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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圖對話錄之《斐多》

時間:2019-05-15 10:27:08下載本文作者:會員上傳
簡介:寫寫幫文庫小編為你整理了多篇相關的《柏拉圖對話錄之《斐多》》,但愿對你工作學習有幫助,當然你在寫寫幫文庫還可以找到更多《柏拉圖對話錄之《斐多》》。

第一篇:柏拉圖對話錄之《斐多》

柏拉圖對話錄之《斐多》

序言

柏拉圖對話錄之《斐多》篇的內容是哲人蘇格拉底在就義的當日,與其門徒討論正義和不朽,以及服毒而死的過程。在西方文化中,論影響之深遠,幾乎沒有另一本著作能與《斐多》相比。因信念而選擇死亡,史上這是第一宗。

蘇格拉底生在動蕩的時代。伯羅奔尼撒的故事,令現存的價值觀受到了懷疑。從業石匠的蘇格拉底,在雅典的市集內牽引市民參與討論:什么才是正確的思想和行為。他開創了一個嶄新的方法,后世稱為“接生法”:蘇格拉底并不作長篇大論,而是提問,在往返之間令對方漸漸自縛于矛盾,而從困境中獲得新見地。他在公元前399年在雅典受控被判死刑。從柏拉圖對話錄之《辯護》中,我們得知他的罪名是誤導青年、顛倒是非黑白,以及否定希臘傳統神祇的存在。事實上,恐怕嫉妒和毀謗才是他被控的主因。

蘇格拉底本人不曾留下文獻??上攵?,柏拉圖對話錄中蘇格拉底所說的話,不盡出于其口,其中有不少應是柏拉圖借老師的口說話?!独硐雵穬茸钅捴巳丝诘囊庵菊摷词瞧渲幸焕LK格拉底的風韻神態令門徒心儀,倒是顯而易見的。而這種風韻和他的相貌無關,純粹是靈魂的外發力量。從另一對話錄《酒會》中可以得知,他又胖又矮、相貌奇丑、酒量驚人、充滿反諷,而且能言善辯。

在《斐多》中,蘇格拉底予人的印象最為活潑而深刻。如果他要茍且偷生,大可以逃往其它城邦,或答應從此保持沉默,不再到雅典街頭與人論道。但他拒絕背叛他的信念。即在今日,他在就義前從容不懼,與門徒侃侃論道的情景仍令人驚嘆向往。

蘇格拉底一再呼喚他內在的“靈祇”,指引他正直的途徑。我們可以說,在西方文化中,蘇格拉底第一個發現了個人良知。對他來說,這個內在的聲音并不限于個人,而是指向一個更高的層次,是人類共同的價值。哲學既是對智慧和正義的熱愛,也就是團結人類社群和宇宙的義理定律。由此觀之,哲學是幸??鞓酚啦豢萁叩脑慈虼四軕饎偎劳?。

蘇格拉底的審判和他最后時刻的描述,至今還是西方倫理學的基礎。中國數千年的文化中,自然有不同的傳統,但與西方文化也有很多相通之處。無論在西方還是中國,我們都應該感謝楊絳先生把《斐多》譯成了中文。推動中

西思想和意念的回合與交流,《斐多》實在是一本最適當的經典著作。

德國莫宜佳(博士、教授)敬序

史仲仁譯

譯者前言

我這篇翻譯根據《勒布經典叢書版》(The Loeb Classical Library)《柏拉圖對話集》原文與英譯文對照本(英國倫敦1953年版)第一冊192-403頁《斐多》篇英語譯文轉譯。英文譯者是法乎勒(Harold North Fowler)。

我的參考書有以下幾種:

《哈佛經典叢書》(The Havard Classics)收藏家版本(Collector's Edition)美國格洛列企業公司(Grolier Enterprise Corp.)1980年版柏拉圖對話選的《斐多》英語譯文。譯者叫約威特(Benjamin Jowett);

《柏拉圖的〈斐多篇〉》(The PHAEDO OF PLA-TO),附有序言及注解,蓋德(W.D.Geddes)編,倫敦及愛丁堡1863年版;

《柏拉圖的〈斐多〉》(PLATO'S PHAEDO),附有評注分析,瓦格納(William Wagner)編,克萊門(Willard K.Clement)修訂 波士頓1894年版;

《柏拉圖〈斐多篇〉》(The PHAEDO OF PLA-TO),附有序言及注解,威廉遜(Harold Williamson)編,倫敦麥克密倫出版公司1924年版。

人名地名等除了個別幾個字可意譯,一般只能音譯。一個名字往往需用許多字,這一長串毫無意義的字并不能拼出原字的正確讀音,只增添譯文的澀滯,所以我大膽盡量簡化了。不過每個名字無論簡化與否,最初出現時都附有原英譯名。

本篇對話是蘇格拉底(Socrates)服刑那天,在雅典(Athens)監獄里和一伙朋友的談話;談的是生與死的問題,主要談靈魂。全部對話都是參加談話的斐多向伊奇(Echecrates)講述的。講述的地點在弗里烏斯(Phlius),因為伊奇是那個地方的人。

注解是我為讀者加的(本文中已省略)。在場人物

伊奇(Echecrates)斐多(Phaedo)阿波(Apolloderus)蘇格拉底(Socrates)齊貝(Cebes)西米(Simmias)克里(Crito)

監獄的堅守人(原譯為“十一名裁判官的仆人”,中譯簡稱“堅守”)

伊奇:斐多啊,蘇格拉底在監獄里服毒的那天,你和他在一起嗎?還是說,那天的事是你聽別人講的?

斐多:我和他一起在監獄里,伊奇。

伊奇:那么我問你,他臨死前說了什么?他是怎么死的?我很想聽聽。因為最近沒有一個弗里烏斯(Phlius)人去雅典,弗里烏斯也好久都沒有外地人來。沒人清楚那天的事,只說他服毒死了,所以我們沒辦法得知詳細情況了。

斐多:你連審判都沒聽說過?審判怎么進行的也沒聽說過?

伊奇:聽說過,有人講了,不過我們不明白為什么他已經被判了死刑,卻還遲遲沒有處死。斐多,這是為什么?

斐多:伊奇,這是一個重要的機會。雅典人送往得洛斯(Delos)的船,恰巧在他受審前“船尾加冕”。

伊奇:這是什么船?

斐多:據雅典人傳說,從前悌修斯(Theseus)等一伙十四個童男童女到克里特去的時候,就乘的這條船。他救了自己,也救了同伙的性命。據這個傳說,當時雅典人對阿波羅發誓許愿,假如這伙童男童女能保得性命,雅典人年年都會派使者到得洛斯去朝圣。從那時起直到今天,他們年年都去朝圣。按雅典律法,出使得洛斯的船在往返期間,城里該是圣潔的,不得處死囚犯。這段時期有時很長,因為船會遭遇逆風。阿波羅的祭司為船尾加冕,就是出使的船啟程了。我不是說嗎?那條船是在蘇格拉底受審的前天加冕的,所以蘇格拉底被判死刑以后,在監獄里還待了很久才處死。

伊奇:斐多,他臨死時發生了什么?說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他的朋友和他在一起嗎?還是監獄的監管人禁止他們在場,所以他孤單地死了?

斐多:不孤單,有很多朋友和他在一起,好幾個呢。

伊奇:你可以把當時的所有情況仔細地告訴我嗎?要是不太忙的話。

斐多:我現在不忙,我會試著盡量仔細地講給你聽。因為,無論是我自己講,還是聽別人講,借此能想起蘇格拉底,永遠是我莫大的快樂。

伊奇:好啊,斐多,我的心思正和你一樣,希望你盡量仔細地講。

斐多:對我來說,陪他在監獄里的時候,感情很特殊。如果我看到一個朋友快要死了,我心里一定是悲傷的,可是我并沒有。因為看他的態度,聽他的說話,他是毫無畏懼的,而且很高尚地在等死,我覺得他是快樂的。所以我想,他即使到了亡靈的住處那里去,也不會沒有神靈的呵護,當他到了那里時,他的境遇也一定是好的,因為他是個好人。就因為這個,我并不像到了喪事場合而自然地滿懷悲憫,我沒有這種感覺;不過我也不能感到往常聽他談論哲學時的快樂,而我們那天卻是在談論哲學。我的心情很奇怪。我想蘇格拉底就快死了,我感到的是一種異常的悲喜交集。當時我們在場的一伙人心情都很一致。我們有時笑,有時哭。尤其是阿波,你認識他,也知道他的性格。

伊奇:我當然知道。

斐多:他簡直不受控制了。我也和別人一樣,都很激動。

伊奇:斐多,當時有哪些人在場?

斐多:有幾個雅典的本地人。除阿波之外,有克里和他的兒子以及賀莫(Hermogenes)、艾匹(Epiganes)、依思(Aeschines)和安悌(Antisthenes)。皮阿尼亞(Paeania)區的澤西(Ctesippus)也在,還有梅內(Menexenus)和另外幾個雅典人。不過柏拉圖(Plato)不在,我想他是病了。

伊奇:有外地人嗎?

斐多:有底比斯(Thebes)人西米(Simmias)、齊貝(Cebes)和斐東(Phaedonides)、麥加拉(Mcgnra)的尤克(Euclidcs)和忒松(Tcrpsion)。

伊奇:什么?阿里(Aristippus)和克琉(Cleombrotus)不在那兒?

斐多:不在。聽說他們倆當時在愛琴島(Aegina)。

伊奇:還有別人嗎?

斐多:我想已經全了。

伊奇:那么,你們談了些什么呢?

斐多:我試著給你從頭講起。此前我和他們一伙就經常去探望蘇格拉底。監獄附近就是他受審的法庭,天一亮我們就在那兒聚會;監獄開門不是很早,我們交談著直到開門;門開了我們就進監獄去探望蘇格拉底,一天的多數時間都和他在一起。最后一天的早晨,我們集合得很早,因為前日黃昏,我們離開監獄時,聽說開往得洛斯的船回來了。所以我們約定清晨就到老地方會合。我們到了監獄,往常應門的監守出來攔住我們,讓我們等他來叫我們。他說,“因為這時那十一位裁判官正為蘇格拉底卸下鎖鏈,并指示今天怎么處他死刑”,過了片刻,監守回來叫我們進去。我們進了監獄,看見蘇格拉底剛卸掉鎖鏈。任姊(Xanthippe),你知道她的,她正坐在蘇格拉底身邊,抱著他的小兒子。她見了我們,就像女人慣常的那樣,哭喊著說:“啊,蘇格拉底,這是你最后一次和你朋友們的交談了呀!”,蘇格拉底看了克里一眼說:“克里,叫人送她回家”,她捶胸哭喊著被克里家的幾個傭人送走了。蘇格拉底從他的臥鋪上坐起,拳起腿,用手撫摸著,然后說:“我的朋友們,所謂愉快,真是個怪物!愉快總是莫名其妙地和痛苦連著。看上去,愉快和痛苦像是一對冤家,誰也不會同時相逢??墒钦l要是追到了這一個,就勢必會碰到另一個。愉快和痛苦像是同一個腦袋連著的兩個身體。我想啊,假如伊索(Aesop)想到了這一對,一定會編出一個寓言來,說神靈設法調解雙方的爭執卻沒轍,就把兩個腦袋拴在一起,所以這個來了,那個跟腳也到。我現在正是這種情況。我這條腿被鐵鏈鎖得好痛,現在痛苦走了,愉快就跟著來了”。

這時齊貝打斷說:“嗨,蘇格拉底,我真高興,你這話提醒了我。你把伊索寓言翻成了詩,又作詩頌揚阿波羅,許多人問起這事呢。前天,艾凡(Evenus)就問我,你從未作過詩,怎么進了監獄卻作起這些詩來了。他一定還要問呢。等他再問,假如你愿意讓我替你回答,你就教我怎么回答”。

蘇格拉底說:“齊貝,你就把真實情況告訴他。我作這幾首詩,并不想和他或他的詩媲美,因為我知道這并不容易。我只是想試驗一下我做的某些夢的意義,并確保自己沒有忽視責任。我說說我的夢吧,我過去常做同一個夢,夢是各式各樣的,可是說的總是同一句話,它說:“蘇格拉底啊,創作音樂!培育音樂!”,我以前以為這是督促我、鼓勵我鉆研哲學。我生平追隨的就是哲學,而哲學是最高尚、最優美的音樂。夢督促我的事,正是我一直在做的事,這就好比觀賽者用加油聲來鼓勵參賽者,可是現在,我已經被判了罪,因為節日而緩刑,正好有一段閑余的時間。我想,人們通常把詩稱為音樂,說不定夢里一次次叫我創作音樂就指作詩,那么我就該照做,不該違抗。我是個就要走的人了,該聽從夢的吩咐,作幾首詩盡盡責任,求個心安。所以我就作了一首贊美詩,歌頌這個節期的神。然后我想,一個詩人,如果是真的詩人,他不僅把文字造成詩句,還該創造故事。我不會創造故事,就把現成的伊索寓言改成詩。齊貝,你把這話告訴艾凡吧,說我和他告別了;并且勸告他,假如他是個聰明人,盡快跟我走吧??磥砦医裉斓米吡?,因為這是雅典人的命令”。

西米說:“什么話呀,蘇格拉底,給艾凡捎這種話!我和他很熟,據我對他的認識,我敢說,他除非萬不得已,絕不會聽你的勸告”。

蘇格拉底說:“為什么?艾凡不是哲學家嗎?”。

“我想他是的”。

蘇格拉底說:“那么,艾凡會聽從我的勸告。任何人如果對哲學真有愛好,都會聽從我的勸告。不過,話又說回來,他不該自殺。據說,這是不容許的”,蘇格拉底說著,把雙腳垂放下地,此后他一直這么坐著。

齊貝就問他說:“蘇格拉底,你既然說哲學家愿意追隨死者,為什么又說自殺是不容許的呢?”

“怎么,齊貝?你和西米都是費洛(Philolausus)的學生,你們就沒聽到他講過這個問題嗎?”

“蘇格拉底啊,我們沒聽到他仔細地講”。

蘇格拉底說:“我也只是道聽途說。不過我不反對把我聽到的話再說一遍?,F在也正是時候了,因為我就要到另一個世界去了。講講那里的事,想想我們的看法。因為從現在到太陽西落,我還能做什么事呢?”。

齊貝說:“那么,蘇格拉底,你告訴我,到底為什么自殺是不容許的。我和費洛同住一個城里時,我聽他講過和你剛才一樣的話,也聽到別人說過一個人不能自殺??墒菦]人給我講過那些道理”。

蘇格拉底說:“你得有勇氣,也許你會聽到些道理的。不過你也許會覺得奇怪,惟獨這條法規絕對嚴格,不像別的事可以有例外,盡管有時人寧愿死了也不要活著;也許你會覺得奇怪的,一個人到了生不如死的境地,善待一下自己就成了不敬神明,卻非得要等別人來善待他”。

齊貝笑著說出了方言:“天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蘇格拉底說:“這話照我剛才那樣說,好像很不合理。不過,還是有些道理的。有人私下里有一套理論,把人比作監獄里的囚犯,囚犯不得擅自越獄。我覺得這套理論很深奧,不易懂。不過,齊貝啊,至少我相信是有理的。我們有神靈守護,神靈是我們的主子,我們是神的財產。你相信嗎?”。

“對,我相信”。

蘇格拉底說:“那么,假如屬你的財產,未經允許就自我毀滅了,你不生氣嗎?假如可以的話,你不就要懲罰它嗎?”。

“當然”。

蘇格拉底說:“那么,一個人不該自殺,該等神靈的命令,說來也不是不合理的。像我,就是神靈在召我了”。

齊貝說:“似乎是有道理的。不過,蘇格拉底,你剛才說,哲學家應該心里早就有準備,情愿地去死;你現在又說,我們有神靈守護著,神靈是我們的主子。假如你現在的話是對的,那么你剛才的那句話就怪了。正因為神靈是最好的主子,神靈守護著我們呢。一個聰明的人,不會離開自己的好主子。聰明人決不以為他一旦獲得了自由就能自己照管自己,比神靈照管得還要好。傻瓜也許會這么想,以為他應該離開主子,就不想想自己不該離開好主子,能跟他多久就跟多久。所以傻瓜會沒頭沒腦地逃走,而聰明的人總是愿意和比自己更有智慧的主子永遠在一起。蘇格拉底啊,我們這話和你剛才說的恰好相反,可是我們這個看法好像是對的。因為聰明人面臨死亡該是苦惱的,傻瓜才會高興”。

蘇格拉底看齊貝這么認真,露出贊許的神色,看著我們說:“齊貝總愛叮著問。不管是什么人,說什么話,他始終是不肯信服的”。

西米說:“哎,蘇格拉底,我覺得齊貝這次說得很好。因為真正聰明的人,憑什么要離開比自己更有智慧的主子呢?而且我覺得齊貝正是在說你。你自己承認,守護我們的神靈是好主子,你卻又要急著離開我們和守護著你的神靈”。

蘇格拉底回答說:“你說的有道理。你認為我也該像在法庭上那樣回答你們的譴責吧?”。

西米說:“就是”。

蘇格拉底說:“那么我得想想怎么先給你們一個好的印象。我在法庭上為自己辯護時,我給法官的印象很差。按說,我臨死不覺得悲苦是不合理的??墒俏疑钚?,我正要到善良智慧的神靈那兒去;那邊還有已經去世的人,他們比這個世界上的人更好。反正你們可以放心,我到了那邊會碰到好人,盡管這一點我并不敢肯定。不過那邊的神靈都是好主子,這是千真萬確的。所以有關主子的事我不用愁苦,而且我大有希望,人死了還有一份儲藏等著他呢。照我們的老話,好人所得的,遠比壞人的好”。

西米說:“哎,蘇格拉底,你打算抱定自己的主張上路了,你那主張就不該讓我們知道嗎?你說的好人所得的好,我覺得我們大家都有份呀。而且,你如果能說得我們信服,你也就是回答了我們對你的譴責”。

蘇格拉底說:“我會盡力讓你們信服的。不過克里好像有話要說,他等了好一會兒了,我們想聽聽他的話”。

克里說:“沒什么,蘇格拉底,只是那個照管給你服毒的人一直在跟我嘮叨,叫我警告你,盡量少說話。他說,話說多了,身上發熱,影響毒性發作;有時罪人要是說話太多,毒藥得喝個兩遍,甚至三遍”。

蘇格拉底說:“別理他,叫他盡責,準備給我喝兩遍藥,如果有必要,就喝三遍”。

克里說:“我簡直料定你會這么說的??墒撬覈Z叨好一會兒了”。

蘇格拉底說:“別理他。你們現在是我的審判官。我現在正要回答你們的譴責。我要跟你們講講:一生真正追求哲學的人,臨死時自然是輕松愉快的,而且深信死后會在另一個世界上得到最大的幸福。西米和齊貝啊,我就將這番道理給你們講個明白”。

“很多人不懂哲學。真正的追求哲學,無非是學習死、學習處于死的狀態。他既然一生只是學習死、學習處于死的狀態,一旦他認真學習的死到了眼前,他卻苦惱了,這不是笑話嗎?”。

西米笑著說:“嗨,蘇格拉底啊,雖然我現在沒興致笑,你卻招我笑了。因為我想到世上無數的人,如果聽到你形容哲學家的話,一定會說你這話很對;我們家鄉人對你的話也會完全同意,說哲學家追求的就是死;他們還會加上一句,說他們看透了哲學家,哲學家就是該死的”。

蘇格拉底說:“西米,他們說的也有道理,但是他們看透了哲學家這句話不對。因為他們并不明白真正的哲學家怎樣要求死,怎樣該死,哲學家要求的死又是怎樣的死。不過這話我們先擱置一下,讓我們說說,我們認為世界上有死亡這回事嗎?”。

“當然有啊”。

蘇格拉底說:“我們認為死就是靈魂和肉體的分離;處于死的狀態就是肉體離開了靈魂而獨自存在,靈魂離開了肉體而獨自存在。我們不就是這樣想的嗎?死,不就是這樣嗎?”。

“不錯呀,就是這樣”。

蘇格拉底說:“好,我的朋友,我還有個問題要聽聽你的意見。如果我們意見一致,我們當前的問題就能說得更明白。你認為一個哲學家會一心掛念著吃喝玩樂這類的享樂嗎?”。

“蘇格拉底,他絕不會的”。

蘇格拉底說:“對愛情的快樂呢?他在意嗎?”。

“絕不在意”。

蘇格拉底說:“好,還有其它種種自身的享用,比如購買華麗的衣服呀、鞋子呀、首飾呀等等,你認為一個哲學家會在意嗎?除了生活所必需的東西,他不但漫不在意,而且是看不起的。你說呢?”。

“照我看,真正的哲學家看不起這些東西”。

蘇格拉底說:“那么,你是不是認為哲學家不愿將自己貢獻給肉體,而盡可能避開肉體,只關心自己的靈魂呢?”。

“是的”。

蘇格拉底說:“世上的多數人一定認為一生中不享受肉體上的快樂,就活得冤枉了。誰要是對肉體的享樂毫不在意,他就和死人差不多了”。

“這話很對”。

蘇格拉底說:“好,我們再說說怎樣尋求純粹的知識吧。如果和肉體一起去尋求智慧,肉體是助手還是阻礙呢?我是說,我們的所見所聞都是不正確的,這話對嗎?可是如果視覺、聽覺都不正確、不可靠,其它的感覺就免談了。視覺、聽覺還是最可靠的知覺呢。你說不是嗎?”。

“我覺得沒錯”。

蘇格拉底說:“那么,靈魂何時能求得真實呢?因為帶著肉體去探索任何事物,靈魂顯然是要上當的”。

“是啊”。

蘇格拉底說:“那么,靈魂如果想求得真理,只能在思想里領悟到一些吧?”。

蘇格拉底說:“如果思想集中,不受外物干擾——一切聲音、形象、苦樂都沒有,盡量撇開肉體,脫離肉體的感受,專心一意地追求真實,這該是最適合思想的境界吧?”。

“是的”。

蘇格拉底說:“就為這個緣故,哲學家的靈魂看不起肉體,并且避開肉體,爭求獨立自守。不是嗎?”。

“顯然是的”。

蘇格拉底說:“那么,西米,我再問你。絕對的公正,我們認為有?還是沒有?”。

“我們認為一定有”。

蘇格拉底說:“絕對的美,絕對的善,有沒有?”。

“當然有”。

蘇格拉底說:“你們有誰親眼看見過嗎?”。

“確實沒有”。

蘇格拉底說:“或者由別的任何感覺接觸過沒有?我指人的感覺接觸不到的很多東西呢。例如體積的大小、健康、力量等——就是說,每一件東西里的實質。我們能由肉體來思考這種種事物的實質嗎?一個人觀察事物而要了解事物的本質,他先得盡心地做好準備,才能接觸到這點知識。該這么說吧?”。

“就該這樣說”。

蘇格拉底說:“一個人觀察事物時,盡量單憑理智,思想里不摻雜任何知覺,只運用單純、絕對的理智,從每一件事里尋找單純、絕對的實質,盡量撇開視覺、聽覺——一句話,撇開整個肉體,因為他知道靈魂有肉體陪伴,肉體就擾亂了靈魂,阻礙了靈魂去尋求真實的智慧。能這樣單憑理智而撇開肉體的人,該是做了最好的準備吧?西米,這個人該比任何人更能求得真實的智識吧?”。

“蘇格拉底,你說得完全正確”。

蘇格拉底說:“那么,真正熱愛智慧的人,經過這番思考,都會同意說:我們找到了一條捷徑,引導我們和我們的論證得出這么個結論——就是說,我們追求的既是真理,那么我們有這個肉體時,靈魂和一堆惡劣的東西摻雜在一起,我們的要求是永遠得不到的。因為這個肉體,僅僅為了營養的需求,就產生了很多煩惱。肉體還會生病,這就更阻礙了我們尋求真理。再加上肉體使我們充滿了熱情、欲望、恐懼、各種胡思亂想和愚昧,就像人們說的,使我們連思想的閑暇都沒有了。沖突呀、分幫結派呀、戰爭呀,根源在哪兒呢?不都是出于肉體和肉體的貪欲嗎?為了賺錢,引發了戰爭;為了肉體的享用,又不得不賺錢。我們都成了這類事情的奴隸了。因此我們沒時間研究哲學了。還有最糟糕的呢。我們偶爾有點時間來研究哲學,肉體就吵吵鬧鬧地打擾我們思考,阻礙我們見到真理。這都說明一個道理:要探求任何事物的真相,我們得甩開肉體,全靠靈魂去認識。所以這番論證可以說明,我們要求的智慧,我們聲稱熱愛的智慧,在我們活著的時候是得不到的,要等死了才能得到,因為如果說靈魂和肉體結合時,靈魂不能求得純粹的知識,或者呢,要等死了才能得到。人死了,非要到死了,靈魂不帶著肉體了,靈魂才是單純的靈魂。我們當前還活著呢,我想,我們要接近知識只有一個辦法,我們除非迫不得已,得盡量不和肉體交往,不沾染肉體的情欲,保持自身的純潔,直到上天解脫我們。這樣呢,我們脫離了肉體的愚昧,自身是純潔的了,就能和純潔的東西在一起,體會一切純潔的東西——也許,這就是求得真實了。因為不純潔的不能求得純潔。我想,西米啊,真正熱愛知識的人一定都是這樣想的。你覺得對嗎?”。

“蘇格拉底,你說得對極了”。

蘇格拉底說:“假如我這話正確,我的朋友啊,等我到了我要去的地方,我一生中最關切的事情就大有希望能實現了。現在指定我動身的時刻已經快到了,我就抱著這個美好的希望動身上路。不光是我,凡是相信自己的靈魂已經凈化,有了準備的,都能帶著這個希望動身”。

西米說:“確實如此”。

蘇格拉底說:“凈化,不就是我們談話里早就談到的嗎?我們得盡量使靈魂離開肉體,慣于自己凝成一體,不受肉體的干擾;不論在當前或從今以后,盡力獨立自守,不受肉體的枷鎖。你說是不是???”。

“肯定是的”。

蘇格拉底說:“那么,我們所謂的死,不正是這里說的靈魂和肉體的解脫和分離嗎?”。

“正是”。

蘇格拉底說:“我們認為真正的哲學家,唯獨真正的哲學家,經常是最急切地要解脫靈魂。他們探索的課題,就是將靈魂和肉體分開,讓靈魂脫離肉體。你說不是嗎?”。

“顯然是的”。

蘇格拉底說:“那么,我一開始就說的,假如一個人一生中一直在訓練自己,活著要保持死的狀態,他臨死卻又苦惱是荒謬的。這不是荒謬嗎?”。

“當然是荒謬的”。

蘇格拉底說:“其實,西米啊,真正的哲學家一直在練習死。在一切世人中間,唯獨他們最不怕死。你該照這樣想想;他們向來將肉體當作阻礙,要求靈魂超脫肉體而獨立自守,可是到了靈魂脫離肉體時,卻又懼怕、苦惱了,他們寄托畢生希望的地方就在眼前了,卻又不敢去了,這不是太愚蠢了嗎?他們不是一直在追求智慧嗎?他們不是討厭帶著肉體,一直想避開肉體嗎?很多人死去了親人、妻子或孩子,都愿意到那個世界去,指望見到生前愛好的人,和他們在一起呢。一個真心熱愛智慧的人,而且深信只有到了那個世界上才能找到智慧,他臨死會悲傷嗎?他不就歡喜地走了嗎?我的朋友,假如他是個真正的哲學家,他臨死時是絕不會愁苦的。因為他有堅定的信念,唯有到了那邊,才能找到純粹的智慧,別處是找不到的。照這么說,哲學家怕死不就非?;闹噯??”。

“確實非?;闹嚒薄?/p>

蘇格拉底說:“西米啊,如果你看到一個人臨死時愁苦,就足以證明他愛的不是智慧,而是肉體,也許同時也愛錢財,或是權位,也許又愛錢又愛權。不是嗎?”。

“你這話很對”。

蘇格拉底接著說:“西米啊,所謂勇敢,是不是哲學家的特殊品格?”。

“一定是的”。

蘇格拉底說:“一個人不受熱情的激動,能約束情感而行為適當,通常稱為自制。自我節制,只有看不起肉體,一生追求哲學的人,才有這種品格吧?”。

“應該是的”。

蘇格拉底說:“假如你仔細想想,一般人的勇敢和節制,其實是荒謬的”。

“蘇格拉底,這話怎么說的?”。

蘇格拉底說:“哎,你不知道嗎?一般人都將死亡視作頭等壞事的”。

“他們確實將死亡看作頭等壞事”。

蘇格拉底說:“勇士臨死時并不懼怕,他們是懼怕遭受更壞的壞事嗎?”。

“這倒是真的”。

蘇格拉底說:“那么,除了哲學家,一般人的勇敢都是出于懼怕。可是,勇敢出于懼怕和懦怯是荒謬的”。

“確實很荒謬”。

蘇格拉底說:“關于自制,不也是一樣嗎?他們的自我克制是出于一種自我放縱。當然,這話聽來好像不可能。不過他們那可笑的節制,無非因為怕錯失了自己貪圖的享樂。他們放棄某些享樂,因為他們貪圖著另一種享樂,身不由己呢。一個人為享樂而身不由己,就是自我放縱啊。他們克制了某些享樂,因為他們貪圖著另一種享樂,身不由己。我說他們的自制出于自我放縱,就是這個意思”。

西米說:“看來就是這么回事”。

蘇格拉底說:“親愛的西米啊,我認為要獲得美德,不該這樣交易——用這種享樂換那種享樂,這點痛苦換那點痛苦,這種懼怕換那種懼怕;這就好像一場交易,舍小錢換大錢。其實呀,一切美德都只能用一件東西來交易,這是一切交易的標準貨幣,這就是智慧。不論是勇敢、節制,還是公正,反正一切真正的美德都是由智慧換來的。享樂、懼怕或其它種種都無足輕重。沒有智慧,這種那種交易的美德只是假冒的,實質是奴性,不健全,也不真實。真實是清除了這種虛假而得到的凈化。好久以前,創立神秘宗教的教主們說,到了那個世界上就陷進泥沼里了;而經過啟示、經過凈化的人就和神靈住在一起。我想,說這話的不是愚昧無知,他們的話里包含著一番道理呢。據他們說,多數人不過是舉著太陽神的神杖罷了,神秘主義者就是指真正的哲學家。我一生盡心追求的,就是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哲學家。我追求的辦法對不對,我成功了沒有,我相信一會兒我到了那個世界上,如蒙上天允許,我就知道究竟了。西米和齊貝啊,這就是我對你們譴責的回答。我就要離開你們了,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主管著我的主子了,可是我既不悲傷,也不愁苦,我是有道理的。因為我相信,我到了那個世界上,我會找到同樣主子的朋友。但愿你們比雅典的裁判官們更能聽信我的話;能叫你們信服我就滿意了”。

蘇格拉底說完之后,齊貝回答說:“蘇格拉底,你的話,多數我都是同意的。不過說到靈魂呢,一般人不大會相信。他們怕的是靈魂離開了肉體,馬上就消失了。假如靈魂擺脫了你剛才說的種種肉體的壞處,自己還能凝成一體,還有個什么地方待著,那么,蘇格拉底,你那個幸福的希望就很有可能真會落實。不過,要說人死了靈魂還存在,并且還有能力,還有靈性,那就還需要好一番論證呢”。

蘇格拉底說:“齊貝,你說的對。我們現在做些什么呢?你是不是愿意繼續談論這個題目,看我說的那一套是否可能???”。

“我愿意,我想聽聽你對這事是怎么想的”。

蘇格拉底說:“好吧。我想誰要是聽到我這會兒的話,即使是一位喜劇作家,也不會罵我對不相關的事說廢話。你要是愿意,我們就將這問題討論到底”。

“我們先想想,死者的靈魂是不是在下界的那個世界上。有個古老的傳說,我們都記得。據說死者的靈魂從這個世界到那個世界,然后又轉世投生。假如這是真的,假如活人是由死人轉世回生的,那么,我們的靈魂一定待在那個世界上呢。不是嗎?假如我們的靈魂一個都沒有了,怎能轉世回生呢?轉世回生的說法如果能夠證實,靈魂的存在就有充分證據了。如果這個根據還不足為證,那就需要別的論據了”。

齊貝說:“當然”。

蘇格拉底說:“我們現在就來討論這個問題。我們不要只講人,也講講一切動物、植物或一切產生出來的東西,就容易明白。我們先確定一下:如果一切東西都有相反的一面,這些東西是不是都是從相反的那一面轉化的,而且只能從相反的那一面轉化。比如說吧,高貴是低賤的反面,公正是不公正的反面。這些相反的對子不知還有多少呢。一切事物,凡是有相面,它一定就是從這反面轉化的,而且只能由這反面轉化。讓我們看看相反相生是不是一切事物必然的道理。比如說,一件東西變得較大了,必定是從它原先的較小變大的”。

“對呀”。

蘇格拉底說:“如果一件東西變得較小了,那東西一定原先是較大的,然后就變得較小了,不是嗎?”。

“這倒是真的”。

蘇格拉底說:“較弱是從較強轉化的。較慢是從較快轉化的。不是嗎?”。

“是的”。

蘇格拉底說:“更好從更壞產生,更公正從更不公正產生。對不對呀!”。

“當然對”。

蘇格拉底說:“那么,一切事物都是這樣相反相生的。這件事充分證實了吧?”。

“證實了”。

蘇格拉底說:“還有呢,每一對相反的事物之間,總有兩種變化:變過來又變過去。較大和較小之間的變化就是增加和減少,我們就說這邊兒加了,那邊兒減了。是不是呀?”。

“是的”。

蘇格拉底說:“還有其它類似的變化呢。假如分解和組合,冷卻和加熱。相反的東西,都這樣從一個狀態變成相反的狀態。盡管我們有時說不出這些變化的名稱,這些東西免不了總是從這一個狀況變成相反的狀態。不是嗎?”。

“確實是的”。

蘇格拉底說:“那么,比如說,醒是睡的反面,生也有個反面吧?”。

“當然有啊”。

蘇格拉底說:“反面是什么呢?”。

“死”。

蘇格拉底說:“生和死既是相反的兩件事,生和死中間的變化,也無非是變過來又變過去呀!生和死不就是相反相生的嗎?”。

“當然是的”。

蘇格拉底說:“剛才我說了兩對相反的事?,F在我給你講講其中一對經過了怎樣的變化,相反的又變為相生。另一對相反的事就由你來對我講。我剛才說了睡和醒兩件事。醒是從睡變換的,睡是從醒變換的。變化的過程是原先醒著,然后睡著了;睡著了呢,又醒過來了。這話你是否同意?”。

“完全同意”。

蘇格拉底說:“你就將生與死的變化,照樣兒給我講講。你不就要說,生是死的反面嗎?”。

“是這么說”。

蘇格拉底說:“生和死不是相反相生的嗎?”。

“是的”。

蘇格拉底說:“從生產生什么?”。

“死”。

蘇格拉底說:“從死又產生什么呢?”。

“生,我只能這么回答”。

蘇格拉底說:“那么,齊貝,無論是人是物,活的都是從死的產生的吧?”。

“這很明顯”。

蘇格拉底說:“那么,我們的靈魂肯定是在那個世界上待著呢”。

“看來是這么回事”。

蘇格拉底說:“在生和死的變化里,只有一個過程是看得見的,因為死顯然是看得見的。不是嗎?”。

“確實是的”。

蘇格拉底說:“那么,我們下一步怎么說呢?變回來的那一過程,我們就不承認了嗎?自然界向來是周全的,不會在這件事上只顧一面呀。我們是不是還得承認,死又向反面轉化呢?”。

“我們得承認”。

蘇格拉底說:“這個過程是什么呢?”。

“又活過來了”。

蘇格拉底說:“假如有死了又活過來的事,那不就是由死轉化為生嗎?”。

“是啊”。

蘇格拉底說:“我們由此可以得出結論,正像活的會變成死的,死的就也會變成活的。照這么說,我覺得充分證明了死人的靈魂總有個地方待著,等候回生呢”。

齊貝說:“是的,蘇格拉底,根據我們已經確認的事實,這個結論是必然的”。

蘇格拉底說:“齊貝,我覺得這些論斷都沒錯。我還可以用另一種方法來證實呢。假如生生死死的一代又一代只是一條直線的從一頭走向另一頭,沒有來回來回的圓圈循環,那么,你看吧,到頭來所有的東西都成了同一個形式,沒有別的變化了,也不再代代相承了”。

齊貝說:“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蘇格拉底說:“這話一聽就明白。打個比方吧,如果睡覺只有一順的過程,沒有反面;睡去了就不再醒來,那么,睡眠的安狄明(Endymion)還有什么意思呢?他就一睡不醒了;別人和別的東西也都和他一樣,一直在沉沉地睡了。再說吧,如果物質只有混合而沒有分解,那么,安那克沙戈拉(Anaxagoras)所說的“世間萬物是一片混沌”就實現了。所以啊,親愛的齊貝,假如有生命的東西都得死,死了永遠是死的,那么,到末了,一切東西不全都死了,再沒有活的了嗎?因為活的東西假如不是從死里回生,而由別處受生,活的都得死,到頭來,世上一切東西不夠被死吞沒了嗎?能逃避這個結局嗎?”。

“我看這就不可避免了,蘇格拉底呀,你的話,我覺得完全正確”。

蘇格拉底說:“齊貝,我這話千真萬確。我們剛才一一肯定的,都不是睜眼說瞎話。轉世回生是真有這么回事的?;畹膹乃赖漠a生,人死了靈魂還存在,都是實在的事”。

齊貝接著說:“還有呢,蘇格拉底,你喜歡說認識只是回憶。假如這話是對的,我們有前生的說法就多了一個證據。必須是我們生前已經有了認識,今生才能記得呀。我們的靈魂在投入人身之前,已經有這個靈魂了,而且在什么地方待著呢,不然就不可能記憶。所以這是靈魂不滅的又一個論證”。

西米說:“齊貝,我可要問問你,認識只是記憶的說法有什么證據嗎?你提醒我一下呀,因為我現在就記不起啊”。

“這很容易證明。你可以向人家提問,只要你問得好,他就會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一如實告訴你;他不太知道或是不明白的,他就答不上。你要是讓他認個數學的圖表之類,更能說明問題”。

蘇格拉底說:“西米啊,你要是不信他的話,我用另一種方法,來給你解釋好嗎?認識怎么會是記憶呢,看來你還不太相信”。

“我不是不相信。不過我們現在講的記憶,我還記不起來。我聽了齊貝的話,開始記起來了,也開始相信了。不過我還是想聽聽你有什么說法”。

蘇格拉底說:“那你就聽我說吧。一個人記得什么事,一定是他從前已經知道的事。這話我們都同意吧?”。

“同意啊”。

蘇格拉底說:“由從前知道的事而得到的認識,就是記憶。這話你也同意嗎?我是說:假如一個人曾聽到、看到、或者由別的方法認識了一件東西,他以后不僅認識這一種東西,還附帶著認識到一些不同的旁邊的東西。我們能不能說,他認識到的就是他記起來的。能這樣說嗎?”。

“不懂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給你舉個例子。認識一只七弦琴和認識一個人不是同一回事兒吧?”。

“當然不是”。

蘇格拉底說:“那么,你大概知道,一個人看到自己心愛的人經常彈的七弦琴,或是經常穿的衣服、或經常用的東西,他一看到這只琴,心里就看見了這只琴的主人,你說有這事吧?這就是記憶啊,正好比有人看見了西米往往會記起齊貝一樣,這類的事還說不盡呢”。

西米說:“這倒是真的”。

蘇格拉底說:“這種事不就是記憶嗎?尤其是年長月久、不在意而忘掉的事”。

西米說:“是記憶”。

蘇格拉底說:“好,我再問你,一個人會不會看見一匹馬或七弦琴的圖像而記起一個人來呢?會不會看了西米的畫像而記起齊貝來呢?”。

“一定會”。

蘇格拉底說:“他看了西米的畫像,能記起西米本人來嗎?”。

“會”。

蘇格拉底說:“從以上所舉的例子,可見相像和不相像的東西,都能引起記憶。是不是啊?”。

“是的”。

蘇格拉底說:“一個人如果看到了相像的東西而引起了記憶,他是不是一定也會想想,他記憶里的東西和眼前所見的東西是不是完全相像?他會這么想吧?”。

西米說:“一定會”。

蘇格拉底說:“那么,還有句話你說對不對。我們所謂的“相等”是有這么回事的。我不是指這塊木頭和那塊木頭相等,或其它各式各樣的相等,我指的是超越了種種東西的相等,另有個抽象的相等。有嗎?我們能說有這么個相等嗎?”。

“有,我堅決肯定有”。

蘇格拉底說:“什么是抽象的相等,我們懂嗎?”。

“當然懂”。

蘇格拉底說:“我們這點兒知識是從哪兒來的呢?不是從我們剛才講的這種那種東西來的嗎?我們不是看到了木頭和木頭相等,從這種、那種物質的相等而得到了相等這個概念嗎?概念里的相等,和這種那種物質的相等并不是一回事,你承認嗎?我們不妨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那幾塊木頭和木頭,有些地方相等,有些地方卻不相等,有這事吧?”。

“當然有啊”。

蘇格拉底說:“可是絕對的相等,能有哪個地方不相等嗎?抽象的相等能不相等嗎?”。

“絕對不能”。

蘇格拉底說:“那么,剛才說的這樣那樣的相等,和抽象的相等不是一回事”。

西米說:“我得說,絕不是一回事”。

蘇格拉底說:“抽象的相等,盡管和這樣那樣的相等不是一回事,可是這個概念,這點兒知識,不還是從這樣那樣相等的東西得到的嗎?”。

“是的呀”。

蘇格拉底說:“抽象的相等,和這樣那樣東西的相等,也可以像,也可以不像,是吧?”。

“是的”。

蘇格拉底說:“這沒關系,反正看到了一件東西,就想起另一件東西,不管像不像,你終歸是經過了一番記憶”。

西米說:“確實是的”。

蘇格拉底說:“我們不是正在講同等數量的木頭或別的東西嗎?我們覺得這樣那樣的相等,和抽象的相等不完全相同吧?這樣那樣的相等是不是比抽象的相等還差一點兒呢?”。

“差別很多”。

蘇格拉底說:“如果有人看到了一件東西,心想“這東西我好像似曾相識,可是不同,還差一點兒,比不上”我們是不是可以說,這人從前一定見識過那另一件東西,所以照他看,像雖像,卻比不上”。

“我們定會這么說”。

蘇格拉底說:“這不就和我們現在講的正是同樣的情況嗎?某些東西相像,不過并不是抽象的相等”。

“對呀”。

蘇格拉底說:“那么,我們一定是早已有了相等這個概念,所有看到相像的東西,就覺得像雖像,卻不是概念里的相等,還差一點兒。不是嗎?”。

“確實是的”。

蘇格拉底說:“我們也承認,相等這個概念是從種種感官里得到的。沒有視覺、觸覺等感官,就得不到抽象的概念。我認為無論哪種感覺,反正都是感覺”。

西米說:“是的,蘇格拉底,在我們現在的辯論中,種種不同的感覺都一樣是感覺”。

蘇格拉底說:“那么,我們總是從感覺里得到這點知識的,就是說,我們感覺到的東西,總像曾經認識的,相像卻不是絕對相等,還差一點。我們是這個意思吧?”。

“是的”。

蘇格拉底說:“那么,在我們開始運用任何感覺時,就已經從不知何處,得到這個相等的概念了。不然我們怎么會覺得這東西像那東西,卻又不是絕對相等呢?”。

“蘇格拉底啊,我們從上面的話里,只能得出這個結論呀”。

蘇格拉底說:“而我們的各種感覺,不是生來就有的嗎?”。

“當然”。

蘇格拉底說:“那么,我們就該說,在我們有感覺之前,早已有了相等的概念了?”。

“是的”。

蘇格拉底說:“照這么看來,我們出生前就已經這點知識了?”。

“是的”。

蘇格拉底說:“假如我們出生前就已經有這點知識了,我們出生時就是帶著這點知識來的,那么所有的這類概念——不僅僅是相等、較大、較小等等,我們都已經得到了,你說不是嗎?因為我們現在講的,不僅僅是絕對的相等,也包括絕對的美、善、以及公正、神圣等等,總之,我們反復問答辯證的時候,凡是我們稱為“絕對”的東西都包括在內了。所以,以上種種知識必定是在我們出生前都有的”。

西米說:“這話對”。

蘇格拉底說:“假如我們得到了一點兒知識而沒有忘記,那么,我們應該總是生出來就有這點知識的,而且一生有這點知識。因為有知識就是得到知識之后還保留著,沒丟失。而失去知識呢,西米啊,不就是我們所說的忘記嗎?”。

“對呀,蘇格拉底”。

蘇格拉底說:“假如我們出生前所有的知識,在出生時遺忘,后來在運用感覺時,又找回了從前所有的知識,那么,學到知識不就是找到了我們原有的知識嗎?我們把知識說成記憶不是有道理嗎?”。

“有道理啊”。

蘇格拉底說:“因為我們通過各種感官認識一件東西的時候,會想起另一件已經遺忘的東西,盡管這東西和當前認識到的并不一定相像,它們總歸是有關系的。所以照我說啊,我們只能從兩個假定里肯定一個:或者我們出生時就有知識,一生都有知識;或者,出生后,所謂的學習知識只是記起原有的知識,也就是說,認識就是記憶”。

西米說:“是的,蘇格拉底,這話很對”。

蘇格拉底說:“那么,西米啊,你選擇哪個假定呢,我們是出生時就有知識的嗎?還是之后又記起了出生前所有的知識呢?”。

西米說:“蘇格拉底,我現在不會選擇”。

蘇格拉底說:“我再問你個問題怎樣?一個人知道了一件事,他能說出他知道了什么事嗎?這問題你總能回答,也能有你的意見呀”。

“他當然能說的,蘇格拉底”。

蘇格拉底說:“我們現在談論的這些事,你認為隨便什么人都能報道嗎?”。

“蘇格拉底,我希望他們能,可是我只怕明天這個時候,再沒人能說得有條有理了”。

蘇格拉底說:“那么,西米,你認為,我們談論的這些問題,并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對嗎?”。

“對”。

蘇格拉底說:“那么,他們曾經知道的事,他們能記得吧?”。

“一定記得”。

蘇格拉底說:“我們談論的這些問題,我們的靈魂是何時知道的呢?絕不是在我們出生后的”。

“當然不是”。

蘇格拉底說:“那就該在出生前吧?”。

“對”。

蘇格拉底說:“那么,西米啊,靈魂在轉世為人之前已經存在了;靈魂不帶肉體,可是有智力”。

西米說:“除非,蘇格拉底,除非我們是在出生的那個時刻知道這些概念的。因為除了這個時刻,沒有別的時刻了”。

蘇格拉底說:“我的朋友,你說得對。可是我們是何時失去這些概念的呢?因為我們出生時,體內并沒有這些概念,這是大家都承認的。難道我們得到這些概念的時候,立刻又失去了嗎?或者在別的什么時候失去的呀?”。

“沒別的時候了,蘇格拉底,我沒頭沒腦的在胡說八道了”。

蘇格拉底說:“西米啊,讓我們談談當前的問題,看我說的對不對。假如我們經常說的美、善以及這類本質都是有的,而我們由感覺認識到美、善或這類東西的時候,總覺得是以前已經認識的,并且總把當前的感覺和曾經有過的認識去比較,這不就證明我們早就有了這等等抽象的概念嗎?這不也就證明我們的靈魂在我們出生前早就存在了嗎?假如這些抽象的概念根本就沒有,我們的議論不就全無意義了嗎?如果這種種抽象的概念是有的,那么,我們的靈魂在我們出生前也早已存在了。如果說,都是沒有的,那么靈魂也是沒有的。能這么說嗎?能這么確定嗎?”。

“蘇格拉底,我覺得你這話千真萬確。我們的談話得出了最好的結論。就是說:我們的靈魂在我們出生前就已經存在了,你所說的種種本質也早就存在了。我現在看得一清二楚,美、善、還有你剛才講的種種東西,都確實存在。我覺得這都已經充分證明了”。

蘇格拉底說:“可是齊貝怎么說呢?也得叫齊貝信服呀”。

“我想齊貝是信服的,盡管他是最不肯信服的人。我認為他也相信靈魂在我們出生前就已經存在了。不過,我們死了以后,靈魂是不是繼續存在,蘇格拉底呀,這連我都還認為沒充分證明呢。齊貝剛才說起一般人的憂慮,認為人死了靈魂就消散了,我也擺脫不了這種憂慮,因為,即使靈魂能在別的什么地方出生出來,在投入人身之前就已經存在了,可是那靈魂投入人身,然后又脫離人身之后,憑什么還能繼續存在而不消失呢?”。

齊貝說:“你說得對,西米。靈魂在我們出生前就已經存在了,這是我們論證的前半截。我覺得這半截已經證明了。至于人死后靈魂還像投生以前同樣還存在,這可沒有證明。得證明了這點兒,證據才齊全呢”。

蘇格拉底說:“西米和齊貝啊,我們現在得出的結論是:靈魂在我們出生前就已經存在了。而我們剛才得出的結論是:一切生命都是從死亡里出生的。你們只要把這兩個結論結合,證據就齊全了。因為靈魂在出生前就已經存在了,而靈魂就只能從死亡里再生;靈魂既然還得重生,它在人死后,不是必定還繼續存在嗎?所以你們要求的證據其實已經給了你們。不過照我猜想,你和西米一定喜歡把這問題再深入探討一下。你們是像孩子似的害怕,怕靈魂離開了肉體,被一陣風吹走吹散了。假如一個人死的時候天氣差,正刮大風,你們就越害怕”。

齊貝笑著說:“就算我們是像孩子似的害怕吧,蘇格拉底,你說明一下道理,讓我們心里有個著落。其實我們也不害怕,也許我們內心有個孩子,是這孩子在害怕。讓我們鼓勵這孩子,別把死亡當作鬼怪般的幽靈,不要怕”。

蘇格拉底說:“哎,你們得天天給你們內心的孩子念念咒語,趕走他的懼怕”。

齊貝說:“蘇格拉底啊,你是要離開我們的了,我們哪兒去找好法師為我們念咒呀?”。

“齊貝,希臘是個大地方,有許多好人,也有不少外地人。你應該走遍希臘,尋找一個好法師,別計較花多少錢、費多少力,因為這樣花錢最劃算。你千萬別忘了在自己的伙伴里找,因為看來別處很難找到”。

齊貝說:“找是要找的?,F在我們離題遠了。如果你愿意,我們就話歸正題吧”。

蘇格拉底說:“哎,我當然愿意”。

齊貝說:“好啊”。

蘇格拉底說:“那么,我們是不是應該追究以下這類問題:什么東西生來就容易吹散?什么東西的喪失是我們必須擔憂的?又有什么東西是不怕吹散的?然后我們是不是可以進一步問問:靈魂屬于哪一類。我們對自己靈魂的希望和憂慮,不就可以根據以上種種問題的答案來判斷嗎?”。

“這話對啊”。

蘇格拉底說:“我說呀,混合或綜合的東西原是合并的,合并的自然也會分解。不是復合的東西——如果有這種東西的話,自然是不可分解的”。

齊貝說:“我想這是不錯的”。

蘇格拉底說:“一件東西如果不是復合的,就該始終如一,永不改變。復合的東西呢,經常在變化,始終不是同一個狀態。這該是最有可能的吧?”。

“我也這么想”。

蘇格拉底說:“那么,我們再回來,討論當前的問題。我們在辯證問答時,把至真、至美等抽象的實體稱為“真正的本質”。這種本質是永恒不變的呢,還是可能會變的呢?絕對的相等、絕對的美、一切絕對的實體、真正的本質,能有任何變化嗎?絕對的本質都是單

一、獨立的,所以都始終如一,不容改變。不是嗎?”。

“蘇格拉底,本質都該是始終如一的”。

蘇格拉底說:“可是有許多東西,例如人、馬、衣服,或其它等等,也用上了美、相等這類本質的名稱,你認為這許多東西都始終如一嗎?它們不是恰恰和本質相反,都在持續變化嗎?它們自身或彼此之間從來不始終如一吧?”。

“你后來說的這些東西從不始終如一”。

蘇格拉底說:“這許多東西,你看得見、摸得著,都能用感覺去認識??墒遣蛔兊臇|西是無形、看不見的,你只能用理智去捉摸。不是嗎?”。

“對呀,一點不錯”。

蘇格拉底說:“好,讓我們假定世界上存在的東西有兩種。一種是可見的,一種是不可見的”。

齊貝說:“我們就這么假定”。

“不可見的是不變的吧?可見的總在變化吧?”。

“也可以這么假定”。

蘇格拉底說:“好吧!我們是不是都由兩個部分組成的呢?一部分是肉體,另一部分是靈魂”。

“是的”。

蘇格拉底說:“我們認為肉體和哪種東西更相像呢?”。

“和可見的東西更相像。這是誰都知道的”。

蘇格拉底說:“靈魂呢?靈魂可見嗎?還是不可見的呢?”。

“至少,人是見不到靈魂的,蘇格拉底”。

蘇格拉底說:“可是我們說這東西看得見、看不見,不就指人的眼睛嗎?”。

“是的”。

蘇格拉底說:“那么,我們對于靈魂怎么說呢?靈魂是可見的還是不可見的呀?”。

“不可見”。

蘇格拉底說:“那么,靈魂是不可見的?”。

“對”。

蘇格拉底說:“那么,靈魂和不可見的東西更相像,肉體和可見的物體更相像”。

齊貝說:“這是必然的道理呀,蘇格拉底”。

蘇格拉底說:“我們經常說,靈魂憑肉體來觀察的時候,也就是憑視覺、聽覺等感官,這時靈魂依靠的就只是這種種感官了,所以他就被肉體帶進了變化不定的境界,就此迷失了方向,糊里糊涂、昏昏沉沉得像個醉漢了。我們不是這么說的嗎?”。

“是啊”。

蘇格拉底說:“可是,靈魂獨自思考的時候,就進入純潔、永恒、不朽、不變的境界。這是和它最親近的境界。它不受糾纏而自己做主的時候,就經常停留在這里了。它不再迷茫地亂跑,它安定不變了,和不變的交融在一起,自己也不變了。靈魂的這種狀態就叫智慧。我這話對吧?”。

“蘇格拉底,你這話說得好極了,對極了!”。

蘇格拉底說:“從這一番論證和前一番論證里,你能不能得出結論,斷定靈魂和哪一類東西相像也相近呢?”。

“我想啊,蘇格拉底,隨便誰聽過這場論證,都會肯定靈魂和不變的那種東西最像了,和變化的那種東西最不相像。這連最笨的人也不會否定”。

蘇格拉底說:“肉體呢?”。

“和變化的那類更相像”。

蘇格拉底說:“那么,我們再換個角度看看。靈魂和肉體相互結合的時候,照自然規律,一方是服從的仆人,一方是智慧的主子。你覺得哪一方像神圣的,哪一方像凡人的?你是不是認為按自然規律,神圣的該管轄、該領導,而凡人的該服從、該伺候呢?”。

“我想是的”。

蘇格拉底說:“那么靈魂像什么?”。

“這很明顯,蘇格拉底,靈魂像那神圣的,肉體像那凡人的”。

蘇格拉底說:“那么,齊貝啊,我們所有的議論只得出以下一個結論。靈魂很像那神圣、不朽、智慧、一致、不可分解、而且永不改變的。肉體呢、正相反,很像那凡人、現世、多種多樣、不明智、可分解、而且變化不定。親愛的齊貝,這個結論,我們能否認嗎?”。

“不能,我們不能否認”。

蘇格拉底說:“好吧,既然這個結論是真實的,那么,肉體自然是很快就會分解的。靈魂卻相反,它完全不可分解。不是嗎?”。

“當然是的”。

蘇格拉底接著說:“你們注意啊,人死后,可見的部分是肉體,肉體還留在可見的物質界上,我們叫做尸體。尸體自然會分解,不過也并不會馬上就消失。如果一個人臨死體質完好,氣候又適宜,那尸體還能保留好些時候。照埃及人的風俗,尸體涂上藥干縮之后,經過數不清的年月還差不多是完整的。肉體即使腐爛,也還有部分銷毀不了,比如筋骨。你承認嗎?”。

“承認”。

蘇格拉底說:“靈魂可是不可見的。它離開肉體到了別處,那地方和靈魂同樣是高貴、純潔而不可見的。靈魂其實是到了另有神靈管轄的世界上。那邊的神靈是善良聰明的。如蒙上天允許,我也就快要到那里去了。靈魂既有上面說的種種品質,它離開肉體后,會像許多人想的那樣,馬上會被吹滅嗎?親愛的西米和齊貝呀,那是絕不會的。假如靈魂干凈利索地灑脫了肉體,就不再有任何肉體的牽掛了,因為它依附著肉體活著人世時,從不甘愿和肉體混在一起,它總在躲開肉體,自己守住自己。靈魂經常學習的就是這種超脫呀。這也就是說,靈魂真正是在追隨哲學,真學到了處于死的狀態。這也就是練習死吧?是不是呢?”。

“正是”。

蘇格拉底說:“假如靈魂是處于這個狀態,這純潔、不可見的靈魂離開了人世,就到了那不可見、神圣、不朽、智慧的世界上。靈魂到了那里,就在幸福中生存,脫離了人間的謬誤、愚昧、懼怕、瘋狂的熱情,以及人間的一切罪惡,如同得道者說的那樣,永遠和神靈住在一起了。齊貝,這不是我們相信的嗎?”。

“確實是的”。

蘇格拉底說:“可是受污染的骯臟靈魂,離開肉體的時候還是骯臟的。這種靈魂總是跟隨著肉體,關心肉體,愛這個肉體,迷戀著肉體,也迷戀著肉體的欲望和享樂。這種靈魂以為世間唯獨有形的物體才是真實,要摸得著、看得見、能吃喝、能用來滿足肉欲的東西才是真實。這種靈魂對于一切虛無、不可見、而得用理智去捉摸的東西,總是又懼怕又討厭,不愿理會的。你認為這種靈魂離開肉體的時候,能是純潔而無污染的嗎?”。

“這是不可能的”。

蘇格拉底說:“我想這種靈魂是和肉體摻雜在一起了,因為它們經常陪伴著肉體,關念著肉體,和肉體交往密切,就和肉體的性質相近了。你說是嗎?”。

蘇格拉底說:“我的朋友啊,我們得承認,和肉體同類的東西是煩人、沉重、塵俗、可見的。靈魂摻雜了肉體就被肉體鎮住了,又被拖著回到這個可見的世界來。因為這種靈魂懼怕不可見的東西,懼怕另一個世界。據說這種靈魂在墳墓里徘徊,有人在那種地方看見過靈魂的影子。那些靈魂脫離肉體時不純潔,還帶著肉體的性質,所以顯形了”。

齊貝說:“這是可能的,蘇格拉底”。

蘇格拉底說:“是的,齊貝,這是可能的??磥磉@種靈魂不是好人的靈魂,大概是小人的。為了他們生前的罪過,懲罰他們的靈魂在那里徘徊。他們不斷徘徊,纏綿著物質的欲念,直到這個欲念引他們又投入肉體的牢籠。他們生前怎樣為人,來世大概就轉生為同類性質的東西”。

齊貝說:“蘇格拉底,你指的是何物?”。

蘇格拉底說:“我說呀,譬如有人一味貪吃、狂蕩、酗酒,從不想克制自己,他生來該變成騾子那類的畜生。你覺得對嗎?”。

“我想這是很有可能的”。

蘇格拉底說:“有人專橫兇暴,來生就變成狼或鷹。照我們猜想,他們能變成什么別的呢?”。

“對,就該變成這類東西,沒什么說的”。

蘇格拉底說:“那么,事情很明顯,各人都是照自己的習性,走各自的路吧?”。

“對,當然是這樣的”。

蘇格拉底說:“有些人并不懂哲學或理性。他們出于生性和習慣,為人處事都和平公正,恪守社會道德,照說這種人最幸運,該到最好的地方去投生吧?”。

“他們怎樣最幸運呢?”。

蘇格拉底說:“你不明白嗎?他們可能變成那種有社會生活、溫和的東西,像蜜蜂、螞蟻、或是再投生為人。穩健的人物,不是從這等人里面跳出來的嗎?”。

“是的”。

蘇格拉底說:“唯獨愛好智慧的哲學家,死后靈魂純潔,才能和神靈交往。親愛的西米和齊貝呀,真心愛智慧的人,就為這個緣故,克制肉體的一切欲望;他堅決抵制,絕不投降。別的人也克制肉體的欲望。許多愛財的人是因為怕窮,怕敗了家產;愛體面和權力的人是因為怕干了壞事沒臉見人,聲名掃地??墒菒壑腔鄣恼軐W家和他們都不同”。

齊貝說:“不同,哲學家要是像他們那樣就怪了”。

蘇格拉底說:“絕對不同。關心自己靈魂的人不是為伺候肉體而活著的。他們和那些愛財、愛面子、愛權力的人走的是相背的路。他們覺得那些人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呢。哲學家一心相信:愛好智慧能救助自己,凈化自己,他們不該抑制自己對智慧的愛好。不論哲學把他們導向何方,他們總是跟著走”。

齊貝說:“他們怎樣跟著哲學走呢,蘇格拉底?”。

蘇格拉底說:“你聽我講。熱愛知識的人開始受哲學領導的時候,看到自己的靈魂完全是焊接在肉體上的。它要尋找真實,卻不能自由觀看,只能透過肉體來看,好比從監獄的欄桿里張望。他這個靈魂正沉溺于極端的愚昧里。哲學呢,讓人開明,靈魂受監禁是為了肉欲,所以監禁它的主要幫手正是囚徒自己;這是最可怕的事。熱愛知識的人看到哲學怎樣指導正處于這種境界的靈魂。哲學溫和地鼓勵這個靈魂,設法解救它,向它指出眼耳等感官都富有誘惑力,勸它除非迫不得已,盡量離棄感官,凝靜自守,一心依靠自己,只相信自己抽象思索里的那個抽象的實體;其它一切感覺到的形形色色都不真實,因為種種色相都是看得見的,都是由感覺得到的;至于看不見而由理智去領會的呢,唯有靈魂自己能看見。真正的哲學家就從靈魂深處相信,這是哲學的救助,不該拒絕。所以他的靈魂,盡量超脫歡樂、肉欲、憂慮、懼怕等等。他看到一個人若有強烈的歡樂、懼怕、憂慮、肉欲,這人就深受其害了。常人受到的害處,無非是為了滿足肉欲而患病或破財;他受到的害處卻是最大最兇的,而自己卻還沒有理會”。

齊貝說:“什么害處呢?”。

蘇格拉底說:“害處在這里,每一個人的靈魂如果受到了強烈的苦樂,就一定覺得引起他這種情感的東西很親切,很真實。其實并非如此。這些東西多半是可見的,不是嗎?”。

“是的”。

蘇格拉底說:“發生這種情況時,靈魂不是完全被肉體束縛了嗎?”。

“怎么束縛呢?”。

蘇格拉底說:“因為每一種苦樂就如同釘子一樣,把靈魂和肉體釘上又鉚上,使靈魂帶上了肉體。因此,凡是肉體認為真實的,靈魂也認為真實。靈魂和肉體有了相同的信念和喜好,就不由自主,也和肉體有同樣的習慣、同樣的生活方法了。這個靈魂到另一個世界上去的時候,決不會純潔。它永遠帶著肉體的污染。馬上又投胎轉生,就像撒下的種子,生出來還是一個骯臟的靈魂。所以這個靈魂無望和神圣、純潔、絕對的本質交往”。

齊貝說:“蘇格拉底,你說得很對”。

蘇格拉底說:“齊貝啊,真正愛好知識的人就是為這個緣故,都自我約束,而且勇敢。他們不是為了世俗的緣故。你不同意嗎?”。

“確實不是為了世俗的緣故”。

蘇格拉底說:“不是的。因為哲學家的靈魂和別人的不同,它自有一番道理。它靠哲學解放了自己,獲得了自由,就不肯再讓自己承受苦樂的束縛,像佩內洛普(Penelope)那樣把自己織好的料子又拆掉,白費功夫了。哲學家的靈魂相信它應當摒絕歡樂和痛苦的情感,在平靜中生存;應當追隨理智,永遠跟著理智走。它認識到什么是真實而神圣的,就只把這個作為自己的糧食。這是認識,不是什么意見或主張。它深信人活著世上的時候,它就該這樣活著;到人死的時候,它就跑到和自己又親切又合適的境界去,不受人間疾苦的困擾了。西米和齊貝啊,經過這樣教養的靈魂,在脫離肉體時,不會消失,不會被風吹散,不會變為沒有,這都是不用害怕的”。

蘇格拉底說完,靜默了好一會兒,顯然是在細想自己的話。我們多數人也和他一樣。不過西米和齊貝交談了幾句話。蘇格拉底看見了,就說:“你們覺得我講的不周全嗎?假如有人要把這個問題討論得徹底,那么確實還有許多疑難的題目,許多可以攻擊的弱點呢。假如你們計較的是別的事,我沒什么要說的。假如你們對我講的話不太理解,認為當前的問題還可以談得更深入些,而愿意和我一起討論,覺得和我在一起你們能談得更好,那么,別遲疑,說出來大家一起討論”。

西米說:“蘇格拉底,我給你老實說吧。我們倆各有些疑惑的事想問你,聽聽你的回答。他呢,讓我問。我呢,讓他問。我們都怕打擾你,打不定主意。因為在你當前不幸的情況下,問這種問題怕不合適”。

蘇格拉底聽了這話,溫和地笑著說:“啊,西米!我并不認為我當前的處境是不幸的。我連你們都說不信,要讓別人信就更難了。你們以為我和平時不同啦?脾氣壞啦?你們好像把我看得還不如天鵝有預見。天鵝平時也唱,到臨死時,知道自己就要見到主管自己的神靈了,快樂得引吭高歌,唱出了生平最響亮最動聽的歌??墒侨酥粸樽约号滤?,就誤解了天鵝,以為天鵝為死而悲傷,唱自己的哀歌。他們不知道鳥兒餓了、凍了、或有別的苦惱,都不唱的,就連傳說是出于悲傷而啼叫的夜鶯、燕子或戴勝也這樣。我不信這類鳥兒是為悲傷而啼叫,天鵝也不是。天鵝是阿波羅的神鳥,我相信它們有預見。它們見到另一個世界的幸福就要來臨,就在自己的末日唱出生平最快樂的歌。我相信我自己和天鵝伺候同一位主子,獻身同一位神靈,也從我們的主子那兒得到一點天鵝的預見。我絲毫也不輸給天鵝。我臨死也像天鵝一樣毫無愁苦。不用我多說了。趁雅典的十一位裁判官還容許我活著的時候,隨你們問什么,都提出問題吧”。

西米說:“好。我就把我的困惑告訴你。接下來就讓齊貝說說他為何對你講的話不完全同意。我想啊,蘇格拉底,也許你自己承認,在我們還活著的時候,我們談論的這些事是講不明白的。要得到明確的知識,或是不可能,或是很困難。不過,一個人如果不是弱者,一定要用種種方法,從各方面來探索有關這些問題的一切議論,不到精疲力盡,絕不罷休。因為他沒別的選擇。他或許會學到或發現有關這些事的真相;如果不可能,他只能把人間最有道理、最顛撲不破的理論當作航行人世的筏,登上這個筏,渡入險惡的世途。除非他能找到更結實的船只,就是說,得到了什么神圣的啟示,讓他這番航行更平穩。所以我現在向你提問,從不覺得慚愧,你也正鼓勵著我呢,我以后也不至于怪自己當時有話不說了。因為,蘇格拉底呀,我細細思考了我的的談話,不論是自問自答,或是和齊貝一起商討,總覺得不夠滿意”。

蘇格拉底回答說:“我的朋友啊,你也許是對的。不過你說說,你是在哪個方面不夠滿意呀?”。

“不滿意的在這一點。我們可以用琴、琴弦、音樂的和諧來照樣論證。和諧可以說是看不見、無形的。畫好的琴上彈出來的音樂很美,也很神圣??墒乔俸颓傧夷?,好比是身體,都有形體,也是復合的,屬于塵俗、現世的東西。假如有人把琴砸壞了,把琴弦剪斷了,假如他照你的論證,堅持說和諧不會消失,還存在呢,行嗎?琴和琴弦是屬于現世的東西。盡管琴弦是斷了,琴和弦還存在啊。和諧相當于神圣而永恒的東西,倒比現世的先消失,這是絕不可能的呀!他就只好硬說了,琴和琴弦一定會爛掉,無法防止;和諧一定還在什么地方存在著呢!蘇格拉底呀,我不妨說說我們對靈魂是什么想法,我覺得你自己心上一定也想到過。我們的身體是由熱、冷、濕、燥等等成分組成的。靈魂就是這些成分調和得當而產生的和諧。如果靈魂是和諧,那么,身體一旦有病,太松懈或太緊張了,靈魂不論多么神圣,它就像聲調里的和諧,或一切藝術品里的和諧,必定就消失了;而身體殘余還能保存好一段時候,直到燒掉爛掉才會沒有呢。假如有人說:靈魂是人身各種成分的調和,人到了所謂死的時候,先死的是靈魂;我們對這番議論怎么回答呢?”。

蘇格拉底機靈地看著我們,他常有這種表情。他微笑著說:“西米反駁得有理。你們有誰比我頭腦靈敏的,為何不回答他呀?因為他好像贏得了一個好分數。不過我想,還是先聽聽我們的朋友齊貝對我們議論要挑什么毛病。這樣呢,我們可以有時間想想怎么回答西米。等他們兩人說完了:如果他們說得對,我們就同意:如果不對,我們就可以為自己辯論。齊貝,來吧,說說你的困惑”。

“好,你聽我說。我覺得我們這番議論沒有完全解決問題,仍然沒有駁倒我上次提出的抗議。我承認我們這番議論很巧妙、也很明確的證實了靈魂在投胎前已經存在——可以這么說吧?可是人死后靈魂還存在嗎?我覺得好像沒有證明呢。不過我對西米的反駁并不同意。他認為靈魂不如肉體強,也不如肉體經久。我認為靈魂從各方面都遠遠勝過肉體。反駁我的人可以說:“你怎么還不相信呀?你看看,人死后弱的部分還存在呢,強的部分至少也該和弱的一樣經久啊,你不想想嗎?”現在看我對這人怎么回答,看我是不是有點道理。我想最后也照西米那樣打個比方,可以把意思說得更清楚些。比如說,有個編織工人死了。有人說,這編織工人沒死,還很健康的在什么地方待著呢,他這話是有憑據的。他說,編織工人織的衣服,而且是經常穿的這件衣服還完整、還沒消失呢,不就證明編織工人還存在嗎?如果別人不信,他就問:人經久?還是人穿的衣服經久???回答是人比衣服經久得多。這人就自以為有了千真萬確的證據,證明編織工人還活著,因為不如他經久的衣服還沒消失呢”。

“不過我認為這人說得不對,西米。我請你特別注意我的講話。誰都會了解這人是在胡說。因為這個編織工人織過很多件衣服,也穿破了很多件。他比他織的衣服經久。他織的衣服雖然不少,可是一件件都穿破了,只剩最后一件還完整。最后那件衣服的完整,并不能證明人不如衣服經久呀。我想這個比喻同樣也適用于靈魂和肉體。靈魂比肉體經久得多,肉體不如靈魂經久,也比靈魂弱。我可以進一步說,一個靈魂要磨損幾個肉體,長壽人的肉體尤其耐磨。假如人活著的時候,肉體一直在改變著,直到壞掉,而靈魂一直在磨損了一個肉體又換個新的,那么,靈魂到死的時候,一定還附著最后的一個肉體呢。只有這個肉體比靈魂生存得長久。靈魂一死,這肉體就就顯出它原來的弱質,很快就爛掉了。照我這說法,我們死后靈魂還在什么地方待著就是拿不定的了。假如,蘇格拉底,假如照你的說法,靈魂在我們出生前已經存在,我不妨再放寬點說,有些靈魂在我們死后還存在,一次次重生——因為靈魂的性質很強,經得起多次重生——就算有這回事,也保不定靈魂到末了會經受不起而徹底死掉,只是沒人能預先知道哪一次的肉體的死亡也把靈魂摧毀;這是誰也不能知道的。如果我說得不錯,那么,誰要是對死抱有信念,那就是愚蠢的信念,除非他能證明靈魂壓根兒是不朽、死不了的。不然的話,一個人到臨死,想到自己死后,靈魂隨著也徹底消失了,他一定會害怕的”。

我們所有的人事后還記得,當時聽了他們兩人的話,心里很不舒服。因為我們對先前的論證已經完全信服了,這會兒被他們一說,又糊涂了,也不放心了。不但覺得過去的論證靠不住,連以后的任何淪任都不敢相信了。我們只怕自己的判斷都不可信,這種事是不能明確知道的。

伊奇說:“哎,斐多,我同情你。我聽了你這話,自己心里也產生了疑問:”以后,我們還能相信什么論證呢?因為蘇格拉底的論證是完全令人信服的,現在也被駁倒了”,我自己向來就深信靈魂是一種和諧,聽你一提起。我就想到自己以前是相信這話的?,F在再要讓我相信人死了靈魂不隨著一起死,得另找別的論證了。所以我求你把蘇格拉底的談話怎么談下去,說給我聽聽。他是不是也像你們一伙人那樣不舒服呀?他還是沉著地為自己辯護呢?他的辯護成功嗎?你盡量仔細地如實講,好嗎?”。

斐多說:“伊奇,我向來敬佩蘇格拉底,可是從未像那天那么佩服。他現成有話回答是可以料想的,可他卻使我驚奇了。一是驚奇他聽年輕人批駁的時候那副和悅謙恭的態度,二是驚奇他多么靈敏地感覺到他們倆的話對我們大伙兒的影響;最后呢,驚奇他糾正我們的本領。我們逃亡敗北了,他能叫我們轉過身來,再跟著他一起究查我們的論證”。

伊奇說:“他怎么叫你們轉身回來的呢?”。

斐多說:“你聽我說。我當時坐在他右手的一只挨著臥鋪的矮凳上,他的座兒比我高得多。他撫摸著我的腦袋,把我領后的頭發一把握在手里——有時他喜歡這樣撫弄我的頭發,他說:“斐多啊,明天你也許得把這漂亮的頭發絞了“。

我說:“看來得絞了,蘇格拉底”。

蘇格拉底說:“假如你聽我的話,就別絞“。

我問:“那我怎么辦呢?”。

“假如我們的論證到此就停止了,再也談不起來了,你今天就絞掉你的頭發,我也絞掉我的頭發。古代的希臘人,吃了敗仗就發誓說,若不能轉敗為勝,從此不養長頭發。我也照樣發誓:我要是駁不倒西米和齊貝,我要是你,就絞頭發”。

我回答說:“可是人家說,即使是大力神,也抵不過兩個對手”。

他說:“哎,還沒到天黒呢,你可以叫我來做你的駕車神,來幫你一手”。

我說:“我向你求救,是我這駕車的求大力神,不是大力神求駕車的”。

他說:“都一樣,不過我們首先要防備一個危險”。

我問:“什么危險?”。

“有些人變成了‘厭惡人類的人’。我們也有危險變成‘厭惡辯證的人’。一個人要是厭惡辯證,那就是糟糕透頂的事了。厭惡辯論和厭惡人類出于同樣的原因。厭惡人類是出于知人不足而對人死心塌地的信任。你以為這人真誠可靠,后來發現他卑鄙虛偽。然后你又信任了一個人。這人又是卑鄙虛偽的。這種遭遇你可以經歷很多次,尤其是你認為最親近的朋友也都這樣,結果你就老在抱怨了,憎悢所有的人了,覺得誰都不是好人了。這情況你注意到沒有?”。

我說:“確實有這情況”。

他接著說:“假如一個人還不識人性,就和人結交,他干的事就是不美的,這不是很明顯的嗎?假如他知道了人的性情,再和人打交道,他就會覺得好人和壞人都很少,在好壞之問的人很多。因為這是實在情況”。

我問:”這話是什么意思?”。

“就譬如說大和小吧,很大的人或狗或別的動物,很小的人或狗或別的動物都是少見的?;蛘咴倥e個例子,很快的或很慢的,很丑的或很美的,很黑的或很白的,都是少有的。就我所舉的這許多例子里,極端的都稀罕,在兩個極端中同的卻有很多,你沒注意到嗎?”。

我說:“確實是的”。

蘇格拉底說:“假如我們來個壞蛋競賽,最出色的壞蛋也只有很少幾個,你信嗎?”。

我回答說:“很可能”。

他說:“是的,很可能。人是這樣,論證在這方面并不一樣。我們只是在談論的時候把人和論證扯在一起了。不過我們對人或論證會產生同樣的誤解。有人對辯論的問題并沒有理解清楚,聽到一個議論就深信不疑。后來又覺得不對了,究竟對不對他也不明白。這種情況會發生好多次。以后呢,有些人,尤其是成天老愛爭論的那種人,就自以為是天下最聰明的人了;他們與眾不同,他們發觀世界上一切言論、一切東西都是拿不穩、說不定的,都像海峽湍流的潮水那樣,一會兒升高,一會兒下落,都穩定不了多少時候”。

我說:“是的,這很對”。

他說:“假如有人相信過某些斷不定的論證,他不怪自己頭腦不清,卻心煩了,把錯誤都指在論證上,一生就厭恨、唾棄論證了。說不定真有那么一套正確的論證,而且是可以學到的,可是這個厭恨論證的人就永遠求不到真理,沒法兒知道事物的本質了。斐多啊,這難道不可悲嗎?”。

我說:“我發誓,這該是可悲的”。

他說:“所以我們首先要防備這點危險,心中不能有成見,認為論證都是沒準的。我們倒是應該承認自己不夠高明,該拿出大丈夫的氣概,勤奮地提高自己的識見,因為你和你們一伙人未來的日子還很長,而我呢,因為馬上就要死了。我生怕自己目前對這個問題失去哲學家的頭腦,成了個愛爭論、沒修養的人。這種人不理會事情的是非,只自以為是,要別人和他一般見解。我想,我和這種人至少有一點不同。別人對我的見解是否同意,我認為是次要的。我只是急切要我自己相信。我的朋友,看我這態度多自私呀。如果我的議論是對的,我有了信心就自己有好處;如果我死了什么都沒有,我也不會臨死哀傷而讓我的朋友們難過。反正我這點無知也不會有什么害處,因為不會長久,就快完了。所以,西米和齊貝啊,我談這個問題時心中是有戒備的??墒悄銈內绻爮奈业脑捘?,少想想蘇格拉底,多想想什么是真實。你們覺得我說得對,你們就同意;不對,就盡你們的全力來反對我。別讓我因為急切要欺騙自己也欺騙你們,臨死時像蜜蜂那樣把尾部的刺留在你們身上”。

他隨后說:“我們得接著討論了。先讓我重新記清楚,別讓我忘了什么。西米呢,雖然承認靈魂比肉體神圣也比肉體優越,他還是不放心,怕靈魂會先死,因為靈魂像音樂的和諧。齊貝呢,他承認靈魂比肉體經久,不過他說,一個靈魂磨損了好幾個肉體之后,說不定哪一次離開肉體時,自己也毀滅。靈魂毀滅就是死,因為肉體的毀滅不算數,它一個又一個連著毀滅呢。西米和齊貝,我們該討論的是這幾點嗎?”。

他們倆都同意,他們不放心的是這幾點。

蘇格拉底說:“好,我們對我們先前的論證是全部都反對,還是只反對其中幾點呢?”。

他們回答說:“只反對幾點”。

蘇格拉底說:“我們剛才說,認識是記憶。因此,我們的靈魂在投入人身之前,一定是在某處待著呢。你們對這話有何意見?”。

齊貝說:“我當時對這點論證很信服,我現在還是很堅定地相信這點論證”。

西米說:“我也是。我和他的感覺一樣。假如我對這一點會有不同的想法,我自己也要覺得很奇怪的”。

蘇格拉底就說:“我的底比斯朋友啊,你對這一點確實有不同想法!照你的意見,和諧是調和的聲音;身體里各種成分像琴弦似的合成一體,靈魂是全體的和諧。那么,我問你,是先有聲音的和諧,還是先有發出聲音的物體呢?你總不能說,發出聲音的物體還沒有,就已經有和諧了”。

“蘇格拉底啊,我當然不能這么說”。

蘇格拉底說:“可你不就在這么說嗎?你說靈魂投入人身之前已經存在了;而你又說靈魂是身體各部分的和諧。還沒有身體,哪來的和諧呢?你把靈魂比作和諧是不恰當的。先要有了琴和琴弦和彈出來的聲音,才能有和諧;和諧是最后得到的,并且消失得最早。請問你這前后兩套理論怎么調和呢?”。

“我無法調和”。

蘇格拉底說:“不調和行嗎?尤其是關于和諧的理論,總得和諧呀”。

“是的,應該和諧”。

蘇格拉底說:“你這兩套理論是不能調和的。那么,你相信認識是記憶呢,還是相信靈魂是和諧?”。

“我絕對相信認識是記憶。另外那套理論是未經論證的,只好像有只能,而且說來也動聽,所以很多人都相信。我知道單憑可能來論證是不可靠的,假如我們不提防,就很容易上當受騙,例如幾何學和別的學問都不能憑可能性作證據??墒腔貞浐椭R的那套理論是經過正確論證的。因為我們都同意靈魂投入人身之前就已經存在了,正和我們稱為絕對的本質同樣是存在的。現在我承認,我確實是憑正確且充分的根據,相信有這本質。所以我不能相信我自己或別人所說的靈魂是和諧”。

蘇格拉底說:“西米,我們還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個問題。和諧或其它復合的東西是由各種成分綜合起來的。成分是什么性質,復合物也該說同樣性質吧?”。

“當然”。

蘇格拉底說:“和諧起什么作用,受什么影響,完全取決于它的成分吧?”。

西米也同意。

蘇格拉底說:“那么,和諧只能隨它的成分,不能支配它的成分”。

西米也承認。

蘇格拉底說:“那么,和諧不能主動發出聲音來,也不能造成不合它成分的任何聲音”。

“不能”。

蘇格拉底說:“那就是說,聲音怎樣調和,就造成怎樣的和諧。一切和諧都是如此”。

西米說:“這話我不懂”。

蘇格拉底說:“聲音調和得越好,越有功夫,和諧就越加充分。調和得欠點功夫,和諧就不敢充分。這可能吧?”。

“可能”。

蘇格拉底說:“靈魂也能這么說嗎?這個靈魂還差一點兒,不夠一個靈魂;那個靈魂夠充分,比一個靈魂還多余。能這么說嗎?”。

“絕對不能”。

蘇格拉底說:“還有呢,據說有的靈魂聰明、有美德,是好靈魂;有的靈魂愚昧邪惡,是壞靈魂。有這事吧?”。

“是的,有這事”。

蘇格拉底說:“主張靈魂是和諧的人,對靈魂里的美德和邪惡又如何講呢?他們能不能說:這是另一種和諧與不和諧。這個靈魂自身是和諧的,靈魂里另有一種和諧;那個靈魂是不和諧的,靈魂里沒有那種和諧。能這么說嗎?”。

“我說不好。誰要這么假設,顯然只能這么說了”。

蘇格拉底說:“我們都認為一個靈魂就是一個靈魂,一個靈魂不能有一點多余,或有一點欠缺。同樣道理,和諧就是和諧,不能再增減,不是嗎?”。

“是的”。

蘇格拉底說:“沒有多余也沒有欠缺的和諧,就是聲音調和得恰到好處,不是嗎?”。

“是的”。

蘇格拉底說:“聲音調和得恰到好處了,和諧還能增減嗎?不都是同樣充分的和諧嗎?”。

“同樣充分”。

蘇格拉底說:“這個、那個靈魂既然同樣是一個靈魂,不能比一個靈魂更多或更少,那么,靈魂的和諧也只能是不能再有增減的”。

西米說:“這話對”。

蘇格拉底說:“所以也不能有更大的不和諧或和諧”。

西米說:“不能”。

蘇格拉底說:“假如邪惡是不和諧而美德是和諧,那么,靈魂里的邪惡或美德也都是同量的,能不同嗎?”。

“不能”。

蘇格拉底說:“或者,說得更正確些,西米,假如靈魂是和諧,靈魂里根本不能有邪惡,因為如果說和諧完全是和諧,就不能有一部分不和諧”。

西米說:“確實不能”。

蘇格拉底說:“那么靈魂既然完全是靈魂,就不會有邪惡”。

西米說:“假如我們前面說的都對,靈魂里怎么會有邪惡呢?”。

蘇格拉底說:“照我們這個說法,所有的靈魂都是同樣的,所有生物的靈魂都一樣好”。

西米說:“看來得這么說了,蘇格拉底”。

蘇格拉底說:“假如靈魂是和諧的理論是對的,我們的推理就得出這個結論來了。你認為這個結論對嗎?”。

“完全不對”。

蘇格拉底說:“還有一層,人是由很多部分組成的;一個人——尤其是聰明人,除他的靈魂外,你認為還有哪個部分是能做主的?”。

“我認為沒有了”。

蘇格拉底說:“靈魂對肉體的感覺是順從還是反抗呢?就是說,身體又熱又渴的時候,靈魂不讓它喝;肚子餓了,靈魂不讓吃。靈魂反抗肉體的例子多得數不盡呢,我們沒看到嗎?”。

“當然看到了”。

蘇格拉底說:“可是照我們剛才的說法,靈魂是和諧,靈魂只能隨著肉體的各個部分,或緊張、放松、其它等等,不會發出一點不和諧的聲音。這個靈魂是從不自己做主的”。

西米說:“是啊,我們當然是這么說了”。

蘇格拉底說:“可是我們現在看到,靈魂和剛才講的恰恰相反呀。靈魂主管著全身的各部分。我們一生中,靈魂簡直每件事都和全身的各部分做對,對它們用各種方法專政,有時對它們施加嚴厲的痛苦懲罰(例如體育鍛煉和服藥),有時是比較溫和的懲罰,有時威脅,有時勸誡??偠灾?,靈魂把身體的要求、熱情、懼怕等等都看得好像和自己無關,就像荷馬(Homer)在《奧德賽》(Odyssey)里寫的奧德修斯(Odysseus):

他錘著自己的胸,斥責自己的心:

心啊,承受吧,你沒承受過更壞的事嗎?

你認為他作這首詩的時候,在他的心里,靈魂是隨著肉體各種感受的和諧呢,還是能主管種種感受,自身遠比和諧更加神圣呢?”。

“蘇格拉底,我可以發誓,在他的心里,靈魂是主管一切的,遠比和諧神圣”。

蘇格拉底說:“那么,我的好朋友啊,靈魂是和諧的理論怎么也說不通了。無論神圣的詩人荷馬或我們自己,都不能同意”。

西米說:“這話對!”。

蘇格拉底說:“好,底比斯的和諧女神看來已經對我們相當和氣了??墒?,齊貝啊,我們用什么話來贏得卡徳慕(Cadmus)的歡心呢?”。

齊貝說:“我想你總會有說法的。反正你一步步駁倒和諧的論證,比我預想的還奇妙。因為我當時聽了西米講他的疑慮,就不知有誰能頂回他那套理論。可是經不起你的反駁,一擊就倒了,我覺得真了不起。我現在相信,卡德賽的議論,一定也遭到同樣的命運”。

蘇格拉底說:“我的朋友啊,滿話說不得。別讓那嫉妒鬼一瞪眼,兇光四掃,把我嘴邊的議論都掃亂。我的議論是否站得住腳,全靠上天做主。我們且按照荷馬的氣派,“向敵人沖去”,試試你的話有多少價值。我現在把你要追究的問題歸結一下。你是要有個證據,證明我們的靈魂毀滅不了而永生不死。假如一個哲學家臨死抱定信心,認為自己一生追求智慧,死后會在另一個世界上過得很好;如果他一生不是追求智慧的,就不能有那么好;他這樣自信,是不是糊涂而愚蠢呢?我們雖然知道靈魂是堅固、神圣的,而且在我們出世為人之前就已經存在了,可是你覺得這并不足以證明靈魂不朽,只說明靈魂很耐久,在我們出生的很久很久以前,早已在什么地方待著了,并且也知道許多事,也做過許多事,不過這還是不足以證明靈魂不朽。它只要一投入人身,就好比患病似的開始敗壞了。它在人身里活得很勞累,到最后就死了。不管它投人人身一次或許多次,我們每個人終歸還是怕它死掉的;假如不知道靈魂不朽,又不能證明靈魂不朽,誰都得怕靈魂死掉,除非他是傻瓜。齊貝啊,我想這就是你的心思吧?我特意重申一遍,如果有錯失,你可以修補”。

“我現在沒什么要修補的,我的意思你都講了”。

蘇格拉底停了一下,靜心思考,然后說:“你追究的問題可不小啊,我們要把生長和敗壞的原因都考察周全呢。我對這問題有我自己的經驗,你如果愿意,我可以講給你聽。有什么話你覺得有用,你就可以用來解決你的困惑”。

齊貝說:“好啊,我愿意聽聽你的經驗”。

蘇格拉底說:“那你聽我說吧,齊貝。我年輕時,對自然界的研究深有興趣,很急切地想求得這方面的知識。我想知道世間萬物的原因,為何一件東西從無到有,它為何死了,為何存在——這種種,我要是能知道,該多偉大呀!有許多問題攪得我心煩意亂。例如有人說,冷和熱的交流醞釀,產生了動物;有這事嗎?我們是用什么來思想的?血?氣?也許都不是,是大腦給人聽覺、視覺的?是這種種感覺產生了記憶和意見嗎?記憶和意見冷靜下來,就是知識嗎?我又想了解以上種種是怎么消失的。我又想研究天和地的現象。最后,我打定主意,我天生是絕對不配做這種研究的。我可以給你一個充分的證據。我研究得完全糊涂了。我原先自以為知道的事,別人也都知道的事,經過這番研究,我全糊涂了。我以前相信自己懂得許多事,就連一個人生長的原因也懂;經過這番研究,我都忘了。以前。我覺得誰都明白,人靠飲食生長,吃下去的東西里,長肉的長肉,長骨的長骨,其它各部分,也由身體里相應的部分吸收,小的長大一些,矮人就長成高人。我以前是這么想的,你覺得有道理嗎?”。

“有道理”。

蘇格拉底說:“你現在再聽我說。我從前看見一個高人站在一個矮人旁邊,就知道這高人比矮人高出一個頭。我能知道這匹馬比那匹馬高出一個馬頭。還有更明顯的事呢,例如十比八多,因為八加二等于十;兩尺比一尺長,因為兩尺比一尺長出一倍。從前我以為這些事我都是一清二楚的”。

齊貝說:“現在你對這些事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可以發誓,我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知道任何事的原因了。一加一為何是二,是原先的一成了二,還是加上的一成了二?還是加上的一和原先的一相合,彼此都成了二?我不明白怎么這兩個一,各歸各的時候都是一,不是二,可是合并,就成了二呢?我連這是什么原因都不明白。假如把一分開,一就成為二。那么產生二的原因就有兩個,卻是相反的。一個原因是把一和一合并,一個原因是把一分開。這些原因我都不信了。我也不再相信由我這套研究方法能知道些什么原因;就連一是什么原因產生的,我都不知道啊。換句話說,任何東西的生長、敗壞或存在,我都不能知道。我不再相信我的研究方法了。我另有一套混亂的想法”。

“有一天,我聽說有人讀到一本書,作者名叫安那克沙戈拉。據他說,世間萬物都由智慧的心靈安排,也是由智慧的心靈發生的。我喜歡這個有關起因的理論,覺得世間萬物都由智慧的心靈發生好像有點道理。我想:假如確實是這么回事,那么,智慧的心靈在安排世間萬物時間,一定把每件東西都安排和建立得各得其所、各盡其妙。如有人要追究某件東西為何出生、為何敗壞、為何存在,他得追究這件東西在這個世界上怎樣最好——或處于什么被動形態,或怎樣主動。反正怎樣最好,就是它所以然的原因。其它東西也都一樣。誰要是追究原因,他只要追究怎樣最好。由此他也一定會知道什么更壞,因為兩者都是同門科學”。我考慮這些事的時候,心里高興,覺得有安那克沙戈拉來教導我世間萬物的起因,是我找到合意的老師了。我想他會告訴我地球是扁的還是圓的。他告訴我之后,還會接著解釋地球為什么緣故是扁或是圓的,有什么必要。他也會告訴我好在哪里,為什么地球最好是現在的地球。假如他說地球是宇宙的中心,他就會說出為什么地球在中心最好。我打定主意,假如他把這些事都給我講明白,我就不用苦苦追究其它的原因了。我也決定用同樣方法去了解太陽、月亮和其它的星宿,了解它們不同的速度、它們的運轉、它們的變易,了解為什么它們各自的被動或主動狀態都是它們最合適的狀態。他既然說世間萬事都是由智慧安排的,那么,一件東西怎樣最好,就是這件東西所以然的原因。我不能想象他還能找出別的原因來了。我想他指出了每件東西和一切東西共同的原因以后,接著會說明每件東西怎樣最好,一切東西都是怎樣最好。我很珍重自己的希望,抓到書就狠命地讀,飛快地讀,但求能及早知道什么最好、什么最壞”。

“我的朋友啊,我那輝煌的希望很快就消失了。我讀著讀著,發現這位作者并不理會智慧。他并不指出安排世間萬物的真實原因,卻說原因是空氣、是以太、是水,還有別的亂七八糟。他的話,我也可以打個比方。譬如有人說,蘇格拉底的所作所為都出于他的智慧。他想說明我做某件事是出于什么原因,就說,我現在坐在這里是因為我身體里有筋骨,骨是硬的,分成一節節,筋能伸縮,骨上有肉,筋骨外面包著一層皮肉,一節節骨頭是由韌帶相連的,筋一伸縮使我能彎屈四肢;這就是我彎著兩腿坐在這里的原因?;蛟S他也會照樣兒說出我們一起談話的原因。他會說,原因是聲音、空氣、聽覺還有數不盡的東西。他就是說不出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雅典人下了決心,最好是判我死刑;我為此也下定決心,我最好是坐在這里,我應當待在這里,承受雅典人判處我的任何刑罰。假如我沒有抱定決心而改變了主意,認為我承受雅典城的責罰并不合適、不高尚,最好還是逃亡,那么,我可以發誓,我的筋骨,早被我帶到麥加拉(Megara)或維奧蒂亞(Boeotia)去了。把筋骨之類的東西稱作原因是非?;闹嚨?。假如說:我如果沒有筋骨等等東西,我認為該做的事就做不到,這話是對的。可是既然說我的行為憑我的智慧做主,卻又說,我做的某件事并非因為我認定這樣做最好,而是因為我身體里有筋骨等等東西,這種說法很沒道理。說這種話的人,分不清什么是原因,什么是原因所附帶的必要條件。其實,原因是一回事,原因所附帶的條件是另一回事。很多人把原因所附帶的條件稱作原因,我覺得他們是在黑暗里摸探,把名稱都用錯了。有人認為地球在天的下面、四圍是旋風。有人認為地是空氣托住的平槽。他們不問問是什么力量把世間萬事安置得各得其所,也不想想是否有個什么神圣的力量,卻以為他們能找到一個新的阿特拉斯(Atlas),不但能力最高,而且永生不死,而且包羅萬象。他們實在是沒想到什么狀況是好,而這一點該是世間萬物所以然的緣故。如果有人能教我懂得這個原因,我愿意拜他為師??墒俏艺也坏嚼蠋?,也找不到這個原因,也沒人能幫我。我只好再次尋覓途徑,去找這個原因。齊貝啊,你愿意聽我講講第二次追求的歷程嗎?”。

“我全心全意地想聽聽”。

蘇格拉底說:“以后啊,我不想追究真實了。我決定要小心,別像看日食的人那樣,看著太陽亮瞎了雙眼。他得用一盆水或別的東西照著太陽,看照出來的影像??刺柺俏kU的。如果我用眼睛去看世間萬物,用感官去捉摸事物的真相,恐怕我的靈魂也會瞎的。所以我想,我得依靠概念,從概念里追究事物的真相。也許我這比喻不是很恰當。因為憑概念來追究事物的真相,絕不是追究事物的影子;這就好比說“追究日常生活的細節”一樣不恰當了。我絕不是這個意思。反正我思想里的概念,是我用來追究一切事物本相的出發點。凡是我認為牢不可破的原則,我就根據這個原則來做種種假設。一切論證,不管是關于原因或是別的東西,只要符合我這條原則,就是真實的;不符合就不真實。不過我想把這話再講得更清楚些,因為看來你們目前還不太明白”。

齊貝說:“確是不太明白”。

蘇格拉底說:“好吧,我再講得清楚些。這也不是什么新鮮話,這是我們以前的談話里和別的時候我經常說的。我現在想跟你們講講,我所追究的這個原因是什么性質。我又要回到我們熟悉的主題,從這些主題談起。我認為至美、至善等絕對的東西是有的。如果你們也承認這點,認為這種種絕對的東西是存在的,我相信我能把我追究的原因向你們講明白,并且證明靈魂不朽”。

齊貝說:“你不妨假定我承認你這個設想。你講吧”。

蘇格拉底說:“且看下一步你們是不是和我同意。如果說,除了絕對的美,還有這件、那件美的東西;這件東西為何美呢?我認為原因是這件東西沾到了絕對的美。我這個原因也適用于其它一切東西。我從這樣的觀點來解釋原因,你們同意嗎?”。

齊貝說:“同意”。

蘇格拉底接著說:“美是否還有其它奇妙的原因呢,我現在還不知道,也沒看到。假如有人跟我說,美的原因是顏色好看,或是形狀可愛等等,我都不理會,因為顏色、形狀等東西,使我迷惑不解。我只簡簡單單、或許是笨笨地抓住這一個原因:為何一件東西美,因為這件東西里有絕對的美或沾染了絕對的美(隨你怎么說都行),不管它是怎樣得到了這絕對的美。這件東西是在什么情況下得到絕對的美呢,我也還不能肯定地說。我只是一口肯定:美的東西,因為它有美,所以成了美的東西。我認為,無論對自己、對別人,這是最妥當的回答。我只要抓住這個原因,就擊不倒。我相信,無論是我或任何別人,這樣回答是穩妥的:美的東西,因為它有美,所以是美的。你同意嗎?”。

“我同意”。

蘇格拉底說:“大,或更大的東西,因為大,所以是大東西或更大的東西。較小的東西,因為小,所以較小。是不是?”。

“是的”。

蘇格拉底說:“假如有人對你說,某甲比某乙大,因為某甲比某乙高出一個腦袋;某乙比某甲小,因為矮一個腦袋。這話你可不能同意。你只管堅持,甲比乙大,只因為甲大,沒別的原因。甲大一點的原因是甲大。乙小一點的原因也無非因為乙小。假如你說甲比乙大,因為比乙高出一個腦袋;乙小,因為矮一個腦袋;人家就要質問你了。一大一小,都因為一個腦袋,大和小都是同一個原因嗎?而且一個腦袋能有多大?某甲大,原因只是一個腦袋。這像話嗎?你恐怕就不能回答了吧?”。

“對啊,我就不能回答了”齊貝笑著說。

蘇格拉底接著說:“你也不能說,十比八多,因為十比八多二;十比八多的原因是二。你應該說,因為數量多,數量是十比八多的原因。二十寸的尺比十寸的尺長十寸,十寸不是原因,原因是長度。你如果說原因是十寸,你會受到同樣的質問”。

齊貝說:“對”。

蘇格拉底說:“如果說一加一是二,一分開是二,二的原因是加上,二的原因又是分開;這種話你決不敢說了吧?你該大聲高喊:每件東西的存在,沒有任何別的原因,只因為它具有自己的本質。所以,若要問你二來自何處,你只能承認一個原因。因為二具有雙重性,這是二的本質。各種東西的二都具有雙重性。同樣,所有的一,都具有單一性。什么加上、分開等等花樣,你別理會,留給更聰明的人去解釋吧。若要理會這些事,你就會怕自己沒經驗,像別人說的那樣,見了自己的影子都怕了。所以你要抓住我們這個穩妥的原則,照我說的這樣回答。假如有人攻擊你的原則,你別理會,也別回答,你先檢查據原則推理的一個個結論,看它們是否合拍。到你必須解釋這原則的時候,你可以從更高的層次,找個最好的原則做依據,照樣兒再假設。你可以一番番的假設。直到你的理由能講得充分圓滿。如果你是要追究任何事物的真相,你就不要像詭辯家那樣,把原因和結果混為一談,把事理攪亂。他們那些人對真實是滿不在乎的。他們聰明得很,把什么事都攪得亂七八糟,還聰明自喜呢。不過,你們如果是個哲學家,你們會照我的話行事”。

西米和齊貝說:“說得對”。

伊奇:斐多,我可以發誓,他們倆說得對。我覺得他把事情講得很清楚,稍有頭腦的人都能明白。

斐多:是的,伊奇,我們在場的人也都這么想。

伊奇:我們不在場的,現在聽了也都這么想。他后來又講了些什么呢?

斐多:我還記得,大家都承認他說得對,都同意各種抽象的本質確實是有的;一件東西具有某種本質,本質的名稱就成了這種東西的名稱。接著蘇格拉底就向我們提問:“假如我的話你們都同意,那么,假如你們說西米比蘇格拉底大,比斐多小,你們是不是說,西米具有大的本質,又具有小的本質呢?”。

“是的”。

蘇格拉底說:“可是說西米比蘇格拉底大,說的并非事實。西米并非因為他的本質是西米,所以比蘇格拉底大,只因為他碰巧是個高個子而已。他比蘇格拉底大,也并非因為蘇格拉底的本質是蘇格拉底,卻是因為比較了西米的大個子,蘇格拉底個子小,具有小的本質,西米的個子具有大的本質”。

“對”。

蘇格拉底說:“同理,西米比斐多小,并不因為斐多的本質是斐多,只因為比了斐多的個子,斐多具有大的本質,西米具有小的本質”。

“這話對”。

蘇格拉底說:“西米在兩人中間。比較了矮,他大;比較了高,他小。所以在不同體型之間,比較了大,西米就具有小的本質,比較了小,他就具有大的本質”,蘇格拉底說著自己笑了。他說:“我講的話像公文了,不過我說得很正確”。

西米表示同意。

蘇格拉底說:“我這樣說吧,是要你們的想法和我一致。大的本質就是大,決不會又大又??;就連我們所具有的大,也決不會變小,也不會變大,這很明顯。大的反面是小。相反的大和小如果走向一處,那么只有兩個可能:大,或是回避了,或是在碰上小之前,已經消失了。大,不能容納小,從而改變它的本質。我體型小,具有小的本質,至今還是小個子的人。不過我也具有大的本質,大的還是大,沒變小。同樣道理,我們具有的小,永遠是小,不是大,也不會成為大。任何相反的兩面,正面永遠是正面,不是反面,也不能成為反面。反面出現,正面早消失了”。

齊貝說:“我覺得這是很明顯的”。

這時,在場有個人(忘了是誰)說:“我的天哪!這番理論,和我們上次討論的那一套恰恰相反了。上次我們都承認,較大是從較小變大的,較小是從較大變小的,相反總是相生的。不是嗎?現在我們好像是在說,相反相生決不可能”。

蘇格拉底歪著腦袋聽著,他說:“說得好!有氣概!不過你沒明白,我們現在的理論和我們以前講的不同。我們以前講的是具體的事物;具體的事物,相反相生。我們現在講的是抽象的概念;抽象的概念,無論是在我們內心或是身外的世界上,正面決不能成為反面。我們以前講的那些具體事物,有相反的性質,依照各自的性質,各有各的名稱?,F在講的是概念里相反的本質,本質有它固有的名稱。我們說,概念里的本質,決不相反相生”。

同時,他看著齊貝說:“你呢,你聽了我們朋友間有人抗議,你也有疑惑嗎?”。

“這次沒有。不過我承認,反對的意見往往使我疑惑”。

蘇格拉底說:“好吧,我現在說的你們都同意了——就是說:一個反面,決不可能是它自己的反面”。

齊貝說:“完全同意”。

蘇格拉底說:“好,看你們下一步是否和我同意。有所謂的熱和冷嗎?”。

“有”。

蘇格拉底說:“冷與熱、雪與火是相同的嗎?”。

“不同,不是一回事”。

蘇格拉底說:“熱和火不是一同事,冷和雪也不是一回事,對吧?”。

“對”。

蘇格拉底說:“我想,我再來個假設,你們會同意的。我們還照用以上的說法。假如雪受到熱,雪不能仍舊是雪而同時又是熱的。雪不等熱逼近就得回避,不然呢,雪就沒有了”。

“對呀”。

蘇格拉底說:“同理,火如果逼近冷,火或者同避,或者就滅了。火決不能收容了冷還仍舊是火,而同時又冷”。

齊貝說:“這話對”。

蘇格拉底說:“這種情況,說明一個事實。不僅抽象的概念有它的名稱,永不改變,有些另外的東西也是這樣。這東西不是概念,可是它存在的時候,是某個概念的具體形式。也許我舉例說明能說得更明白些。我用數學說吧。單數永遠稱為單數,不是嗎?”。

“是的”。

蘇格拉底說:“我要問個問題。單數是概念,稱為單數。可是除了單數這個概念之外,是不是另有些東西也該稱為單數;因為這東西雖然和單數這個概念不同,可是它永遠離不開單數的性質。我就用三這個數字舉例。除了三,還有很多別的數字也是同例。就說三吧,本名是三,是個具體的數字,不是概念。可是三也能稱為單數吧?數字里的三呀、五呀、或數字里的一半都有相同的性質,都稱單數,可是和單數這個概念并不同;同樣道理,二、四、或數字里的另一半,都稱雙數,這些數字和雙數這個概念也并不是一回事。你們是否同意?”。

齊貝說:“當然同意”。

蘇格拉底說:“現在請注意我是要說明什么。我是要指出,不僅相反的概念互相排斥,一切具體的東西,盡管并不彼此相反,卻往往包含相反的性質;某種東西是某種概念的具體形式,另一種東西體現相反的概念;這兩件東西如果碰到一處,其中一件或是回避,或者就消滅了。三這個數宇,除非消滅,決不會成為雙數而仍舊是三。這一點我們總該同意吧?”。

齊貝說:“當然同意”。

蘇格拉底說:“可是二和三并不相反啊”。

“不相反”。

蘇格拉底說:“那么,不僅相反的概念在接近時互相排斥,還有某些東西,也互相排斥”。

齊貝說:“很對啊”。

蘇格拉底說:“我們是不是可以設法斷定這是些什么東西呢?”。

“好啊”。

蘇格拉底說:“那么齊貝,這種東西呀,總體現某一個概念;這種東西不僅具有這個概念的形式,也隨著這個概念排斥它的反面”。

“不懂你什么意思”。

蘇格拉底說:“就是我們當前講的東西呀。你當然知道這種東西。如果它的主要成份是三,那么它的具體形式一定是三,而且也是單數”。

“當然啊”。

蘇格拉底說:“那么這件東西,是由一個概念產生的;凡是和這個概念相反的概念,它決不容忍”。

”對,不能容忍”。

蘇格拉底說:“三這個數字,不是從單數的觀念產生的嗎?”

“是的”。

蘇格拉底說:“和三這個數字相反的,不是雙數的概念嗎?”。

“是的”。

蘇格拉底說:“那么三這個數字,決不容納雙數的概念”。

“決不”。

蘇格拉底說:“那么三和雙數是互不相容的”。

“不相容”。

蘇格拉底說:“數字的三不是雙”。

“對”。

蘇格拉底說:“現在我們試圖來斷定吧。有些東西雖然和別的東西并不相反,可是也互相排斥。例如三這個數字,雖然和雙數的概念并不相反,可是它總拿出它的單數來抗拒雙數。正好比二這個數字,總拿出雙數來抗拒單數,火和冷也一樣。這類的例子有很多?,F在我們還有句話不知你們能否接受。我是說,不僅相反的概念互相排斥,就連體現相反概念的東西,也一樣互相排斥。我不妨再次清理我們的記憶,因為重復沒有害處。五這個數宇排斥雙數的概念。十是五的雙倍,也不容納單數的概念。十這個數宇,并不是一個相反的概念;可是十和單數這概念不相容。同樣情況,一又二分之

一、或混合的分數、或三分之

一、或其它簡單的分數都和整數的概念不相容。你們懂我的意思嗎?同意嗎?”。

齊貝說:“我懂,我完全同意。我和你是一致的”。

蘇格拉底說:“那么,請再從頭講起。你們不要用我問的原話問答,只像我剛才那樣回答。我最初說的是穩妥的回答。剛才我是按推理超越了那個穩妥的回答?,F在我又從剛才的話里推進一步,看到另一個穩妥的回答。假如你問我為何一件東西發燙,我不再說是因為熱,我現在給你一個更深層的回答,說原因是火。假如你問我為何身體有病,我不再說是因為生了病,只說,因為發燒了。假如你問我為何一個數字是單數,我不說是因為有單一性,我只說是因為那數字是一,其它類推。我是什么意思你們充分明白了嗎?”。

齊貝說:“很明白了”。

蘇格拉底說:“你們現在回答,身體憑什么原因具有生命?”。

齊貝說:“靈魂”。

蘇格拉底說:“永遠是這個原因嗎?”。

齊貝說:“當然是的”。

蘇格拉底說:“那么,只要靈魂占有了一件東西,這東西就有生命了?”。

齊貝說:“那是一定的”。

蘇格拉底說:“生命有反面嗎?”。

齊貝說:“有啊”。

蘇格拉底說:“什么呢?”。

“死”。

蘇格拉底說:“照我們已經達到一致的意見,靈魂占有了一件東西,決不再容納和這東兩相反的東西”。

齊貝說:“決不會”。

蘇格拉底說:“和雙數互不相容的,我們叫做什么?”。

齊貝說:“非雙”。

“和公正不相容的叫什么?和諧調不相容的叫什么?”。

“不公正、不諧調”。

蘇格拉底說:“和死不相容的叫什么?”。

齊貝說:“不死、或不朽”。

蘇格拉底說:“靈魂和死是不相容的嗎?”。

“不相容“。

蘇格拉底說:“那么靈魂是不朽的。好啊,我們能說,這已經證明了嗎?”。

“是的,蘇格拉底,非常美滿地證明了”。

蘇格拉底說:“那么,齊貝,假如單數是決不能消滅的,數字里的三也是無法消滅的嗎?”。

“當然”。

蘇格拉底說:“假如熱的反面是無法消滅的,那么,熱進攻雪的時候,雪不就及早回避,保存著它的完整也不融化嗎?因為冷是無法消滅的,雪和熱是無法并存的”。

齊貝說:“這很對呀”。

蘇格拉底說:“我想,同樣道理,假如冷的反面是不可消滅的,火如果逼近任何形式的冷,火不會消滅,它會回避,不受損害”。

齊貝說:“這是一定的”。

蘇格拉底說:“至于不朽,不也是同理嗎?假如不朽的也不可毀滅,靈魂碰到了死,靈魂也不可能毀滅。因為我們的論證已經說明,靈魂不可能容納死而同時又不死,正像我們說的三這個數字不會成雙,單數不能是雙數,火和火里的熱不能是冷。不過,也許有人會說,單數如果碰到雙數,單數不會成雙(這是我們已經同意的),可是單數就不能毀滅了讓雙數來替代嗎?如果我們只說單數不可消滅,這話服不了他,因為單數不是不可毀滅的。我們先得讓他承認我們這會兒講的一番道理,然后對他說,雙數逼近單數時,單數或三這個數字就會回避,他就沒什么可說的了。關于火和熱等等的相反不相容,都可以這樣回答,不是嗎?”。

“是的”。

蘇格拉底說:“所以,關于不朽的問題也一樣。假如大家承認不朽就不可毀滅,靈魂既然是不朽的,也不可毀滅。如果不承認不朽的不可毀滅,那就再得辯論了”。

齊貝說:“關于這個問題,不用再辯論,不朽的就是永遠不會毀滅的。如果不朽的還會毀滅,那么,無論何物,都不能避免毀滅了”。

蘇格拉底說:“我想,我們大家都同意,上天和生命的原理以及不朽的其它種種,永遠不會消滅”。

齊貝說:“大家一定都會同意,而且,我想,連天上的神靈也都同意”。

蘇格拉底說:“那么,不朽既然就不可毀滅,靈魂如果不朽,靈魂也就不可毀滅了,不是嗎?”。

“這是一定的”。

蘇格拉底說:“那么,一個人死了、屬于凡人的部分就死掉了,不朽的部分就完好無損地離開了死亡”。

“看來是這么回事”。

蘇格拉底說:“齊貝啊,靈魂不朽也不可毀滅,已經充分肯定了,我們的靈魂會在另一個世界上的某一個地方生存”。

齊貝說:“這一點,我沒什么可反駁的了。我對你的結論,也不能不信了。不過,假如西米或者隨便誰還有什么要說的,最好這會兒就說吧。如果關于這類問題,誰要是想說什么話或者想聽到什么話,錯過了當前就沒有更好的時機了”。

西米說:“關于我們這番討論的結果呢,我也沒法兒疑惑了。不過,我們談論的題目太大,我又很看不起世人的虛弱,所以我對剛才的議論,心眼兒里免不了還有些疑惑”。

蘇格拉底說:“不但題目太大,而我們又很虛弱,還有個問題呢。西米啊,我們最初提出的一個個假設,盡管你們都覺得正確,還應該再加仔細考察。你得先把一個個假設分析透徹,然后再隨著辯論,盡各自的人力來分別是非。如果能照這樣把事情弄明白,你就不用再追究了”。

“這話對”。

蘇格拉底說:“可是我的朋友啊,有句話我們該牢記在心。假如靈魂不朽,我們該愛護它,不僅今生今世該愛護,永生永世都該愛護。現在我們可以知道,如果疏忽了它,危險大得可怕。因為啊,假如死可以逃避一切,惡人就太幸運了。他們一死,他們就解脫了身體,甩掉了靈魂,連同一生的罪孽都甩掉了??墒钦瘴覀儸F在看來,靈魂是不朽的。它不能逃避邪惡,也不能由其它任何方法得救,除非盡力改善自己,盡力尋求智慧。因為靈魂到另一個世界去的時候,除了自身的修養外,什么都帶不走。據說,一個人死了,他的靈魂從這個世界到那個世界的路上,或是得福,或是受災,和他那靈魂的修養大有關系。據他們說呀,一個人死了,專司守護他的神靈就把他的亡靈帶到亡靈聚集的地方。他們經過審判,就有專門引導亡靈的神把他們送到另一個世界上去。他們得到了應得的報應,等到指定的時間,就另有專管接引他們回來的神靈經過了幾個時代又把他們領回這個世界來。這段道路并不像埃斯庫羅斯(Aeschylus)的戲劇里忒勒夫司(Tele-phus)說的那祥。他說從這個世界到底下那個世界,要過一條單獨的路。我想這條路既不單獨,也不止一條。如果只有單獨一條路,就不用領導也不會走錯。我看了世俗的喪葬儀節,料想這條路定有很多岔口,而且是彎彎繞繞的。守規矩、有智慧的靈魂跟隨自己的領導,也知道自己的處境??墒俏疑厦嬲f的那種戀著自己肉體的靈魂就東閃西躲地賴在看得見的世界上,賴了好久,掙扎了好一陣,也受了不少罪,終于被專司引導的神強拉硬拽地拖著帶走了。這種靈魂是不純潔的,生前做過壞事,如謀害兇殺之類。它到了其它亡靈集合的地方,別的靈魂都鄙棄它,不屑和它做伴兒或帶領它,它孤單地在昏暗迷惘中東走西轉地摸索了一陣子,到頭來就被押送到它該去的地方去了。可是有的靈魂生前是純潔而又正派的,它有神靈陪伴,領導它到合適的地方去居住。這個地球上有很多奇妙的地方呢。有些人大約是根據某某權威的話吧,說地球有多么大小呀,地球這樣那樣呀,我覺得都沒說對”。

西米說:“蘇格拉底,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本人就聽到過許多有關地球的話,卻不知你相信地球是怎樣的。我很想聽聽”。

蘇格拉底說:“哎,西米,要講講我對地球的設想,我不必有葛勞庫斯(Glaucus)的本領也能辦到。不過,若要證明我講的是事實,那就太難了;我即使有葛勞庫斯的本領,恐怕也不能辦到。而且,西米啊,即使我能證明,我也沒這時間,我還沒講完,我就得送命了。反正現在也沒什么事要干的,我不妨講講我相信地球是什么形狀,也講講地球上的許多地方”。

第二篇:《柏拉圖對話集》讀后感

這一篇,是蘇格拉底在受到控告后,于衙門口遇到歐悌甫戎與之探討“虔誠”一事。梅雷多等人控告蘇格拉底,其實就是控告他給下一代灌輸“邪門歪道”,“歪曲”神靈,“毒害”青年等莫須有罪名,以此延伸到虔誠一詞。

好家伙,第一次看到蘇格拉底論證哲學的方式,我腦中第一個概念是“唐僧”。特此抄錄一段讓讀者感受一下吧。

“可是,親愛的歐悌甫戎啊,如果神靈喜愛的和虔誠是一回事,那么,如果虔誠的是因為虔誠而被喜愛,神靈喜愛的也就是因為神靈喜愛而被喜愛;而如果神靈喜愛的是由于神靈在喜愛它而成為神靈喜愛的,虔誠的也就是由于它被喜愛而成為虔誠?,F在你就要看到,這二者是對立的,因而必定彼此完全不同。”還有好多,不想打了…… 開始這種如線團一般的邏輯思維,很快就把我繞在里面了。反復的讀反復的看,才真的讀到蘇格拉底想要表達的表層意思。虔誠,是神靈喜愛的,但神靈喜愛的卻并非只有虔誠。就如同數字與奇數的關系,數字涵蓋奇數與偶數,正如此我們不能說奇數就包涵數字,虔誠便包涵一切神靈喜愛的。

這段對話并未透徹虔誠二字背后真正的意義,而是在歐悌甫戎匆匆離去而結束。我存在的一個疑問,在刨開虔誠之后,蘇格拉底延伸,或者叫正視提出問題:“祭祀是像神靈送禮,禱告則是像神靈索取。虔誠則是與神靈送禮與索酬的知識。”而他們那時所得到一切美好東西皆屬于神靈的恩賜,可人類送給神靈什么?他試圖想追問歐悌甫戎,你如何得知你給神靈如尊榮、崇敬等那些你認為神靈滿意的,便是神靈想要的,是對神靈有利的事情?他帶有隱晦地攻擊性言語,預想引導歐悌甫戎解刨的到底是什么? 其實說探討虔誠,而虔誠的對象“神靈”,雅典人所信封的神靈,與他們之間的有如契約一般的背后,這似乎是蘇格拉底想要追問的答案。會是什么?

剛開始認為蘇格拉底是個鉆牛角尖,不懂得待人的人。之所招來控訴后被處死,其實歸根結底,是他與他人探討哲學,尋求智慧、真理,所屢屢得罪人招來的殺身之禍。看到這里令我想到孔子的一句話:可與言而不與之言者,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者,失言。智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第三篇:《斐多》讀書筆記

在家里的書架上看到一本封面很古老的書,淡黃是書頁散發著濃濃的書香,深深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在旁邊的弟弟說我膽子這么小看了這本書后不會胡思亂想,帶著這個好奇我走進了《斐多》,《斐多》是柏拉圖對話錄中的一篇,記載著蘇格拉底臨死當天的情況。

蘇格拉底是微笑著擁抱死神的。他一直追求讓自己的靈魂擺脫肉體的桎梏。他相信,他的靈魂將上升到一個更為美好的世界,與眾多的神靈相伴。他的學生們卻不了解。他們問道:“為什么神明不容許自殺行為?”“為什么說靈魂不朽?”蘇格拉底詳細論述了“相反相生”、“認識只是記憶”的道理,也就是說:生命是從死亡中產生的,出生之前靈魂就在某個地方呆著,靈魂先于個體的生命而存在。學生們緊接著追問:“靈魂之于肉體,會不會如同和諧的旋律之于琴弦,只能同生同滅?”“靈魂固然比肉體持久,但是,它會不會經過幾個肉體消磨后至于滅亡?”蘇格拉底又進一步展開了自己的觀點,最后學生們表示認同。

最重要的,是他踐行了自己的信念。德國的莫宜佳教授在序中說:“蘇格拉底的審判和他最后時刻的描述,至今天還是西方倫理學的基礎?!毙蛑羞€說:“在《斐多》中,蘇格拉底一再呼喚他內在的靈只,指引他正直的途徑。我們可以說,在西方文化史上,蘇格拉底第一個發現了個人良知。對他來說,這個內在的聲音并不囿于個人,而指向一個更高的層次,是人類共同的價值。哲學既是對智慧和正義的熱愛,也就是團結人類社群和宇宙的義理定律。由此觀之,哲學是幸福快樂不會枯竭的泉源,因此能戰勝死亡?!?/p>

死亡并不可怕,死的先者,只是靈魂去到另一個境界尋找更高的智慧,所以在生活中,可能沒有鬼到處飄蕩,他們都去尋找智慧,在黑暗中相信有志者陪伴我們。

第四篇:《柏拉圖文藝對話集》讀書筆記

姓名:李遠航

學號:201317330114 《柏拉圖文藝對話集》讀書筆記 | 第七周

#1 柏拉圖在第二篇中,主要談論的是文藝教育觀的問題。在現代人眼中,孩子的早期教育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考慮到幼年時是接受事物、模仿事物能力最強的時候,家長們往往會為孩子報各式各樣的班,以期將孩子塑造成他們所想的樣子。但不得不承認,在幾千年前的雅典,柏拉圖能提出早期教育這樣的理念,其思想性無疑是超前的。

柏拉圖構架了一個理想的王國,以及一套理想的社會制度。在這樣的制度下,他同樣重視音樂與體育的教育,而所謂音樂,又是包括了文學在內的。所以我們可以認為,柏拉圖所認為的音樂教育,實質上就是文藝教育。音樂教育能培養人威嚴、禮儀和勇敢的品質,因此城邦要建立嚴格的音樂審查制度。在柏拉圖的文藝教育觀里,主要有以下兩個觀點:①音樂具有教化作用,因此對于音樂的選擇應該明辨是非;②加強音樂的影響可以提高人的愛智能力。這里所講到的愛智能力,停留在最后一句“音樂應該歸宿到對于美的愛”,在柏拉圖看來,音樂培養的是人的愛智能力,而體育培養的是人的勇敢與激情,兩者同樣重要。正如毛澤東所說“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倒是印證了中國人常說的“文武雙全”。同樣重視文藝教育與體育教育,方能擁有勇敢、智慧、節制、正義等品質。#2 在談到早期教育時,柏拉圖反復強調了統治者對于文藝教育內容的審查,要求建立嚴格的音樂審查制度。這不由得使人發問:政府規制對于教育的介入究竟是好是壞呢?

誠然,我們必須承認,在幼年時期兒童的世界觀正在形成的時期,一切加之于他的事物都可能使他留下印象、長成性格中的一部分,父母甚至社會,有義務對于他們的成長做出引導,使他們盡可能少地接觸惡,盡可能多地感受美。

然而,在我看來,與其隱藏惡,不如揭示真,引導他們客觀真實地去面對這個世界。從傳播學的角度來看,一項行為的做出往往是認知、產生態度到實施行為的一個過程,思想觀念的輸入固然會影響行為,但統治者們真正應該做的不是在認知這一環節進行“堵”,而是在產生態度這一環節去“疏”。這個世界本來就有多重性,生老病死、貪嗔癡恨愛惡欲也是常態,即便是神也會因這些缺點而使人物形象更飽滿。對話中經常用到“勾銷”這個詞,勾銷應當是一種從有到無的狀態,既然這些是無法避免的存在,或許就不應該硬生生地勾銷。羅曼羅蘭是這樣定義英雄主義的:這世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就是在看清世界的真相之后,依然熱愛生活。所以我們真正應該做的,或許是帶著他們看清世界的真相,看清原來除了真善美,這世間還有這么多的貪嗔癡,看清最好的榜樣也有最壞的習慣,看清最好的故事也有最壞的結局,告訴他們,然而這并不可怕,然而這只是必歷的過程。一個勇于面對真相的統治者或許才是教育真正的目的。#3 當柏拉圖談論教育、談論文藝時,不由得會令人聯想到中國歷史上一位同樣偉大的思想家。統治者的文學音樂教育或許和孔子思想中的“禮樂”有著一定的契合,他們的教育觀之間有著相通又互相區別:

①他們的教育思想體系中同樣重視音樂教育的育人功能;然后孔子認為禮樂的影響應當是貫穿人生的整個階段的,柏拉圖則更加強調音樂教育的學前教育階段;

②他們同樣重視音樂德育教化的社會作用;柏拉圖認為正是因此立法者更應發揮其社會功能對音樂教育的內容進行審查;

③兩者在對音樂教育的評價標準方面存在差異;孔子重內容與形式,認為禮樂應當“盡善盡美”,柏拉圖則不單單把音樂當作審美對象,而是用審美特征培養人的能力。

綜上所述,比較柏拉圖與孔子的音樂教育觀,我認為孔子更多的是在強調要順應禮樂,姓名:李遠航

學號:201317330114 “禮崩樂壞”則“名不正言不順”,即法律的制定應在禮樂正常運行的情況下,而柏拉圖更多地是強調禮樂的工具作用,即音樂是在法與制度之下的,法律可以限制音樂的內容。#4 站在一個法科生的立場上來看這幾篇對話,我認為這更像是一場哲人的“制憲會議”。討論護衛者的教育時,蘇格拉底就開始提醒阿德曼托斯,“你我都不是作為詩人而是作為城邦的締造者在這里發言的”,在隨后討論統治者的立法工作時,蘇格拉底再次強調了他們作為城邦締造者的身份,與之相應的是經常出現的對于他們立法者身份的強調。

讓我們從立法者的角度重新思考《理想國》的創造意圖和核心命題?!独硐雵返暮诵闹黝}是靈魂正義,城邦僅僅是作為類比而被引入,因此這場“制憲會議”旨在為靈魂設定尺度,因此教育成為最大的立法。詩歌與哲學之爭,本質上是立法權之爭,哲學家取代詩人,成為終極立法者——神——的代言人。在這個意義上,《理想國》本身即為一部完整的法典。

事實上,立法者或者國家的統治者少有哲學家,柏拉圖在這里進行哲人之間的“制憲會議”,其實質目的或許是為了教化,即基于城邦與靈魂的類比,這場哲人的“制憲會議”表面上看是在為城邦立法,但實質上是在為靈魂立法。如果說整部著作就是一場“制憲會議”,目的是為靈魂立法,那么教育就在本質上承擔著立法的功能,為靈魂設定尺度。#5

第二、三卷與第十卷同樣是在講文藝,其思想卻有巨大差異?!对娙说淖餇睢房此茖ξ乃囘M行了批判,與第二、三卷具有矛盾性,實際上用否定文藝的特殊方式有力地確立了文 藝的地位。

首先,他對文藝的否定建立在承認文學的魅力與影響力上,批判即代表著強烈的關注。其次,文學因有強大的力量,本來就存在兩面性,有扭曲的危險。一旦文藝偏離了正軌,就極可能敗壞世風、毒害心靈。他對文藝的批判仿佛是一個豎滿警示牌的框架,使后世的理論家和文學家們為了反駁他,不得不關注文學自身的價值所在,促使其向健康方向發展,而非停留在摹仿表象和滿足欲望上。再次,柏拉圖用倫理或政治標準否定文藝,通過與哲學的比較否定文藝,正是為了給文藝正名,后代學者才盡力在這些標準之外另尋標準,探求文藝的特殊價值和接近真理的特殊方式。

第五篇:《斐多篇》讀后感

斐多篇讀后感

斐多篇是蘇格拉底在臨死當日與朋友門徒關于死的哲學的談論,主要談論的是正義和靈魂。蘇格拉底認為靈魂不滅,不朽,而深信死后會在另一個世界上得到最大的幸福。而哲學家,需要拋棄肉體享受,追求真正的知識,將自己的心靈清洗干凈。這個過程,蘇格拉底稱他為學習死亡。只有經過學習死亡,靈魂才能徹底與肉體分開——本身純正善良的靈魂,和充滿著欲望、骯臟的肉體徹底分離。如此才能得到真正的超脫,能夠到達天神所在的地方。而蘇格拉底不畏懼死亡的原因,也正是他自信自己已經完成了這個過程,雅典人對他的處死,只是送了他一程,向著美好,永恒的天神之處。同時,蘇格拉底還勸誡世人不要自殺,認為自殺是得不到這個超脫的。由此,也可以明白為什么處死他的時候他可以逃跑卻不逃跑的原因所在了。

死亡,作為一個不可避免的來臨,很早的時候人們就開始對他進行思考。而隨著社會的一步步發展,隨著分配的不公平,人們發現善惡的標準開始發生變化。道德的準則很早以前就一直流傳下來,但是到了后來,為善的義人得不到應得的好處,而為惡的惡人卻往往得不到懲罰而安然死去。這種不公平不合理的現象對人們的思想引起了極大的沖擊,也對古老的道德帶來了嚴重的打擊。假如違反道德行事而得不到懲罰,那道德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然后古代的哲人就在因果論的基礎上提出了靈魂的假說。這個假說假定人的靈魂在死后繼續存在,而生前的惡行會以靈魂為憑借進行償還。這種方法,從本質上來說是一種宗教的方法,從人們的思想上著手,使人們在道德前心有敬畏。在東西方,這種方法以不同的形式出現,但在本質上無有不同。在中國,隨后佛教也提出了因果業報的概念。

從結果上來看,這種方法在維護社會穩定上確實起到了作用。當然在今天科學越來越發達的今天,沒有了宗教的中國,這種方法已經逐漸淡化。科學的研究驗證了靈魂事實上的不存在,而事實上的不公平,非正義的情況則越顯突出。行為上的罪惡尚且有法律來約束,然而法律并不是面面俱到。道德上的不正義很多就在法律的范疇之外。沒有了敬畏的人行為是否會肆無忌憚?欺騙和虛偽才會獲得更大的利益?假如你的惡行不會被發現也不會去懲罰卻能帶來利益,你是否會去做呢?

也許很多人的答案會讓人失望。但是斐多篇仍然給我們留下了寶貴的遺產。蘇格拉底并沒有給我們一個答案,他也從來沒給出答案,他只是在教導我們去思考生命和生活。靈魂存不存在,他相信存在,但是這無關緊要。我們需要去找到生命和生活的意義,從古到今的哲學家們一直沒有放棄這個探索。生活對我們究竟是什么,真理和幸福究竟是什么?這些到今天也仍然懸而未決。蘇格拉底相信本質和純粹的存在。而這個本質和純粹是什么,我們看不到卻仍然堅信。無論那是什么,都像那幾千年前臨死的哲人所論斷的那樣,與欺騙和虛偽全然無關。

大概有一天,我們會知道。

By孫杰昊10122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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