗生前不喜奢華,喪事讓程嬰操辦,辦得簡樸一點。
〔去接公孫仵臼的仆人甲上。
仆人甲 公孫老丞相說,偶染小疾,改日再來拜訪。
趙 盾 嗯,這也是大勢所趨。你們都下去吧,我要靜一靜了。
〔人聲喧嘩,火炬閃動。
〔韓厥上,對趙盾執(zhí)禮甚恭。
韓 厥 趙丞相,末將奉旨行事,得罪丞相,還望丞相恕罪。
趙 盾 罪不在你,你也不用客氣。
韓 厥 王上傳命,令末將帶丞相進宮議事。
趙 盾 這宮里,老夫是再也不會去的了。
韓 厥 丞相的意思是———
趙 盾 家母已經(jīng)過世,她老人家生前對你不錯,你過去見一見吧。
韓 厥(跪下)末將萬萬沒有想到。
趙 盾 老夫家將門客還有三百余人,如果有人愿意投降,你也不要難為他們。
韓 厥 末將不敢。
〔燈光暗。
第四幕
〔趙盾府。趙盾被軟禁在府。屋子正中的一口棺材使氣氛顯得冷清蕭索。程嬰把墻上的字畫取下,卷起,在地上摞了一堆。第一場趙盾所書的條幅尚未摘下,相當醒目:“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丫鬟抱著嬰兒上。
丫 鬟 程老爺,這些字畫放哪兒啊? 程 嬰 燒了。
丫 鬟 都燒了嗎? 多好的字畫。
程 嬰 丞相吩咐,把這些都燒了。再過幾天,這屋子說不定也就要換主啦。
丫 鬟 真想不到,老祖宗的七十大壽就像昨天似的!那天多熱鬧啊,王上都來了。
〔嬰兒啼哭,丫鬟哄孩子。
程 嬰 別說了,把孩子帶下去吧。他老在這兒哭,鬧得我心里慌。
丫 鬟 這孩子哭哭,屋子里倒還有點人氣。要不然這一整天都靜悄悄的,我害怕。
程 嬰 怕什么? 我不是還在這兒嘛。
丫 鬟 您? 趙丞相那么大的本事,還不是———
程 嬰(煩躁地)得啦,這些都不是你該管的事,還是想想你自己明天該去哪兒吧。
丫 鬟(哄著孩子)我哪兒也不去。趙家要真沒了,我就跟著您。
程 嬰 跟著我? 我還不知道上哪兒去呢!
丫 鬟 您是大管家,公孫老丞相見了您都客客氣氣的,總比我這當丫頭的見過世面。
程 嬰 唉!你不懂。
〔韓厥上。
程 嬰(略帶譏諷地)哦,韓將軍,韓大爺。
〔韓厥不語。
程 嬰 韓將軍是來瞧瞧老祖宗有沒有死透吧? 韓 厥 我是再來給老祖宗叩個頭的。(跪下,叩頭)
程 嬰 韓將軍的這番孝心,老祖宗在天之靈,未必能瞧得見啊!韓 厥 老祖宗什么時候出殯? 程 嬰 不勞韓將軍費心。
韓 厥 你也不要把話說得太絕了。
程 嬰 是嗎? 我不過是趙家的一個門客,不懂這些大道理。
韓 厥 程嬰,你是個忠義之人,我也不會怪你。
程 嬰 那就好。
韓 厥 要是有什么事,隨時吩咐。
程 嬰 那好啊,在下先行謝過。
韓 厥 青山不老,綠水長流,末將告辭了。
程 嬰 不送。
〔趙盾上。
韓 厥 丞相。
趙 盾 已經(jīng)不是了,換個稱呼吧。
〔韓厥語塞。
趙 盾(坐下,身心俱疲,神態(tài)仿佛陡然老了十歲)也難為你了,還記得我母親。
韓 厥 丞相多多保重。
趙 盾 趙朔跟你兄弟一場。雖說他和提彌明大逆不道,法不容情,有辦法的話,還是把他葬了吧。
韓 厥 是。
趙 盾 你對老祖宗的心意我明白了,這里,你也不必再來了。
韓 厥 是,末將明白。(下)〔嬰兒啼哭,丫鬟哄孩子。
趙 盾 把孩子給我瞧瞧。
〔丫鬟遞過孩子,趙盾接過。
程 嬰(不愿趙盾多想孩子的事,對丫鬟)嗯,你抱孩子下去歇著吧。
〔丫鬟接過嬰兒,下。
〔程嬰摘下趙盾寫的條幅,慢慢卷起。
趙 盾 靈公公已經(jīng)被殺了,你也要小心。
程 嬰 丞相放心。
〔趙盾不語。
程 嬰 太后和王上還都是喜歡公主的。
趙 盾(不想再說)老祖宗的喪事這兩天就辦了吧,不必驚動旁人了。
程 嬰 是。
〔屠岸賈上。
趙 盾(沉下臉來,對程嬰)該辦的事抓緊辦,你拖拖拉拉,像什么樣子!程 嬰 是,明白了。(下)屠岸賈 趙丞相好自在。
趙 盾 哦,屠大人。
屠岸賈 這些日子,老祖宗該出喪了吧? 趙 盾 是啊,我想明后天就把這事辦了。
屠岸賈 定下來了,讓程嬰過來跟我說一聲。
趙 盾 好。
屠岸賈 老人家一生性情剛烈,為人寬厚,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啊。
趙 盾 是啊,我這兒子沒有做好。(給屠岸賈斟茶)請。
屠岸賈(坐下,喝茶)咱倆也有二十年沒聊聊了吧? 趙 盾 整整二十年了。
屠岸賈 那年你帶兵追逼,殺了我妻子,搞得我二十年不近女色,至今無后。想起來,我這一輩子就像是做了一個惡夢。
趙 盾 當時我應(yīng)該連你也殺了,也省得你傷心這二十年。
屠岸賈 哪里的話,那事你也做不了主。
趙 盾 是,先王只是讓我把你逼走,卻也命我留你一條性命。
屠岸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趙 盾 說實話,我想殺了你,不單是想為你免了這二十年的苦,也免了多少后患。
屠岸賈 這我明白。
趙 盾 當時要是斬草除根,不至于今天嘛。
屠岸賈 王命難違啊。
趙 盾(大笑)現(xiàn)在可是風水輪流轉(zhuǎn)了!屠岸賈(沉吟)這次———我是不想放過你了。
趙 盾 應(yīng)該的。
屠岸賈 也不單單是要斬草除根,絕了后患。
趙 盾 哦?
屠岸賈(推心置腹地)二十年的喪妻之痛,這仇不報, 我心里是怎么也過不去啊。
趙 盾 死在你的手里,我也算死得其所吧。
屠岸賈(突然地)公主也不能留下!趙 盾 這個自然,可這事———不容易吧?
屠岸賈 不容易也要辦啊,您的孫子,留下來就是一個禍胎。
趙 盾 王上———未必就贊成你的想法。
屠岸賈 是啊,這事我還要再想想辦法。
趙 盾 太尉,你也是個操勞的命啊。
屠岸賈 前事不忘,后事之師。操勞一點,那也算不了什么。
〔暗轉(zhuǎn)。公主寢宮。
公 主 靈公公已經(jīng)為這孩子死了。
程 嬰 我明白。
公 主 韓厥派兵守住了宮門,屠岸賈是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
程 嬰 公主,坐以待斃何如冒險一擊。
公 主 道理我懂。
程 嬰 那就請公主起駕。
公 主 不,我不走。
程 嬰 情勢緊迫,公主再不下決斷,我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公 主 你把這孩子帶走,走得越遠越好。
程 嬰(跪倒)奴才恭請公主起駕!公 主 王上是我的哥哥,我是不能走的。
程 嬰 公主不走,奴才愿意死在公主眼前。
公 主 程嬰!程 嬰 在。
公 主 小公子就托付給你了,看在我和你夫人姊妹一場———(對宮女甲)去把小公子抱上來。
〔宮女甲下。
程 嬰(明白公主死意已決)只要奴才性命在,一定保護小公子平安周全!公 主 那我就放心啦,再沒有什么可牽掛的了。
〔宮女甲抱小公子上。
宮女甲 小公子正睡著呢。
公 主 讓我瞧瞧。(流淚)程 嬰 把小公子放在藥箱里吧。
〔宮女甲將小公子放入藥箱。
〔宮女乙上。
宮女乙 韓將軍來了。
公 主 知道了,你下去吧,這里不用你照應(yīng)了。
宮女乙 哎。(下)
〔程嬰坐下,假裝給公主把脈。韓厥上。
程 嬰 公主的左手寸脈強而緊,關(guān)脈澀而緩;右手的寸脈浮而滑,尺脈數(shù)而牢,乃是中虛心痛之
象,驚恐憂思過度所致,脈象險惡之極,恐怕是兇多吉少啊。
韓 厥 程嬰,給公主開完方子,趕緊出宮去吧。
程 嬰(站起)公主,那在下就走了,你要多多保重。
公 主 告訴趙丞相,不必替我操心。
程 嬰(再拜公主)知道了。(背起藥箱,欲下)韓 厥 慢著。
程 嬰(站住)韓將軍,趙丞相待你不薄。
韓 厥(對公主)公主,末將奉王命看護寢宮,如果走了這個嬰兒,干系不小。
公 主 那你說怎么辦? 〔韓厥一時無語。
程 嬰 老祖宗活著的時候,總是說韓將軍仗義!韓 厥 末將對不起老祖宗。
公 主 你話說得好聽!〔嬰兒啼哭。
韓 厥 可要是放了這嬰兒出宮,我怎么向王上和屠太尉交代? 程 嬰(冷笑)你口口聲聲屠太尉,可他未必就把你當成是自己的人!
公 主 韓將軍,孩子還在這兒,放與不放,您看著辦吧。(起身,對宮女甲)我要進去了。
〔宮女甲攙扶公主。
程 嬰(對韓厥)如果韓將軍肯放這個孩子出去,所有罪責,在下一力承擔。
公 主(對程嬰)大恩難報。(和宮女甲下)〔嬰兒啼哭。
程 嬰(打開藥箱,取出嬰兒)孩子何辜!韓 厥 你千萬不要逼我!
程 嬰 我逼你? 韓將軍,你是在恩將仇報,助紂為虐!(抱嬰兒坐下)我是不會走的,該抓該殺,都由韓將軍做主。
〔宮女甲匆匆上。
宮女甲 公主服毒自盡了!韓 厥 你說什么?
程 嬰(冷冷地)這就是你對趙家的一片心意。
韓 厥(拔劍遞給程嬰)你殺了我吧。
程 嬰 你這又是何必?
韓 厥 王上命我監(jiān)護寢宮,我如放了你,那是不忠;不放你走,又是不義。
程 嬰(肅然起敬,接劍)那好,那就我來替你了斷。
韓 厥 忠義不能兩全,你殺了我,自己走吧。(閉目待死)〔程嬰揮劍,刺殺宮女甲。宮女甲倒下。
韓 厥(大驚)你干什么!
程 嬰 這宮女看見了一切,若不滅口,韓將軍和在下都是危在旦夕,這孩子更是難保!韓 厥 你殺了我就走吧,可別再讓人瞧見了。
程 嬰 韓將軍,趙丞相對您多有倚重,您又何必自尋絕路?
韓 厥 不必廢話。你不殺我,我也自殺,不如死在你的手上,也全了我這“忠義”二字。
〔程嬰持劍猶豫。
韓 厥 還等什么?
程 嬰 多謝韓將軍。(揮劍刺死韓厥)
〔嬰兒啼哭。程嬰將嬰兒放入藥箱, 攜藥箱下。
〔暗轉(zhuǎn)。晉國王宮。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情有點雜亂無章,晉靈公心情很不愉快。
晉靈公 行兇作惡,提彌明大膽謀逆,韓厥死得莫名其妙,公主自殺,就連一個小小的嬰兒,也會飛出宮去!屠岸賈 那是背后有人指使。
晉靈公 太亂了。
屠岸賈 臣辦事不力。
晉靈公(凝視屠岸賈)那也不是你的錯。
屠岸賈 謝王上。
晉靈公 韓厥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 屠岸賈 等于是自殺。
晉靈公(勃然大怒)目無綱紀,無法無天!屠岸賈 那趙盾也是幾十年的經(jīng)營。
晉靈公(回復(fù)到往常灑脫的神情)提彌明殺了吧,不用再稟報了。
屠岸賈 是。
晉靈公 盡快收拾干凈了。
屠岸賈 那孩子———
晉靈公(打斷屠岸賈話頭)封了你上方寶劍,該怎么辦,你就看著辦。
屠岸賈 是。(略沉吟)臣不過是個太尉,太后追究起來,恐怕難以稟報。
晉靈公 你辦你的事,孤辦孤的事。
屠岸賈 臣明白。
〔男聲喊:“太后駕到!” 〔太后上。
屠岸賈 太后。
太 后(不理屠岸賈,對晉靈公)王上,這些天你哪兒也不讓我去,我就哪兒也都沒去。
晉靈公 那好啊。
太 后 我來是想問問王上,這樣的日子到底還有完沒完!晉靈公 后花園風景別具一格,頤養(yǎng)天年,孤也是為了您好。
太 后 哦,是嗎?
晉靈公 這個福氣,孤還享受不到呢。
太 后 哼。
晉靈公 那些閑雜小事,太后就不必操心了。
太 后(突然嚴厲地)你做你的王上,我也不來管你, 可你逼死了你妹子,你要給我一個說法。
晉靈公 說法? 她自尋絕路,孤能有什么說法?
太 后 孩子呢?
晉靈公 這些日子提彌明造反,恐怕是兇多吉少。
太 后(譏諷地)你這王上做得真好。
晉靈公 孤這王上做得不好,那是因為有人不讓孤好好做!太 后(沒看著屠岸賈)屠太尉,你這太尉做得也不錯啊。
屠岸賈 臣不敢。
太 后(轉(zhuǎn)身)你抓了趙盾,到底想要怎么辦?
屠岸賈 趙丞相牽連在提彌明謀逆案中,臣審清楚了,再依法辦理。
太 后 你忠心為國,我該怎么賞你呢?
晉靈公 這些也都是孤的意思。(對屠岸賈)你下去安心辦事吧,別拖泥帶水的。
屠岸賈 是。
〔暗轉(zhuǎn)。
〔公孫杵臼府。公孫杵臼站在窗前。程嬰背劍和一只箱子上。
公孫杵臼 你不該來!
程 嬰 老丞相,危機四伏,不得不來。
公孫杵臼 來人!〔家將上。
公孫杵臼(回身對家將)送程嬰出城。
家 將 是。
程 嬰 城門封鎖,已經(jīng)出不去了!公孫杵臼 韓厥呢? 程 嬰 已經(jīng)把他殺了。
公孫杵臼(略顯驚詫)你殺的? 程 嬰 是。
公孫杵臼(陰沉地)有人知道是你殺的嗎? 程 嬰 知道的人我也都殺了。
公孫杵臼(對家將)你下去吧。
〔家將下。
公孫杵臼(坐下)孩子在哪里? 程 嬰 在我這里。
公孫杵臼 哦。
程 嬰 而且已經(jīng)帶到了您的府上。
公孫杵臼 箱子不小啊。
程 嬰 是。
公孫杵臼 老夫要是把你交出去,屠太尉恐怕就不會再為難老夫了,這你想過了嗎? 程 嬰 程嬰正是想讓老丞相交出去。
公孫杵臼 什么意思?
程 嬰(打開箱子,取出兩個嬰兒放在桌上)老丞相,您能認得出哪個才是趙家的后人嗎? 公孫杵臼 哦,一個是你自己的兒子? 程 嬰 是。
公孫杵臼(不為所動)要是老夫把兩個一起交出去,屠太尉都殺了,也就絕了后患。
程 嬰 您不會的。
公孫杵臼 為什么?
程 嬰 是您指使提彌明造反謀逆,王上很快就會明白。
公孫杵臼(笑)程嬰,你也很了不起哪。
程 嬰 在下不過是怎么想就怎么說。公孫杵臼 你打算怎么辦? 程 嬰 老丞相把我和我的孩子交出去,那就給王上和屠太尉立了一大功!〔公孫杵臼不語。
程 嬰 老丞相,趙丞相幾百口老小已被一網(wǎng)打盡,這趙氏孤兒是趙家唯一的骨血。
公孫杵臼 那又如何?
程 嬰(跪下)請老丞相將他撫養(yǎng)成人,讓他報仇!公孫杵臼 你起來,這事再從長計議。
〔暗轉(zhuǎn)。屠岸賈府。氣氛一如平常。狗伏在一邊。
屠岸賈 趙公,你我相交三十余年,相知之深,在這世上,恐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三個人了。
趙 盾 那也說得是。
屠岸賈 有什么不如意處,趙公盡管吩咐。
趙 盾 不敢。
屠岸賈 上茶。
〔顧侯上茶。
趙 盾 屠太尉客氣了。趙某雖然身陷囹圄,但世事多變,二十年后,屠太尉又會是怎樣的一副景象? 屠岸賈 可能也未必再有二十年吧。
趙 盾(豎起大拇指)太尉居安思危,想得周到。
屠岸賈 光陰如箭,都要抓緊才好。
趙 盾 那也說得是。
屠岸賈(興致勃勃地)我體會,要領(lǐng)就是八個字———
趙 盾 愿聞其詳。
屠岸賈 斬盡殺絕,斬草除根。
趙 盾(大笑)老夫全家上下,主奴三百余口,都在太尉的掌握之中,要斬草除根,屠大人不過是舉手之勞。
屠岸賈 也不盡然。
趙 盾 太尉有什么為難之處嗎?
屠岸賈 公主自殺了,韓厥也死了,可您的那個孫子不見了,消失了。
趙 盾(笑)屠太尉思慮周詳,算無遺策,這小小的孩子,還能飛上天去? 屠岸賈 唉,要是真有人把他給藏了起來,那也是給我出了個大大的難題啊。
趙 盾(調(diào)侃地)你把全城的嬰兒都抓起來殺了,其中總有一個會是我的孫子。
屠岸賈 我也還真是這么想的。
趙 盾 你說什么?
屠岸賈 榜文已經(jīng)貼出去了,三日之內(nèi),全城不滿月的嬰兒悉數(shù)拘捕,如果還辨認不出你的那個孫子,那就一并處置!
趙 盾(哈哈一笑)了不起!
屠岸賈 出此下策,我屠某也是迫不得已。
趙 盾(站起)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何況晉國是個大國。你逆天行事,恐怕難有善終!
屠岸賈 那也未必。
趙 盾 好,老夫佩服。
屠岸賈 二十年前你率兵追逼,場面和今天幾乎是一模一樣。那時你可沒想到會有今天吧? 趙 盾 多說無益,你要殺我,便請下手。
屠岸賈 不急。等把你孫子搜出來再說。
〔暗轉(zhuǎn)。公孫杵臼府。家將上。
家 將 老丞相,風聲緊急。屠太尉在城里四處張貼榜文,要全城百姓把不滿月的嬰兒都交出來,違抗者全家斬首。顧侯帶了西域靈獒正四處搜捕。
公孫杵臼 嗯,知道了。
程 嬰 老丞相,你還等什么? 公孫杵臼(遲緩地)我去吧。
程 嬰 好!公孫杵臼 我去死。
程 嬰 您說什么?
公孫杵臼 我快八十的人了,沒幾年好活了。你多大了? 程 嬰 四十了。
公孫杵臼 嗯。
程 嬰 老丞相———
公孫杵臼 唇亡齒寒啊。
程 嬰 我不能害了您。
公孫杵臼 胡說。
家 將 老丞相,您三朝元老,功高德昭,誰敢害您!公孫杵臼(對程嬰)你起來。
程 嬰(站起)我身為趙氏門客,以身殉主,那是份所當為。
公孫杵臼 自古誰無一死? 家 將 老丞相還請三思。
公孫杵臼(對程嬰)你說死和報仇,哪個更容易些啊?
程 嬰 死。
公孫杵臼 我先死。
〔程嬰再次給公孫杵臼跪下。公孫杵臼 這撫養(yǎng)孤兒的事,就交給你了。能不能報仇,但憑天意吧。
程 嬰(再拜公孫杵臼)在下代趙家三百余口性命,叩謝老丞相。
公孫杵臼(指家將)你到屠太尉那里去,就說那孩子是我命他盜出宮來的。
程 嬰 在下明白。
公孫杵臼 把他殺了。
家 將(大驚)奴才無罪!
公孫杵臼(冷冷地)知道這事的人,一個也不能活下來!家 將 老丞相———
公孫杵臼 還是死了舒服點,難為你了。
程 嬰(對公孫杵臼)此仇不報,我程嬰誓不為人!
〔暗轉(zhuǎn)。屠岸賈府。背景突然變得嘈雜,嬰兒的啼哭聲、女人的叫喊聲、武士的喝罵聲此起彼伏,忽隱忽現(xiàn)。
〔屠岸賈和趙盾坐而飲酒,上方寶劍擱在桌上。狗伏在一邊。
屠岸賈 已經(jīng)過了兩天了吧? 趙 盾 是啊。
屠岸賈 要是明天你那小孫子還認不出來,這些孩子可就一個也都活不下來了。
趙 盾(冷酷地)這也都是命!〔傳來嬰兒啼哭聲。
屠岸賈 想不到全城不滿月的嬰兒會有這么多!趙 盾 多少個?
屠岸賈 五十三個吧,全在隔壁的屋子里了。
趙 盾 都殺了? 屠岸賈 是啊,都殺了。
趙 盾(笑)萬一老夫這孫子不在這五十三個里呢? 屠岸賈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狗吠。嬰兒的啼哭聲突然變得響亮。門開,魏絳上。
屠岸賈 哦,魏大夫。
魏 絳 屠太尉,趙丞相。
趙 盾 老夫是個階下囚,不必客氣。(斟酒)屠岸賈 既來之則安之,一起來喝一杯吧。
魏 絳 屠大人,此事斷不可行。
屠岸賈 哦,你是來談公事的。
魏 絳 屠大人和他們無怨無仇,又何必作惡多端? 趙 盾 說得好。
屠岸賈 善惡難言啊。
魏 絳 屠大人,此事滅絕人倫,天理難容!屠岸賈 你到底想說什么?
魏 絳(匍匐在地)下官冒死進言。
屠岸賈(冷冷地)老夫奉上方寶劍,逢寇即除,謀逆犯
上者,可以先斬后奏。
魏 絳 下官明白。
屠岸賈 那你還說什么!〔嬰兒的啼哭聲若斷若續(xù)。
魏 絳 可這滿城的孩子又有何罪? 屠岸賈 沒有罪。
趙 盾(對魏絳)天道無常,你也不可太過拘泥。
魏 絳 屠大人,下官想問一句話。
屠岸賈 問吧。
魏 絳 屠太尉雷厲風行彈壓京城,是公仇還是私憤? 屠岸賈 公仇私憤,今日一起了斷,豈不快哉!
魏 絳 屠大人,前些日子屠太尉秉公斷案,救過下官一命。
屠岸賈 不錯,是有這事。
魏 絳 下官深以為恥!
第二篇:趙氏孤兒劇本
第一幕
(士兵,士兵長在看守孩子)士兵 這些孩子真是太可憐了 士兵長(長嘆)給他們喂些粥吧
(二母上,小心翼翼至士兵身前,做討好狀)士兵長 站住,干什么的? 母親甲 大哥,您累不累呀?這天怪冷得!士兵長(打斷)說吧,來這到底有何目的
母親甲 大哥,您別誤會,您看這天這么冷,我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給孩子喂點奶 士兵長 不行,速速離開這兒
母親乙(瞅瞅四周,將銀子遞上前)大哥,這沒啥人,這銀兩你拿著,跟兄弟喝點酒暖暖身。士兵長(推開銀子)這真的不行!我們也有難處啊 母親甲 大哥你就通融通融吧。
母親乙 軍爺,可我的孩子他從小就體弱多病,求你,求你讓我喂他點兒奶吧!士兵長 說不行就不行!(欲走)(母親已拉住他,跪倒在地)母親乙 軍爺,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吧!讓我見上孩子一面,就一面!士兵長(甩開她,母親乙倒下)來人,把她們趕下去!士兵 大姐,你快走吧!我們也不容易啊(下臺)二母心痛狀)啊(顫抖)我可憐的孩兒啊!我的孩兒啊!(推下臺)
士兵長 哎,我也可憐這些孩子啊!可屠岸大人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孩子,若有差錯,我也會有滅門之災(zāi)啊!(下臺)第二幕 第一場
(程嬰攜妻到公孫府上)公 程嬰老弟,你終于來了 程 公孫大哥(悲狀)
公 快說說趙大人是怎回事,城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程 趙家被滅族了。屠岸古殺了趙家二百余人,(停頓)如今這是趙家唯一的血脈了(手中的孩子)
公 這,這,這是趙家遺孤,天不亡趙家啊!哈哈!程嬰,你是趙家的功臣啊,受老朽一拜!程 大哥,這是折煞我啊!快快請起!
公 如今屠賊殘暴不仁,晉公昏庸無能,我與趙公乃生死之交,卻幫不上什么,不行,我要去殺了屠岸古這個賊人!
程(拉住他)大哥莫急,當務(wù)之急是想個法子救這趙孤,如今屠岸古正全城搜捕他!公 這事確實不好辦,容我想想(踱步)老弟請借步到屋中。程 大哥,莫非想出了什么法子
公 還沒,只是商議之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程 大哥是信不過糟糠?
公 并非如此,只是女人難免會婦人之仁!程 哦!(二聲)
公 老弟這宋香手中的嬰孩是? 程 托老天爺?shù)母#鞘俏业膬鹤印?/p>
公 我看他和趙孤大小相仿。不如(停頓)哎!我在想什么呢 程 大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說不出口,可是就沒有別得辦法了嗎 公 哎,能想的都想了,可行不通啊
程 用我孩子的命去換趙武的命!我舍不得啊!但別無他法!第二場
(程嬰從屋出來)程嬰:都聽到了
程妻: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程嬰:只有這樣才能救趙武,才能保住趙家的血脈,才對得起趙家的恩情 程妻:那你就讓我的孩子去死嗎? 程嬰:誰舍得讓自己的孩子死 程妻 那就把趙武交出去
程嬰:不不,趙大人的孩子不能死,程妻:我們的孩子呢,他就該死,他就該當替死鬼,你還是個人嗎?我現(xiàn)在就去找屠岸古,說趙武在我家,我這就去
程嬰:不要瘋,你把趙武交給他,他能信嗎?你把趙武給他,我們的孩子也死,全城的孩子都死(二人抱著孩子失聲痛哭)
程妻:不,我們孩子不會死…………
程嬰 希望夫人能與我好好演完了這場戲,否則程嬰必會性命不保!第三場
公 把宋香送回去了? 程 嗯,送回去了。
公孫杵臼:我與趙大人相交甚好,我前救不了趙大人,后救不了趙武,我心難安 程嬰:大哥的言外之意是怕我舍不得孩子吧 公孫杵臼:老弟,那有人舍得讓自己的孩子送死
程嬰:若我一家三口人的命,能救全城嬰兒和趙武,也死得其所 公孫 先生的大仁大義在下佩服
程嬰 公孫大哥,你我皆知,這屠岸古生性多疑,該如何才能騙過他 公孫 現(xiàn)如今唯有一計,只是太過冒險,唉 程嬰 大哥請講
公孫 這換子的藥方對,藥分君臣,需要藥引,這主藥是孩子的命,藥引嘛,是你我二人的命,一人窩藏,一人告發(fā) 公孫杵臼:窩藏之人必死 程嬰:告發(fā)之人,帶趙武成人 公孫杵臼:孰難孰易!? 程嬰:生難死易 公孫杵臼:我選容易的 第三幕(屠岸古府上)屠 何事?
程 在下是來給大人治病的 屠 胡說,我何來的病
程 大人得的是心病,癥狀就是殺全城的嬰孩 屠 是窩藏趙氏遺孤之人要嬰孩死的
程 大人,在下的藥方可治大人病,亦可救嬰孩命。屠 繼續(xù) 程 這藥就是趙家之子 屠 大膽
程 大人恕罪,小人只是平日在趙府上看病,只是趙家給的賞錢較多,僅此而已。只是當時公主苦苦哀求,我一時心軟才接受她的請求。屠 為何現(xiàn)在才來!
程 大人全城搜捕嬰孩,我前思后想,他們是無辜的,不能因為趙孤一人而害了全城的孩子,這件事我程嬰做不出啊!
屠 那還不是因為你!現(xiàn)在嬰兒在何處 程 在公孫府上 屠 大膽!程 小人沒有說謊 屠 來人,包圍公孫府!第四幕 趙朔靈堂
(公孫杵臼抱著孩子,跪在靈堂前)
公孫杵臼:時候到了,趙朔大哥,我該帶著這個孩子去找你了,今天我們要做頂天立地的漢子。(官兵包圍過來)來了,我們該上路了 公孫杵臼:嚇,好大的場面啊 屠岸古:你手中的嬰兒是誰的? 公孫杵臼:管你何事!?
屠岸古:哼,來人,帶程嬰(程嬰和妻子抱子上臺)
公孫杵臼:你……程嬰,你個無恥小人,你怎么能投靠屠岸古,趙大人兩次救你,你既然幫不了我,何必出賣我。你跟屠岸古這個奸賊有什么區(qū)別!程嬰:要救全城的孩子,趙武必須死
公孫杵臼:啊啊,屠岸古,你個惡賊,我要跟你拼了,只要有我公孫杵臼在,誰也別想帶走趙武。(公孫杵臼被殺,程嬰立即抱過孩子,撫摸著)公孫杵臼:蒼天保佑!趙氏不滅!
程嬰:公孫大哥!我對不起你,(俯首輕語)趙氏不滅…… 屠岸古:程嬰,今夜我就要這趙武命喪于此,你親手殺了這個嬰兒 程嬰:大人,我……我是個醫(yī)者,我…
屠岸古:你已經(jīng)背叛了趙家,公孫杵臼也被你害死,你怕什么!程嬰:我……我,我,啊啊啊(程嬰舉起嬰兒,準備要摔死)程妻:啊啊,不不,別
(程嬰回身看看妻子,剛準備要摔死嬰兒)
謀士:住手!(低聲跟屠岸古)大人,屬下感覺此事有點兒蹊蹺,屠岸古:噢,說來聽聽
謀士:大人,這程嬰既然已經(jīng)背叛趙家,就一定知道趙武會死,那他和他的妻子表現(xiàn)為何如此掙扎,剛才我發(fā)現(xiàn)就在殺公孫杵臼時,宋香竟然想要沖過去,還有眾所周知,程嬰是何等仁義,怎會做出這樣的事。大人,屬下認為,程嬰定是把自己家的孩子和趙武給偷換了,所以才會如此,我們不如直接…… 屠 來人啊 把程嬰待下去
屠 夫人擔子不久 身子虛弱 快快請坐 婦 謝將軍 屠 不知程家家境如何 婦 夫家世代行醫(yī) 家境貧寒
屠 那揭發(fā)趙氏孤兒賞銀千兩足可保你百世無憂。為何不揭發(fā)呢? 婦 我夫君重義,而且趙家對我們有恩,我們是不會出賣趙家的。屠 你可知道我能滅趙氏全族也能滅程氏全族 婦 為了正義 我們不怕死
屠 好好好,那我就不殺你們。我這就貼出榜文說我屠岸古無能找不到趙氏遺孤,為了滅除禍根只得將全城的嬰兒都殺了。再放出風去說是你程氏夫婦窩藏趙氏孤兒。想想那些瘋狂的父母。你放心我說了不殺你,我不但不殺你,還要派士兵去保你兩的性命周全。我屠岸古說到做到。你還是不說 來人啊
婦 大人不要,我說,我全說。大人,那天我夫君去找公孫大人,他們商量要用我們的孩子去換趙氏孤兒的性命,我作為母親,怎么舍得讓自己的親身骨肉送死,我心疼,我舍不得,可是我沒有辦法……將軍,求你,救救我的兒子,求求你。
屠岸古:來人啊,將宋香懷中的嬰兒帶過來。把程嬰也帶上來
程嬰:大人,這是何意?我家孩子幼小,不知道哪里得罪大人,大人贖罪啊
屠岸古:哼,程嬰,罪過?你自己心知肚明,什么趙氏孤兒,什么背叛趙家,都是一派胡言,程嬰啊程嬰,好計謀,差點兒被你騙了過去,不過你這當父親的也夠狠,竟然舍得殺自己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佩服佩服
程嬰:大人,何出此言,這卻是趙氏孤兒,怎么會是我家孩子,大人肯定搞錯了。程妻:孩子,我的孩子。。程嬰:你瘋了,一邊去!
屠岸古:哈哈,程嬰啊,你還有什么話說。來啊,我要親手殺了趙武,毀滅這趙氏遺孤!(親手殺了嬰兒)
程嬰:放過孩子啊!屠岸古,你個奸臣賊子,我與你不共戴天!!公孫大哥,趙大人,我程嬰對不起你!程妻:啊……啊,孩子,我的孩子(屠岸古等人先下臺,程嬰攜妻下臺)
旁白:程嬰心里難受極了,因為只有他知道,那個真正被殺的才是他的孩子,現(xiàn)在這個才是趙氏孤兒。但是他沒有跟任何人說,包括他的妻子。就這樣,程嬰一家躲了起來,直到趙武長大成人,最終屠岸古被滅,趙氏復(fù)興。程嬰和公孫杵臼的忠義也被后世所稱贊。
第三篇:《趙氏孤兒》
《趙氏孤兒》的故事本來就很俗2010年12月08日 13:46:50
陳凱歌的《趙氏孤兒》才一上映,果然不出所料,叫好聲漸漸的就弱了下來。之所以不出所料,并不是對陳凱歌有什么偏見,而是覺得,在現(xiàn)在的中國之文化背景下,要出現(xiàn)一部有深度的文化作品,難于上青天。小說如此,電影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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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凱歌其實并不是一個善于講故事的優(yōu)秀導(dǎo)演。當年他的成名作《黃土地》得獎的時候,許多電影院里觀眾了了無幾人,究其原因,故事講得太枯燥。后來的《大閱兵》,故事講得也很糟糕。唯一把故事講成功的,是《霸王別姬》,那是因為小說的原作者是香港作家。
陳凱歌的《無極》之所以輸給了惡搞《無極》的小品《一個饅頭引發(fā)的血案》,就是因為《饅頭》的故事講得比《無極》有趣多了。看電影,大多數(shù)人是來看你講故事講得如何生動的。從這點上來說,張藝謀的故事,基本上講得就比陳凱歌動聽多了。陳凱歌有藝術(shù)功力,卻沒有講故事的才能,如果他能夠得到一位擅長講故事的高手輔助,那么他的導(dǎo)演才華就會得到進一步的升華。反之,他的導(dǎo)演能力就一直會被蹩腳的故事所束縛。
這一次,陳凱歌為了把故事講得有趣一點,專門找了一個生動的歷史故事作素材,不是靠那種蹩腳的編劇吹出來的蹩腳故事了。但這故事的歷史,已經(jīng)不太適合這個現(xiàn)代化的時代了。從故事本身來看,《趙氏孤兒》其實是一個很俗氣的故事。能把這樣的故事講好的大陸人應(yīng)該是不多的。中國的影視界一直不重視編劇的地位,其實影視劇要把故事講得完美,離開了專業(yè)的編劇是不可能的。張藝謀不愿意把講故事的錢分給編劇分享,自己來講故事,結(jié)果把《英雄》、《滿城盡是黃金乳》等的故事講得令人大倒胃口,《英雄》于是和《無極》不爭第一,只爭更二。
為什么大陸人講不好《趙氏孤兒》的故事呢?因為沒有這樣的思想境界。深受儒教文化毒害的大陸文化人,其思想高度,還沒有超出春秋時代留下來的文化典籍。
你想,趙家被滅門后,趙家的二個門客為了保護趙家唯一留在世上的一個嬰孩,一個叫程嬰的門客獻出了自己的孩子,另一門客則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活下來的的程嬰還要背著叛徒的罵名,把趙家的兒子當作自己的孩子撫養(yǎng)。古代人這么做,的確很了不起,甚至可以說是偉大,但現(xiàn)時代要是仍然把這樣的事跡當成是可歌可泣的故事,則未免愚昧。用自己的孩子的生命換來趙家孩子的生命,救一人殺一人,哪點值得歌頌?
雖然我們并不能夠要求古人有現(xiàn)代思想,但現(xiàn)代人拍古代電影,最終還是為了拍給現(xiàn)代人看的,這程嬰如此愚忠,現(xiàn)代人難以和他產(chǎn)生共鳴。在程嬰把自己的孩子獻出去的同時,程嬰的行為就和現(xiàn)代人的思想產(chǎn)生了一道鴻溝。這鴻溝,如果只是把程嬰救孤的故事簡單的講一遍,是難以填平的。因此《趙氏孤兒》也許可以圈點錢,但評價一定不會高。
如果有誰可以把《趙氏孤兒》的故事用《羅生門》的角度來講一遍,那么《趙氏孤兒》的故事就有趣多了。程嬰用自己的孩子換下了趙家的孩子趙武的生命,歷史書上都這么說,但如果我們換一個角度來看呢?假如有人懷疑程嬰獻出的那個孩子才是趙家的那個真趙武呢?假如活下來的那個趙武其實是程嬰自己的孩子“程武”呢?那樣講故事的會怎么樣呢?用現(xiàn)代科技,當然只要查一查DNA就可以了。但古代沒有NDA檢查,最后活在世上的趙武,到底是趙武還是程武呢,真相只有一個人知道,那就是程嬰。也就是說,講故事的重點不是放在程嬰救孤上,而是放在這“趙氏孤兒”到底是誰這一點上,故事才更有現(xiàn)代感吧?
千萬不要以為掉換嬰兒的故事只是現(xiàn)代人才會有的想法。講宋代的故事,有《貍貓換太子》的故事,就和“掉換嬰兒”有關(guān)。而更早得多的戰(zhàn)國時代,有秦始皇的身份疑惑。秦始皇本來是秦莊襄王的兒子,但許多書上卻認為,秦始皇其實是呂不韋的骨血,雖然說古人也
知道“十月懷胎”的道理,但牽涉到秦始皇的來歷,很多書上卻都說秦始皇的母親懷胎了他十幾個月。由此看來,假如有人懷疑趙武的真實血脈,理論上也是可能的。
《趙氏孤兒》如果能夠把趙氏孤兒長大后報仇的簡單故事,講成程嬰撫養(yǎng)的孩子,除了程嬰自己,卻沒人知道他是誰的故事,也許才更吸引人,更有現(xiàn)代感吧?
第四篇:趙氏孤兒讀后感
趙氏孤兒讀后感
篇一:趙氏孤兒>讀后感
在 《趙氏孤兒》這本書,我看了之后,十分的感動。這個>故事。講的是:春秋中期,晉襄公死后,晉靈公繼位。晉靈公荒淫無道,趙盾多次勸諫,招晉靈公追殺。后來趙朔殺了晉靈公,晉景公登基。奸臣屠岸賈與趙朔不和,向晉景公讒言。陰謀得逞。殺害趙氏滿門,趙朔的妻子是公主,得以逃到宮中。趙朔的妻子生下男嬰后,被屠岸賈知道,程嬰用自己的親骨肉被屠岸賈亂刀砍死,公孫杵臼也被亂刀砍死了。后來趙武成人,才知原來當年屠岸賈亂刀砍死的竟是程嬰的親生骨肉。后來,趙武和程嬰帶兵攻打屠岸賈,誅滅了他的家族。
其中我最佩服的人物就是程嬰,他很忠實趙家,是忠實的門客,是一個很有心機的人。雖然他為了報仇有點瘋的地步,結(jié)果卻也沒有復(fù)仇成功,飲恨自殺。正所謂“和熊掌不可兼得”,要成大事者確實應(yīng)該有他的那種謀略,要有所犧牲,犧牲自己的妻子,兒子,在仇人屋檐下臥薪嘗膽十六年,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并且在屠岸賈大肆搜捕趙氏孤兒時能果斷的作出決策,聯(lián)合公孫仵臼,救趙家的唯一血脈。
我很難想像出人為了報仇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智慧、忍辱負重的精神。在仇恨面前,親情,骨肉也變得不堪一擊。
程嬰和公孫杵臼為幫助忠義的趙氏不惜犧牲生命,這種俠義之風著實讓人欽佩。尤其是程嬰,為了保護趙氏孤兒竟用自己的親生骨肉為餌,來騙取屠岸賈的信任,而且甘心背負罵名十五載。報仇成功后,程嬰不圖回報,不慕榮華,以死明志,追尋故友,這種情義深深感動了世代們。
篇二:趙氏孤兒讀后感
最近讀了《趙氏孤兒》覺得深有感觸,突然有種寫讀后感的沖動。讀這本書的時候我是越看越想看,恨不得馬上把它看完。讀這本書的時候我思想感慨萬千,很想把這本書的內(nèi)容告訴我舍友,我也試圖跟她們講這本書里到底講什么,但是卻都沒成功。因為我不知道要從哪講起,要怎么把我的思想,感慨告訴她們,把我想說的告訴她們。就算講了,講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所描述的語言好蒼白無力,好空洞,根本不可能把書里的情感,精彩部分告訴她們。
此事件是發(fā)生在春秋時期。主要人物有孤兒:趙武;晉靈公:晉國的國王;太后:晉靈公的母親;趙盾:祖父,丞相;趙朔:父親;惠公主:母親,晉靈公的親妹妹;屠岸賈:義父,太尉;吳姬:二祖母;屠岸冶桓:姨媽,也是心上人。程嬰:趙盾的門客等等。
趙武:剛出生沒幾個月父親就被屠岸賈殺死,母親就被哥哥逼死,成為一個孤兒。后來在程嬰的掉包下,認屠岸賈為義父。小時候性格就比較怪異,沒有受很好的管教,愛上屠岸冶桓,并發(fā)生性關(guān)系,從此難以自拔。對他姨媽感情之深厚,寫出了不少精彩的詩文。在他十六歲的時候,程嬰講出了真相,晉靈公把他帶回宮中(此時他是晉靈公的唯一親人),并且把他的心上人屠岸冶桓殺死,過了兩年的縱情聲色,最終不堪忍受心上人的離去,自殘。
晉靈公是一個>孤獨的國王,是次子但在太后的庇護上成了晉國的國君。上臺后,不滿太后的控制,召回屠岸賈,逼死母親和妹妹,滅了趙盾一族,完成了獨攬大權(quán)的夢想。他是個另人難以捉摸的人,時兒聰明過人,時兒又很糊涂,就猶如他的口吃毛病一樣,時而好時兒壞,最終活到體重300多斤。
太后是老國君晉襄公的妃子。她是一個悲劇的人物,年輕的時候是一個民間的美女,被晉襄公霸占。為改變命運,不惜代價的把自己的當上了晉國的國君,自己當上了太后。但是造化弄人,她并沒有過上好日子,她是兒子總攬大權(quán)的絆腳石,最后被賜酒死掉。
趙盾十二年前因吳姬與屠岸賈偷情直接引發(fā)將屠岸賈60多口人都殺死,十二年后,晉靈公召回屠岸賈,兩家的恩怨即將展開。他為此想盡辦法,卻最終難以逃脫死的命運,遭到家族的噩運。
屠岸賈是晉國的一代名將,因愛情而被逐放西域十二年,與狗,顧侯孤獨的在此生活十二年。晉靈公即位后被召回,成為晉靈公的堅定支持者。并且順勢打垮趙盾的勢力,報了當年的大仇。不料卻中了程嬰的陰謀,收趙氏的唯一的后裔為義子。當真相大白于天下時,他不禁萬念俱灰,深感人生的無常和虛妄。
程嬰是趙盾的忠實門客。一個極度偏執(zhí)上午理想主義者,為延續(xù)趙氏一脈以圖將來復(fù)仇賦予了他人生的意義,向屠岸賈復(fù)仇成了他人生的唯一目標。在屠岸賈大肆搜捕趙氏孤兒時,他決定實行掉包計,將自己剛出生的孩子程勃替換了趙氏孤兒,救趙氏孤兒一命,妻子不從將起殺害。而同時看著自己的孩子活生生的被狗咬死,為取信屠岸賈而將公孫仵臼殺死。他在屠岸賈家臥薪嘗膽十六載,在趙氏孤兒成年說出事實的真相,要其報仇,誰料卻遭拒絕,使他崩潰,終在晉靈公親臨屠岸賈家時告知各位大臣事實的真相,飲恨自盡。
顧侯的祖祖輩輩都是屠岸家的奴仆。是位警覺性很高的人。
十二年前在趙盾的大屠殺中逃過一命,成為了屠岸賈身邊的唯一奴仆,主仆二人在西域沙漠相依為命,彼此的信任和感激早已超越了主仆的關(guān)系。他對趙家懷著切齒的恨,這種恨不僅來源于趙盾奪去了他十二年的安寧和>幸福,讓他虛度了十二年大好時光,還因為他是主人的仇人,殺了他主人的妻子婧,他的忠實崇拜者。他與顧侯有相似之處是為報仇沖昏了頭腦,回來之后就一直在訓練著從西域帶回來的狗,讓它能看到趙家的人就撲上去咬死。
趙朔他父親是一個貪圖美色的人,不務(wù)正業(yè)的人。最后被顧侯殺死。
屠岸冶桓生于西域沙漠,還沒出生自己的母親就死掉,是個有遺傳她母親的美麗姣容,但是由于沒有受很好的教育看起來無法與正常人交流,除了趙氏孤兒,被眾人認為是弱智。從小由屠岸賈撫養(yǎng)長大,其實是趙盾的女兒。回到中原后,與趙氏孤兒一起玩耍,兩個人感情深厚,結(jié)下了一段可歌可泣,純潔動人的孽緣。在程嬰揭露事實的真相,她與趙氏孤兒是屬于亂倫行為,被晉靈公處死。
吳姬相傳是晉國的第一大美女,在趙盾利用不正當手段讓她成為妾。她的紅杏出墻成了趙盾與屠岸賈生死的起點,為了愛情隨屠岸賈去西域沙漠,死與難產(chǎn)。
也許有人說“紅顏禍水”。如果沒有吳姬紅杏出墻就沒有趙盾與屠岸賈的恩怨,就不會死了那么多人。但是我卻不這么覺得,其實趙盾與屠岸賈的矛盾是必然的,是晉靈公與太后的矛盾,是晉靈公為獨攬大權(quán)的產(chǎn)物。也許如果沒有太后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把自己的兒子推上晉國的國君位置,也許就沒有后來的一切冤冤相報,就沒有《趙氏孤兒》這一悲愴的歷史故事,>中國文學史上的《哈姆雷特》。但是歷史沒有假設(shè),假若假設(shè)成立的話,沒有《趙氏孤兒》,那以后的歷史將更改,那現(xiàn)在的中國可能更落后。也可能更強大,甚至不存在。
其中我最佩服的人物就是程嬰,他很忠實趙家,是忠實的門客,是一個很有心機的人。雖然他為了報仇有點瘋的地步,結(jié)果卻也沒有復(fù)仇成功,飲恨自殺。正所謂“和熊掌不可兼得”,要成大事者確實應(yīng)該有他的那種謀略,要有所犧牲,犧牲自己的妻子,兒子,在仇人屋檐下臥薪嘗膽十六年,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并且在屠岸賈大肆搜捕趙氏孤兒時能果斷的作出決策,聯(lián)合公孫仵臼,救趙家的唯一血脈。
我很難想像出人為了報仇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智慧、忍辱負重的精神。在仇恨面前,親情,骨肉也變得不堪一擊。
人心難測啊。誰知養(yǎng)育了十六年的義子竟然是當時苦苦搜捕的仇家唯一血脈。誰聽到這個事實的真相都會感到難以置信,更何況當事人屠岸賈,不老掉,瘋掉才怪。他怎么可能想到程嬰為了報仇,能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被狗吃了,同時殺掉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在他的屋檐下生活十六年啊。程嬰也沒想到自己苦心經(jīng)營的計劃,養(yǎng)育的趙氏孤兒竟然不報仇。冤冤相報何時了,最后受傷的還是自己。
后記: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所以讀完這本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看法也是不一樣的。上面只是我的讀后個人觀點而已。此篇讀后感是我讀完金海曙編寫的《趙氏孤兒》而寫的,因為有很多不同的版本,其內(nèi)容也會不一樣。
篇三:趙氏孤兒讀后感
《趙氏孤兒》的故事最早見于《左傳》,情節(jié)較略;到司馬遷《史記趙世家》,劉向《新序》《說苑》才有更為詳細的記載。《左傳》的敘述中導(dǎo)致趙家滅族悲劇的是君臣斗爭,人物僅有晉靈公、趙氏家族和韓厥,且趙氏孤兒主要是由其母莊姬和韓厥的保護而免遭殺害;到了《史記》就演變成了屠岸賈和趙盾之間的矛盾和仇殺,且孤兒是因為有了趙家門客程嬰和公孫杵臼的拼死營救才幸免于難。司馬遷的《史記》因其塑造了一個個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仁人志士,具有強烈的感染力和歷史穿透力。此后,趙氏孤兒的故事被改成>戲劇廣為傳播。南戲有《趙氏孤兒冤報冤》,元雜劇有《趙氏孤兒》,明傳奇有《八義記》,我國京劇及地方劇種多有此劇目,其中以元代紀君祥的雜劇《趙氏孤兒》影響最為深遠。主要原因之一大概在于啟蒙時代法國的伏爾泰于1753——1755年把《趙氏孤兒》改編成舞臺>劇本,定名為《中國孤兒》,在巴黎各家劇院上演,盛況空前。原因之二,有賴于王國維在《宋元戲劇考》中,把《趙氏孤兒》與《竇娥冤》并列,稱之為:“即列之于世界大悲劇中,亦無愧色也”。還有許多學者把它同莎士比亞的悲劇《哈姆萊特》作悲劇美學的比較研究。這則故事也曾因為先后被林兆華、田沁鑫和王曉鷹等導(dǎo)演搬上舞臺而引發(fā)過熱議,如今又由著名導(dǎo)演陳凱歌自編自導(dǎo)搬上銀幕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令大家對這個春秋時期的歷史故事產(chǎn)生了不同程度不同角度的關(guān)注和興趣。
觀電影《趙氏孤兒》,編導(dǎo)的敘事角度和立場樹起了新的坐標。其對歷史的敘述,既有著對史實的借鑒,對傳統(tǒng)戲曲《趙氏孤兒》結(jié)構(gòu)的沿用,也有著完全個人的想象,尤其在對程嬰、屠岸賈這兩個人物的理解上,以及對于悲劇意義的開掘上濡染了新歷史主義的基本立場和思維方式。
首先,劇本非常周密地就戲曲中相對簡單的“獻子救孤”的行為進行了擴容與想象。戲曲中“獻子”,是程嬰與公孫杵臼商議后聯(lián)袂演出的“苦肉計”,由程嬰先將自己的孩子帶到公孫處,然后向屠岸賈舉報公孫,遭圍捕的公孫杵臼遂大義凜然地痛斥程嬰,為的是以其真實的表演取信屠岸賈。大部分戲曲文本都是這樣演繹的,公孫痛罵程嬰歷來是《趙氏孤兒》中的一段好戲。電影的敘事中程嬰和公孫杵臼素不相識,程嬰奉公主臨死之命前去尋找公孫杵臼托付孤兒,未想屠岸賈搜查質(zhì)押全城嬰兒,妻子為保全自己的孩子,向屠岸賈交出了趙氏孤兒。如此一來其親生兒子反而成了最可疑的對象。得知嬰兒下落的公孫杵臼來程宅接孤,為同時保全兩個孩子,程嬰一邊讓妻兒跟隨公孫杵臼出城,一邊去認領(lǐng)真正的趙氏孤兒。半路上程妻向公孫說出了事實真相,公孫料定屠岸賈必定前來追拿,遂將母子藏入墻壁夾縫。而程嬰誤以為公孫妻子一行已經(jīng)逃生,便向屠岸賈舉報了趙氏孤兒的去向。屠岸賈夜襲公孫府,公孫杵臼為取信屠岸賈舍身救子,軍士在夾墻中搜出了母子二人,屠岸賈當眾摔死他認定的“趙氏孤兒”,刺死了程妻。戲曲中韓厥效大義放孤自刎,電影改編為受屠岸賈一劍之傷并與程嬰密謀十五年。編劇的構(gòu)想豐富了救孤的情節(jié)和動作性。
確立一種基本的敘事角度和基本立場,是導(dǎo)演思想的關(guān)鍵,按照陳凱歌導(dǎo)演本人的闡述,電影不是表現(xiàn)一個英雄人物伺機復(fù)仇的故事,是為體現(xiàn)“因其渺小,才見其偉大”的思考。為了符合新的歷史語境中的群體審美心理,導(dǎo)演把程嬰這位義薄云天,感天動地的藝術(shù)形象從“崇高”的悲劇座基上搬下來,取下其頭上的光環(huán),賦予其“平凡”的外衣,以增加和現(xiàn)代觀眾的親和力,以求獲得更廣泛程度的認同感。把程嬰定位成一介草民,也許是一種面對商業(yè)社會和娛樂時代無法嚴肅的尷尬和妥協(xié),但我們更愿意相信對人物的定位源自導(dǎo)演對新的歷史態(tài)度和闡述立場自覺的認同與探索。
此外,電影在某些場面和細節(jié)的處理和運用上還是頗現(xiàn)功力的,比如“趙朔之死”“莊姬護子”“程嬰封門”“開墻搜孤”“空的搖籃”“魚的運用”等場面令人記憶猶深,電影的結(jié)尾“身死魂游”的處理雖然在《角斗士》等電影中有著類似的方法,但此處出現(xiàn)抒情性結(jié)尾也是較為妥帖和理想的。
“程嬰救孤”的故事,之所以能夠感動一代又一代人,穿越時空令世人動容,它呈現(xiàn)出的是中國士子和知識分子的相對穩(wěn)定的結(jié)構(gòu)心態(tài)和心理形式──“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求仁”,這便是志子人格歸趨的“道”,即社會理想人格,它主宰著主體行為的方式和深層心理,這是我們這個時代所應(yīng)當弘揚的。與此同時,疏離在主流意識形態(tài)之外的追問,參與經(jīng)典的解構(gòu),參與對歷史的闡述,其本身就是參與歷史的方式,從這個意義上講,多元化的解讀和闡釋方式既體現(xiàn)了我們這個時代的開放性和包容性,也推動了個體對于歷史的融入、審視、思辨和體驗。
第五篇:趙氏孤兒鑒賞
《趙氏孤兒》是一部歷史劇,其本事見于《左傳》、《史記》。劇本采史實為題材而多所敷演,情節(jié)緊湊,矛盾尖銳,具有強烈的戲劇效果。
劇本寫春秋時晉靈公寵信大臣趙盾和武將屠岸賈,二人文武不和,陰險毒辣的屠岸賈利用靈公的昏憒,進盡讒言,將趙盾滿門抄斬,其子附馬趙朔被逼自盡,趙朔妻公主在幽禁中產(chǎn)下趙氏孤兒,被門客程嬰、將軍韓厥、老臣公孫杵臼設(shè)計救出撫養(yǎng),二十年后,孤兒長大成人,報仇雪恨。劇本自始至終交織著忠良與奸侫的交鋒,正義與邪惡的較量,令人觀之熱血沸騰,回腸蕩氣,是真能砥風俗,礪士氣者,金圣嘆所云絕妙下酒物也。明人孟稱舜謂:“此是千古最痛最快之事,應(yīng)有一篇極痛極快之文發(fā)之。”紀君祥此文,鋪張揚厲,沉郁悲壯,確當?shù)闷稹巴础薄ⅰ翱臁倍郑嘈沃拢固饭囊囡@寂寥。
楔子交待了屠趙斗爭雙方的矛盾,已有劍拔弩張之勢。開場屠岸賈一大段獨白,其篇幅之長,在元曲中極為少見,因雜劇為著演出,獨白太長則不免場上冷落也。而此處殊無冷落之感,蓋此一段獨白交待雙方的矛盾斗爭,便能使語勢峭拔,氣氛緊張,其敘權(quán)奸的陰險毒辣,令人發(fā)指;寫烈士的凜然大義,令人心折。忠奸雙方的對比頗有意味,支持忠臣趙盾一方的有鉏麑、提彌明、靈輒等,且下文前仆后繼,所謂十步之內(nèi),必有芳草,忠臣義士,固所在多有也。與奸臣屠岸賈狼狽為奸的則一靈獒而已,獒雖曰靈,亦不過一獒,譏其與畜類為伍,亦一畜牲也。屠欲獒噬趙盾而訓練百日,卻被提彌明一錘擊斃,劈為兩半,亦預(yù)示屠岸賈處心積慮而必自掘墳?zāi)挂病?/p>
此一回交待矛盾的來龍去脈,忠奸雙方陣勢已分,趙盾臨死前將遺腹子命名為趙氏孤兒,血海深仇盡在四字之中。一曲《賞花時》,怨憤慘毒之心溢于言辭,是后文報仇的情感契機,《幺篇》:“待孩兒他年成長后,著與俺這三百口,可兀的報冤仇。”為下文矛盾圍繞殺孤救孤展開蓄勢伏筆。
第一折開始進入正題。公主產(chǎn)下一男嬰,屠岸賈為斬草除根,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矛盾于是自然圍繞殺孤救孤而展開。這一折張馳緩急,扣人心弦,一方面固在于題材精采,孤兒生死轉(zhuǎn)折之處,本易動人心魄,而作者丹青妙筆,安排籌劃之功,亦不可沒也。
初,屠岸賈傳下號令,“等一月滿足,殺這嬰兒也不為遲。”為嬰兒留出一線生機。奸險如屠岸賈,豈不聞夜長夢多,而必待一月之后殺之,實為劇情發(fā)展留地步。然即以情理論之,屠自謂勝券在握,一嬰兒命懸我手,未足為患,留待滿月,稍示惻隱之心,亦非情理所必無也。讀至此,觀眾心必為之一寬,謂嬰兒有救矣。接下來,屠岸賈命將軍韓厥把住府門,“不搜進去的,只搜出來的。”則觀眾心又必為之一緊,如是防范森嚴,孤兒如何能脫毒手?至草澤醫(yī)生程嬰入見公主,觀眾之心又為之稍寬,料嬰兒之脫險,必由此生發(fā)機會。公主果托孤于程嬰,而程嬰再三留難,一畏屠賊嚴酷,二怕公主泄露,一方面寫出了程嬰為人精細,欲求事之必濟,一方面也是作者故意騰挪跌宕,以制造緊張的戲劇效果也。公主為安程嬰之心,自縊身亡,程嬰把嬰兒放入藥箱,觀眾緊張之心又稍得寬松。至府門前,程嬰與將軍韓厥的沖突,尤其寫得起伏緊張,極盡搖曳之姿。韓厥奉命包圍公主府第,防止走脫趙氏孤兒,見程嬰出府,當場拿住,盤問數(shù)句,徑直問道:“你這箱兒里面什么物件?”令觀眾心直提到嗓子眼兒里。程嬰搪塞道:“都是生藥。”韓厥進一步逼問:“可有什么夾帶?”程嬰云:“并無夾帶。”韓厥道:“這等你去。”觀眾正長吁一口氣,韓厥又道:“程嬰回來!”如是三番,三擒三縱,令讀者目光霍霍,汗?jié)窦贡场4说忍幗允亲髡吖室馀c讀者為難也。“我著你去時,似離弦之箭,叫你回來呵,似氈上拖毛。”寫程嬰當時處境心理,真能傳神。至韓厥揭開藥箱,搜出人參云云,是雙關(guān)妙語,到此處,矛盾已激化,更無退步之處,以下一曲《金盞兒》,不僅寫箱內(nèi)嬰兒情狀逼真,令人憐憫,在結(jié)構(gòu)上,也有將緊張的矛盾暗中轉(zhuǎn)化消解之妙。接下來韓厥流露心事,放程嬰抱走嬰兒,程嬰又偏再三留難者,是與前番在公主處同一心思,同一筆法。為堅程嬰之心,韓厥自刎,至此已是為趙氏蹈險赴難的第五人。為救忠臣遺孤,眾多義士慷慨捐軀,臨危不顧,而屠岸賈命鉏麑刺趙盾,鉏麑感趙盾之忠義,觸槐而死,他命韓厥看守趙氏孤兒,韓厥私放孤兒,自刎而亡,寫得屠岸賈真是人神共憤,眾叛親離。令人掩卷唏噓。
第二折,矛盾進一步發(fā)展。因走脫趙氏孤兒,屠岸賈為絕后患,欲將國內(nèi)半歲之下、一歲之上嬰兒盡數(shù)斬殺,不留一個。近代汪偽政權(quán)屠殺革命黨,口號曰:寧肯錯殺三千,不教放走一個。此為藍本也。極寫屠岸賈之窮兇極惡,喪心病狂。程嬰上場云:“程嬰你好慌也,小舍人,你好險也,屠岸賈,你好狠也。慌、險、狠三字,寫當日危急情狀,真是貼切,內(nèi)憂外患都有。程嬰走投無路之際,到公孫杵臼處商議。據(jù)《史記》載,公孫本亦為趙氏門客,劇本將他改作退休老臣,因朝政黑暗,罷職歸農(nóng),是作者借題發(fā)揮,暗寓時政之筆。程嬰見公孫一節(jié),較少波瀾,因程嬰素知公孫與趙盾交厚,知根知底,遂少猜忌故也。然亦不是平直到底。程嬰見公孫,先將嬰兒藏于芭棚之下,當然是程嬰老成處,亦是行文波瀾處。若一徑地抱進去,則世上雖有如此行事魯莽漢,紀君祥斷無如此粗枝大葉文也。接下來談?wù)摃r政,自然引出孤兒。程嬰述說救孤經(jīng)歷,自己擔血海干系,韓厥自刎身亡,意在激發(fā)公孫忠義之心。見公孫忠肝義膽,堪托大事,遂將嬰兒抱出。此文該疾時疾,該緩時緩,皆因曲盡人情故也,讀者不可不察。公孫接過孤兒,唱《牧羊關(guān)》一曲,多婉曲之妙,蓋表面上字字責孤兒無恩念,妨爺娘,實則字字悲趙氏災(zāi)禍之慘烈,罵屠岸賈手段之毒辣也。二人為保存趙氏遺孤,兼救一國小兒性命,遂商量出一條計策:程嬰把自己剛滿月的嬰兒頂替趙氏孤兒寄于公孫杵臼處,然后出面首告,一舍老命,一舍幼子,這種移花接木的調(diào)包計是文學作品中常用的手段,然自來未有如此慘烈者也。程嬰與公孫爭相赴難,互相激勵,寫來令鐵石心腸人也為之動容。
第三折寫程嬰到屠岸賈處首告,終于騙得奸賊信任,救出趙氏孤兒。這條移花接木的計策雖妙,然其中過程寫來仍是一波三折,扣人心弦。作者如此極盡搖曳,一則寫屠岸賈老奸巨滑,一則恐行文板滯,故作奇峰也。程嬰首告之時,本入情入理,并無破綻,而屠岸賈突然發(fā)作道:“咄,你這老匹夫,你怎瞞得過我!”若程嬰膽子稍小,怕不當場露餡。幸虧程嬰預(yù)想已定,成竹在胸,從容進言,應(yīng)對得體,闖過了第一道險關(guān)。下文屠岸賈讓程嬰杖責公孫杵臼,以察其是否同謀,也是戲劇中常用的手段。如《抱妝盒》中劉皇后命陳琳拷問寇承御,亦是此種手法。程嬰推三阻四,先借口腕弱,不肯下杖,下杖時又把棍子揀了又揀,只揀著那細棍子。這種細節(jié)描寫都真實反映了程嬰痛苦矛盾的心情。至于公孫杵臼假裝受刑不過,孟稱舜評曰:“故意攀指,機關(guān)轉(zhuǎn)妙。”云云,不過是作者故作驚人之筆,使情節(jié)多曲折,文章生波瀾而已,于情理上,則殊無謂。接下來搜出趙氏孤兒,作者描寫屠岸賈兇性大發(fā),用筆細致綿密,《七弟兄》唱道:“我只見他左瞧右瞧,怒咆哮,火騰騰改變了猙獰貎,按獅蠻拽扎起錦征袍,把龍泉扯離了沙魚鞘,”如此煞有介事,大動干戈,卻只是對付一個剛滿月的嬰兒,真正可鄙可笑,可惱可恨極矣。“一劍、兩劍、三劍”,作者寫屠岸賈殺戮嬰兒,此等處必不肯輕描淡寫帶過,從程嬰處看來,是劍劍砍在心坎上,“心似熱油澆,淚珠兒不敢對人拋,背地里揾了。”比起公孫杵臼明明白白的痛苦,程嬰這種內(nèi)心里說不出來的痛苦,更為深沉偉大。從觀眾看來,則劍劍激起滿腔怒火,劍劍控訴著屠岸賈的滔天罪行也。
趙氏孤兒既除,屠岸賈得意忘形之際,收程嬰之子,即真正的趙氏孤兒為義子,養(yǎng)在屠府,習文演武。這等安排構(gòu)思,比《史記》載趙氏孤兒在深山長大,更顯驚心動魄,更覺天理昭彰。
第四折,寫程嬰在屠府撫養(yǎng)趙氏孤兒成人,然后巧妙地告訴他身世來歷。孟稱舜謂“此折曲白俱妙,是世間絕大文章。”不為過譽。
所謂水滿則溢,盛極否來,正當屠岸賈位極人臣,權(quán)勢熏天,打著弒君篡位的如意算盤之時,他不知道二十年前種下的業(yè)根就要開花結(jié)果了。程勃一上場,一曲《粉蝶兒》、《醉春風》頗有意味。一方面他唱道:“俺父親英勇誰如,我拚著個盡心兒扶助。”“可不道馬強人壯,父慈子孝,怕什么主憂臣辱。”二十年血海深仇,他蒙在鼓里,半點不知,這就促使下文程嬰揭破身世之謎。一方面,“憑著我,快相持,能對壘,直使的諸邦降伏。”“我能文善武萬人敵”,寫得程勃文武全才,英姿勃發(fā),也正暗示了屠岸賈的可恥下場。
作者寫程嬰是一貫穩(wěn)重。他為驚醒夢中人,苦心孤詣,繪一手卷,是作者才力過人處。試想程嬰若直言相告,則文章索然寡味矣。而作者寫程嬰欲告訴他,卻偏不告訴他,偏要他來問。他見程勃回來,心中煩惱,垂淚不止,須知此淚半真半假,一半固然是想起“為這孤兒,送了多少賢臣烈士,連親生的孩兒也在里面身死。”慘然淚下,一半也是要挑動程勃追根問底。程勃問時,偏還不肯說,偏還要推脫,“我便和你說呵,也與你父親母親作不的主。”是絕妙挑逗之辭。話既點到,隨后抽身而去,以一手卷引動程勃好奇之心,激發(fā)程勃鋤強扶弱之意,步步逼入。待火候到時,那時挺身而出,一一分說明白,方有水到渠成之妙。所謂文生情,情生文,皆因有穩(wěn)重之程嬰,故有此沉著之文章也。另外,趙家之事過去二十年,不免稍嫌冷卻,以一手卷將趙家蒙受災(zāi)禍,諸位義士慷慨赴難之舉一一重新回顧,舊仇新恨,都上心頭,亦為下文誅屠岸賈,報仇血恨在情感上蓄勢。至于敘述之中,詳略得當,前后生發(fā),如鉏麑不刺趙盾,前文一筆帶過,此處細細補出,趙盾賜酒食與桑下餓夫靈輒,靈輒報一飯之恩,助趙盾逃亡,扶輪而走,磨衣見皮,磨皮見肉,磨肉見筋,磨筋見骨,磨骨見髓,亦前略而后詳,此亦文章之妙處也。
真相大白后,程勃如撥云見霧,《普天樂》、《上小樓》、《幺篇》、《耍孩兒》、《二煞》、《一煞》、《煞尾》,作者用了七支曲子表現(xiàn)程勃得知血海冤仇后的悲憤與報仇的堅定決心。此一折,前面曲折安排,只為逼出程勃報仇之心,從這個意義上說,此七支曲實為一篇之照應(yīng),故必寫得精力飽滿方稱。七支曲子寫程勃想像中如何報仇血恨,寫得無細不備,我們回想起前面寫屠岸賈誅殺趙氏孤兒,是一劍、兩劍、三劍,寫出屠氏兇狠毒辣,此處寫程勃意欲報仇,同樣是寫得毒辣慘烈之至,所謂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也。《一煞》“摘了他斗大印一顆,剝了他花來簇幾套服,把麻繩背綁在將軍柱,把鐵鉗拔出讕斑舌,把錐子生挑他賊眼珠,把尖刀細剮他渾身肉,把鋼錘敲殘他骨髓,把銅鍘切掉他頭顱!”真是寫得咬牙切齒,痛快淋漓。
元曲一般由四折組成,或加一個楔子,唯紀君祥《趙氏孤兒》為五折加一楔子,此為元劇變例,蓋因其矛盾沖突復(fù)雜尖銳,非四折所能盡情也。此亦可為不以辭害意,形式服從于內(nèi)容之一證。
第五折細寫孤兒報仇雪恨之過程,大快人心。此為必然之結(jié)果,須知與一般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之大團圓結(jié)局不同。只是第四折寫得太好太滿,至此不免有強弩之末之感。
《趙氏孤兒》自問世以來,幾百年傳唱不衰,被譽為“雪里梅花”,皆因其劇中表現(xiàn)出來的震撼人心的悲劇力量。中國是個少悲劇精神的民族,但《趙氏孤兒》以復(fù)仇的故事而負載善惡忠奸的較量,忠臣義士臨難不避、視死如歸的精神,煥發(fā)著偉大的人格的光輝。王國維在《宋元戲曲考》里,評論《趙氏孤兒》一劇“雖有惡人交構(gòu)其間,而其赴湯蹈火者,仍由于其主人翁意志,即列之于世界大悲劇中,亦無愧也。”洵為不易之論。精神之偉大,不獨文辭瑰麗而已。
《趙氏孤兒》之所以不朽,確因其表現(xià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