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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教具” 一個人體女模特的內心獨白

時間:2019-05-14 17:19:16下載本文作者:會員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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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美麗的“教具” 一個人體女模特的內心獨白

美麗的“教具”---一個人體女模特的內心獨白

一 我被送進了看守所.................................2 二 一場被曝光的人體攝影大賽.........................4 三 為什么讓我當替罪羊?.............................8 四 爸爸,媽媽,知道女兒在想你們嗎?................14 五 我是怎么走上了人體模特之路?....................16 六 原來我們只是活“教具”..........................21 七 我第一次上了報紙................................22 八 一雙骯臟的黑手..................................24 九 離開西安來上海.................................26 十 看守所三日.....................................28 十一 大上海也并非世外桃源.........................30 十二 前面的路還是有光明的........................34 十三 與俄羅斯畫家的一次交往.......................36 十四 獻給曾經愛過我和仍在愛我的人們...............37 1 一

我被送進了看守所

2004年7月13日,農歷5月26,星期二。這是一個令我終生難忘的傷心日子。

經過了整整一天的申辯、懇求,仍然無濟于事。晚上7點半左右,華燈初上,正是大上海一日之中景色最迷人的時候,而我卻被送進了看守所!押送我的兩位民警都很年輕,比我大不了幾歲,但是此刻我走在他們中間,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像一個侏儒,不敢抬頭仰視他們威嚴的面孔;我更不敢怨恨他們,他們代表著法律的尊嚴,而我眼下只是一個倒霉的階下囚。我還得感謝他們,真的,從內心里真誠的感謝他們,感謝他們網開一面照顧了我的臉面。臨出門時,他們告訴我:小姑娘,按規定押送你進去是要給你戴手銬的,今天就給你免了,你可要好好配合我們!

是的,我一定會好好配合的。我決不會中途逃跑的,我又能往哪里逃呢?即使我逃跑成功了,又有誰肯收留我呢?我既不是大款富妹,也不是影視明星,我只是一個人體女模特,這是一個被許多人所鄙夷,視為“另類”,甚至視為“妖魔”的“下九流”職業,有誰會向我們這類人投來一瞥友善或者同情的目光?

看守所到了。

一扇沉沉的大鐵門,把世界隔成了“陰陽”兩地。剛剛邁進這道威嚴之門,就聽得“咔嚓”一聲響,我的兩只手腕頓覺冰冷,低頭一看,寒光凌厲的手銬已經銬住了我的雙手。“不是說了不給我戴手銬的嗎?”民警面無表情地回答:“現在必須戴銬,這是程序,一會兒就好了!”

看守所接收我的民警并不理會我是個愛面子的年輕姑娘,在他們眼里,進來的都是犯人,都應當遵守監規,因此他們對每一個人都一律按章辦事。好在交接手續很快就辦完了,手銬也就給卸掉了。管教民警令我交出自己的錢包,當面點清,簽字,交與監方保管。然后我被一位女警官和一個女犯人(我猜她是個值勤犯人)帶到牢房二樓。一上樓,只見拐角的墻邊放著一張桌子,她倆讓我止步,就在這張桌子前執行公務。首先,她們命令我交出背在肩上的皮包,一件一件掏空包里所有的物品,還一一登記:身份證、銀行卡、公交卡,還有手機,一起裝進一個信封密封起來,然后讓我在密封處按上了手印。我心里又升出一股感激之情,感激她們對保管犯人物品的認真負責。這時,卻見女警官皺起了眉頭。原來她發現了我滿手的長指甲,長且不說,還都被我染得一片猩紅。她面帶怒色地說道:“看看你這指甲,染的跟僵尸一樣,明天統統給我剪掉!”我多么想申辯幾句,告訴她留指甲并非出自我的本意,因為從小媽媽就教育我說指甲要剪得短一點,這樣才顯得干凈。但是現在我身不由己,那些搞人體攝影的藝術家們要我這樣做,因為這樣會顯得“妖嬈嫵媚”,我不能違背他們的旨意而丟掉自己的飯碗。但是話到嘴邊我哪敢吐出聲來?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犟嘴的地方嗎?

接著她倆命令我脫掉所有的衣服進行安全檢查。連鞋襪也脫掉了,仔細檢查 鞋子里是否藏有銳器,以防我自殺。我又一次心生感激,同時也在心里嘀咕:放心吧,我是不會自殺的,我還太年輕,才剛剛24歲!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怎么會自殺呢?檢查仍在繼續,就連我內衣里的鋼圈也被取下來沒收了。這件內衣正是有了這付鋼圈才價值200多元,真有點叫人心疼。

檢查完畢,重新穿上衣服。鞋子卻不讓穿,暫由看守所保管。赤著一雙腳,我被送進了樓道里最里面的一間牢房。牢房門“吱”一聲被拉開,立即就有十余雙目光齊刷刷射向我。這些個女犯人正坐在地上看電視(牢房里還有電視看,這是我未曾料到的),我的出現可能比電視里的節目更吸引她們。因為我此時的形象實在太丑陋太恐怖了:長長的紅指甲,按女警官的說法就是活像個僵尸,而滿頭蓬亂的頭發更顯得我像個女鬼!因為前兩天我按照攝影師的要求做了個新的發型,把頭發一層層盤起,發間插滿了發卡。剛才在走廊上接受安全檢查時,所有的發卡全被女警官取下沒收了,我的頭發能不變得像個亂雞窩嗎?

“咚”一聲,鐵門又關了,從此時此刻起,我正式成為這座牢房里的一名囚徒了。

還沒等我醒過神來,就有一個女犯人走到我身邊,看樣子她有28或29歲,頂多30出頭吧,臉上有些虛胖,眼圈發黑,瞪著一雙金魚泡式的大眼珠子直視著我,伸手拍拍我的胸脯問道:“說,怎么進來的?”話音剛落,其余十余雙目光也都聚集在我的臉上。

怎么進來的?是啊,我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被送進來的呢?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又怎么能回答她們呢?說我是個人體模特嗎?說我為了藝術而獻出我的裸體被人畫、被人拍攝,結果反被“拍”進牢房里來了嗎?若我真的如實相告,他們怎么會相信,又將會怎樣嘲諷我?

“說呀,怎么進來的?”“金魚眼”追問一句。

我不得不撒謊:“跟別人打架。”

“啥?打架?”“金魚眼”顯然不相信,撇撇嘴說:“就你這小樣兒,像個林妹妹,你還有膽量跟人打架?說實話吧,是不是干這個的?”她伸出手指,做了個下流的手勢。

“轟”的一聲,我只覺得腦袋在“嗡嗡”作響。我沒有再回答她,也不想向她分辯什么,我能分辯什么呢?對她說我是人體模特而不是*女嗎?她能分出這二者之間的天壤之別嗎?別說是她,就連許許多多有學問有地位的知識分子也對人體模特冷眼相看,我又怎么敢奢望在這個地方找到同情者、理解者?

“牢友”們見我像個啞巴,從我嘴里掏不出什么話來,也就不再理睬我。我兩腿發軟,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兩眼直直地發呆。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呆坐著,幾天來所發生的一切,猶如噩夢一般,一幅幅不堪回首的畫面在眼前反復出現?? 二

一場被曝光的人體攝影大賽

我不敢說我的被關押與林路教授有關連。在我的心目中,年近五旬的林教授永遠是我尊敬的師長,我像尊敬自己的父親一樣尊敬他。他學識淵博,待人寬厚。他是上海師范大學人文學院的教授,出版過近七十本關于攝影的專著,稱得上是著作等身。是他把我領進了人體攝影的藝術沙龍,幫助我開拓了藝術視野。

但是我又不得不嘆息,嘆息我今夜被關進班房,恰恰是因為參加了一次由林老師參與籌劃的攝影活動而引火燒身。

認識林老師,是在2003年的暑假之前。那一天,我的一位同事告訴我一個消息,他說有一位知名的大學教授是研究藝術的,該教授還酷愛攝影,準備親自操機進行一次人體模特的攝影創作活動,并準備出一本影集,現在正四處物色形體條件優越、藝術氣質上乘的女模特,問我愿不愿與這位教授見見面。我答應考慮考慮再決定。

暑假即將來臨,我遠離家鄉已經兩年多了,時時想念我的父母。我究竟是回家與親人們團聚,還是繼續留在上海打工?

2001年8月底,我只身一人來到大上海尋找工作,先是在一家酒吧里打工,當酒水推銷員,接著進入大學校園,在上海大學美術學院當人體模特。在酒吧里也罷,當人體模特也罷,這都不是一般女兒家甘愿干的職業。可是我有什么辦法呢?誰讓我是個出身農村、家境貧寒、中途輟學的窮孩子呢?為了生計,為了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為了姐姐和弟弟的學業,我早就對職業的選擇“饑不擇食”了。而現在,新的工作正向我招手,并且聽說工資待遇不菲,因此,最后我決定暑假不回家,找這位大學教授試試我的運氣。

我的運氣不錯,林路教授一眼就選中了我,而林老師也給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他溫文爾雅,平易近人,對人體模特這一職業給予了肯定,表示說應該尊重這些為藝術而獻身的工作者。他說他準備進行一次人體藝術創作,拍攝地點就在條件優越的大學校園里的攝影棚,每次拍攝時間大概3小時,酬勞按每次拍攝的人員而定,攝影師多的話就多給點,如果人少的話就少給點,大概在300元至1000元不等。

一次300元,而且只有3個小時的工作時間,這對我來說確實是一筆可觀的收入,我與林老師的合作就此開始了。

2003年10月底,林老師告訴我:“創作告一段落,我打算早點把書出出來,書里打算全部使用你的照片。”

2003年11月底,林老師又對我說,準備先拿我的90多幅人體攝影照片辦一次影展,以期望在出書之前創造一次轟動效應,展覽地點選在了繁華的南京路一家名為“頂層”的藝術畫廊。

2003年圣誕節的第二天,影展在熱烈的氣氛中開幕,墻上掛滿了我的人體照片,來參觀的人絡繹不絕,有人還送來了鮮花。電視臺的記者也采訪來了,當然,還來了很多報社記者,他們給人體攝影藝術以熱情的鼓勵。整個展覽會當然是由創作者林路老師唱主角,而我就給他做了配角,在開幕酒會開始之前,我就聽到了人們的一片贊揚之聲,心里覺得十分欣慰。我覺得好像自己得到了人們的肯定似的。那種感覺溢于言表。

2004年新年伊始,林老師的人體模特攝影專集《結構經典》一書由中國文聯出版公司出版發行。書中的近百幅照片也就是上次在頂層畫廊展出的照片。元月19日,林老師邀請我再次到南京路的頂層畫廊參加簽名售書活動,活動雖然沒有上次展覽來的人多,但是我已經很滿足了。晚上,我抱著一箱書回家,一路上興奮的心情不能平靜,我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價值,不斷自我安慰:做人體模特這一行并不低人三分,還是有人給予肯定、給予鼓勵的!

我與林路老師的合作繼續進行著。2004年5月,林老師告訴我,他與他的朋友們正策劃一次大型的人體模特攝影大賽,這將是上海市史無前例的第一次此類活動,目的是推動人體攝影藝術創作,促進攝影藝術家們與人體模特的溝通交流,屆時將邀請100名左右的攝影師聚集一堂,分別對兩位女模特拍攝作品,然后再評出一、二、三等獎。兩個女模特,我是首選人物,另一位也是委托我來推薦。

對林老師的安排,我當然是欣然從命。

之后,林老師又不止一次地向我提到這場正在籌備中的活動,強調它的藝術價值,強調它的史無前例。并講到屆時攝影場地會做到安全保密,攝影棚是封閉的,除參賽的攝影師和有關工作人員之外,其他人一律不許進出。

活動的時間和地點終于定下來了:2004年7月3日,星光攝影器材批發市場。

星光攝影器材批發市場位于楊浦區長陽路與荊州路交接處,據說是全上海僅有的兩家攝影器材批發市場之一。攝影活動由他們出面主辦,我想是為了達到推動藝術創作與提高企業知名度的雙贏效應吧。不過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并沒有把這話對任何人講過。人貴有自 知之明,我只是這場大活動之中的一個小小角色而已。盡管會有無數部相機對著我閃光,但是“閃光點”永遠不會是模特,而是進行光與影藝術創作的攝影家們。說到底,當模特的只不過是打工者,打工者與藝術創作家怎可相提并論?聽說這次活動一等獎獲得者可獲獎金3000元,而兩個模特的酬金是按小時計算的,拍攝一天下來,兩人共得工資2000元,平均一人1000元。

7月3日這天是星期六,一大清早就開始下雨,是一場狂烈的雷陣雨,給燥熱的天氣帶來一片涼意。雨中,我縮著肩膀在公共汽車站牌下等車,等了許久也不見有車進站,心里越來越焦急,眼看時間來不及了,再這么等下去要誤了別人的大事!平時節儉又節儉的我今天就大方一次,一咬牙坐一回出租車。路程太遠,車資花了我整整50元,向司機付錢時我心疼得手都有些顫抖。但是我畢竟沒有遲到,并且比規定的9點提前了半個小時。

出門前沒顧上吃早點,我便急匆匆在一家小超市買了一瓶牛奶對付我的腸胃。不一會兒工夫,另一位模特也趕來了,她與林老師同姓,我喊她“小林”。

離活動開始時間還有一刻鐘,攝影師們已經陸續進場。林老師告訴我說一共來了120人,在封閉的兩個攝影棚分別對兩位模特進行拍攝,一共拍攝8場,每場進入棚里的有15位攝影師,每場拍攝時間為半個小時。

化妝師也匆匆趕到了。主辦方的領導——星光攝影器材批發市場的周經理出面接見大家。我與這位經理素昧平生,今日初次見面也沒什么話可說,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抓緊時間趕緊開始化妝。

為了迎接今天的活動,昨天我特意去做了一次頭發,因此現在化妝就比較簡單。化完妝,脫下自己的衣服,換上一件透明的黑色紗衣。紗衣,我不知是應該感謝它還是應該詛咒它!感謝它有情,給了我生計,讓我這個貧窮的農家女兒在上海有了立足之地;詛咒它無情,剝奪了我做正常人、穿正常衣服的權利,讓我赤身裸體暴露于照相機前,任由攝影家們拍攝,任由大眾們去指點評說!我偏愛黑色紗衣,因為在我的潛意識里,認為黑色能幫助我遮住一些什么,它就像夜色一樣讓人感到安全。

進入攝影棚,籌備已久的活動正式開始了。攝影師們輪流進入影棚,半小時一場拍攝,中間休息10分鐘。

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在休息的時間去了一趟洗手間!

退一步講,到洗手間也沒錯,錯就錯在沒有換衣服,就只穿了一件透明黑紗從走廊上走過!

可是當時我怎么會想得那么細致那么周到呢?

是我的腦袋太笨嗎?是我的思維方式太蠢太簡單了嗎?

不是說攝影場地(包括攝影棚之外)是完全封閉的嗎?不是說外人一概不能進入嗎?那么,從攝影棚到洗手間的過道只有10米之遙,這10米之內,我怎么會想到它暗藏著危險?怨只怨我心情太急迫,只盼著快到洗手間方便方便,以免影響下一場拍攝,我??

說什么也沒有用了,天下沒有后悔藥可買!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就在我上洗手間的一剎那,已經有偷拍的相機對準了我??

下午,大約是在3點多鐘光景,拍攝間隙的休息時間,我突然發現攝影棚外的氣氛有些異常。有人慌慌張張上樓來找周經理,遞給周經理一張報紙。周經理 看完報紙忙遞給了林老師,接著幾個人便圍著報紙議論著什么。

“林老師,出什么事了?”我在攝影棚里問道。

“你上報紙了!”林老師回答。

上報紙了?為什么事上報紙了?

報紙傳到了我的手中。是當天的《新民晚報》,第三版的位置,刊登著“本報記者顧鵬程”采寫的有關今天這場人體攝影活動的報道文章。今天發生的事情,這么快就上報了,我不能不敬佩記者們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但是,一行一行看下去,越看越覺得暈頭轉向,越看越覺得疑竇叢生!

文章的標題十分醒目,讓人不能不看——“只要付50元,任何人都能進場拍,如此人體攝影荒謬絕倫”。

文章篇幅不長,全部內容如下:

只要交納50元報名費,不管你是否是攝影愛好者,不管你出于何種目的,也不需要出示任何證件登記,即可當場編組,參加“裸體人體攝影比賽”。今天上午,上海星光攝影器材批發市場舉辦的女模特人體攝影比賽簡直是一場鬧劇。

今天上午9時半,記者得到消息趕到長陽路荊州路口上的上海星光攝影器材批發市場,“人體攝影比賽”已在該批發市場4樓開場。記者到時,兩個攝影室門外已有四五十個手持攝影器材的人在等候。聽說記者想要參加攝影比賽,一個工作人員馬上拿出一張簡單的登記表,收取50元報名費,即被編入D組。拍攝時間是11時至11時40分。

正在這時,一間攝影室的大門打開,A組已拍攝好的人員出場。透過門口,記者看到一個女模特赤身裸體站在里面,毫無遮蔽。記者發現,走出攝影室的愛好者中,有一位手持的竟是極其普通的數碼相機。一到室外,就打開剛才拍到的裸體照片一張張瀏覽。記者在旁觀看,這樣的照片,攝影質量根本無從談起。

閑聊中,記者得知這次報名的人數已經有一百多人。一共聘了兩個女模特,分兩間攝影室同時進行,每間攝影室每次15人進去拍攝。說到這里,兩個女模特出來,可能是上洗手間,身上竟然只披大格子網眼披紗,赤身裸體穿過外面商場時,一些顧客看得目瞪口呆。

記者當場采訪了幾位認識的攝影家,他們對這次活動頗有看法,一是現場組織有點混亂,二是模特兒不是很理想。人體拍攝是項嚴肅的藝術活動,舉辦者怎能這樣瞎搞一氣?

真的是這樣嗎?真的是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掏出50元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舉起相機對著我們的身體拍照嗎?主辦方不是說過,參與者都是經過嚴格挑選的攝影藝術家嗎?為什么竟有手持普通數碼相機的人混入攝影室?又為什么他在走出去后當眾把剛才拍到的裸體照一一瀏覽?

“赤身裸體穿過外面商場時,一些顧客看得目瞪口呆”,這兩句話也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拍攝現場在4樓,主辦方不是說4樓完全封閉了嗎?從哪里又跑來了顧客看得“目瞪口呆”?我們到洗手間只是穿過走廊,怎么變成了“穿過外面的商場”?我一個靠打工求生存的小女子,吃了哪里的豹子膽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體從“商場”上招搖過市嗎?

報道文章還配發了兩幅照片。一幅標題是:“數十人聚在門口等候進場拍攝。本報記者紀海鷹攝”。另一幅標題為:“一個剛拍到影像的人正迫不及待地欣賞”。我不知道攝影師們是怎樣掏錢給主辦方的,也不知道他們是怎樣在門口等候拍攝的,更不知道報社記者是怎么來的?是接到了主辦方的邀請,還是聞訊而至?我更加想不通的是真有人拿著數碼相機進場拍攝,并且拍完之后就跑出去當眾“欣賞”,而進入記者“欣賞”畫面的人頭像恰恰就是我(盡管這頭像只有米粒般大小)!難怪林老師說我上報紙了,我竟然就是這樣大跌眼鏡地“上報紙”了,并且上的還是一張全國聞名、發行量上百萬份的《新民晚報》!這是我的“幸運”還是我的悲哀?

看完報紙,我不能不對這次活動產生懷疑了。不是早就對我說過這是一次上海史無前例的藝術活動嗎?不是曾不止一次強調過參賽者都是藝術造詣很高的藝術家嗎?為什么變成了“只要交納50元報名費”就可以入室拍攝?

帶著種種疑問我請教我尊敬的老師林路教授,林老師安慰我說:“沒關系的,這樣的事情經常會有,媒體為了讓自己的報紙好賣,總要找一些新聞來炒作,你就當他們是在為這家攝影器材批發市場做廣告好了,這說不定還是件好事呢。”

有了林老師的勸說,我也就不好再問什么了。好在報上也沒點我的名字,我也就不去多想了。雖然心情已經變得糟糕,但我們還是強撐了下來,善始善終,直到全天的活動結束。

為什么讓我當替罪羊?

第二天,7月4日,星期天。一整天我都心情郁卒,昨天的事情像一團陰云罩在我頭頂,驅不散,揮不去。

晚上,我給一位老師打電話。這位老師與林老師年紀相仿,也是一位攝影藝術家,也是我尊敬的師長。我本想對這位老師訴訴苦,說說昨天的事情。不料老 師拿起話筒一聽到我的聲音就生氣了,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是小郭啊,你去買一份《青年報》看看吧!今天的《青年報》。”

《青年報》?為什么叫我看《青年報》?《青年報》上又出了什么新聞?我心里一緊,急忙問老師,《青年報》是不是也批評了昨天的活動?老師不愿正面回答,說道:“你去買份報紙自己看啊。”電話就掛斷了。

天這么晚了,我到哪里去買當天的《青年報》呢?我手忙腳亂地打開電腦,在網上尋找。不詳的預感不幸變成了現實:《青年報》也對昨天的活動進行了嚴厲的批評。再看看其他媒體,鋪天蓋地一般,口誅筆伐一起對“星光”的攝影大賽進行聲討!

且看“千龍新聞網”的標題:“裸體模特進商場,玩的是什么藝術?”文章認為:“由上海市長陽路某攝影器材批發市場主辦的裸體模特在商場內的‘行為藝術’引起了近8個小時的‘混亂’,是變相地利用色情牟利??從本質上說沒有離開那個陰暗的‘性’字。”

再看由“中新浙江網”7月4日發布的電傳稿,文中說昨天的“大賽”參加拍攝者并非100多人,而是240名。并且,“記者還在比賽細則中看到,主辦方通知中只有對參賽作品加以規定,對拍攝照片的用途沒有任何限制。”

如果“中新網”的這篇報道屬實,那么,我和另一位模特就是徹底被蒙騙,充當了可憐的“冤大頭”了!我不敢也不愿相信他們會騙我,因為我尊敬林老師,相信他說過的話不會摻假。他是大學教授,他何必對我這個打工者說假話呢?我想,這其中一定有誤會,有沒有溝通的地方。

于是我給林老師打電話,告訴他我在網上看到的一切,向他請教我該怎么辦?林老師仍像昨天一樣安慰我,叫我不要放在心上,不過是媒體炒作而已,不會有什么事情的。

我真能做到不放在心上嗎?

樹欲靜而風不止。

第二天是星期一,上午我趕到我打工的單位上海大學美術學院教務處。教務處的領導今天要主持召開會議,參加會議的是十幾位簽過正式協議的模特。會議內容是總結一學期的工作,并給我們發暑假的補助費。我一走進教務處,就遇到了一雙雙怪異的目光,好像我突然之間變成了陌生人。原來他們剛才正捧著前天的《新民晚報》議論紛紛,沒想到我會突然出現。他們也都在關心我,問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鸚鵡學舌,把林老師說給我的話對大家說了一遍:沒關系的,不會有什么事,媒體炒作而已。

開完會正準備回家,手機響了,是林老師打來的。林老師告訴我兩個消息,一個是好消息,一個是壞消息。好消息是:今天的《東方早報》已經出來了,報 上也刊登了有關前天人體攝影大賽的報道,是一篇正面報道,對這場活動給予了肯定;壞消息是:公安部門已對前天的活動給予關注,市公安局要進行調查,要我下午兩點鐘趕到市公安局接受調查。

公安局調查?為什么要我去?

林老師勸慰我,不要著急,接受調查,把事情說清楚就好了,并且,林老師也要去市公安局接受調查。

我趕回到我的出租屋,帶上了一些相關資料。午飯也沒吃,心里亂糟糟的,不知等待我的是福還是禍。在報攤上買了一份《東方早報》,想從上面找到一點慰藉。看過報紙后心里仍是空落落的,報上刊登了我的一張側身照片,說明是拍攝于7月3日在星光攝影器材批發市場舉辦的人體模特藝術攝影大賽活動之中。畫面的處理很美,也很高雅,并配有幾段文字說明:

7月3日,上海首次較大規模正式公開舉行的人體攝影比賽在上海星光攝影之家俱樂部舉行。本次活動的策劃人——上海師范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林路說:上海是個開放、包容的城市,人體攝影沒必要躲躲閃閃,只有普及了才能在整體上有所提高。當天的攝影比賽吸引了120位攝影師報名參賽。

看過報紙我聯想到,前天的活動一定邀請了不少媒體的記者,不然怎么會出現那么多的新聞報道呢?林老師所說的“媒體炒作”又是何含義呢?越想我越糊涂。

市公安局傳訊,我豈敢怠慢。從小父母就教育我,要規規矩矩做一個守法的公民,犯法的事千萬碰不得!下午兩點,我準時來到市公安局,林老師已經到了,我倆被分開詢問。他在5樓,我在4樓。

負責詢問我的是一男一女兩位警官。男警官的形象很威嚴,女警官面色和善。我在心里暗暗巴望著由女警官來主審我,這樣我不至于太緊張。但是我的希望落空,主詢者是男警官。

“知道為什么叫你來這里嗎?”

“知道,為了3號的攝影活動。我穿著紗衣在過道上走。”

“你知道你這樣做造成什么樣的影響嗎?”

“我穿紗衣也是沒辦法,這是我的職業,我有什么辦法呢?并且當天的攝影活動的場所是封閉的,市場是封鎖的。”

“封鎖的?封鎖的為什么人家能拍到你穿著紗衣亂跑的照片?”

“有我‘亂跑’的照片嗎?我沒見到過這樣的照片,請求警官把照片拿給我 看一看。”

警官便把昨天的《青年報》拿給我看,報上果然有一幅我的照片,穿一件透明的黑紗,臉部、胸部、下部都用“馬賽克”做了處理,邁步從走廊上走過。身邊有4個人在看我,他們有的手里舉著相機,有的還沒把相機打開。

雙手捧著報紙,我一下子像掉進了冰窖里,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說話呀!你說這正常嗎?你知道嗎,你在商場穿著這樣的衣服走來走去,這會造成怎樣的混亂?”

我說,我能說什么呢?我的腦子里成了一盆漿糊,越攪越凝結難開。這樣的照片,報社記者是怎么“搶拍”到手的呢?他躲在什么地方,我怎么當時就毫無覺察?誰邀請他們來的?又是誰默許他們在過道上拍攝的呢?

接著又向我詢問了一些問題,我盡我所知都如實回答,也不知詢問了我多長時間,我如坐針氈,盼望著快快結束。終于等到了結束的時候,我走出去,看見林老師正在外面等我,他說他已經出來一個小時了,一直在等我。我苦著臉問:“他們為什么要問我那么長時間,而你為什么就可以出來得這么早?”他搖搖頭,很無奈地回答:“算了,走吧,這些人都這樣。”

走吧,回我的出租屋,回我的小小天地吧。詢問的事總算結束了,我祈禱觀音菩薩保佑我,從此平安無事。

觀音菩薩并沒有理睬我,或許是她太忙,沒聽到我的禱告。7月10日晚,楊浦區派出所的值班民警打我的手機,通知我到他們那里接受詢問。我的心開始“砰、砰”跳,我回答說,我已在市公安局接受過詢問了,為什么你們派出所又要詢問?民警的回答很耐心。他說7月3日“星光”舉辦的攝影活動屬楊浦區派出所管轄范圍,因此市局把這個案子交給了他們,所以他們還要找當事人做問詢調查。

這時我人不在上海,我正在蘇州給蘇州大學美術系的師生們做模特,我便老老實實向派出所告知我的行蹤,并表示回到上海后一定去接受調查。

與民警通完電話后,我迫不及待地給林老師打電話,告知他楊浦區派出所又要詢問。我問林老師:“林老師,派出所找你了嗎?”林老師回答:“暫時還沒有找我,但是他們肯定會通知我的。”林老師一如既往地安慰我,不要想太多,不要有太多顧慮,不會有什么事情的??

在蘇州,我度日如年。都說蘇州景色美,但美景不屬于像我這樣的人。終于結束了蘇州大學的課程,7月11日晚上10點多,我回到了上海的小屋。一夜的忐忑不安,第二天一起床,我首先想到的人便是林老師,在這樣的時候,林老師無疑是我的精神支柱。我趕到林老師家里,他的神情依然從容自信。他囑咐我說別的什么都暫不說,先投入藝術創作,拍攝新的人體照片。他正讓我與他合作進 行一次命名為“四季”的攝影創作,攝影地點就在他家的陽臺上。拍攝時間經歷一年四個季節,每隔7天到10天到他家里拍攝一次,每次拍攝10分鐘到半個小時,我的報酬是120元。

直到攝影完畢,林老師才有功夫聽我說起派出所打電話的事情。林老師便對我解釋說:沒關系的,說明這件事情已經一級一級下放了,派出所是最小的單位。他們也就是例行公事,調查是必要的。你去吧,結束以后打電話給我。

走出林老師家門,手機就響了,是楊浦派出所打來的,問我回到上海沒有?我靈機一動,撒謊說我還在蘇州,我之所以撒謊,是想拖一拖時間,求人說說情,看可否把詢問的事情取消算了。既然只是例行公事,取消怎么不可以呢?現在回想起來,我當時真是太天真無知了。

晚上,我找一個朋友咨詢,他是位記者,又是個自由撰稿人,見多識廣,又肯替人出主意。聽我把事情的經過一講,他神色凝重,不無擔心地說道:“這事麻煩,從派出所這樣急著催你回來的情形來看,我估計是要拘留或者罰款,你明天去小心點,最好讓林路跟你一起去,能穩妥點。”

咨詢完這位朋友,我再次給林路教授打去求助電話,把剛才那位朋友的話如實轉告林老師。林老師回答說:“這個記者是嚇唬你的,沒事的,他是要靠這個吃飯的(指記者嚇唬人),你放心去吧!有事情打電話給我。”

第二天,7月13日,上午9點鐘我便主動來到了楊浦區派出所。老老實實坐在一間辦公室里,我等候著對我的詢問。

大約是等到10點半左右,負責我這樁案子的警官從分局趕回派出所,這位警官形象也很威嚴,但說話很禮貌、很溫和。一進門他就從公文包里抽出一疊材料,看上去足有一指厚,對我說道:“這些都是你這個案子的材料,你看看這些材料就知道這個案子有多麻煩了!叫你早點回來事情也就早了結,在電話里你還那么兇!你什么時候從蘇州回來的?”

“昨天晚上,很晚才回到上海。”我不得不當面對他撒謊。

好在他對此沒有細究,接著說道:“現在呢,我們要對你們那天的拍攝活動做個調查,因為畢竟是在我們管轄范圍里發生的事情,希望你能配合,好嗎?”

“好的,問吧,我在市局已經說過一遍了。”我嘟嘟囔囔地回答。

詢問開始了。

“姓名?”

“郭旭。”“出生年月?”

“1980年10月9號。”

“成家了嗎?”

“沒有。”

“父母的姓名?”

“警官,這跟我父母有關系嗎?他們又沒有參與活動,我不說他們的名字??”

“你要配合我們,明白嗎?你現在還沒有成家,如果成家了我們會問你丈夫的名字,但是你沒有,所以只有問你的父母了。這是必要的程序,你要理解。”

爸爸、媽媽,我對不起你們!我竟然在這樣的場合,以這樣讓你們傷心的角色,把你們的名字“交代”出來!媽媽,我真想對你痛哭一場,可是女兒又不在您身邊??

無可奈何,我回答了父母的姓名。

一整天我都沒有離開派出所半步,飲料、盒飯,都是由民警們代我出去買的。詢問后的筆錄還要送到公安分局,等候分局的裁決。

天氣酷熱,我可真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數著時間,等候著裁決。下午6點鐘,分局的電話打來了,以“擾亂公共秩序”罪裁定拘留我三天。

我的腦袋“嗡”一聲漲大了,我想不明白我為什么要被關三天!得到警官們的同意,我慌忙給林路老師打電話,我像孩子向父親訴苦一般向他哭訴:“林老師,他們要拘留我了,我該怎么辦?”林老師在電話里回答:“不會吧?怎么可能這樣呢?你先問一下他們到底會拘留幾天?還有理由是什么?我打電話問問周斌(即星光攝影器材批發市場的周經理),再問一下其他人,你不要著急!”林老師接著又交代我:“先不要跟他們去,等周斌回來再說,不要害怕,千萬不要害怕!”

又等了一個小時,林老師的電話沒有打來。我估計林老師沒有找到周斌,其他人也都是愛莫能助。我就像一只山羊掉進深井之底,找不到一根救命的繩子。越想越覺得委屈:我既不是活動的主辦方,也不是活動的策劃者,為什么偏偏當了替罪羊呢?這其中的誤會到底出在哪里?

裁決已不可更改了,派出所要把我送到分局,在分局的一些文件上簽字。這時,我再次接通林路老師的電話,我沒有向他訴苦,而是反過來安慰他,希望他不要為我擔心。我說:“沒關系的,反正也就是三天,很快就過去了,熬三天吧。” 我心里在流淚,我知道,我的這些話不僅是在安慰我尊敬的老師,尊敬的長者,也是在自我安慰??

爸爸,媽媽,知道女兒在想你們嗎?

牢房里的夜,為什么這般漫長?這般難熬?

翻來覆去難以入睡,想起我的家鄉,想起敬愛的爸爸、媽媽,我的心里一陣陣似刀絞火燒??

從西安市往西南前行100多里路程,便是戶縣祖庵鎮,那里是我的家鄉,是我度過難忘的童年時光的一片熱土。

“提起家來家有名”,每當唱起這句陜北民歌,我心里就有一種想流淚的感覺。因為我的家也屬陜西省,也是一個名聲遠播的地方。這里有道教的主要流派“全真教”創始人“重陽祖師”王重陽的祖居、祖廟,“祖庵鎮”之名就是由此而來。這名字自王重陽歸真至今未曾更改過,已有800多年歷史了。小時候就常聽爺爺奶奶對我說,重陽祖師是家鄉的驕傲。他自幼孝敬父母,忠誠善良,勤學好問,文武雙全。成年后曾應試武舉,高中甲科。但他辭官不做,在家鄉潛心研究道家真諦。他曾在低矮的茅屋里苦讀詩書,終于悟出人生之真諦。突然有一晚,他一把火燒毀了寄身的茅屋,背井離鄉云游四方,立志要干出一番事業,否則永不回鄉。他在山東省設壇講道,足跡遍及文登、寧海、福山、萊州等地,收留了眾多弟子。他提出“三教合一”的主張,融儒、道、佛學之精髓,創立了“全真道”派。57歲那一年,他率弟子西行講道,第二年病故于河南開封。眾弟子痛失良師,千里迢迢扶棺送王重陽的遺體回鄉,父老鄉親夾道迎靈,無不贊嘆他為家鄉爭得了榮譽。這美麗而動人的故事一代一代傳下來,激勵著祖庵鎮四鄉八村的農家兒女要立志,要自強,無論走到哪里,都不能給父老鄉親丟臉,都不能給家鄉抹黑!

但是,此時此地的我,有什么顏面回家鄉見父母雙親?

如果讓他們知道了我被關進了看守所,他們臉上那辛酸淚水能夠對誰而流?

爸爸,媽媽,女兒對不起你們!但是請你們相信女兒,女兒是清白無辜的,女兒確確實實沒有做違背良心的壞事!

為什么我要選擇人體模特這一成為“眾矢之的”的職業呢?我的“罪愆”,從我走進美術學院的教室那一天起,就如影子一般對我窮追不舍了。

爸爸對我說,我兩歲的時候就會自己補襪子了,并且用的不是縫衣針,而是一根小小的釘子。每當爸爸提起這事時,眼里總是淚光盈盈。兩歲那一年,母親不在我身邊,帶著我的姐姐躲到外地去生我弟弟去了。新春佳節,正月十五鬧花燈,別人家的孩子都是提著燈籠快樂地玩耍,而我卻窮得鞋破、襪破,一雙小腳凍得像紅蘿卜。我哭著要媽媽,爸爸安慰我說,媽媽到好遠的地方去給你買新鞋去了,你聽話不哭,爸爸帶你去姥姥家。聽說要到姥姥家,我破涕為笑。看著腳上的破襪子,我對爸爸說我要補好了襪子再去,要不姥姥會笑話我。爸爸找不到縫衣針,就給了我一枚釘子,我用釘子當針,牽一根線頭在襪子上補來補去,哪里能補住破洞?父親背過臉,不敢讓我看到他的兩行淚水??

我家有6畝6分承包地,爸爸又在鎮上的玻璃纖維廠當采購員,按說生活不應該太艱難。但爸爸是個孝子,他要挑起一個十幾口家庭的沉重負擔。他上有父母,下有6個妹妹和兩個女兒,他要把這6個妹妹都一個一個供養長大成人。家里的日子入不敷出,卻又要違背國家的政策當“超生戶”。農家人有農家人的苦衷,這苦衷是城市人難以理解的。爸爸這一輩人,全家兄妹7個,就只爸爸一個是男孩,多少年來感到低人一頭。因此爸爸媽媽下決心要為我生個弟弟,延續郭家的香火。

媽媽躲得遠遠的(后來我才知道是躲到了四川),當上了“超生游擊隊”隊員。不久爸爸也去了四川,我被交給姑姑們照應。等媽媽如愿以償抱著弟弟回家時,我已不認得她了,對她說:“阿姨,你不是我媽媽,我媽媽在四川。”天真的我哪里知道媽媽為這事哭了多少回。

爸爸早出晚歸到工廠上班,還常常出差不在家。辛勞的媽媽要種地,又要想辦法尋找掙錢的門路。起初,媽媽當上了“雞蛋販子”,到各家各戶去收購雞蛋,然后拿到西安市去叫賣。收一天雞蛋,晚上回家作好出發準備,第二天早上5點就離開家,胸前吊著兩只籃子,籃子里有六七十斤雞蛋,用雙手護著,匆匆忙忙趕火車進省城,走遍大街小巷,餓了嚼幾口干糧,渴了跟買雞蛋的人要點水喝,直到晚上九、十點才能夠回家。這樣奔波一天下來,可以賺到20多元錢,平均一天10多元,對我家來說,實在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了。

賣雞蛋賣了幾年后,媽媽開始改行揀破爛,收破爛。這工作比賣雞蛋更累,而且每天都污頭垢面,但媽媽沒叫一聲苦,反而常常在孩子們面前露出笑臉,因為收破爛的收入要比賣雞蛋多出許多。

15歲那年夏天,我初中畢業,迎來了人生路上的第一個十字路口。這時姐姐即將讀高三,弟弟就要讀初三,一家三個孩子上學,父母的壓力可想而知。雖然這時姑姑們都已自立了(爸爸媽媽供姑姑們讀書,其中一位姑姑一直讀到大學畢業),但家里還有年邁的爺爺奶奶要靠父母奉養。我該怎么辦?繼續求學嗎?

讀初中時,我成績不理想,因為我不能安心讀書。剛上初二時,父親就下崗了,原因是工廠不景氣,發不出工資。父親下崗那一天的情景歷歷在目,堂堂五尺漢子,喝得醉熏熏的,一進門就抱頭痛哭。媽媽又是給他灌醒酒湯又是勸慰,但父親的嚎啕之聲讓人揪心。三個孩子圍在父母身邊目瞪口呆,一整天都不敢說話。自此,爸爸也加入到收破爛的隊伍。家里開始養雞,賣雞蛋,最多時家里養 有1000多只雞。放學回家我們幾個孩子也幫著喂雞,整理父母收回來的破爛。心事重重的我,哪能專心致志地讀書?

我不想繼續讀高中,讀大學。我想早點掙錢替父母分憂。

我自己做出了決定,告訴爸爸我要讀中專,早畢業,早工作。

久久凝視著我的眼睛,父親最后用大手拍拍我的肩膀:“娃呀,虧了你了!”

我讀的是西安市對外服務培訓學院中專班,學“公關禮儀”專業。父親親自送我進西安城。臨行前,父親把3000元錢數了一遍又一遍,一層層包好裝進貼在腰間的袋子里。這是我第一次進省城,什么事都感到新鮮,兩只眼睛不夠使。父女二人先找了一家便宜的旅社住下,然后父親便叫我先給學校打個電話,問問具體地址,明天好送我去。長這么大,我那里碰過電話?我用求助的目光望著父親,希望這個電話能由他來打。父親卻顯得很是“無情”說道:“你長大了,現在獨自一人離開家走向社會了,今后一切都要靠自己??”

旅社的電話機就在我眼前,是一部紅色話機,至今我還清晰記得它的模樣。我拿起話筒,又興奮又緊張,呆呆地站了足有三分鐘,不知道該怎樣撥號。終于見有位中年婦女走到我身邊,我便向她請教怎么撥號,她告訴我說:“你把話筒拿反了!”我窘得滿臉通紅,但還是在她的指導下撥通了電話,并且用蹩腳的普通話與對方通了話。

父親送我來到學校報到。父親畢恭畢敬地站在老師的辦公桌前,從腰間摸出一個紙包,打開兩層報紙取出報名費,一張一張認認真真清點了兩遍,然后鄭重其事地雙手捧給老師。老師接過錢扔進了抽屜,開了一張發票給父親。父親把這張發票視為寶貝,包進報紙,裝在腰包里。

我送父親出校門,父親是千叮嚀萬囑咐,囑咐我要聽老師的話好好讀書;囑咐我要注意天涼時添加衣服,飯要吃飽;囑咐我晚上要蓋好被子;囑咐我生病時要找醫生,要按時吃藥??直到走出好遠好遠,父親還在一步三回頭地向后望我??

爸爸,媽媽!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我忘不了母親胸前掛著兩大籃子雞蛋匆匆出門的情景;忘不了父親為我數錢時那一雙結滿老繭的大手是怎樣在顫抖!今夜里,我卻在這十幾個女犯人同睡一鋪的牢房里呼喚你們,你們在夢里能得以安寧嗎?

我是怎么走上了人體模特之路?

在對外服務培訓學院只讀了一年,我突然做出了人生路上的第二個選擇:中止學業,開始打工生涯。是父母親的一次對話促使我做出了這個決定。

在我回家度暑假的日子里,家里的喜事接踵而至。先是弟弟考上了高中,緊接著便是姐姐的高考榜上有名,接到了西安礦院(現為西安科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雙喜臨門,全村人都為我家祝賀,但我的父母卻愁眉深鎖。

漫長的夏夜,父母常常一聲聲長嘆。

北方人睡大炕,我與爸爸媽媽共一張炕席。這一晚,二位老人催我早早入睡,不要再在燈下熬夜看書。我乖乖地上了炕,假裝呼呼入睡。我猜想他倆要在我熟睡之后商議家庭大事。我有意把背背對著他們。以免他們發現我在偷聽。這時候我已快滿16歲了,變成有心計的大姑娘了,可是在父母的眼里,我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果不出我所料,在我假裝沉沉進入夢鄉之后,父母的對話開始了。議題是拿什么供姐姐上大學,又拿什么供另兩個孩子讀中專和高中?商量的結果是,把家里喂養的生蛋的雞全部賣掉,把豬也賣掉,勉強可以湊夠3個孩子的學費。可是生活費呢?籌劃來籌劃去生活費沒有著落,于是便商議找誰家借錢有把握,如何開口去借。一邊商議,父親一邊抽著廉價的“金絲猴”香煙(7毛錢一包),邊抽邊不住地咳嗽。

我真想“呼”一頭坐起來安慰爸爸媽媽,但我不能,我還得繼續假裝睡得又香又甜,心里百無牽掛。暑假一回到家,我就發現父母頭上的白發又增多了,生活的重擔壓彎了他們的腰,他們從不在孩子們面前嘆一聲氣。父母的恩情,父母的愛,用什么語言才能形容?

當晚我心里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8月下旬,我就說我要返校。爸爸問:離開學還有幾天,你這么早去干什么?我回答說學校要搞軍訓,要提前到校。趕到學校,我把所有的課本作業都裝進了一只紙箱,扛到廢品收購站賣錢。一大箱子書本只賣了7元5角錢。再見了,語文、數學,再見了,筆記本!我覺得自己干了一件破釜沉舟的大事,簡直像個“英雄人物”。懷揣著7塊5毛賣書的錢,肩背鋪蓋行李卷,我回家了。這時我才公布了我的決定;不讀書了,打工去!

父親一聽暴跳如雷,堅決不同意我輟學,母親也含淚勸我重返校園。我給他們做開了思想工作。我說,就我這個學校,就我這個專業,即便是讀滿了3年,畢業之后也還是去餐飲行業當服務員,并且還不包分配,何苦再多讀兩年讓你們操勞呢?再說了,我把書本筆記本全都賣光了,想讀也讀不成了。

父親理解女兒的心,在他那淚水漣漣的眼睛里,二丫頭突然長大了。像對知心朋友談心一樣,父親與我面對面進行了一次長談。父親首先向我“披露”了他當年的過錯,他說在我剛生下來的時候,嫌我又是個女孩子,曾打算拋棄我,想把我送人,想把我扔到路邊,甚至想把我這幼小的生命斷送掉,但是最終還是舍 不得這樣做,畢竟是親生骨肉啊!就這樣,留下了一個跟著父母受苦的好女兒。父親說著這些往事,痛悔不及,傷心不及,請求女兒原諒他??

爸爸,你不必愧疚,女兒理解你和媽媽,女兒忘不了你們的養育之恩!

16歲的女兒就要獨自一人走向社會了,他*的囑咐千言萬語,爸爸的囑咐萬語千言:千萬不要上了壞人的當,遇事要多思多想。咱人窮志不窮,靠勞動掙錢,靠誠實謀生,不坑人,不害人,不該咱得的錢,咱一分也不能要。

爸爸再次送我到西安市,托熟人介紹,為我找了一份在大排檔洗碗端盤子的工作。老板見面就夸獎我,說道:“這娃不錯,我一眼就看出來是個本分勤快的姑娘!”立即講好工錢,月薪150元。

我心里好高興,為感謝老板的夸獎,干活格外賣力。清晨早早起床就開始忙碌,一直忙到晚上10點鐘前后才能下班。6個打工妹擠住在一間小屋,一回到宿舍,累得精疲力竭腰酸背痛,倒頭就想睡覺。

雖然累,但我累得很開心,畢竟我有了工作了,能為家里人掙錢了。端盤子,打掃衛生,招呼客人,一樣一樣事情我都做得認認真真,贏得了老板的一次次贊許。

但是我做夢也沒想到,就在我即將干滿一個月的就要拿到第一份工資的時候,老板突然變了臉,說我地掃得不干凈,還偷懶,窮兇極惡一頓臭罵,把我給炒魷魚了!

我心里好不委屈,不是總夸我干的好嗎?為什么說變臉就變臉?再說我今天的地掃得是干凈的不能再干凈了,而且是到了換工時間,我是該休息了呀,為什么還要說我地掃得不感覺,還說我偷懶?

干了20多天,一分錢工錢也沒拿到,我被掃地出門,真不知該怎樣面隊父母?

垂頭喪氣回到家,一見到父母便“哇”一聲哭出聲來。父親趕到西安去問明原因,才聽人說出了老板的老伎倆:招一個新工人,干到快滿一個月時就找一個碴子辭掉,這樣就不停地有工人來干活,不用支付工資。父親差點氣炸了肺,找到那位替我介紹工作的朋友,一起去與老板理論。老板礙與介紹人的面子,才答應付給我工資,七扣八扣,最后只給了我98元。

雖然只有98元,但捧在我手里卻像捧著一塊金元寶,這是我自食其力掙到的第一份工錢啊!

我要把這98元交給父親,父親說:娃,留著你自己用吧。我就對爸爸表決心:爸,你別再操心了,找工作的事你也別在為我東奔西跑了,我自己找!我開始走街串巷,在各家小飯店的門口尋覓招收服務員的廣告。原來這樣的工作并不難找,哪家店不需要洗碗端盤子的姑娘呢?但是這樣的活干長了也才知不容易,才知其中的艱辛。

走進第二家店,沒干多久我就離開了。這次是我自己主動離開的,因為老板的一雙眼睛讓我整日提心吊膽。他夸我長的漂亮,臉蛋怎么這么好看,哪里像個農村姑娘?說著話就動手動腳,嬉皮笑臉。我的天哪,這地方還能呆下去嗎?只得不辭而別,逃之夭夭。

還有的飯店老板不欺負人,但老板娘要欺負人。老板娘會突然惡狠狠地臭罵我:一個端盤子的,下了班穿那么妖干什么,給誰看?其實我并沒有“妖”,而且我也沒有“妖”的本錢,我賺的錢那里夠買那些“妖”的衣服?我只是換一身普普通通的干凈衣服而已。這樣的店當然我也不愿久呆。

這時候我卻突然有了一個“新發現”,發現我模樣長的并不丑。我雖沒有沉魚落雁之姿,也沒有閉月羞花之貌,但父母給了我健康的身體,黑黑的頭發,亮亮的眼睛,身材也不錯,再普通的衣服穿在我身上也不顯得難看。這究竟是我的福還是我的禍?就連有些掌勺的大師傅也想欺負人,喊我給他們點煙倒茶,如若拒絕就想辦法刁難我。

我學會了自我保護的辦法:在一個地方決不能做的太久。反正都是端盤子掃地,反正月工資都是一兩百塊,在哪里干都一樣。兩年多時間里,我換了不下10個“工作單位”。

最后我“升級”了,到一家三星級飯店當服務員,一直干到了領班的位置,月工資由400元逐步漲到了800元。但是好景不長,我突然被辭退了,“罪過”是因為我說了一句實話。

有一天,大廳的吧臺丟了1000多元現金,飯店的負責人來向有關人做調查,我實話實說,告之我在前一天晚上無意間發現大堂經理進過吧臺,并動過錢柜。另一位打工妹也發現了,也說了實話。大堂經理當時就怒發沖冠,說我倆胡說八道。第二天,大堂經理通知我倆走人。

就這樣,我又失業了。

我住的出租屋在郊區,百無聊賴的我天天跑到外面閑逛。這時我發現我“家”隔壁住著一個大學生,他不住學校住出租屋,常常關起門來畫畫,一畫就是半天。出于好奇,我從窗外偷看,一看把我嚇得倒退了好幾步——他在畫一個女人像,赤身裸體的女人像!

我的偷窺被這個大學生發現了,他大大方方地請我進屋觀摩他的畫。他說他在臨摹一副世界名畫,裸體女人是美麗的愛神。我對美術一竅不通,便問他什么叫“臨摹”,他回答說“臨摹”就是照著別人的畫學畫。他還告訴我,裸體畫也是一門藝術,是高尚的藝術,想成為一個有成就的畫家就不能缺少這一課,課堂 上還要對著人體模特畫呢。我問他:就這么一絲不掛的叫你畫嗎?那有多難為情!他便給我講了人體模特的價值,為藝術而獻身光榮,不難為情。接著他又說:你的身體條件不錯,可以當人體模特。我說我可不干。他就說也可以做肖像模特,不必脫衣服。我的心被說動了,問他當肖像模特能掙多少錢?他告訴我說西安美院的價格是一小時3元錢。

我正被失業之苦折磨著,渴望有一份工作。想一想當肖像模特倒也不錯,坐在那里讓人畫,風吹不著,雨淋不著,而且就只是坐著,不用做其他事情,該有多輕松啊,一個小時還有3塊錢拿,不錯,比端盤子強多了,何不去試試呢?這樣一想,我倒變成主動的一方了,請那位大學生幫忙推薦推薦我。

大學生把我帶到了西安美術學院,這是一座聞名國內外的高等藝術學府。接待我的人是教具科的科長,聽說我想當肖像模特,回答說:學校馬上要放暑假了,你等下學期開學之后再來看看吧。我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恰就在這時命運之神突然降臨,一位女老師從樓上跑下來對教具科的科長喊道:“今天這個模特不行,你給我換一個吧!”科長便指著我回答說:“這里剛剛新來了一個,你看看怎樣?覺得可以就帶上去吧。”

女老師把我審視了幾眼,對我說:“跟我來吧。”她把我帶進了教室,教室里有10余名學生,有男也有女。女老師告訴我說:不要緊張,你條件不錯,會做好的。女老師齊耳短發,看上去很精干,也很和藹可親。她叫我在模特臺上坐下,身體要放松,做一個半側身的姿態,由學生們畫我的肖像畫。我心里太緊張,手腳像僵硬了一般,沒過幾分鐘就有點坐不住了,我才知道這碗飯也并不好吃,坐下來身體不許動,目光也不可四處張望,堅持下來談何容易?但是我仍咬牙撐下去了,半個小時后休息,兩條腿已經發麻,走路像灌了鉛一樣。女老師卻鼓勵我說:不錯,你通過了,繼續做下去吧。

就這樣被人畫肖像,畫了一周的課程。

第二周去上課,學生沒變,還是上周畫肖像課的學生,老師卻換了,換成了一個男老師。走進教室他就告訴我;今天畫人體畫。

畫人體畫?他說得平靜,我聽得吃驚!我不是來當肖像模特的嗎?為什么要我畫人體?老師看出了我的疑惑,告訴我說:別想得太多,到這里做模特,肖像人體都是要做的。同學們也一起勸我,說我一定會做得很好的,不要害怕不要緊張。老師和同學們又說,我展示給他們的是人體之美,會得到人們的尊重。

已經到了這一步,我該怎么辦?我能當著他們的面走出教室嗎?想到端盤子時受到老板的那些欺凌,我覺得現在這樣做也算不上什么事了。最終,心一橫,在師生們一雙雙鼓勵與期待的目光下,我脫下了自己的衣服??

六 原來我們只是活“教具”

萬事開頭難,有了第一次經歷,第二次我也就不再猶豫了。況且,做肖像模特一個小時只掙3元錢,而做人體模特每小時8元錢,整整多出5元錢。想到這里,心里感到極大的安慰,甚至有點慶幸,誰讓我是個窮人呢?

但是有一件事使我心里感到不平衡,多少年過去了,至今也仍然想不通:老師和同學們口口聲聲說人體模特是為藝術獻身,應當得到尊重,但是為什么我們這些人歸教具科管理?所謂教具,即教學用具,比如課桌、課椅,比如黑板,黑板擦、粉筆,比如學生畫畫用的石膏像,而我們是活生生的人,我們這些活“教具”,與石膏像相比,有什么區別呢?

這些話只能藏在心里,當然不敢開口問,以免丟了飯碗。曾經有不少個模特遭到過訓斥:你不想做就走人,想做的人一抓一大把!這話并不夸張,真的有不少人對人體模特這一行可望而不可及。中國在發展,人民的生活在走向富裕,但貧富差距依然存在,為了打工掙錢,過去鮮為人知的人體模特也成了一些人競爭的職業。我剛進西安美院時,全院的人體模特已有七、八十個了。還有些“臨時工”不計在內。聽說,學校所在的地方,周圍村子里的許多婦女都來當過模特。

我是姍姍來遲的一個,也是年紀最輕的一個。老師和同學們對我都很友好,因此,我來得最晚卻工資最高,平均每月都有五六百塊的收入。

我做了這一份工作,父母親都不知道,我不敢讓他們知道。

放暑假了,我又一次待業。但我很快就到一家酒吧應聘,工作任務是向顧客推銷酒水,推銷越多提成越多。9月份,學校打電話找我,請我繼續去當模特,我答應了。白天在學校里做模特,晚上在酒吧里賣酒,一人打兩份工,努力辛勤掙錢。一年下來我攢了不少錢,給父母買了一臺洗衣機,裝了一部家用電話,還買了一臺VCD,讓他們在閑暇時也能聽聽陜西的秦腔。

在學校里,我漸漸成了一名成績優秀的模特。版畫系的學生歡迎我,國畫系的學生歡迎我,油畫系研究生班的學生也請我與他們合作,他們說我的膚色適合油畫。后來,我又被雕塑系請去做了幾周的模特。

國畫系研究生班畢業時舉辦畢業展,請我去參加。我看到了他們畫的我的肖像畫。我沒想到,他們會把我的頭像畫得那么大,而又那么美,放在展廳里又是那樣地醒目!在這樣的時刻,我才體味到了一點我的藝術價值,對研究生班的學生們生出深深的敬意。又一想到父母親,終于從女兒的孝敬中得到了一些快樂,況且我的錢來的得也是干干凈凈的,雖說是裸體被人畫,但并沒做任何不光彩的事。心里就覺得寬慰了許多。

但我卻被我的男朋友給狠狠地扇了一耳光!那時候的我正處在情竇初開的年齡,對愛情的深意并不了解。只是因為同病相憐的原因,我與一位打工仔走到了一起。他家里也很貧窮,離家到西安,在一家裝修隊當小工,每個月工資200元左右。相識之后,我們常在一起訴說生活的艱辛,漸漸地成了朋友。我當上人體模特之后,收入比在飯店里端盤子大有提高,心里一高興,就把這消息告訴了他。話一落音,他就跳起來狠狠賞給我一耳光,并且惡狠狠地罵道:“你怎么這么賤?賤貨!”然后摔下我揚長而去。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沒有這一耳光,我的人體模特之路也許并不會走到今天。本來我的打算是做一段時間,等手頭有些儲蓄就堅決不做了,但是這一記耳光和一聲“賤貨”的惡罵激怒了我,頓使我產生了逆反心理。我是賤貨嗎?我賤嗎?我憑我的辛苦掙錢,我*在哪里?你以為當模特就是往課堂上一坐,享受“清閑自在”嗎?這其中的苦,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數九寒天,師生們都穿著暖暖的冬衣,而模特卻要脫得一絲不掛,做一個固定動作,半小時才能動一動身體。雖然有火爐子給模特取暖,但是爐子只能烤一邊,另一半身體凍得全是雞皮疙瘩。酷熱的盛夏,學生們在教室里畫寫生要開空調,赤身裸體的模特卻望一眼空調就害怕。學生們貪涼,有時竟把空調開得只有十幾度的溫度,凍得瑟瑟顫抖的模特只能咬牙堅持著,一分一秒地數著時間,盼望著課程能早點結束,也不知道有多少個模特常與感冒藥做伴。苦就苦吧,農民的女兒就是在苦水里泡大的,但是為什么罵我是賤貨?是的,我在課堂上脫衣服了,但這里不是陰暗的角落,而是高等學府的講臺。我的身體被人畫了,但這身體是美麗的,干凈的,師生們屏神靜氣用畫筆記錄著人體之美,他們誰也沒碰過這身體一指頭!

你瞧不起這工作,我就偏要做下去,我要用我的行為證明,我立得正,行的端,并不是什么“賤貨”!

七 我第一次上了報紙

寒假里,幾位沒有離校的版畫系學生邀請我當他們的私人模特。他們年紀比我大,平時待我都很友善,考慮了一下,我就答應了。其實與在課堂上畫畫沒多大區別,只是學生只有5個人。

這期間,有位學生說《三秦都市報》的記者想采訪我,問我答應不答應。我立即搖頭表示反對,我說像我這樣的職業有什么可采訪的,保密還來不及呢!學生們卻七嘴八舌鼓勵我,聽起來都很有道理。他們說,就是要讓人們揭開神秘面紗,了解人體模特這一特殊職業的價值。多了解才會有多的理解,見多就不怪了。提出這一要求的同學最后懇求我,說那位記者是他的好朋友,剛到報社上班,想寫點有影響的稿子掙掙表現,就算是請我幫他朋友一把吧!

我不好再推辭,就答應了,并且約好,文章寫出來不要用我的真名。

記者來了,卻不是版畫系學生的朋友,而是一男一女兩位資深記者。派兩位資深記者來采訪,說明報社領導對這篇文章的重視,我心里有些激動。他們跟蹤采訪我,前后大約一個月時間。他們采訪方式耐心而自然,像與朋友隨便聊天,還帶我到西安古城墻上散步,為我拍了不少照片。

文章終于見報了,果然實現了承諾,主人公沒有用我的真名,而是用“白雪”代替。但是報紙上卻出現了我的照片,認識我的人誰不知道“白雪”就是我郭旭呢?我心里有些慌了,擔心這事情被父母知曉。但我又安慰自己:父母不會知道的,祖庵鎮這么遠,鄉下人是不會看報紙的。偏偏事與愿違,村長家就定了《三秦都市報》,一看報上有我的照片,他就大為驚訝:這不是咱村老郭家的二女兒嗎?連文章內容是什么他也沒細看,就跑到我家告訴我父母:你家郭旭上報紙了!

報紙上的一行行文字,把父親母親驚呆了!他們急匆匆趕到西安來找我,一見面母親就淚流滿面,向我求告說:“你不做這個事了好嗎?跟媽回家,媽養雞賣雞蛋養活你!”父親則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恰在這時,《三秦都市報》的記者打來了電話,說是他們的文章見報后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中央電視臺準備要采訪我。我忙把這一消息告訴母親,對她說我走的是正路,不然中央電視臺怎么會派人來呢?正這么勸慰母親,電話又響了,是陜西電視臺打來的,向我問好,并說他們也準備做我的采訪節目。

兩個電話幫了我的大忙(雖然這兩次采訪都沒有進行),我一遍遍勸媽媽,才終于把她老人家的淚水勸干。當天父母就又返回了村子,我送他們到車站,臨上車時我見媽媽又哭成了淚人,就止不住自己也用雙手蒙住了眼睛。

我決定回家一趟,看望我的父母。

坐在回家的客運汽車上,我與讀初中時的一位男同學不期而遇。他故意提高嗓門大聲問我:“郭旭,聽說你當了脫衣服的人體模特了呀?”全車人的目光都一起像利箭射向我。我什么也沒回答,只覺得無地自容。

回到了家,從鎮子上走過,遇到的都是人們異樣的目光,聽到的是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我這才體會到父母親在家中遭受的精神壓力,感到太對不起他們了。窗戶紙被捅破,我就這么“出名”了,悔不該接受報社采訪。我已被逼上了一條絕路,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也不知路的盡頭能否見到光明?

踏進家門,父親,母親卻像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一樣。母親強裝笑顏,忙為我做好吃的。一家人閉口不提“模特”兩個字,更不提鄉親們的非議。熱騰騰的稍子面端上來,媽媽坐在我身邊催我多吃點。媽媽呀,女兒欠你的太多太多了!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什么時候我才能讓母親的臉上再沒有淚痕?

重返西安,父親送我到車站,臨別之際,一直沉默的父親才終于開口。話不多,卻一字一字擲地有聲:旭啊!爸相信你!爸了解自己的女兒!

爸!我親愛的爸爸!女兒此時此刻真想長跪在地,深深地給您磕頭行禮??

給我帶來精神安慰的還有許許多多我素不相識的人。《三秦都市報》的文章 被多家媒體轉載了,全國各地的讀者通過報社給我寄信,給予我熱情的鼓勵。南京市的一對教師夫婦還給我匯來了200元,他們在信上說:“我們支持你,希望你不要放棄自己的事業。你收入不高,我們寄去微薄的200元聊表心意。”我給他們回信表示感謝,心里念著他們,想到如果我今后若有幸見到他們。我一定以女兒的名義喊他們一聲“爸爸”、“媽媽”!

八 一雙骯臟的黑手

有這么一個大學老師,我不想提及他的名字。當然,他也不會希望我點到他的名字。他是西安美術學院的一個系主任。有一天他找到教具科,對我們科長說他想單獨畫我,科長征詢我的意見,我想都沒想便答應了。系主任要單獨寫生,一定是教學或者創作的需要,況且他是個長輩,他若有女兒,年紀應該跟我不相上下。

他把我帶到他租用的一間小房子,他說這里是他進行創作的畫室,是藝術的天地。但這藝術的天地光線太暗淡,進屋后給人黑糊糊的感覺,有一盞電燈,但燈光微弱。在屋子的盡頭放著一張單人鋼絲床,系主任隨手把房門關閉,對我說:你開始脫吧。

我心里有些慌亂,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但是一想到他是美院的老師,況且又是個系主任,便暗暗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不要因為自己的過失而得罪老師。

“老師,這么暗你怎么畫呀?有沒有亮一點的燈泡呢?”我用盡量友善的口吻對他說話。

他卻不吱聲,徑直向我身邊走來。

“老師,今天你要畫什么?”我強作鎮靜,繼續與他搭訕。

“你先把衣服脫了,你脫了我看看才知道畫什么??”

我假裝脫衣服,但動作卻遲遲挨挨,因為我已看到他眼睛里不懷好意的目光。果然,他迫不及待地走過來了,伸出一雙骯臟的手就在我身上亂摸!我想放聲大喊,但沒有用,現在正是上課時間,他的出租屋周圍連個鬼影子也沒有,喊給誰聽呢?但是他也太小看我了,他以為他是系主任,我只是個模特,他一伸手我就會屈服,就是不屈服也逃不脫。他完完全全想錯了!我是誰?我是個在窮窩里長大的農民的女兒,我的一雙手揀過破爛,端過盤子,但是這十根手指伸出來干干凈凈也堅強有力,決不接受嗟來之食,更不會在威逼面前顫抖!我猛地一用力,猝不及防之際,道貌岸然的系主任便被我推了個趔趨,我瘋一般逃離了他的黑屋??

這事讓我想起來好后怕,如果當時我反應不及時心里一慌亂,后果不堪設想。但是我所受的屈辱還不敢對人講,只能啞巴吃黃連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一旦說出 來,結局只能適得其反。一方是大學系主任,“藝術家”;另一方只是一個窮模特,不明真相的人不僅不會同情你,反而會認為你在勾引有地位有勢力的人。

這一雙黑手讓我變得心灰意懶,再走進美院大門時腳步總是遲遲疑疑。而就在這時,一個電話,把我帶到了又一個我從未涉足過的世界。

打電話的是《三秦都市報》采訪過我的攝影記者,他說西安市攝影家協會的主席邀請我去拍人體藝術照片,問我愿不愿意。

如果說,在我做美術課堂上的人體模特之前我對這一行還耳有所聞的話(小時候看過電影《畫魂》,知道著名女畫家潘玉良就是人體模特出身),那么我對人體攝影就是完全陌生了。但是經過與攝影師們的交談,我才知道這門藝術也是高尚的藝術,國外的藝術大師們早已創作了許多這類的藝術精品。因為我當時的心情正不好,也想找一份新的工作做做,就答應了。

第一次被拍攝,其緊張心情不亞于第一次做寫生模特。

攝影棚里只有兩個攝影師,一直都提醒我放松,不要緊張。但我就是無法放松,在他們一次次指導下機械地做著動作。頭偏過來一點,往下面看;再高一點,身體轉一轉;腿伸直;注意表情??越指導我越是無所適從,整整折騰了兩個小時臉上沒見過一絲笑容,就像是跟誰在賭氣。

但是攝影師們沒灰心,依然熱情鼓勵我。

一周之后,幾位攝影師帶著我和另一個女模特到陜西、山西兩省交界處的韓城市拍攝外景人體作品。這里遠離西安,攝影師們選了個古老的村寨為背景。進村之后,村里的支部書記出面干涉,說我們簡直是傷風敗俗,堅決不讓拍攝。攝影師們就給支書做思想工作,上藝術課,但支書一概地搖頭擺手。眼看已磨到下午時光,光線越來越差了,攝影師就采取了金蟬脫殼之計,讓化妝師與攝影助理纏住支書,繼續與他磨嘴皮,其他人悄悄溜開抓緊拍攝。但是拍攝效果不理想,連我自己也為自己的表現搖頭。

第二天我們到了人煙罕至的黃河邊,帶隊的攝影師突發其想,讓化妝師把我的身上涂滿銀粉,把另一個模特身上涂滿金粉,并在我們身上畫出了龍風圖案。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藝術,但是既然已經來了,并談好了拍攝協議,只好照辦。

半個月后,我們一行人又到了寶雞市。攝影師們各自都有自己的藝術構思,爭論熱烈,后來拍出來的照片全是模仿國外大師的作品。

拍攝了一個下午,模仿了一個下午,累得人困馬乏。剛休息沒多久又要上路,要連夜趕到名叫“紅河谷”的下一個拍攝點。

晚上11點到達目的地,第二天清晨6點鐘就被叫醒投入拍攝。雖然是夏天,但是山里的風吹在身上仍感到寒冷,我穿著一件藍色大褂就出門了。我們沿著崎 嶇的山路,一邊走一邊拍,以山林、小溪、低矮的土墻做背景。在溪水里拍攝,水冷得刺骨,但我還必須按攝影師的要求做出怡然自得的表情,與水中的魚嬉戲,使照片拍出“美人魚”的感覺。

一路拍攝,我們來到了最重要、最美麗的一個景點。這里有一處瀑布,三股飛泉像白絹一樣從天而降。好像是回到了原始社會,這里不見行人,正適宜拍攝,但是預先也做好了準備,帶來了一些五顏六色的紗,一來可以為拍攝所用,二來可以以防萬一,萬一發現有人來,來不及穿衣服就先拿紗裹住身體。

我在瀑布下擺出各種姿勢讓攝影師們拍攝,一步步移向潭水的深處。當我用腳板探路走向最大的一股瀑布下時,意外的事發生了:兩腳在苔蘚上一滑,“撲通”一聲身體倒下,腦袋就撞在了冰冷的巖石上!我慌忙爬起來準備上岸。這時,就見攝影師們都瞪大了眼睛比劃著手勢向我喊著什么。瀑布的“嘩、嘩”聲太大,我聽不清他們在驚呼什么。又見一位攝影師迅速向我跑來,拿一條白紗巾裹住我的腦袋。我這時才感覺到額頭在劇烈的疼痛,再看自己的手,滿手都是鮮血!

原來是我受傷了,右額頭碰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子,險些碰到了眼睛!大家一擁而上,七手八腳扶我下山。到了山下卻找不到醫院,連最簡陋的診所也沒有。好在攝影組自己有汽車,便急忙開車奔向縣城。一個多小時后趕到縣醫院,立即對我進行治療。清洗傷口、縫針,我忍著疼努力配合醫生。沒有打麻藥,一共縫了6針,我眼睛望著醫生,一聲也沒呻吟。手術結束,給我打針、輸液,醫生對我說:“你很勇敢,比小伙子都堅強。”

輸完液我并沒有住醫院,而是被送回旅館休息。拍攝工作因我受傷而中斷,我感到很內疚。安頓好我之后,攝影師們帶著另一個模特繼續工作。當晚,我乘寶雞到西安的大巴回到西安。手里拿著500元錢,這是此次活動我得到的勞務費。

離開西安來上海

2001年的寒假結束,教具科通知我到西安美院上課。

大概是在5月份吧,科長給我排課排到了美院附屬中學。自從來美院之后,我還沒到附中上過課,不知道中學生們會畫些什么。

還好,不是畫人體,只是畫頭像素描。我靜靜的坐著,讓他們一堂課一堂課地畫下去。

第四天上課時,我發現下面有學生開始指點我,并且在議論我什么。我側耳細聽,原來他們在評論“白雪”的行為。白雪,這就是《三秦都市報》報道我時給我取的假名,但名字假人不假,現在就坐在中學生們面前了。他們顯然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因此就聲音越說越大,有意讓我聽見:“脫光了衣服讓那么多人看,嫌不嫌丟人啊?臉皮真厚!” 猶如五雷轟頂,我驚呆了!眼前這些天真無邪的學生,他們都生活在嶄新的時代,為什么也這樣鄙視人體模特?還有什么悲哀比從他們口里聽到這樣的話更悲哀?

這一課沒上完,我借口說身體不舒服,提前離開了教室。

第二天,我也再沒踏進西安美院的校門。

早已萌生的愿望此時變得清晰,變得堅定,我要到上海去!

上海是令人向往的地方,這一座被稱為“東方明珠”的國際大都市領改革開放之先,人文薈萃,精英聚集,到那里去為藝術獻身,決不會被人歧視。

2001年8月,風塵仆仆的我出現在上海外灘,面對滔滔黃浦江,凝視浦東新區那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雄偉建筑,我的心像長了翅膀想要飛起來,飛向那藍藍的天空!

還正在暑假期間,我先把自己安頓下來,租了房子,有了一個寄身之地,并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酒吧里當酒水促銷員(這也是我的“老本行”了),然后就打聽上海美術學院的校址。

雖然人生地不熟,但大都市辦事就是方便快捷。我打一個電話給“114”,得到了上海大學美術學院的電話號碼。再打一個電話給美院,又問到了地址。要想問怎么坐車去,也可以打公交咨詢電話。我坐車,轉車,實地考察了一番,弄清了路線,等待著時機。

一周之后,我到上海大學美術學院報名,落落大方地告訴說我想應聘人體模特,并講了我在西安美術學院的工作經歷,呈上我的幾張人體照片請老師們“面試”。正好美院的副院長張培礎教授也在場,看了我的照片說:先來試試吧,這個禮拜的禮拜五到研究生班來上課。

就這樣,我成了上海大學美術學院的一名模特。因為我是初來乍到,給我安排的課程很少。我晚上在酒吧打工,白天就抽空跑各個設有美術系的大學,想多找幾份模特工作做。上海的房租貴,花銷大,我需要掙更多的錢。

我跑了幾所大學,反應各異。有的接待者禮貌熱情,看過照片后說:“你留個電話吧,需要的時候我們會通知你的。”有的則把我的人體照片視為“毒品”,厭惡地呵斥道:“拿走拿走,統統給我拿走,什么東西!”

原來上海也并非遍地都是精英,也并非是一個世外桃源。

但上海畢竟是上海,單說付給模特的工資,就遠遠高過西安。在西安美院,做肖像模特一小時付工資3元錢,做人體模特一小時8元錢,平均下來一天最多能做4個小時,一個月下來,除去雙休日,就算是出滿勤干滿點,做肖像模特的 收入是200多元,把房租一交連吃飯錢也保證不了。而做人體模特,一天可多掙20元,這就難怪那么多模特要爭著做人體模特。如果你是個富人,如果你沒嘗過貧窮的滋味,那么就請你寬容一些,大度一些,不要動不動就瞧不起下苦力的“下等人”,更不要不分青紅皂白地罵他們“下*”!

上海大學美術學院給模特的工資待遇讓我驚喜:做肖像是每天80元,做人體是每天140元。而若被畫家們請去做人體模特,每日付工資也都在120元以上,有給130元的,有給150元的,最多的給200元。這樣,每個月的收入在3000元左右(當然,這是我按出滿勤來計算,但每個模特都不可能天天有課程安排)。

我必須另外打一份工,繼續當酒水促銷員,白天晚上兩頭忙,身心疲憊,更深切的感受到了“打拼”二字的沉重。

就是在這不堪重負的精神狀態下,我走進了上海人體攝影的領域。

我得感謝我的一位老師,他的名字叫沙龍。

沙龍,這個名字我剛剛聽到的時以為是一個藝術家們的聚會場所。

是他把我帶進了有別于西安的、富有上海特色的攝影棚。

攝影棚很漂亮,布景,燈光,都稱得上是第一流的。而沙龍對藝術的要求也是一流的,教給我很多知識。我應邀為他做模特。他讓他女朋友親自為我化妝(他女朋友在上海也是小有名氣的一位化妝師,我有點崇拜她)。經過他女朋友一雙巧奪天工的手一打扮,我簡直不敢認識自己了:我怎么會變得如此漂亮?藝術的力量征服了我。

從此我步入了人體攝影的圈子,畢竟我在西安時涉足過這個圈子,說不上是輕車熟路(有許多知識都得從頭學起),但也不是太生疏。

也就有了與林路老師的合作,拍照片,辦展覽,簽名售書,直到這一次在星光攝影器材批發市場的攝影大賽。

十 看守所三日

被關進看守所的第二天,我才知道昨晚問我是“怎么進來”的“班頭”是因為吸毒販毒被關押,過一段時間還要送往勞教所。其他的女犯人,有販賣黃色碟片的,有設地下賭場的,還有賣淫的。與這些人為伍,我不能不感到悲哀。

早上6點起床,排隊等候刷牙洗臉。洗漱完畢,“班頭”遞給我一張“監規條例”,一共有9條,叫我一條一條背下來,早飯后要接受檢查。

接著“班頭”又給我分配工作,命令我擦地板、洗刷廁所。因為我是新來的,這些活就該我干。我也沒有抗拒,也不能抗拒,叫我干,我埋頭就干。

早飯后警官果然來了,叫我們背“監規”。每個犯人都能熟背下來,但我不行,只能照著條文念一遍。警官并沒有為難我,又一次對我網開一面。

背完“監規”就開始手工勞動。程序很簡單,是一件什么工藝品之中的一道工序:用鋼絲粘上膠水,穿在一個有指甲蓋大小的木制的圓球上。大家都很樂意參加這一勞動,覺得這樣可以打發時間。干了一會兒我也有同樣的體會了:是啊,擠在這一方與世隔絕的小天地里,如果不做點事情,你望我,我望你,這分分秒秒怎么熬下去呢?

中間我被叫出去一趟,一位女警官幫我把長指甲剪掉了。

午飯后睡覺,下午兩點鐘起床。天氣酷熱,警官們送進來冰塊降溫。冰塊分裝在3個臉盆里,一字在牢房里排開。

昨晚進來時,“班頭”發給我一件囚服,還給了我一條舊毛巾,一只舊牙刷。他說這是她借給我的,明天買新的要還給她。今天她果然向管教人員匯報說我要買一些日用品,費用從我帶來的錢中扣除。我買的東西送進來了,一共花了50多元,有新毛巾,牙刷,肥皂,手紙等等,但我只得到了一管牙膏和半塊肥皂,其余的都被“班頭”據為己有了。

這方小小的天地,也是一個“多姿多彩”的“人生舞臺”。

第三天,一起床照樣是我洗廁所、擦地板。坐在我身邊的一個女犯開始悄悄嘀嘀咕咕對我說悄悄話,詳細介紹誰誰誰是賣黃色碟片進來的,誰誰誰又是怎樣借“敲背”為名干賣淫之事進來的。聽起來我覺得好復雜好可怕,自己在這里還是少說話埋頭多做事為好。

第四天我的境況就有了改變,因為我今天就可以出去了,早上洗廁所,擦地板的活沒再分配給我。上午做手工活,有三四個女犯主動與我搭話,請我出去后幫他們給家里打電話,還有人要求我留下手機號碼,以后好聯系。我說我記性不好,怕是記不住那么多電話。又說我手機壞了,還沒買新的。我這樣推托,他們也就沒再說什么。我感到有些過意不去,繼續努力做活路,并且在中午時主動掃地擦地板。

午睡后,管教送來了綠豆湯。喝完綠豆湯,我心里感到涼爽,也很激動,因為我今天就可以出去了。

一個下午我都在等待,等待眼前的鐵門被打開。我提前脫下囚衣,換上自己的衣服。我又把囚衣洗干凈,把它晾起來。等啊等。一直等到開晚飯的時間。我吃不下,比剛近來的時候更迫切地渴望自由。晚飯過后,鐵門終于開了,我望一眼“牢友”們,跟著警官迫不及待地邁步走出。我被帶進一間詢問室,幾名警官在這里等候我,要對我進行一次例行談話。談話內容是問我做了多久人體模特,對這一次拘留有什么想法,今后應當怎么做等等,前后時間大約有10分鐘左右。談話之后又對我進行了一番身體檢查,看看我有沒有幫其他在押犯人帶出去什么紙條之類的東西。我慶幸上午拒絕了那幾位“牢友”求我幫他們給家里打電話的要求,若不然我現在就難過關了!

走出看守所大門,抬頭之際我心里一熱,淚水在眼圈里打轉:林路老師接我來了!同行的還有兩個人,一位是林老師的學生,另一位是我和其他很多人體模特的經紀人。

我們乘車來到徐家匯,林老師說要請我吃飯,替我壓驚。走進一家飯店,迎面是一支巨大的紅色蠟燭,三個人說這里好,可以除除晦氣。坐下我就喝酒,勸也勸不住,直把我自己醉得一塌糊涂。回到出租屋后,我徹夜失眠。接下來的幾天里,我仍然是神情恍惚,兩天三夜的時間里我只睡了5個小時。

十一

大上海也并非世外桃源

后來我才知道,星光攝影器材批發市場的部門經理也因“人體攝影大賽”的事被拘留處罰了,時間是5天,比我多兩天。并且我也知道了,他們主辦的這次活動既沒經工商部門批準,也沒呈報文化市場管理部門。但是我心里仍是不平衡:這些事與我有什么干系呢?我怎么會知道這場籌備了許久,被稱為是“上海史無前例的藝術活動”會是沒經過批準的呢?這一切內情我怎么會清楚?我為什么要代人受過?

媒體并沒因為我的被拘留而把這件事淡忘,7月28日,上海的《上海星期三》報以《人體模特被拘留前后》為題對“人體攝影大賽”**做追蹤報道。文章這樣寫道:

此次人體攝影比賽的策劃者兼評審,是上海師范大學廣告與網絡傳播系的老師林路,林路在圈內頗有名氣,他是著名的攝影評論家,也是滬上較早從事人體攝影的專業攝影家。

林路與郭旭已合作多年,今年初林出版的《中國名畫與現代人體》一書,模特就是郭。

當初策劃該活動時,他是萬萬沒有想到后來事情會弄成那樣。“當初只是想給人體攝影提供一個更為寬松的氛圍,讓一部分專業人士帶動業余攝影愛好者進行人體攝影創作。”

熱衷風光攝影的林路對于人體攝影藝術也是情有獨鐘,曾因為拍攝人體藝術三次被“請進”公安機關。在提到網上一些評論時,林路顯得有些激動:“這完全是惡意炒作,片面的夸張。當時攝影師們都很積極熱情,我在給模特設計造型,有些老練的攝影師就很熱心地向周圍的人傳授拍攝經驗。”

文章接著寫道:

當記者問及模特當天的穿著時,活動當日模特化妝室的負責人王女士一陣沉默:“事情已經過去那么久了,過去就算了,我也不想再提它了。”

商場當日到底是否實施了封閉措施?就此疑問,記者來到了該商場經理室,辦公室內一位男子以接到上面通知為由拒絕了記者的采訪。記者又試圖電話采訪商場負責人周某,但他的手機一直關機。聽說從拘留所出來之后,他就換了新號碼。記者在實地采訪中了解到,與比賽場地相鄰的花之都婚紗店當天沒有清場,而生意不錯。

隨后記者又聯系到當日活動的參與者。《東方早報》的攝影記者許海峰,是當天下午趕到現場采訪的。據他說,從那天現場大多數人都是長槍短炮專業式裝備來看,來的應該都是些攝影愛好者。另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名媒體攝影A先生告訴記者,報名者中有些手持家用數碼相機的連發燒友都算不上。最讓A先生驚訝的是,現場居然還有人用200毫米長焦鏡頭拍攝。“有點攝影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樣的專業相機,拍攝全身照至少要站在五六米甚至十米開外,近距離只能拍局部,真不知道他們是拍哪個局部?!”

在采訪中,專業攝影記者們無不流露出對這次比賽照片去向的擔憂,對模特的肖像權是否能得到合法保障表示擔憂。

感謝記者提到了我們的肖像權,把我們也當作“人”看待。而那些手拿家用數碼相機、掏50元就混進“大賽”場地的“藝術家”們,真不知道他們的“藝術”良心何在?

從2004年7月到今天,幾個月的時間過去了,但我心靈的傷痛仍未平復。我常常感到迷茫,不知道今后的路該怎么走下去。

怎會忘記在西安時遭遇的那一雙黑手!但是,誰又會料到,在美麗的大上海,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也依然存在!

那是在2002年初,幾位老師邀我做他們的人體模特,到他們各自的畫室去作畫。這一天,幾個人約好,一起到XX老師家里去畫。

這個XX老師的家離我住的地方很遠,我換乘了4次公交車方才到達。老師們都已到齊,正等候著我。天氣很冷,進屋后XX老師就熱情接待我,對我說:“你先到衛生間洗個熱水澡吧,洗好了我們再開始。”我想起前些日子在與這幾位老師閑談時無意間說到我住的地方洗澡不方便。XX老師居然記在了心里,令人感動。

他的好意我沒有拒絕,洗完熱水澡他們開始作畫,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工作結束,我還沒換好衣服,XX老師就急著把其他老師送出家門。回過頭來,他

突然走到我身邊,一邊說著下流話,一邊對我動手動腳。我真想不到他是這樣一個人!但我身處逆境,又不敢莽撞行事,便笑著說:“老師,你真會開玩笑??”邊說我邊迅速扣好衣扣跑到了門口,他卻一把拉住我,嘴巴伸過來要親我。“畜生!”我心里一聲怒罵,掄起巴掌,毫不客氣地摔給他一巴掌,然后奪門而逃!

還有一個畫家,請我到他家做人體模特。他是個夸夸其談的人物,對我大談他的畫如何有藝術價值,他又如何與當今的大畫家們來往密切。談著談著就轉移了話題,說我這么年輕這么漂亮,當人體模特太可惜了,如果被一個有成就的男人包養起來收入會更高。我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就故意拿話應付他:“我沒哪個命,或許我生下來就該做人體模特,誰要我喜歡這個職業呢?”他以為我動心了,大膽說道:“你今晚留下來吧,你陪我一晚上我給你200元。”

媽的,你想得倒美,你以為我們人體模特是什么人,是可以任人欺凌踐踏的嗎?我便用譏諷的口氣說道:“200元?你給的好多呦!”

利令智昏的他竟沒有聽出我是在譏諷他,厚著臉皮問我:“那你想要多少?”

我必須學習阿慶嫂,與這個草包周旋才能保護自己。我回答:“我不知道,因為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

他更加以為我是上鉤了,便問道:“你覺得你自己值多少?開個價,我給你!”

“我不知道該怎樣衡量這樣的價值,你出去找個三陪女給她們多少錢?”

“我才不喜歡三陪女呢,我喜歡你,我覺得你干凈!”說著話,他有些迫不及待了,不停地問我“考慮好了沒有”。

我說:“你別急,我先去一躺衛生間。”進了廁所,我忙鎖門,給一個朋友打了個手機,請她在3分鐘之內打電話過來解救我。

走出衛生間,我繼續與色狼斗智斗勇。他繼續著剛才的滑頭,催問我同意不同意留下過夜。我吱吱唔唔回答著,手心開始出汗,緊緊地握著手機,等待著鈴聲響起,時間簡直太漫長了??

色狼終于等得不耐煩了,伸手開始摸我,并準備解我的衣服。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起,猶如驚天動地一般!我忙對著手機大喊大叫:“快!你們快來!我在XX小區XX樓XX房間!”

色狼一下子懵了,他以為我打了“110”,馬上就會有民警趕來抓他。于是他惱羞成怒,巴不得我快快離開,咬牙切齒地罵我:“你給我滾,快滾!你以為你有多清高嗎?你以為你是什么?天天脫衣服給人看,你還知道羞恥嗎?你跟那些三陪女有什么區別?”

呸!偽君子!既然你說人體模特脫衣羞恥,你為什么要對著她們畫畫?你自

己羞恥不羞恥?我當然只是在心里反駁他,哪有功夫又哪有心情跟這種假善人爭辯!

他色歷內荏,慌張地催我“快滾”。我突然伸手說道:“拿錢來!”他臉上立即顯出*笑:“拿什么錢?我又沒睡你!”我義正言辭地回答:“拿我的勞務費!你今天畫畫還沒付費!”

他像抓住了我的什么把柄,嘲笑聲更加刺耳:“哼!我還以為你是個圣女呢,原來還是要錢的呀!拿給你,快滾!”

我接過了100元錢,這是我的正當勞動所得,我憑什么不要?

我終于逃離了狼穴,但是心里依然是緊張的,腦袋在門框上撞了一個大包。坐在出租車上,我還心有余悸,催促司機開快些,好象害怕身后有歹徒來追趕我。回到出租屋,我才松了一口氣,關著門哭了一場。

還有一件事,雖然只是一件小事,但無法從我的記憶中抹掉。

記不準是哪一天,只記得是個夏季的日子,我在上海戲劇學院上課,午休時間跟學生們一起出去吃飯,路過靜安寺地鐵站出口處,發現一個女乞丐正在乞討,一位學生對這位女乞丐產生了興趣,便上前搭訕:“請問,您能不能給我們做個模特呀?讓我們畫畫你,我們還可以介紹你到學校做模特,你就不用天天在街頭受苦了!”

“多少錢啊?”乞丐問。

學生看一眼我,示意由我來回答。我就對她說:“像你這樣的,在學校做一天大概80元左右??”

話還沒落音,就見女乞丐不屑一顧地撇撇嘴:“80元?80元算啥?沒有2000元誰去啊!”說完就扔下我們扭頭走了。

學生們對我聳聳肩膀,而我的心里像壓了一塊冰塊,好悲哀的我,連一個乞丐都不如!

不知內情的人誤以為人體模特收入高,工作輕松,而實際情況是收入不高工作也不見得輕松。在課堂上,人體模特擺好一個姿勢,要做到長時間一動不動,這是很苦,很累的!記得我在西安美院第一次上人體課時,最難度過的難關倒不是害羞,而是怎么熬過漫長的一個課時的時間!雖然我當時擺的只是一個側身姿勢,但渾身上下依然象被針扎、被蟲咬一樣難受。手腳不能動,身體不能動,連呼吸都感到窒息。好在我是側著臉,便不停的咬牙、眨眼以減少痛苦。最后,我忍無可忍,閉上眼睛數一二三四熬時間,最后竟然在臺子上昏昏欲睡,險些一頭栽倒在地!

模特臺是我們的工作崗位,同時也是限制我們自由的地方。走上模特臺,我們必須按教學要求擺好姿勢,不能亂動,不能說話,有時甚至連出汗的權利也不許擁有!記得那是個天氣特別酷熱的夏季,研究生班的幾位學生畫油畫人體寫生,因為教室不通風,并且彌漫著松節油的味道,我的好幾位同事都因站立太久加上松節油氣味的刺激而在課堂上暈倒。我雖沒暈倒,但是一連畫了三五天的立姿,把兩條腿都站腫了。我努力堅持著,但松節油氣味太濃,使人直想嘔吐。我仍然使自己站穩,臉上、身上便虛汗淋淋。這時,就聽一個學生粗野地怒吼道:“模特,把你身上的汗水給我擦干凈!全是汗珠子叫我們怎么畫?”我走下模特臺,走進用木板隔開的換衣服的地方,我擦趕了汗水,但是卻擦不干滾滾流淌的屈辱的淚水??

這人體模特,還有熱情再做下去嗎?

十二

前面的路還是有光明的

但我卻又下不了決心割舍。

這種難舍之情并不是像抽煙成癖的人,因為做人體模特畢竟不是抽煙,抽煙完全是有害無益,而身為人體模特的我,從西安到上海,遭遇過冷眼,遭遇過尷尬,但也得到過許多的理解與支持,得到過承認和鼓勵。我從內心深處感到了這一行的藝術價值,不管有多少人誤解,這種價值是不可抹掉的,也是其他任何“教具”都不可替代的!

每一份關懷,每一份理解,每一份鼓勵,點點滴滴,哪怕只是一句話語,一個笑容,一瞥善意的眼神,一聲平常的問候,都是生活給予我的饋贈。都是我人生路上寶貴的財富,深深地打動我的心,值得我珍藏。

忘不了南京那一對人民教師夫婦寫給我的信和匯給我的200元,那不僅僅是200元,那是比金子還要寶貴的最美的情感!

忘不了許多學生和許多正直、善良的老師對我的肯定。他們的教誨讓我受益匪淺。上海大學美術學院黃阿忠教授曾對《新民晚報》說過一番話,這番話刊登在2003年11月30日的《新民晚報》“夜光杯·人生”副刊上,我已能一字一句背下來,成為我的一筆精神財富:上世紀二十年代,劉海粟為畫人體模特兒之事同軍閥孫傳芳打了官司。“文革”后恢復模特寫生,一開始,社會還不太理解這個職業。然而現在,大家已經熟悉人體模特這個工作。小郭是我們學校的專職模特兒,我上課時,曾請她來做人體模特。這個職業的要求,模特必須對其動作、形體要有節奏、韻律等感覺。通過上課,我發現小郭有這個感覺。在模特臺上,小郭一個抬手,一個轉身,都全然一個職業模特的把式。我想,這同她平時的努力分不開。因為模特兒也是需要學習的。

同時我也常常能聽到有識之士的呼吁之聲。例如《深圳特區報》記者李蕾采訪過我,她在這家報紙上寫道:

奉獻的是美,然而美麗又憂愁的白雪(白雪就是我)在講述她的故事的時候,好幾次都潸然淚下,筆者面對這位柔弱善良而又純樸的農村女孩有點不知所措??面對這樣一位純潔透明得像白開水一樣的女孩,我只想哭卻沒有眼淚??作為一個美院的專職人體模特,生活卻落魄到了乞討的地步,這難道僅僅是模特收入低的緣故嗎?

李蕾姐姐接著又寫道:

翻開中國美術史,自1912年劉海粟創辦我國第一間畫室算起,人體模特在我國已有80多年的歷史,然而到了今天,人們去藝術院校做人體模特還要被視為見不得人的事,他們的待遇之低令人驚訝,而他們所受到的歧視和世俗偏見的壓力遠遠超過了物質生活本身的壓力。在采訪中,筆者問美院的藝術學子們,自己或自己的女友或男友去干人體模特,他們會如何面對這一現實?他們的回答都是堅決反對,理由是人都是自私的,那么別人的女友或男友都可以做人體模特,為什么輪到自己就堅決不行呢?

而且,很多美院的學生從心底壓根就看不起人體模特,這是很多模特放棄這個神圣的職業遠離藝術而去的原故。目前在我國,還沒有一個專門培養人體模特的學校或者機構。隨著藝術的發展,藝術本身也需要一批高素質的專職人體模特,而干模特收入低還不被人理解,所以就出現了整個繪畫藝術領域里缺人體模特的現狀,于是乎藝術院校就只好雇一些要價低廉的人來湊合著用,這樣下去中國人體模特的命運和中國藝術的前途就不能不令人擔憂了。

感謝你,衷心地感謝你,尊敬的記者李蕾姐姐!

我還要提到我的知心朋友晴晴,她是個勤奮好學又長得純潔漂亮的大學生。我在苦悶時常上網聊天,在網易的“感悟生活”里認識了她。我們常常見面,我把我的所有苦惱都傾吐給她,淚水也當面向她暢暢快快地流。她總是安慰我,鼓勵我。甚至動員家人也當我的支持者。在林路老師舉辦我的人體攝影展哪天,她來了,她媽媽也來了!母女二人把一大束鮮花送給我,她說道:“我代表我們全家還有‘感悟生活’的所有網友祝賀你,我們永遠支持你,努力啊,你能做得更好!”我上前與她擁抱,想說的話太多太多,最后卻只在她耳邊吐出兩句:“謝謝你,我今天太高興了!”

2004年年底,上海大學美術學院召集10余名簽約模特開會,總結全年的工作。沒想到德高望重的大學黨委書記薛玉良也來了!這真使我們喜出望外。這么大的一所大學,數不清的院系,而一校之長的薛書記竟忙里抽閑來給我們這10 余人開會,這本身就是極大的鼓勵。并且,薛書記還做了專門發言,充分肯定我們對教學、對藝術事業做出的奉獻。

還有一件事值得一提,那就是上海大學美術學院班車的變化。學校的班車用來接送教職員工們上下班。從前,這班車是不許模特走上去的,因為模特不屬于職工,只屬于“教具”。既使勉強上車了,車上的人也會拿白眼待你,你只能自慚形穢地龜縮在一個角落。當然你更不可能有座位,座位不是屬于你。你若沒有自知之

明坐下來了,立即就會有人喊你起身讓座。有一次,一位女模特想上車,車上的人不允許。這位女模特向身邊的一位老師求助:“老師,這校車我們不能坐嗎?”老師莫名其妙的一笑,又莫名其妙的回答說:“好像是不行吧!”這位女模特很年輕,初來乍到,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最終只能望車興嘆。還有一次,另一位女模特不僅上車遭拒,并且遭到車上人挖苦臭罵。女模特忍無可忍,就追著班車也破口大罵,什么話難聽就罵什么話(文明高尚的行為,也如鮮花一樣,是需要適應它生長的土壤和陽光雨露的培育的)。罵過之后自己心里并不輕松,從此不辭而別告別了課堂。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經過教務處的協商,并給車隊支付了一筆經費(一年1.6萬元),模特們也享受到了教職工的同等待遇,可以高高興興地乘坐學校班車了。

促使我下決心繼續在“人體模特”這條崎嶇路上堅定走下去的最主要原因,還是我自己對這一不被外人理解的職業有了一步步深入的理解。雖然在個別人面前我受到過屈辱,但我從大多數老師和學生那里得到是尊重,他們也引導著我去追求藝術之美,去體味人間的真善美。當我走向模特臺時,我感到,我的身體已不屬于自己,她已獻給了藝術。我相信我的身體是美麗的,足以喚起藝術學子們的創作激情,同時也能征服那些轉瞬即逝的邪念,升華他們的藝術靈感。如果說我們是“教具”,那么我們這些活教具的藝術價值是遠遠超過維納斯、大衛的石膏塑像的。沒有哪一個國家的美術大師否認人體模特對藝術所做的巨大奉獻。事情就是這樣的奇怪但卻又合乎情理:當一個人(無論是男還是女)赤身裸體站在大街上或從街上跑過時,人們一定會恥笑他(或她)是瘋子。但是,當你為了藝術而脫得一絲不掛走上模特臺時,你是神情,你的心靈,你的身體,這一切,有誰能否認它是美麗極致呢?我可以自慰地說:“我們是‘教具’,但我們是美麗的‘教具’。”

從老師的從嚴治教到學生的學以致志,我感悟到人體課的重要性。人體課程是畫家的必修課,尤其是人物畫家。人體課程不僅僅是教會學生掌握再現人體繪畫技法,更重要的是培養學生的審美情趣,提高學生的藝術修養。無論是法國雕塑大師羅丹、還是意大利的米開朗基羅,都是從人體模特兒那里獲取靈感,再以模特兒為原型,進行創作,由此產生無數件震撼心靈的曠世作品。我時常想,如果沒有一大批勇于獻身于藝術的模特兒隊伍參與畫家的行列中,那么以任務為主體的藝術作品會是怎么樣的呢?

人體藝術理應永遠和美麗相伴,如果你想撩開它神秘面紗,那么,就請你回報它一顆美麗的心靈。

十三

與俄羅斯畫家的一次交往

我要把這個美好的故事列為單獨的一章講給親愛的讀者朋友們,雖然這一章節篇幅不會太長。

故事發生在上海大學美術學院,主人公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頭,高高的個子,略有些禿頂,滿面笑容,和藹可親。

他是一位俄羅斯畫家,名叫索羅明,前來“上大”進行學術交流,身邊帶著一位女翻譯,一位女模特。女翻譯已是滿頭銀發,看上去比索羅明還年長。女模特還年輕,35歲左右。聽女翻譯介紹說,這位女模特在俄羅斯國內很有名氣,她還是個電影明星,拍過許多深受觀眾喜愛的電影。電影明星當人體模特?我們聽起來真有些不相信,但內心受到的觸動難以言表。

這位電影明星模特開朗大方,我們很快就喜歡上她。她告訴我們,她喜愛人體模特這一職業,非常非常喜愛。她與他的“上司”索羅明交談,彼此十分融洽,看不出有什么身份的高低之分,就像是和睦的一家人,畫家是慈祥的父親,模特是備受關愛、呵護的女兒。

站在一旁的我們,羨慕得只覺得一陣陣心跳!

俄羅斯女模特邁著愉快的腳步走進教室,歡迎中國的學生們畫她的肖像和人體。做為學術交流,索羅明老人向校方要求讓我做他的模特。一共安排一天的繪畫時間,上午畫人像,下午畫人體。

這是一次難忘的藝術合作。教室里播放著俄羅斯的樂曲,老人手握畫筆,像是在指揮一場音樂會的演奏,自信、快樂、風趣、慈祥,沉醉于藝術創作的美妙境地之中。他點頭向我表示謝意,通過女翻譯告訴我放松身體,如果覺得累了就多多休息。《三套車》的樂曲響了,他似乎特別喜愛這支古老的俄羅斯名曲,情不自禁地,一邊畫畫,一邊哼唱了起來,唱得是那么專注動情,就像正駕著馬車行走在故鄉的原野上??

我從沒有上過這么輕松的繪畫課!

臨行前,他把畫我的兩幅畫全留給了上海大學美術學院,以表達對中國同行們的謝意。同時,他還為我畫了一副色粉速寫頭像送給我,并簽上他的名字。回到家我就把這張頭像裱好掛在了墻上,至今這張像仍對著我小小的房間發出燦爛的笑容。每看到這張頭像,我的模特同行們就會感慨地說:總有一天,中國的畫家和中國的人體模特也都會像索羅明和他的模特一樣笑容滿面!

十四

獻給曾經愛過我和仍在愛我的人們

我愛春天,我愛鮮花,我愛四季都美麗的山川大地,我愛我的家鄉我的親人,我愛這五彩繽紛的世界。因此,我要把我的真情獻給一切曾經愛過我的人,獻給一如既往地現在仍在愛我的人。

我也曾經擁有過戀愛的季節,盡管它如無奈的落花隨水東流而去。

我是那么真誠的愛過他,但是他頭也不回地離我而去,就連輕輕地一揮手也沒有留下。

因為他需要“尊嚴”,他不能與一位人體模特共同生活在一片藍天下。

更因為他是個孝順的兒子,他不能違背母親的決定。

他如今在那里?他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

愛究竟離我有多遠?一厘米?還是一光年?

那段時間我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可惜我失敗了。我們分手了,月圓的時候我們分手了。

這真是個分手的季節嗎?

其實他也不是個富家子弟,他同我一樣出身寒門。如果我嫁給了他,我還需要比現在更努力的工作來營造我們的小天地。我愛他,并非貪圖富貴榮華,是因為他說過的一句話。那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話,但在我聽來,這句話的份量賽過一座金山!

我沒有向他隱瞞我的人體模特身份。自從我一踏上大上海這一片文化熱土,我就已下決心直面人生,不再用“白雪”這個假名遮蓋我的容顏。2003年11月,《新民晚報》的女記者阿藍到上海大學美術學院與教務處聯系,說她想采訪人體模特,沒想到困難重重。沒有哪個模特愿意把自己的名字和故事公諸于眾。請讀阿藍后來發在《新民晚報》的采訪題記:

在聯系到郭旭之前,我差點就對采訪人體模特兒這個選題打退堂鼓了:一個男模特還沒答應最后接受訪問,就要求報紙不能用他的照片,不能刊登有關他的任何藝術作品。好不容易又選了一個女模特,在見面的前一天晚上,她突然發短消息說,她丈夫不同意她接受采訪,希望能得到我的諒解。然而峰回路轉,這個女模特又說,我給你介紹我們這一行的一個佼佼者——她就是郭旭。

“郭旭”與“人體模特”不可分隔地連在了一起。既使是林路老師舉辦我的人體攝影展覽,接著又出書,“郭旭”這個名字同樣是素面朝天。林路在《解構經典》一書中不僅全部使用了我的人體照片,還把我的名字告訴了全國讀者。他在“前言”中寫道:

這里尤其感謝模特兒郭旭的合作——畫冊中的大部分作品都是以她的拍攝為主要素材。郭旭所表現出的敬業的奉獻精神和良好的專業素質,使整個拍攝過程變得非常愉快,也達到了預想中的效果。在此,向她和其他的一些合作的模特兒表示衷心的謝意。

既然我敢于無愧地面對媒體,當然也就敢無愧地面對準備與我過一生的愛

人。當我們相識之后,我就向他表明了我的職業。當他用令人感動的聲音說“我愛你”的時候,我就問過他:“你不在乎我是個人體模特嗎?”當時他真誠地回答:“職業沒有貴*之分,只有人的心靈有優劣之別!”為了這句話,我還有什么猶豫?正是這句話,使我擁有了一座金山,成為世界上最富有,最幸福的人!

如今這一切都只剩下回憶。

那一天,他陪我去商場,為我買生日禮物。買的是一雙鞋。價錢并不貴,我很喜歡。正為此事而高興,一位朋友對我說:“你不知道嗎?過生日給戀人送鞋,就意味著分手,各走各的路!”

對我來說,這真如一聲晴天霹靂!

為什么?我為什么要反反復復回憶這些?

但是我仍然相信愛情的存在,我希望自己擁有愛情!

愛有許多種,我想也許像我這樣的愛很少,也許只有我一個人擁有這樣的愛情。像什么?像殘留在杯子里的咖啡,苦澀的同時無人問津,無人能懂!

咖啡總是會慢慢變涼的,75度不可能是永遠的度數。什么事情不都是在經過最輝煌最燦爛的那一剎那之后就悄然淡去嗎。能被稱之為永恒的又有多少?不經意間會看到他當初發給我的那些手機短信,我的眼角為此而濕潤。那是咖啡在75度時的記錄,而現在咖啡最多只有25度。50度的差距讓我竟有些羨慕當時的我!其實在我答應做他女朋友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在擔心結局了!現在他已有了另一杯咖啡,而那一杯卻正好是75度。如果這一切原本就是這個樣子也許我不會感覺心痛,可是溫度的驟然下降使我一時適應不了。我不知道我是為了什么,為什么還在渴望用這僅剩的25度去溫暖一顆已冰冷的心?也許我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可是我做不到傷害他,即使是一點點小小的傷害??

媽媽,親愛的母親,在我流淚的日子里,最叫我想念的人仍然是您!

父親,姐姐,弟弟,我愛你們!

面對媒體的采訪,甚至面對看守所警官的詢問,我可以坦然地回答我名叫郭旭,但是要讓我吐露我父親、母親和姐姐、弟弟的名字,我的心里就會像刀割,一滴一滴地流血!我為什么要這樣做?我自己也說不清楚。請人們理解我這一種無奈的心情,不要追問我“為什么”??

姐姐已經成家了,他有一個安寧幸福的小家庭,弟弟即將于2005年夏季大學畢業。我為弟弟驕傲,他品學兼優,正就讀于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學。他說過,等他參加工作之后,他要供我讀書:“姐姐,你還年輕,重返校園為時不晚!”

謝謝你,我的好弟弟!

媽媽,聽見我在大上海呼喊您嗎?

小時候我總盼望著快長大,長大后可以離開家,可以不再聽母親的絮絮叨叨,可以不再受父親的管制,可以自由,可以獨立。但是等我離開了家鄉,每一次受傷之后,最終回到的地方卻總是母親的懷抱。在我失敗的時候,我想到了家,想到了母親。而回到家,見到母親,又不肯說出自己的失敗。每一次匆匆回家,原本想多呆些日子,但是看到母親關切的目光,我就好怕,怕她看到我的失敗,我的痛苦,所以又匆匆離去,像急行軍似的。母親除了勤勞無私地為全家付出之外,從沒為自己想過,我和姐姐為她買一件衣服,她也要教訓我們好久,說是浪費。媽媽,女兒永遠覺得對不起你!

父親,再不要抽劣質香煙了!女兒盼你和媽媽身體健康,笑口常開!

第二篇:一個班長的內心獨白

一個班長的內心獨白

“來,靜一靜,不要說話了,我通知點事-----”“閉嘴,不要說話了,否則我要記名字了------”沒有老師的教室里,同學們躁動起來,身為班長的我,責無旁怠要幫老師管好班級。也許大家會認為我很是光榮,能“肆無忌憚”的罵別人,但除了我自己,誰都不可能讀出我的心聲

每當老師開會,這教室就成了我的領土,但我卻深深體會到“一方霸主”可不是那么好當的。記得有一次,老師去開會,要我維持紀律,可上課好長時間了,同學們的心還是不得收回來,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沒辦法,我只能扯開嗓子,像裝了擴音器一樣,放聲大叫“閉嘴,上課了不知道?”這八個字瞬間傳遍了教室的每個角落,同學們把眼睛齊刷刷的投向了我,時間凝固了幾秒后,有幾個同學嘻笑起來,并說:“班長變厲害了吧!”接著便該說說,該玩玩,好像剛才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而我一個人邊寫字邊想:“我對他們一點作用都不起,我的話就像一股微風,根本入不了他們的耳朵,即使從右耳朵進了,也不會經過大腦,直接又從左耳朵傳出,唉!誰能明白一個班長的心聲呢?”

這也只是身為一個班長,在“執法”路上的一個小片段,更大的事還在后面。在看開學初,輪我們班值周,由我安排值周表,大家一定會想:“你可真好,想把自己安排去哪都可以。”但對于我來說,這工作既費腦力,又費體力。我和幾個人同學經過深思熟慮后終于排出了一份表,可到開學,它卻給我惹了不少麻煩,大家把這張表進行了接力棒傳看,這一看不要緊,看了以后,大家一涌而至,都想換位置,我真是左右為難,但為了不讓這張紙四分五裂,我做出重大決策:“堅決不給改!”無論是誰,我都拒之門外,就這樣得罪了不少同學,他們一見到我就不給我好臉色,我心里十分委屈:“我招誰惹誰了,這也不全是我的錯啊!唉!誰能明白一個班長的心聲啊!”

作為一個班長,似乎很光榮,但內心深處卻隱藏著悲傷、委屈??

一個外表光鮮亮麗的人,內心卻有可能承受著非一般人所能理解的苦。

第三篇:一個班主任的內心獨白

一個班主任的內心獨白

一個班主任的內心獨白

是的,我是一個班主任,世界上最小的主任,但我卻擁有世界上最最寶貴的財富:一群活潑可愛的孩子。從接觸你們的那一刻起,我就暗暗發誓:我要讓你們每一個人在我的教育下有所改變。當然,我深知,我沒有老教師帶班的經驗,但我始終相信,只要付出總有回報,只要我足夠足夠努力,即使是堅硬的石頭也會開花。

我真的是很努力,很多事情都是親力親為,生怕因為自己的一點疏忽導致某個孩子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曾經咨詢過很多有經驗的班主任,他們總是說,要想讓你的學生聽話,就不要天天給他們好臉色看。但我想,孩子們本來學習壓力已經夠大了,我想讓他們因為我的笑臉變得輕松些,所以我喜歡微笑,喜歡用微笑面對生活,面對每一件事,面對每一個人。每每看見你們,我有一種發自內心地快樂。我愛你們中間的每一個人,即使是最調皮的學生。跟我交往密切的老師總是說:“你知道你什么時候最開心嗎?”“那就是當你提到你學生的時候,不管是生氣的還是愉快的,只要是經你的嘴說出來,感覺都是那么快樂。你怎么可以把你的所有精力都傾注到學生身上呢?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呀!”每次聽到這里,我都是一笑了之,不以為然。是的,她們說得沒錯,提到你們大家的時候,我是最開心的。因為,現在的我,生活的重心就是你們,你們是我生活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上個學期,經過我們大家的共同努力,我們班的政教綜合成績始終位居年級前列,但班級成績期中期末都排名年

級倒數第一,主要原因是同學們上課注意力不集中,飯后不能及時復習,加上懶惰怕動腦經,從而導致我們班優生不優,潛能生一大堆的惡性現象。我曾經因為此事大聲呵斥過你們,你們依然我行我素,我之所以沒有過分追究,是因為我想,360行,行行出狀元,我不想跟其他老師一樣把成績看的那么重,不想過分的要求你們都要使勁學,拼著命學,非要你們考到年級多少名多少名才肯罷休,我只要求你們盡力就好。但同學們你們到底盡力了沒有?更我沒想到的是,這學期我們班有些住宿男生竟然在廁所偷偷吸煙,偷拿自己家的手機在學校變賣,有的女生說不準帶手機來學校,還是帶進宿舍晚上打電話影響他人休息。更有甚者,干一些令人不齒的事情。也是到此時此刻,我突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失職,作為班主任,我沒有及時發現這些并適時制止,事實上是在害你們啊。也許有一天你們會怨恨我對你們的縱容。只要同學們把做人的最基本的做好

就可以了。

最近,我接收到的關于咱班的負面消息相對較多,比如,上操時步伐不夠整齊,口號不夠響亮,有個別人總是在隊伍里小聲咕噥;課間操無論怎么強調,男生個別同學的兔子舞還是跳得不堪入目;早讀聲音太小,飯后不能積極地投入學習,上課發言不夠積極,經常有人發呆,注意力不集中,總有人愛接老師的話,不尊重老師等等,這些信息來自方方面面,我每次聽了都心如刀絞,也想了很多辦法努力糾正,但效果甚微。(班主任工作日志)我曾經想過武力征服,但我自認為和大家感情很深,不想做傷及我們感情的事。關于大聲讀書,我曾告訴過大家,科學家研究如果你不想老年時過早的得老年癡呆的話就要大聲的讀書,大聲讀書可以預防老年癡呆,可我沒想到的是有些同學竟把我的提議當成了騙人的伎倆。

同學們,雖然你們身上有很多很多不該在你們這個年齡段出現的毛病:有 的是因為你們的無知,有的是你們的明知故犯,但是我發現大家在我的教育和引導下都在慢慢的進行改正,我想通過我的正確引導能讓你們明白自己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人了,因為你們不再是小孩子了,同時也想讓你們在一次次的教訓中學會做人的基本道理。就跟一位老師曾說過的話:“要在正確的時候,辦正確的事”。我們現在是學生,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學習,所以,我們更應該聽老師的話,聽父母的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我不管別人再怎么說我們七三班,怎么怎么不好,怎么怎么不行,對于這些負面的輿論都沒關系,重要是我始終相信,只要我付出足夠足夠多的愛,即使是堅硬的石頭也能開花。我努力著,堅持著,等待著你們的覺醒。

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內心五味雜陳。七三班的同學們,能做師生,是你我此生的緣分,愿我們好好珍惜。只期待你們健康快樂地成長,期待!我始終相信:“只要努力,奇跡總會發生!”

第四篇:一個新教師的內心獨白

一個新教師的內心讀白

今天上完最后一節課,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每次放假前我都會有這小小的激動,走起路來都是風生水起的。其實在學校很充實,感覺時間過得很快,看到學生們有禮貌的叫自己,看到學生們特別懂感情,我就會覺得莫名的幸福。我是經常會把幸福掛到嘴邊的人,就算是收到一個真誠的微笑,我都會開心很久。人要經常提醒幸福。

我很慶幸自己,也在某些事上挺欣賞自己。至少無論我面對什么樣的困境,我都在努力的讓自己快樂幸福的去生活著。我不抱怨生活,不抱怨社會,不抱怨很多很多,哪怕有時候會有一些不滿,我也總是很快就讓自己忘記。我會記得別人對我的好,我會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雖然我很懶,但我該奮斗時我還是告誡自己要努力,我熱愛生活。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人活著本身就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生活是如此美好。

面對學生,只要他們有小小的一點進步,我就恨不得告訴所有我認識的人。他們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我一直都在努力的、小心翼翼的去維護他們的自尊心,不想傷害他們。我一直告訴自己,要用愛去感化他們,于是經常對他們進行思想教育,給他們放教育視頻。可每次收到的效果卻失敗得讓我心寒。我經常在思考:親愛的,我不怕吃苦,請告訴我,我到底該怎么去拯救你們。初二學生,沒有初一孩子的天真老實、沒有初三學生的努力奮斗,對于在學校混了一年老江湖的他們來說,調皮搞破壞是專利。其實他們都那么聰明,可為什么不去改變自己的命運,而只圖混日子呢?難道父輩們背井離鄉、面朝黃土的經歷,他們還想重蹈嗎?想起開學那天,很多家長都是把家里所有的積蓄拿出來,想想都心酸。幸好他們越來越好了,幸好有些人稍稍有些進步了,幸好他們一直都很尊重我,幸好他們看見了我的付出,幸好還有這么多前輩指點我。今天的語文課學習《日歷》,當我自己看完這篇文章,我所受的感觸太多了,我們有多少人丟失了我們最好的年華,我太急于想和我愛的孩子們分享這篇課文了,太想他們可以從中讀懂如何去珍惜時間。是的,就像文中所說,對于生活你快樂它就是快樂的一天,你無聊它就是無聊的一天,你匆忙它就是匆忙的一天,你奮斗他就是奮斗的一天;我們不能改變昨天,但我們可以決定明天。今天的努力只為明天更加美好,我跟孩子們重復了多少次這句話。剛剛出去上廁所,看見初三的兩個女學生還在昏暗的燈光下看書,奮斗的感覺真好,自己已經很早就沒有了這樣的自己,或許從不曾有過這樣的自己。而我的明天,我的明天,你在哪里?

現在的我,還是實現了自己最初的夢想,比起很多人,我還是幸福,幸福。。。

第五篇:一個理科生的內心獨白

一個理科生的內心獨白

作為一個理科生,我習慣看事物看本質。

落花時節的殘紅滿地在我眼中只是有機物被細菌分解的過程而已。雖然我也喜歡踩在那厚厚的花瓣上,聽腳下落花凄慘地哭泣,但我并不會像林妹妹那樣多愁善感到寫出《葬花詞》,哭訴人生苦短。即使我已經走過人生的五分之一也許還要更多,我還是得承認:一輩子那么長,長到陽春白雪都會被現實生活所消融,當年那個省下零花錢來買冰棒的慘綠色少年早就長成了禿頭肥肚市儈不堪的中年大叔,而那個長發飄飄巧笑倩兮的女孩子早埋沒在熙熙攘攘的菜市場,時間是一把不留情的殺豬刀,什么都會變。

基于此,我對小清新的理解還一直停留在初二那年的夏天。

所謂的小清新,不外乎是藍色的天空和大海,白色的云朵和裙擺,艷麗的朝陽或夕陽,青綠的草地上搖曳的蒲公英,當然絕對少不了精致但清純的容顏,若有若無透明的笑靨,美好到讓人哭泣的精致少年的白色襯衫,第一、兩顆紐扣隨意解開,露出細膩的肌膚和讓人暈眩的鎖骨。

這一切的一切都足夠讓我慚愧,啊,作為一個死宅,我才不會告訴你們看到以上這些美好的景象時,我會不自覺地捏捏腰間的游泳圈,悲哀!這真是悲哀!

我沒有身材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我沒有一顆文藝的心。

我不會抬頭45°角仰望天空,因為根據互補角原理,當我45°角仰望他人的時候,他人是以135°角來俯視我的,既然身高已經是我心中無法磨滅的痛,那么休想我在這方面示弱。問一個無法再長高的無限接近于二級殘廢的可憐娃的身高是和問一個已經35歲卻還單身的婦女老公是做什么工作是同樣傷人的。不管你是好意還是惡意,先撲上去揍一頓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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