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以后百姓故事
高二的尾巴,我拿著一摞投稿用的紙片,從掛著投稿箱的學校大門口繞過布局曲折的建筑,跑過行政樓從上世紀60年代遺存至今的樓梯,推開廣播室的大門,一小捧灰塵簇簇地落在我頭發上。
兩個姑娘坐在里面,聽見推門聲瞬間停止了細碎的笑談聲,轉而看到是我便長出一口氣,轉而嗔罵起來:“不會敲門么!”
當時我是學校廣播臺文案組的主要成員,也可以說是唯一固定成員,說得再凋敝一點,我是一個賴著不走的醬油帝,因為主持人們自己也可以寫文案,但是我又不那么醬油,因為我在很多時候高產地填補了大量來稿節目的空白。
而當時廣播臺有兩大花旦級人物,算是在當時撐起了廣播臺一片天的兩個主持人,其中一個就是我的好朋友,流螢小姐。
流螢只是她播節目時候的名字,就好像我在后來自己做節目時都叫自己夜久,她的真名比這個好聽,她也很美,絕對配得上她的名字。
流螢小姐是我見過的女生里最讓我覺得可以入詩入畫的,堅強,坎坷,有一個不屈的靈魂和招搖的美麗外表,她可以是淡漠冰霜的銀花,也可以是充滿節日熱烈氣氛的火樹,她可以喝醉了酒在廣場上大哭,但第二天盤起了頭發又可以從容地敷著面膜一邊告慰自己受了委屈的皮膚一邊給我做水果沙拉,嗯,她的手藝也很好,高三后期她承包了我的晚飯便當。
“你吃了么?”電話那頭她問我。
“沒,我家沒人做飯。”而且我家里只剩下了三包方便面,連雞蛋都沒有。
“出來吧,我請你吃飯。一個人懶得動。”我能想象,她說這話的時候從沙發上起來,原來散在靠墊上的頭發如同一條逆流的瀑布被她的動作牽到背后長長地懸掛起來。
我自然是樂意的,高三畢業之后我們都有各自去找零工補貼自己控制不住的花銷。我們找到工作幾乎是同時,我是給一個國學夏令營做宣傳推廣——其實就是在書店尋找帶小孩的家長,派發卡片,絮絮叨叨地講解,將這個夏令營提升到“弘揚祖國文化”“重要的個人素養”層面,她則是去做酒店的門迎,穿著8cm的高跟鞋一站就是一上午加一下午。而我在兩天之后就因為工資問題炒了我的老板,在面試了幾個正規部門未果之后徹底賦閑在家,不分晝夜坐在電腦前,背心短袖,油光可鑒,活脫脫一個猥瑣男形象。
她大概是考慮到了我的狀況,掛電話之前又說了一句:“雖然我們是去吃砂鍋,但是你出門之前先收拾干凈點。就這樣,小鍋仙見。”
半個小時之后我穿的人模人樣坐在小馬扎上,是的,小鍋仙是一家路邊攤,他家的桌子高度和教室里的椅子差不多,因此我們的座位就是更矮的小馬扎。
她拿著兩瓶飲料走過來,一甩頭發并著腿坐在我對面,“你要什么鍋?”
“方便面的,”我說,“三鮮。”
“成天吃方便面小心得腸癌,”她遞給我一瓶,轉過頭對老板說,“兩份雞湯麻食,三鮮。”
“你今天不上班?”我問。
“我的工資日結算,哪天去哪天有。”她擰開瓶蓋,仰起頭喝了一口,“從昨天早上開始我就沒吃東西了,餓死了。”
我想起來她前一天早上四點鐘給我打電話,但是我手機靜音沒接到,“怎么了?你給我打電話有什么事?我那會兒睡覺呢。”
“沒什么要緊的大事兒,就是想和你說,明天你的謝師宴我就不去了,我和X分手了,怕見面尷尬。”
老板把做好的砂鍋端上來,砂鍋沿噗噗地冒著氣泡,蒸汽熏著我的眼睛。
“我就說,你們兩個在一起久不了,生活圈子人生觀念什么的太不一樣了。”
“不是你想的原因。”她拿起湯匙,小心地喝了一口湯。
我還記得她告訴我他們在一起的那通電話,也是在一個早上,那時我才興致勃勃地開始我的第一天工作,當時我在公交車站,她打來電話,我一邊上車一邊摸出耳機接電話。
她說:“你在哪呢?”
我一邊掏錢買票一邊湊近麥克風回答她:“我在910上,我去上班,你今天也是去上班吧?”
她嗯了一聲:“我也在910上啊,我怎么沒見到你呢?”
我也環顧了一下車廂,車廂空蕩蕩的:“估計不是一班車吧。怎么了?”
她頓了一會兒:“就是聊聊唄,你覺得X怎么樣?你不是和他坐了一年同桌么?”
就算是神經再粗也感覺出來話題的方向不對,但是假如真的有什么她也肯定會說,我就直接回答了她:“還可以,挺干凈整潔的一人,高三經常受不了我桌子亂給我收拾,我生病了也挺照顧的,但就是有時候心氣太高,覺得誰都不如他,給你口氣噎著。”
“哦。還有別的么?”看起來不經意地畫著圈,我知道她想問的靶心是什么。
“對女生挺專情吧,”然后我打了一個折,“如果真的喜歡的話。”
“哦,我們在一起了。”流螢小姐說。
“嗯……”我想了想沒有問她諸如“How ?Why ?When?”這樣的問題,既然都在一起了何必要追問這些。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和我說的?”她笑,“你說唄我沒什么不能聽的。”
“我是覺得吧……”我斟酌了一下已經咬在齒間的句子,“你們長久不了。”于是最后我沒找到更委婉的說法,或者說我也沒打算找到委婉的說法去表達一個一點都不委婉的意思,文字游戲在我們兩個之間沒什么意義。
“我懂你的意思。”她還是笑,“但是我這次是真的想要找一個人,穩穩當當地過下去,他昨晚和我說,他不能保證多遠多遠,但是會先努力全心全意在一起一年,我覺得一年是個很長的時間,很多事情都可以改變,我覺得我可以用這一年去讓自己迎合他的節奏,他也說他會改變,我覺得其實挺有希望的。”
我等她說完:“怎么搞的你好像三十歲還沒嫁出去……你才18歲啊,才高中畢業,連大學都還沒開始上呢。”但是我轉瞬住了嘴,我知道或許從經歷上,人生際遇的起落上,她不見得不懂那些三十歲還沒嫁出去的女人才懂的事情,關于家庭和感情,關于期待和失望,關于承擔和背叛,她從支離破碎中走來,又頑強地開放,因此她的美,不是那些小女孩用的化妝品可以妝點出來的。
“所以是為什么分手了?”這一次我沒有按捺住好奇。
“我甩了他。”她夾起一片火腿,沒有直面看我。
“為什么?當時不是滿懷期待么?”在我的各種預想中都應該是X甩了她,因為在這場戀愛中,表面上似乎是女生冷淡隨意而男生信誓旦旦,但其實我知道她心中的期待,她認準了這個男生可以給她她想要的來日方長,就不會有所保留地將自己一顆心全部給出去,到頭來受傷肯定是她更多。
“因為——”她拿出手機似乎想給翻什么給我看,但是手指來來回回劃了幾下又收了回去,“他和我在一起,然后反復給我講著他心中忘不了他的前女友,我問他,你是不是想和我說分手,他說——”她看著我,笑了,“你猜他說什么?”
“說不是?不然怎么是你甩了他。”我夾著的青菜懸在半空,等著答案。
“他說,”她把右側的頭發甩到腦后,眼睛看著右上方不存在的氣球,“他說,我從來不先說分手。”她攤開手,看著我,“搞笑吧?所以我和他說,那咱們分手吧。”
我瞬間沒了吃飯的胃口,“聽飽了。”
“什么呀?”她用勺子去撈里面的鵪鶉蛋,眼里笑意盈盈像是在嘲笑我反應過大,“這算什么事兒你至于么?”
我看著她,然后我也低下頭繼續吃著砂鍋里的東西。
我知道她不可能是不在意的,不可能是平靜接受的,不然她不可能在凌晨四點鐘給我打來電話,但是她此刻就是這樣以一副不在意、平靜接受的姿態坐在我對面,她的眼睛里是不遠不近的笑意,如同事隔多年再回憶年少,處于一個既沒有遺忘,又不再難過的階段。
是要怎么樣反復損毀成灰,才能如此風輕云淡。
這段情節到這里顯然是沒有結束的,但是我也沒有預想到后期可以精彩到她和X前女友Ellitious坐在一個刨冰攤的圓桌上談笑風生,而X坐在一邊黑著臉一言不發。
我坐在Ellitious旁邊,聽也知道是X兩邊蒙混,一方面用流螢做資本向Ellitious顯示自己不是沒人要,而Ellitious不和自己在一起是一個多么大的損失,希望Ellitious就此回心轉意,一方面用流螢來打發一個人的孤獨,最初或許也認真過,但是后來發現自己承托不起流螢對愛情的期許,也不能接受她那種從容的戀愛觀,便又用Ellitious做由頭推開流螢。
說實話,畢竟是一年的同桌,我覺得X罪不至此,但是半個小時之后我也就徹底改觀了。Ellitious說:“你不是瞧不起我不是985,211么,你不是覺得我特別不思進取么?怎么?那就不要給別人說你對我念念不忘啊。你不是很傲氣很看不起所有人么,你不是覺得我們什么都不懂,我們的社會經驗都不如你一個成天埋頭書本的呆子強么?那我祝你早日找到幸福不要糾纏我們這些不夠重點大學分數線的姑娘了成吧?”
我幾乎要對Ellitious輕輕翻一個白眼了,但是X接下來幾句話徹底讓我把眼白翻進了天靈蓋。
“我狂我傲怎么了?你們不懂我為了考上985大學付出的努力當然覺得我自負,但是我告訴你們我自負我有資本!就因為我考得上重點大學!他們考得上和我一樣的重點大學的都會這么覺得!”
我迅速地把汽水咽下去,“不好意思,我分數比你高,可是我不知道你這幾句話的依據是什么。還有,不要再說誰誰誰和你和諧相處不覺得你自負,他們只是沒當你面說過而已。而且,985也是分等級的,不要再拿你的邊緣985出來炫耀好么,說出去真的會有人笑的。”我幾乎是一口氣說完,然后我將椅子向后移了一點,我不信Ellitious和流螢在語言上會吃虧,更不覺得她們會因為自己不是重點大學就輸了底氣,我等著場面精彩起來。
那天立秋,夏天的余熱還沒散去,草叢里蟋蟀鳴叫悅耳極了。
“我怎么總遇見這種男人呢?”
第二天我們兩個在一起看電影,房間里空調很足,于是一人一個空調被扯出來裹著,像是兩個谷堆。
我深深地看她一眼:“你一定能遇到懂得你,愿意對你好的男生的。”但是同時我也想起來,一個作家說過,女子漂亮或者聰慧都是好事,但是二者同時存在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她太招蜂引蝶,又不肯屈就于人,她不要富而俗的,又不肯與酸腐秀才,她要知面知心的懂得與陪伴,又不要24小時電話短信的牽絆,她對愛情的定義太高,愛情是樹梢上干凈明亮的月,又不是每一捧湖都能映得起的。
大一開學不到一個月,我接到她的電話,彼時我們兩個已經遠離家鄉在北京。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興高采烈:“你在哪呢?”
室友都在還睡覺,于是我捂著手機走到走廊上:“我在學校啊。”
“哦,”她似乎離開電話一會兒,“我在西單,離你們學校遠么?”
“不怎么遠吧,”我告訴她地鐵線路,“所以你要來找我是么?”
“嗯,中午請你吃飯,你們學校周圍有什么好的?”仿佛周圍很吵,她提高了聲音。
“你來吧,來了再看。”
“嗯好,我到了給你打電話。”然后她就掛斷了電話。
我等她等到一點半,然后去學校附近一家休閑西餐廳找她,她坐在一個隔間里面,能看出來描了淡淡的妝。
“等餓了吧,”她的語氣很淡,“要吃什么?”
“隨便啊,我都沒來這里吃過。”因為太貴,沒事我才不會自己來這里燒錢。
“我們學校把我的嘴都養刁了,我出來看這些東西都覺得不怎么樣。”她叫來服務生,隨便地點了幾樣,然后把菜單遞給服務生,“就這些,謝謝。”
她轉過頭看著我:“你呢,過得怎么樣?”
“挺好。”我笑,“你也好吧?”
“學校那些課一天到晚累死了。”她的語氣還是很淡,“平時我們在學校就兩種坐姿,像我今天見你這種斜靠法要是被老師看到了肯定被罵。”
“談戀愛了么?”我問。
“沒,”她端起水,喝了一口眉頭皺起來,“Waiter,把水撤下去,你們的杯子沒洗干凈,有股魚缸味。”然后她回到話題,“我們學校的女生都太漂亮了。”
“相處還好么?不是都說漂亮女生在一起肯定掐架么?”
“你從哪聽來的理論?”她若有若無地看我一眼,“我們宿舍六個人,相處挺好的。”
“那就好。”服務生端上來她的蘑菇湯和我的奶昔,還有她點的牛排和Pizza,她拿起刀叉又問我:“夠么?”
我忙點頭:“夠夠,我還覺得你點的多了,就兩個人啊。”
“別餓著了,不是怕你吃不飽么。”她笑,但是我總覺得,和兩個月前相比,她的語氣是淡的,表情是淡的,拿起湯匙的動作都是淡的。
我用自己的刀劃開Pizza,給她盤子里放了一塊,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語氣怎么突然就那么感傷,但是我知道我的表情是帶著笑的:“其實,我比較懷念咱們兩個一起坐在路邊吃的小鍋仙的砂鍋。”
我本來以為她要嘲笑我,“瞧你的出息。”但是沒有,她只是一邊切著盤里的牛排,一邊說了句:“你要是想吃,回去我陪你吃。”
“X還好吧?”她問我。
“嗯,還好。”后來還有聯系,但是因為那晚的事略有隔閡。“能相信么?他是他們學校宣傳部的。”
“哼,”她用鼻子嗤笑一聲,“他們學校宣傳部沒人了吧?”隔了一會兒她又說:“但是我覺得如果他想做的話,肯定可以做好。”
“喂喂,人家這會兒肯定沒在想你。”我用叉子輕輕敲著白瓷盤,雖然知道這是很失禮的,不過只有我們兩個的話就沒關系。
她的表情終于恢復了一些鮮活與狡黠:“你怎么知道沒有?”
“……”
“但我希望沒有,”她喝著湯,“從此不相欠。你知道么?這個月我在北京其實……畢竟北京不是我家,但是今天見到你,和你坐在一起吃飯,我就覺得還在咱們鎮上。”
“嗯,”我突然鼻子有點酸,為了掩飾我用叉子去搶她切好的牛排,“放心吧,以后一定有更好的男生陪你的,那時候你就在北京成個家,以后不管我留不留北京,咱們老同學來了都算有你做接應了,嗯,對吧?”
“對啊,”面前的餐點不是我們高中時代吃的麻食砂鍋,我們坐的不是會讓腿發酸的小馬扎,餐桌也是鋪著深紅色桌布的木桌,而不是還沒有椅子高的的鐵皮架子,“對啊,”她重復了一遍,眼底突然聚散著瀲滟的光,“還有以后呢。以后還會變成什么樣呢?會更好的吧?會更好的吧。”
第二篇:香港腳百姓故事
大三的時候我遇到一個對手,中文系登臺演講能跟我有一拼的唯獨只有阿進一人,阿進團支部書記,而且兩次演講都跟我并列第一。輔導員說:“將來留校或者分配工作,演講比賽成績是重要的參考因素。”那時候雖然讀大學了,人還是比較天真,所以把輔導員的話聽得很認真,阿進無形中就成了我的競爭對手,但是他有一定的政治資本(團支書),我很想收拾一下他可惜找不到機會。
學校大學生集體宿舍落成以后,總務處安排兩人一間寢室,所有的人都不愿意跟阿進住一間寢室,原因很簡單,就是阿進是香港腳,奇臭無比,聞著惡心,也不能讓阿進一個人一間寢室,輔導員陳老師就找我談話說:“你們倆住一間寢室最合適,水平相當,愛好相同,你又是學生會主席,總不能因為一些小事給學校造成麻煩吧?”
我對臭味更加敏感,聞了香港腳的臭味我吃不下睡不著,當然不想答應,可是架不住輔導員陳老師的思想工作,而且我覺得這也給我一個收拾他的機會,就勉強答應了。
阿進一搬進來,我就跟他約法三章:第一,晚上睡覺前必須用檸檬酸洗手液洗腳,驅除臭氣,鞋襪晚上睡覺時放置在窗外;第二,每天早上往自己的鞋子里倒一些白酒,把學校附近山上的黃金葉摘幾片夾在腳趾縫里,以減少臭味;第三,我如果忍不住拿你的香港腳開一個玩笑不允許發火。
阿進態度誠懇說:“你說的三條我保證做到,只是我本來就是山里的人,那里滿山遍野都是黃金葉,我怎么不知道黃金葉有如此功效?”
我說:“你才讀了幾本書?生活知識豐富著呢,你哪能什么都知道?”阿進便不再言語,兩個人在一個寢室住著很長一段時間也還相安無事。
有一天下午自習,既沒有導師又沒有輔導員,同學們各自找一些書看著,許是閑來無事,阿文湊過來問我:“大劉,你跟阿進住了一段時間,他的臭氣沒把你熏暈啊?”
我說:“阿進那是與時俱進,人還在山里腳已經進了香港,屬于走在時代最前面的人,向他學習還來不及,哪里就能暈菜?”于是大家都笑了,并且阿進的外號——香港腳就在這一次玩笑中正式誕生了。阿進因為我有言在先,雖然極為不滿,但終究沒有生氣。
不久,阿進物色了外語系一個女孩梅思思,那個女孩文靜漂亮,因為想在外語系獲得演講名次,就讓阿進幫著寫演講稿,再翻譯成英語,一來二去就跟阿進掛上了。
那天,我正在寢室鼓搗一大推化學藥品,梅思思突然進來了問我:“大哥,阿進在嗎?”
我不經意地說:“你找香港腳呀?不知他臭到哪里去了。”梅思思也不回話扭頭走了,晚上阿進回來就沖我發火:“大劉,你也太不夠哥們了吧?怎么能當著女孩說我是香港腳?你不就是嫉妒我演講稿比你寫的好?太小心眼了吧!我忍你很久了,不要當我鄉下人好欺負,我還跟你說,這件事我跟你沒完!”
第二天輔導員陳老師就找我談話:“團結同學這么簡單的道理還需要我跟說嗎?我聽說你給同學取外號,挑撥離間人家女朋友關系,這性質是很嚴重的!”
我說:“陳老師,你這有些小題大作吧?人家都不跟他同住一間寢室,我給您解決了難題,怎么能說我不團結同學呢?他自己有一雙香港腳,同學們喜歡這么叫他,他自己也答應,怎么能說這個外號我給他取的呢?另外那個女孩來問我時我也是一時沒留意隨口一說,根本就沒有有意為之,況且我正在為他研究洗腳的藥水,估計以后他的香港腳就能得到徹底治療。”
陳老師終于被我說服了,問我:“你研究的是什么藥物?”
我說:“硫酸銅加高錳酸鉀食鹽純堿溶液,把臭腳在水中浸泡半小時,然后涂抹達克寧,再在腳趾縫里夾上黃金葉一次就能治愈香港腳。”
陳老師問:“真有這么神嗎?我也是香港腳,久治不愈,其癢難耐,如果有效我一定好好感謝你!”
我說:“感謝那倒不必,為人做一點好事罷了。”
后來,阿進終于治好了他的香港腳,對于他那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深感慚愧,對我說:“大劉,以后沒人會再叫我香港腳了,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我說:“阿進,你說反了吧?你現在是成是敗呀?”
阿進一想,哈哈笑了,畢業以后我們誰都沒有留校,不過阿進在社會上混得很好,如今已經是副處長了,每當說起那一段生活感慨不已。
第三篇:傷疤百姓故事
教室黑板邊的墻壁上破了一個洞,有巴掌那么大,學校讓后勤人員給補上。市級文明學校評估小組馬上要到我校檢查驗收,學校又叫師傅用白色涂料把所有的教室粉刷一次。在雪白墻壁的映襯下,原先墻上的破洞卻有點顯眼,像一個傷疤。讓師傅再粉刷一次,還是那個效果,只好不了了之。
就在大家緊張地準備迎檢工作時,我們班墻壁破洞的位置上不知被誰用刀子給刮了,粉刷上去的涂料不見了,露出黑黑的一面。我很生氣,多年的班主任經驗告訴我,這種隨意破壞公物的現象不馬上制止,不正之風的勢頭就會上升。我不動聲色,明察暗訪了幾天,卻沒有絲毫線索,就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時候,一件意外的事情讓我揪出了“作惡”者。
那天,我正在上小學二年級的一篇課文,文中有一處讓學生用“像”來說一句話。學生說了幾句話后,我又指著墻上的破洞,讓學生說在雪白的墻壁上這個破洞像什么,我想借此機會對學生進行一次思想教育。
有的說像眼睛,有的說像一朵花,有的說像癩皮狗身上的傷疤,還有的說像一粒老鼠屎掉進鍋里……
同學們的想象力十分豐富,回答也豐富多彩,多數人的意思是說雪白的墻壁上出現個破洞是不好看的,我要的目的已經達到,就在我想對大家表揚一下時,一位同學又搶著回答了一句。
“老師,它像李小鳴手上的傷疤。”
全班哄堂大笑,我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抬頭望了一眼李小鳴同學,發現他臉色蒼白,看人的眼神有些躲閃。
下課了,我把李小鳴請到辦公室。他把手藏到背后,嘴里結結巴巴地說:“老、老師,墻壁上的破洞不是我刮的。”聽了他的話,我心里更有底了。我輕輕的拉過他的手,然后卷起他的袖子,我看到了觸目驚心的一幕:整條手臂傷痕累累,已經暗淡下去疤痕蓋著新的傷疤,有的傷疤上還滲出血水,那些覆在上面的疤不知被誰揭掉。拉著他的手我心痛得掉下了眼淚,連忙問他怎么回事。他說,這是爸爸打的,爸爸要求我每次考試都要上90分,差一分就要打一下,上一次考試我只考了78分,爸爸就用鞭子打了我12下,說這樣我才能長記性。我又問他墻上的破洞是怎么回事。他說,我討厭傷疤,每次爸爸打我后,結了疤,我都會想辦法把它揭掉,我不想讓同學笑話我。我看到教室粉刷后的破洞像一個傷疤,就想用小刀把它刮掉,沒想到卻變成那個樣子,其實我是想讓我們的教室更好看一點。
我憤怒了,一邊打電話給他的爸爸,讓他馬上來學校一趟,一邊想辦法安慰他,說老師知道他從來就是個好學生,老師不會怪他的。
他的爸爸誠惶誠恐地來到學校,我先劈頭蓋臉地把他訓了一頓,然后才從教室的破洞說到孩子身上的傷疤,暗示孩子再這樣下去心理可能要出問題,接著又向他講了如何教育孩子。整個談話足足用了兩個鐘頭。最后,他的爸爸感激涕零地向我保證,今后再也不打孩子了。
星期六,我自己花錢請來了泥瓦工,把整面墻壁翻新了一遍,墻上再也見不到那個疤痕了。
第四篇:花生米百姓故事
那是十年前我上幼師時候的事了。幼師班全是女孩子,個個漂亮又多才多藝,自然都是各自父母心中的寶貝。每次假期返校時,她們的提包里都被父母塞滿了各種各樣的小食品。
有次國慶節后,菲從家里帶了瓶花生米。裝花生米的玻璃小瓶十分精致,油炸的花生米擠在里邊,粒粒飽滿滋潤,看上去很是誘人。在眾人的贊嘆聲中,菲將那瓶花生米放進了寢室唯一張書桌的抽斗里。
中午放學的時候,花生米不見了。
很簡單,花生米不見了。
所有的人都努力在替她尋找。雖然寢室是在一樓,但窗戶緊閉,并沒開過的痕跡,顯然是寢室的某個人拿的。寢室門上的鑰匙每人一把,因此七個人中有六個人是懷疑對象,除了菲。
菲很難過,呆呆地坐在床沿,喃喃地說:那些花生米是我媽媽一顆一顆剝出來的,用油炸時還被嘣出的油星燙了手背,抹了好多牙膏呢。
我很理解,菲不是心疼那瓶花生米,而是為尚未仔細品嘗這份母愛而傷心。
我義憤填膺,站在寢室門口大聲說 :“真是家賊難防!”正巧隔壁寢室一個同學經過,隨口問:“你說什么?”我氣憤地說 :“我們寢室出了小偷。”
那天夜晚上自習時,我去晚了些,進教室門,但見全班同學都奇怪地注視著我。我摸摸自己的頭發,又看看自己的衣服,疑惑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這時我聽見有人說:“ 嘿,還真的若無其事呢!”敏感的我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將一個好朋友拽出教室,逼她告訴我怎么回事。她冷冷地推開我的手:“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大家都這么說,如果你沒偷,你為什么那么急于向人表白呢?不是心虛是什么?”
我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盯住自己這個朋友,心里無限悲哀,淚水淹沒了我的眼睛。
我沒法解釋。我知道,我越解釋,別人越肯定是我偷了花生米。
可是我真的沒有碰過那瓶花生米啊。
日子在吹拉彈唱中悠悠滑過,大家漸漸淡忘了花生米的事情。可是在我心里,卻成了揮之不去的隱痛。在早上練功的時候,在跳集體舞的時候,在練大合唱的時候,甚至在打開水的時候,這種痛都可能不期而至,讓我想將五指伸進胸膛,把自己的心臟揪一揪。
我一直等待那個真正的小偷來證明我的清白。但她沒有,直到畢業也沒有。
我不知道她的心里有沒有過自責和掙扎。但我知道那件事情改變了我。從那以后,我對很多事情變得冷漠起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成了潛意識中一個不可逾越的原則。
莫管閑事,少說閑話,直到今天。
第五篇:難言之隱百姓故事
鄔總經理有難言之隱后,害怕出差了。不得不出差時,害怕住賓館了;不得不住賓館時,害怕那電話遲遲不來。
那電話一夜不來,他一夜輾轉難眠。
什么電話如此要命?
嗨,難言之隱。好在除他之外,沒第二個人知道。正是沒第二個人知道,他才感到格外痛苦。不敢去看心理醫生,怕名聲掃地,怕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化為烏有,怕……
一個全國性大型企業交流會,老總必須參加。鄔總去了。參會人多,都安排的標間。他向主辦方提出換單間,說房費自己掏,要不出去住。主辦方不同意,說都是有錢的老總,都想住單間,都愿意自己掏房費,都想出去住。況且會議日程緊,會議中心遠離城市,周圍又沒賓館。鄔總只好硬著頭皮回到房間。
同房間的肖總見他回來,起身尷尬道,我不打鼾。
鄔總一下無地自容了,原來肖總以為他換房間,是怕打鼾。忙說,不不,是我打鼾。
沒想到,他這隨口一說,肖總晚上真的翻來覆去睡不著了。
肖總見他也翻來覆去,說,你先睡吧。
鄔總看不清肖總,說,你先睡。
原來肖總是等他先睡。他卻是等那電話。怕電話一響,被肖總搶了過去。此時此刻,他倒真害怕電話響了。可不,萬一真被肖總搶了過去呢?一夜不響,當然,他就徹夜不眠。
要命。見肖總仍翻來覆去,鄔總更歉疚了,要不是被他說打鼾嚇著了;要不,因他翻來覆去,跟著遭罪。
要不,起來嘮嘮?肖總突然說。
不了,犯困,歲月不饒人啊。鄔總說。事實上,他怕嘮著嘮著,電話突然響了。
究竟什么電話?說出來,你別笑,騷擾電話!
那是客戶叫他鄔經理或者直呼其名鄔義順的時候,他作為企業的銷售部經理,全國各地到處跑。為節約出差成本,他住便宜店吃便宜飯,經常是晚住早退,擔心客戶找到他下榻的所謂“賓館”。有一次項目談得順利,一筆大生意,喝高了,客戶執意送他回賓館,架進豪華大廳他才徹底清醒,糟了,穿幫了!忙支走客戶硬要自己回房間。客戶精著呢,車到拐彎處熄了火,回頭瞄準他晃悠出賓館,貓進三輪車直奔旅社。客戶身邊的女將趁他上旅社樓時,從前臺摸清了他的房間號,回到車里朝他房間打電話……可惜他當時蒙在鼓里,還納悶,破旅社還有騷擾電話?對著電話猛叫道,媽的,陪人睡覺還掙錢,老子還想陪人睡覺呢!啪,扣了。第二天他上客戶單位簽合同,人家出差了。一直躲著他。后來干脆不理他了。等他明白騷擾電話是客戶讓手下的故意試探,悔之晚矣。客戶扔下一句商場忠告:一個精細得心如針尖的商人,只配做針生意。鄔義順兩耳當即嗡地一聲巨響!
從此害怕出差了,出差害怕住旅店了,住賓館又害怕騷擾了,拔了電話線,反倒睡不著,不踏實了,怕對方打不通就敲門,怕客戶故意打進來查房等等,只好等電話來,早來早安心入睡。日久天長,他對那電話就有了莫名其妙的依賴。就這難言之隱。
怕人知道罵他枉為男人。直到升為企業總經理,就更怕了。怕出差,怕帶團隊,怕帶秘書,怕下榻的賓館客戶知道,怕開會住標間……為全面封鎖隱私,鄔總可謂煞費苦心。
正走神,房間電話鈴突然響起,他右手條件反射地伸了過去,還是晚了,被肖總搶先了一步。
喂,肖總聲音壓得很低,話筒另一端還死死貼在耳朵上。
鄔總耳朵使勁豎過去,才勉強聽清楚。
肖總說,哎,你咋這會兒打過來,都睡下了。
鄔總耳朵再使勁靠過去,想聽到對方的聲音,肖總卻朝話筒叭了一下,做了個親嘴的動作,忙說,好了好了寶貝,我掛了。
就掛了。掛了肖總看見鄔總還沒來得及縮回的腦袋,不解,我說老鄔,我接老婆的電話你偷聽啥?
一聽對方不稱他鄔總改稱老鄔了,鄔義順立馬不舒服了,剛才真是你老婆的電話?她怎么知道這房間電話?
肖總翻身而起,啪地摁亮燈,說,她咋就不能知道這房間電話呢?
鄔總也翻身而起,說,萬一要是騷擾電話呢? 肖總快冒火了,騷擾電話,你喜歡小姐騷擾你啊!
這話一下戳到了鄔義順的痛處,幾十年的痛處,被戳得血淋淋的。他強壓住火氣說,我就不信,你老婆就能知道這房間電話?
肖總氣憤地關燈睡覺,又突然翻身而起,說,實話告訴你吧,難言之隱啊,這就是高攀權勢老丈人的下場,每一步都在控制中,出差開會,房間電話及時告訴老婆,以便隨時查房,可不,剛剛查房了。
鄔總感到毛骨悚然,原來人人都有難言之隱,人人都在窺視中生存,只不過有的窺視對象在明處,而他的,在暗處。
看見肖總安然入睡,還有微微的鼾聲。
鄔義順開始煩燥,等那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