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柴靜清華大學演講
柴靜清華大學演講
本報北京電(記者孫磊)10月9日晚上,央視主持人柴靜來到了清華大學的課堂,與眾多學生朋友一起分享了記者工作中的點點滴滴。在最后的提問環節,更有學生直接問道:“柴靜,你幸福嗎?”講座持續了近3個小時,最后在學生的簇擁下離場。
原定于7點20開始的講座,很早就擠滿了人。在清華大學5教202室外的走廊中都擠滿了慕名而來的學生。講座開始后,柴靜特意向在走廊中聽講的學生表示了敬意。
在2個小時的講座中,柴靜一如往常,沉靜而不失堅毅地敘述著自己在采訪中的心路歷程。今年36歲的柴靜從19歲就開始在電臺作主持人,后進入央視。2003年柴靜在SARS病房采訪,開始引起公眾的注意。她說自己20多歲就開始做調查報道,這在世界新聞史上都是空前絕后的。回顧這些年的經歷,她用電影《少林寺》中的一個典故:“和尚和記者都是需要能自持的行當”,來形容自己在記者生涯中遇到的外界的誘惑和內心的困擾。
講座中,央視的“你幸福嗎?”的調查屢次被提及。柴靜認為這種提問方式是簡單粗暴,無視被采訪對象的心里感受的行為。但是她也提到“主動即自由”的觀點,認為央視雖然受到體制束縛,可是作為一名記者仍然有能夠發揮的余地。也有好奇的學生向柴靜提問:“柴靜,你幸福嗎?”聰明的柴靜沒有透露個人的感情生活,是用胡適的一句話來回答:“怕什么真理無窮,進一寸有一寸的歡喜”。即使開了一輛老掉牙的破車,只要在前行就好,偶爾吹點小風,這就是幸福。采訪是一場抵達
《新京報》今天刊登我在清華課程的部分內容,編輯高明勇在對兩萬多字場記閱讀后進行摘選,與我核對,態度嚴謹。貼在這里與大家討論。注明一下,這次并非是面對公眾的演講,是新聞與傳播學院的“視頻新聞”課程的授課內容,感謝學院陳昌鳳老師,張小琴老師的工作,以及徐如鑫,劉晶,莫梓蕪同學的整理。
《采訪是一場抵達》
“好感和反感是你在觀察人的時候最有害的一種心態,你要在采訪前就對一個人形成了好感或者反感,你就沒有辦法誠實和客觀地觀察他了。”------柴靜 ■ 編者按
10月9日晚,央視《看見》欄目記者、主持人柴靜受邀在清華大學做了一場題為“采訪是一場抵達”的演講。演講的部分內容在微博上公開后,引起反響。
同時,由于之前媒體報道不全面,很多人期待較完整的內容。現摘要編發部分演講內容,呈現其演講原貌。
沒有夯實的報道,評論只是沙中筑塔
我們對于一件事情知道得越少,就越容易形成判斷,而且是越容易形成強烈的單純判斷。
人們頭腦中偏見的根源,往往是來自于無知,我們對于一件事情知道得越少,就越容易形成判斷,而且是越容易形成強烈的單純判斷。
就像我要把一瓶水移動,把它拿到胸前,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但是我要把一瓶水非常精確地移動一毫米,這就需要花很多的時間去計算,你肌肉的酸痛度也會增加。
精確是一件需要耗費比較復雜的智力活動的一件事情。報道就要求精確,要求對事實和因果梳理,沒有這個基礎,評論往往就是議論、想象,而不是事實。我自己在二十三四歲的時候,成為國家電視臺的主持人,做一個十六分鐘的新聞深度報道。我覺得這樣的狀況在世界新聞史上也是很少見的,一個年輕人被放到做深度評論的主持人位子上,這是我們剛剛起步的電視新聞決定的一種特殊要求,以后也不會更多地出現。實際上媒體有它的規律,就像一個存在的植物,它必須要按照它的規律生長一樣,要想變得粗壯、強韌,必須到土地里頭去接受風吹日曬,再一片一片葉子長出來,如果沒有非常夯實的報道作為基礎,那么評論只能是沙中筑塔。所以我轉行做了記者,到現在十年了。
采訪是呈現,不是評判
采訪不是用來評判,采訪是用來了解;采訪不是用來改造世界,采訪只是來認識世界。
我覺得對我來說,采訪最大的障礙就是一句話,“我認為我是對的”。這句話看起來不太起眼,但是它造成的障礙會遠遠大于我們的想象,顧準原來說過一句話,他說什么叫專制,專制就是認為自己絕對不會錯的想法,如果一個采訪者帶著定見,很難了解世界的復雜。
前段時間我采訪魏德圣,他拍的電影《賽德克·巴萊》,就是當年發生在臺灣的“霧社事件”,原始部落的人跟日本人之間的一場戰爭。
魏德圣說,在臺灣歷史當中關于這個事件只有兩句話,某年某月某日多少人反抗日本軍隊;再看日本的教科書也是兩句話,是某年某月某日臺灣某個原始部落的一場暴動。反抗和暴動,這是對于一件事情的兩種解釋。都只有兩句話,都很簡單,但魏德圣說記者式的社會思維要回答的是:“為什么他們在這個事件中做出了那樣的選擇?”
魏德圣說,他進入這個頭領內心的時候,受過很多的沖擊,一開頭他會熱血激沸,覺得很牛,三百多人就把三千多日本人都干掉了。但了解越深,他開始發現自己精神上出現了危險的搖晃,比如說他去接觸當年認識這個部落首領莫那魯道的人,那個人跟他講,他根本不是一個英雄,他是一個流氓,每一個經過他部落的人他都會打,他控制欲很強。然后魏德圣又會去想,這個人為什么會在戰爭之前讓自己的孩子跟家人上吊?有時候他害怕得簡直寫不下去了,因為在不斷地推翻自己的看法,他突破了概念,想要抵達一個真實的人。
一個人進入另一個人心靈的過程是一個可怕的過程,可怕在哪?可怕就在于思想本身,思想本身的危險就在于思想本身是不安的。它拒絕接受已經形成的定見,他需要從自己的思考和感受出發去認識人,這本身就意味著動蕩、不安、危險,還有進步。在這個過程當中你會發現你沒有依靠,你原來思想上可能有一個拐杖,但是你不得不把它拋掉,這個拐杖就是人類已經形成的習俗、觀念。就像一個被按在水里的人,你必須把頭埋在水里面,學著嗆水才能夠學會思考。所以我要講的下一句話就是,采訪不是用來評判,采訪是用來了解,采訪不是用來改造世界,采訪只是來認識世界。我很年輕就做了記者,年輕人最熱誠,但是也最容易犯的一個錯誤,就是我們真的想通過報道把這個世界變得更好。我最初那兩年在公開場合講話或者領獎的時候總是會說,我希望我做這個節目,曾經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這些話很漂亮吧,聽上去加點音樂就可以上片尾字幕了吧?但是這樣煽情的話并不是職業記者的使命,這個是我慢慢才意識到的。
假如你有這樣強烈改造社會的目的,你就會容易形成你頭腦當中的偏見,你認為世界有一個完美的范式,它就應該向那個方面發展,假如它不是那樣,你就不接受,你就抵觸,你就想改變他,這樣就有兩個后果,一個是你根本改變不了,對方發現你想影響他的時候他就不接受你了,會背道而馳;第二個結果是當你改變不了的時候,就可能因為挫折感或者絕望,放棄了你之前的全部努力。媒體要提供光亮,照向黑暗未知之處
有同學問,那我們的媒體道德是什么,我現在認為記者的道德就兩個字,很簡單,就是“明白”:讓人明白,讓人明白這個世界本來面目是怎么樣的,這個就是我們的職業道德。你把這點做好就可以了,即使我不能夠清空自己的一個情緒判斷,也要有一個戒備,佛經中說“念起即覺,覺即不隨”,這個念頭要起來你要能覺察,覺察之后你會不會跟隨它,要有這個意識。
媒體的職責不是提供“熱”而是提供“光”,不需要煽動社會的熱情,媒體是在提供光亮,照向黑暗未知之處。
面對飽受社會爭議的對象,他已經帶著全部的盔甲來面對采訪了,你要感受他,設想如果你是他,這個時候是一個什么樣的狀態,是一個什么樣的感受,會做什么樣的準備。而且,他會因為曾經遭遇過敵意和攻擊,收縮得更為緊張,他時刻做好要么反擊要么逃避。
人在受到威脅的時候只有這樣的模式。
那么采訪要達成的是什么?采訪達成的是信息,你必須要問輿論期待知道的問題,不可以回避。但要提供一個讓大家明白這一切造成的因果和背景,那記者就不能夠跟他構成對抗的關系。我現在對自己有一個原則,就是對事苛刻,對人寬容。
大家可以觀察一下我對李永波的這段采訪,很好玩。他說到當年林丹和李宗偉兩個人在上海有過一場比賽,在本土作戰,而且是林丹領先,上海的觀眾就喊了一嗓子“李宗偉加油”,東道主的客氣嘛,林丹一聽連失四球,比賽就輸了。李永波大發雷霆,在賽后新聞發布會說,這個上海觀眾素質太低了,怎么會這么沒有愛國心,以后我們的比賽都不在上海辦了。我當時采訪羽毛球運動員消極比賽,覺得此事有關他的勝負心,或者對于體育比賽精神和內涵的一個理解,所以我就問他,他一開始是很強硬,他說你怎么可以“給外國人加油”,觀眾怎樣怎樣,結果導致林丹輸了什么的,我們這樣來往大概有三個回合,他一直很強硬。
后來我把問題稍微變化了一下,意思是說站在一個教練的角度,人們可以理解你會有這樣一種心情,但是在中國羽毛球隊已經發展到這個階段,人們可能會對你有一個更高的期許,就是希望能夠倡導體育文明。他忽然就改變過來說,對,我也覺得,喊“加油”也挺好的,這樣對隊員的心理素質也是一個鍛煉。
這個改變看起來很突兀,是一個急轉彎,但其實不是,他在面對大量反對聲音的時候,已經在內心去消化和感覺這些聲音了,只是他不愿意承認,如果你用敵意的方式去質問,他就會出于防衛把自己的立場踩得像水泥地那樣硬實。但如果你能理解他何以如此,再把他站立的那個地方松一松,空氣進去了,水進去了,那個土壤變得濕潤了,變得松滑了,他兩個腳站的時候就不會粘固其中,他就會左右搖擺。我剛才說過了,思想的本質是不安,不安就是這種動蕩,一個人一旦產生動蕩的時候,新的思想就已經產生了,萌芽已經出現了,人們需要的只是給這個萌芽一個剝離掉泥土,讓它露出來的機會。
年輕時期采訪,有時喜歡把對方逼到墻角,攻擊他,反正你手里也沒有武器了,反正你會倒在地上,那樣更好看。但是人成年了,我覺得還需要某一種寬厚,這個寬厚不是鄉愿,是一種認識,就是你認識到人的頭腦和心靈是流動的,你不要動不動就拿一個大壩把他的心攔起來了,就不讓他進,也不讓他出了,其實人是可以流淌的。
好感和反感是你在觀察人的時候最有害的一種心態,你要在采訪前就對一個人形成了好感或者反感,你就沒有辦法誠實和客觀地觀察他了。
□柴靜(央視《看見》欄目記者、主持人)
第二篇:課前演講——柴靜
柴靜
作為一名記者兼主持人,節目當中她是冷靜客觀的,她有一顆熾熱的扶持弱者的心靈。她氣質優雅,而又鋒芒畢露。“我是柴靜,火柴的柴,安靜的靜”,柴靜因其飄逸而明慧的氣質,敏銳得讓人驚詫,堅定得讓人心疼。柴靜,中央電視臺《新聞調查》節目的出鏡記者。在她之前,中央電視臺所有的出鏡記者都沒這么辛苦,也沒有這么大的“權力”。柴靜不再是一個只拿著話筒的記者,她不但需要參與到前后期的編輯,還可以在節目中讓攝像跟著自己的思路走,她主導著節奏,是新聞的參與者、解說者、體現者、挖掘者。改掉原有的“編導中心制”,從她開始確定起的“記者中心制”,如今成為《新聞調查》節目成功的訣竅。
1993年,執意要離開家鄉前往遙遠的長沙上大學的柴靜回憶道,“當時走得很急,頭也不回,恨不得把過去全部拋掉。”因為她從來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乖孩子,所以一直被世俗限定的眼光捆綁,她想要自由。柴靜大學的輔導員張老師依然記得她在學校時給人的印象,“挺驕傲的,不愛說話,會在學校的報紙上發表很多文章,在學校里挺有名,大家都知道她”。大學畢業時,她放棄所讀的會計專業跑到電臺里當主持人,獨自留在讀書的城。無親無友,身只影單。生日那天,口袋里沒有一分錢,頂風冒雨走去電臺。雨水熱烈,澆透了濕淋淋的寂寞。她在節目里一吐心聲:“要做一只翩飛的白鶴,飛渡寒苦的人生。”依然是自我,心懷有夢的人。決心做一檔午夜直播。游說,克服重重困難,節目定為《夜色溫柔》。以后的每個周末午夜,她守著電臺,如約道來:“我是柴靜。火柴的柴,安靜的靜”。一直喜鄭智化的歌。蒼桑溫暖的曲子,多少個夜晚,穿越時空和夜霧的阻隔,慰籍暗夜里那些看不見的傷和寂寞。節目成為名檔,擁有了大批聽眾,她的聲音和電波成為這座城里的周末夜宵。明明當上了綜藝部的主管又跑去當時的北京廣播學院進修。23歲,偶然進入央視《東方時空》,新人進攝影棚,初不順意。第一晚通宵錄完節目,大哭,擦干了淚,接著做下去。現場采訪內心受到震動,明白“災民在你肩上哭泣,才是新聞的價值。”遂從主持人轉型為記者,滴水藏海,她試著將自己融進新聞,做新聞里的那個人。她說自己終于明白——對世界的認識,是要行萬里路才能得來。從湖南電視臺的《新青年》主持人到《東方時空——時空連線》的主持人,最后,“不安分”的她在《新聞調查》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記者。后來,她出了第一本書《用我一輩子去忘記》,書里的一段話,這樣紀錄當時的心境:“我辭職去往北京——帶著北京廣播學院的通知書,剛夠用的金錢,面目不清的未來和22歲的年紀。”透過層層流光,彼時,這個清瘦年輕的女子,面目模糊,而眼神兒是執著的。說不清想要什么,只知道要前行。如同一個遠足的人,抬頭看看天,再低頭趕路,天空蔚藍。
2003年,非典肆虐時。她深入到一線,七次與非典病人面對面。蒼白的小湯山病房里,裹在消毒服里,一張瘦弱蒼白的臉,一次次把最有力的信心帶給觀眾。這一年里,全國的觀眾都記住了央視這個瘦弱勇敢的女記者。她被評為“2003年中國記者風云人物”。柴靜始終站在離新聞最近的地方,她以她的犀利和敏銳、堅定與堅持,最終歷練成為一名優秀的新聞工作者。經過“SARS”**后,她給人的印象就是追求真相的記者,柴靜以一個記者的身份被人們所信任,柴靜喜歡紀伯倫的一句詩“真正的歌者,可以聽到人心底的沉默”,正是這些沉默的微弱的聲音和群體,讓她敏感。一個叫李燕的女孩在柴靜的博客里用悄悄話留言,“我愛生命,但我不愿活”,她希望柴靜能幫她提交一份安樂死的議案。把生死的希望放在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身上,李燕的信任從哪里來?翻看柴靜的博客,你能看到來自全國各地這樣洶涌的信任。
依然做新聞。每每面對鏡頭,神情淡定,聲音柔和。她是矜持冷靜的吧,似乎并不多話,亦不善身體表達。鏡頭里,她只用最清簡,真實的新聞語言貼近事實。素妝出鏡時,清簡短發,喜歡系圍巾,像個清秀的鄰家女孩,時常在現場,她坐在草坪上采訪,抑或面對面看著對方。柔和的聲音里,每每透著堅持的,不可退讓。是的,堅持。這個清瘦的女子,內心似一片深海,鐵馬冰河,波瀾不驚,卻藏著一股巨大的能量。面對華南虎事件,面對學術造假,面對上海倒樓,她以一名新聞記者的良知和正義,剝絲去繭。待一層層偽飾的泡沫退去,冰山一角還一個真相。亦有溫情的時候。汶川大地震,她去現場。沒有對現場搶救的報道,也沒有救死扶傷的呼吁。一個叫做“楊柳坪”的受災村莊中,和災民一起生活。《楊柳坪的七日》中,災民說著家中的災情,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昏暗中,她捧著一截燭頭,無話,所有的力量和言語都淌在臉頰了。她以萊蒙托夫的一首詩表達當前的狀態:“一只船孤獨地航行在海上,它既不尋求幸福,也不逃避幸福。它只是向前航行,底下是沉靜碧藍的大海,而頭頂是金色的太陽。”依然一個人,背著大包穿著平底鞋跑現場。依然安靜寂寞,讀書,多年不改對文字的熱愛。微博一直流傳柴靜至今未在北京買房、十多年一直住在出租屋里的傳聞,網友更給柴靜送上“央視最窮主持人”的稱號。柴靜在其個人博客上首度回應稱,我按我自己舒服的方式活著,不購房與能力和道德無關,沒什么自慚或自得的。當熱烈包圍世界,她以冷靜的姿態飛渡。內心有海量,她亦是一片海。心懷有夢,俯身為藍,總是向著最藍的那片海域飛翔。媒體需要敬業和良知,這年頭的新聞媒體及媒體人,有多少不是謳歌太平,欺上媚下,娛樂八卦,能有幾個是真正的百姓媒體,關注百姓生活的,但柴靜則是其中的特例。
臺灣女作家龍應臺在寫《野火集》的時候曾批評臺灣的大學生,給他們取名為小女生型,一聽到某個地方發生災難,就說“哎呀,太可怕,我不要知道!”。柴靜承認自己也經歷過這么一個階段,從學校里走出來在湖南主持電臺節目《夜色溫柔》時,柴靜仍然獨守著自己的世界,并不關心這個社會的公眾生活,熱衷用音樂與文學進行詩意的表達。做記者改變了她。當她第一次走出演播廳,派去新疆地震現場進行特別報道,她開始明白自己的責任。“我坐在演播室里,只會說災情怎么樣,死傷怎么樣,賑災怎么樣,說出來的時候沒什么感覺。到新疆之后我腳踩的那個地方還在抖動,腳邊露出的茅草其實就是別人家的屋頂,房子已經坍塌了,下面還埋著人,你就站在那個上面。你再往前走,那些老大娘抱著你,她不認識你,但她抱著你在你肩膀上哭。”新聞的真相往往比表面重要,“你意識到,實際上你在跟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發生著聯系。你不能只關心自己而不關心他人,這樣你才能被信任。” 與其詛咒黑暗,不如點亮燈火。——柴靜
選柴靜的原因:她身上有太多東西值得我們90后去學習,要敢想敢做,有行動,讓青春無悔,不過多的在乎外界的評論,堅持自己內心認為正確的想法,自信,從容,愛自由,任性,柔情,愛旅行,愛閱讀,不斷學習,果斷,用于追求事實真相,并相信在追夢、追求成功的過程中,有時目標并不是不變的,聽隨自己內心的想法,考慮好之后做出決定,靈活一點,勇敢的邁出去,但每做一件事一定要全身心的付出,相信如果我們這一代人都強大起來,“中國夢”的實現必然指日可待,柴靜震撼調查:
霧霾真相《穹頂之下》
柴靜,傳媒人,前央視主持人,記者。北京大學藝術碩士,曾長期制作污染治理報道如《山西:斷臂治污》《事故的背后》《塵肺病人維權調查》等,獲選2007“綠色中國人物”,中國環境文化促進會理事。2014年初從央視辭職,2015年初推出空氣污染深度調查《穹頂之下》。
2015年2月28日,柴靜向網絡免費奉獻了她辭職后獨立完成的調查片《穹頂之下》,霧霾之上,穹頂之下,我們同呼吸,共命運。大霧霾后得知懷孕:女兒健康就好。柴靜:永遠清楚地活著
央視記者、主持人柴靜在2012年年末出版了她的第二本書《看見》。在出版社的宣傳欄里,首印便是50萬冊——這個數量,在當下出版業的寒冬里,令人瞠目結舌,是林青霞《窗里窗外》、陳丹青《退步集》、梁文道《常識》發行量的好幾倍。她被稱為新聞女俠
她是央視最受關注的主持人之一。因在非典時期第一個進入隔離病房采訪,以及《新聞調查》時代對真相不折不撓的追問,她被寄予“新聞女俠”的期待;她重視新聞中的人與人性,給堅硬的現實注入幾分柔性的關照;她也是唯一堅持在博客中書寫每期節目長篇采訪手記、反省總結的央視記者。
微博上,各種真實或虛構的“柴靜語錄”,和“白巖松語錄”一樣流傳甚廣,幾乎成了“央視牌心靈雞湯”而她其實從不在微博發言。盡管一再強調只關注自己在新聞專業領域的“公眾形象”,甚少談及個人,但人們對她的種種想象依然不止。最近的一次,她被傳言描述成“央視最窮主持人”,說她買不起房子,租房居住。柴靜寫博客澄清:“我的生活方式是我的個人隱私,我按我自己舒服的方式活著。這事跟能力和道德都沒關系,沒什么可自慚的,也沒什么可自得的。”澄清又引起另一種情緒反彈,有人指責造神者把她塑造成了一朵“白蓮花”。
而柴靜自己,最最警惕的,正是把人符號化、標簽化。“世界也好,人也好,本來都是豐富多彩,參差多態的,為什么要通過標簽去認識呢?” 跟自己較勁
翻看柴靜的履歷,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年少成名”、“順風順水”這類詞語。18歲時她已因《夜色溫柔》成為湖南當紅電臺主持,22歲就有了一檔自己的電視節目《新青年》。2001年,柴靜25歲,被時任央視評論部副主任陳虻選中成為《東方時空·時空連線》主持人,搭檔白巖松。兩年后她進《新聞調查》,迅速因“非典”報道聞名全國??
但在好友范銘眼中,“世俗標準的“成名”不是柴靜的目的,她所感興趣的只是如何“接近自身的極限”。”柴靜從小到大都是班上最普通的孩子,只喜歡在本子上抄詩詞,“她不跟別人競爭,但跟自己較勁。她的從不懈怠,并非來自于外界的“期待”或“要求”,她只為自己內心的標準一日一拱卒。”
往往在外界對柴靜沒有期待和要求之處,她的表現反而格外耀眼。比如北京奧運會,臺里給她的任務是報道例行發布會,沒人要她拍運動員,而她卻采訪了那些令人尊敬的“失敗者”,感動無數觀眾。
不久前一期《看見》,講77歲臺灣老人把同鄉骨灰帶回大陸安葬的《歸去來兮》里,一句“不曾長夜痛哭的人,不足以談人生”讓很多觀眾落淚。但其實當初因話題涉及兩岸,稍有敏感,拍攝時節目組對能否播出全無把握,柴靜便自費在臺灣當地找攝像幫忙,想:先做出來再說。
“她身上有股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勁頭。”柴靜在《新聞調查》時的同事郝俊英說,“她是迄今為止我見過的意志力最強的人。一般人被困于城中,往往試著爬兩下城墻,被上面扔下來的石頭砸疼了就放棄了,但柴靜不是,她看到一條路堵死,不會絕望,而是會繼續四處摸索,往往能找到別人沒留心的隱秘出口。”
長天大地,用力摔打
但柴靜也有過想放棄的時候。剛進央視《時空連線》,此前從沒做過新聞的她無所適從。她不會寫評論,眼神缺少和嘉賓的交流,節目內容缺乏深度??問題太多,不斷被狠批,改都不知從哪兒改起。
在新書里她回述這段艱難轉型的日子,“我知道自己身上已經開始散發失敗者的味兒,再這樣下去誰都會聞出來了”。
她不想干了。但領導一問,“今天帶子能交嗎?”鬼使神差的,她張口就答“能”。
她發狠,每天上午報三個選題,下午聯系,晚上錄演播室,凌晨剪輯送審。熬著熬著,慢慢也拿到些獎,日子過得寬松點,有了喘氣的間歇。但疑問又開始滋長:“我正做的真是我喜歡干的嗎?”
直到她離開《時空連線》去了《新聞調查》,這個問題才有了極其明確的答案。
柴靜在書中回憶,為采訪被超期羈押二十八年的人,夏天大日頭下,她步行 5公里去山里的看守所;要找失蹤的販賣假古董的犯罪嫌疑人,她深冬坐車去江西,半夜車熄火了,她凍得哆哆嗦嗦在后頭推車,身上都是泥點;為了找被戒毒所賣去賣淫的吸毒女阿文,她在垃圾一直淹沒到小腿、皮條客出沒的小巷里一家一家地問;汶川地震,她坐在村民摩托車后座上進災區采訪,采訪結束回北京后,她的胸脯和胳膊完全變成棕黑色。
她覺得自己終于接了地氣,參與了世界。長天大地,用力摔打,過癮非常。
“柴小靜,勇于自省,永遠任性”
“原來有凌厲之氣,如今越來越寬厚。”《看見》制片人李倫評價柴靜這十年的變化時說,“過去她像把閃亮的刀子,現在更像一個溫度計。”
去年2月,柴靜做歸真堂活熊取膽事件調查,采訪歸真堂創辦人邱淑花。邱一上來就哭哭啼啼說了不少帶情緒的話。換成十年前在《新聞調查》,柴靜可能就這么播了。但如今柴靜會停下來,告訴邱,她話里的情緒會導致網民反感,問她“你愿不愿意重新梳理思路,回答問題”。
在節目中的柴靜,越來越學會了寬容。
而鏡頭外,“其實我是個小暴脾氣。”柴靜說,“尤其是對親近的人。”
范銘記得的柴靜最近一次“爆發”還是在去年7月份,倫敦奧運前她們在英國做《靜觀英倫》系列節目時。節目組原先商量,主采訪用中文,即興采訪用英文。當時柴靜正為即興采訪做準備,她希望盡可能多用英文溝通,于是一邊準備問題,一邊向翻譯求教。范銘在旁看著心疼,走過去說:即興采訪也用中文吧,不要如此辛苦每個都準備英語提問了。柴靜當場發了脾氣。
范銘事后理解:“她已經拉滿弓弦,我的勸說反而是一股“泄勁”的力量。”
柴靜在書中也寫,她有時的憤怒指向的是自己,“我對自己感到憤怒,憤怒是對自己無能的痛苦”。
其實原來在《新聞調查》時,有年年底開會,柴靜就為自己工作中的暴躁向組里道過歉。大家笑,后來送過柴靜一副對聯:“勇于自省,永遠任性”,橫批“柴小靜”。
自省和任性的循環出現讓柴靜慨嘆,“我怎么老沒法改變自己的弱點?”在中國支教的德國志愿者盧安克的話安慰了她:“如果(改變弱點)那么容易的話,還要漫長的人生干什么?”
現在的柴靜把弱點當成檢省自己的機會,“老老實實地面對吧。”
“是想消費別人嗎?”
柴靜最警惕的“錯誤”,是把采訪變成對采訪對象的消費,“這是最殘暴的事”。
做藥家鑫案那期節目時,節目組內部曾爭論過用什么編輯方式:一種是對輿論熱點一一回應,另一種則是根本不去響應熱點,只陳述,不解釋。她覺得,還是選擇后者,老老實實地說出知道的那一點就好。
在節目中,藥家鑫的父親藥慶衛在樓底下帶著柴靜上樓,進門后,藥家的陳設空間一覽無遺。“我只要說這個樓建于什么年代,藥慶衛工作是什么、從什么位置上退休就可以了。為什么我還要問“官二代”這種問題?觀眾不是都已經看見了嗎?既然看到了,為什么還要拎出來問?是想消費別人嗎?”說這話時,柴靜音量陡然提高。
她在竭力為采訪對象揭下標簽的同時,自己也正被貼上各色標簽。新書發布會上,白巖松、崔永元、張立憲、羅永浩等十多位男性朋友的現身力挺引來了一些調侃,“女神”、“當代林徽因”等稱號漫天飛舞。
問及此,柴靜臉色沉了沉,“這些詞跟我沒有任何關系。”至于朋友,“不過是一群因文字而相知的人,在一塊兒聚會,恰好有男有女。強調性別其實是把人的本質給抹煞了,這很愚蠢。”說到“圈子”,柴靜罕見地用了“討厭”一詞,“我特別討厭所謂的俱樂部那種小圈子的感覺,就好像別人給你發個勛章你才能加入似的。”
她不愿被人消費,被娛樂化。采訪中,她不談私人生活。
她的工作與生活是高度重合的。朋友王小峰說,飯局上的柴靜,說話也和《面對面》、《看見》節目錄制現場一樣。而柴靜自己的描述是,她把記者當作一種生活方式,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清楚地活著,即使在戀愛的時候也是如此,因為“就算附加在愛情這么美好的狀態下,盲目也是個挺可怕的詞”。
《穹頂之下》是一部時長103分鐘的紀錄片,由前央視著名主持人、記者柴靜自費拍攝,聚焦霧霾及空氣污染的深度調查,主要針對什么是霧霾、它的形成及解決出路,進行了比較深入的記錄和剖析。
《穹頂之下》簡單來說講的就是霧霾的嚴重程度,以及它正在以超出人類預期的速度和影響力在干擾你的生活,治理很困難,每個人、每個具有日常行為能力的人都身陷其中,你感受到了被影響,你就有一份責任;視頻上線之后,截止3月1日上午,僅騰訊視頻播放就已經超過5000萬。網友追捧、明星轉發的同時,隨之也引發了不小的質疑、挖苦和背后利益關系的陰謀論。但顯然柴靜這個從個人體驗出發,進而展現霧霾之重和解決之道的個人作品,彰顯更多的是積極正面的意義,以霧霾為代表的環境保護畢竟與你的日常生活每一天息息相關。
所謂事物反轉,在我們這里往往呈現的不是真知、真相和真正的價值,而只是投機、負氣和陰謀論。關于對柴靜的諸多質疑,在我看來既不是對一件受關注事物的不足之處的尋找瑕疵行為,也不是關于“灰霾之重”迫不及待需要解決的首要問題,而僅僅是一種人類身上基本可以等同于本能的“挑釁”行為。挑釁如果放在藝術創作上,那非常好,但以一己之愿去影響和干擾關乎無數人諸如健康、利益的大事,則是一種自不量力和不識時務。
從科學常識來說,柴靜女兒患病與大氣污染的關系并不明顯,但這不是用來質疑《穹頂之下》的出發點和作為深度調查作品質量的素材。我們既要承認柴靜的主持人、公眾人物的身份,同時也無法抹掉她母親和女性的視角。不管一個人的身份有多少個,他/她一定有個人之經歷和常人之體驗,從自己的“受難”進而發掘和展開自己對這個世界的關注和問切,難道不是人類發展進步中一種常見的規律嗎?
《看 見》是知名記者和主持人柴靜講述央視十年歷程的自傳性作品,既是柴靜個人的成長告白書,某種程度上亦可視作中國社會十年變遷的備忘錄。
十年前她被選擇成為國家電視臺新聞主播,卻因毫無經驗而遭遇挫敗,非典時期成為現場記者后,現實生活犬牙交錯的切膚之感,讓她一點一滴脫離外在與自 我的束縛,對生活與人性有了更為寬廣與深厚的理解。十年之間,非典、汶川地震、兩會報道、北京奧運??在每個重大事件現場,幾乎都能發現柴靜的身影,而如華南虎照、征地等剛性的調查報道她也多有制作。在書中,她記錄下淹沒在宏大敘事中的動人細節,為時代留下私人的注腳。一如既往,柴靜看見并記錄下新聞中給她留下強烈生命印象的個人,每個人都深嵌在世界之中,沒有人可以只是一個旁觀者,他人經受的,我必經受。書中記錄下的人與事,是他們的生活,也是你和我的生活。
這本書中,我沒有刻意選擇標志性事件,也沒有描繪歷史的雄心,在大量的新聞報道里,我只選擇了留給我強烈生命印象的人,因為工作原因,我恰好與這些人相遇。他們是流淌的,從我心腹深處的石壩上漫溢出來,堅硬的成見和模式被一遍遍沖刷,搖搖欲墜,土崩瓦解。這種搖晃是危險的,但思想的本質就是不安。
我試著盡可能誠實地寫下這不斷犯錯、不斷推翻、不斷疑問、不斷重建的事實和因果,一個國家由人構成,一個人也由無數他人構成,你想如何報道一個國家,就要如何報道自已。——柴靜 陸步軒
一個記者首先不是一個記者,而是一個人,只有你的內心先對別人袒露,才會得到別人的心靈,我希望自己永遠都可以這樣。
不要因為走得太遠,忘了我們為什么出發。有些笑容背后是緊咬牙關的靈魂。——柴靜 《看見》
寬容不是道德,而是認識。唯有深刻地認識事物,才能對人和世界的復雜性有了解和寬諒,才有不輕易責難和贊美的思維習慣。柴靜經典語錄《陳虻不死》
一個記者,最怕的事情,是你在工作,賣命地工作,但你是在為你的制片人,獎金,虛榮心,甚至為你的恐懼…而工作。而丟失了最簡單的東西。——它比什么都脆弱,也比什么都堅韌。我和我的節目,都走過了十年。陳虻說過“不要因為走的太遠,忘了我們為什么出發”。《不要因為走得太遠》
第三篇:讀柴靜演講有感
這是柴靜老師榮獲首都女記協演講大賽特等獎的演講視頻,這段視頻我非常喜歡,已經看了很多遍了,每次都有些新的感觸,對于柴靜老師演講的主題和內容,網絡上有一個點評寫的非常好:平淡的演講,并無激情,但你卻不得不熱血沸騰,不得不思考,還或許你不得不哭!即便是再溫婉女子的也有自己的堅強和堅持,若人生沒有了堅強和堅持,就等于放棄了自己的人生。但在演講技巧方面個人覺得柴靜老師的表現則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今天我就演講技巧,談一下自己的看法。演講說白了就是用語言把演講內容表達出來,在語言表達的同時加上語氣和動作。個人覺得語言在演講中占4分,語氣和動作占6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語言表達方式和習慣,比如比爾蓋茨習慣用相對專業語言來演講,只有有相關背景的人能聽得懂;而喬布斯則習慣用平民化的語言來表達,可以讓沒有任何功底的人都能聽得懂。語氣和動作則可以把演講內容更加直觀和形象的傳遞給聽眾,從而讓聽眾更容易記住和理解演講者的思想。
就柴靜老師的演講來說,柴靜老師作為專業的記者和主持人,語言功底深厚,演講內容引人入勝,這是本次演講的最大亮點,完全可以說是演講稿的典范;不過在語氣方面就略顯平淡了,如果語氣更加抑揚頓挫,這就跟加個背景音樂效果等同,相信會有很多人聽后落淚;在動作方面柴靜老師則表現的有點拘謹,到了第二個故事,臉上才有了表情,到了最后一個故事時才加上了一些手勢的動作,如果剛開始就有一些手勢和動作,相信整個演講會更加精彩,讓聽眾印象更加深刻。比如講第一個故事時,說到“床頭有個箱子”,這時可以用手比劃下箱子的外形,相信這樣大家記憶會更深刻。
第四篇:柴靜 2012 12 22演講
2012.12.22 柴靜 廣州講座 錄音整理全文。2012-12-23 18:38:01
2012年12月22日 19:15-20:20 廣州 方所書店“創作者現場” 講座《看見》
演講人:柴靜 錄音整理:Nodame。
小妹我大半夜碼字很辛苦啊,這篇文章字數一萬五啊。如果喜歡,希望大家分享,讓更多人的聽見柴靜的聲音。
主持人:
上個月陳丹青來的時候(注:2012年11月陳丹青來過方所參加“創作者現場”的活動,也進行了講座),劉大姐說,柴靜的書下個月發,在全國只有五場。我說我一定要她做五加一。這一場是特別的,是例外的。所以,這一場是我們爭取回來的。
雖然沒有北京那么多的娘家哥哥,但是在這里面呢,我覺得看到這么的多廣州的你的讀者,你的觀眾,你的朋友。我覺得會比北京的更精彩。那我們讓我們一起期待柴靜接下來給我們訴說她的《看見》。
其實她在北京的整個視頻我都看了。我很感動。因為那天晚上我曾經策劃過讓她參加晚上的另外一場秀,完了第二天來方所演講。嗯,因為她的行程問題我們未能如愿。但是那天秀完了以后,我一直看到兩點多鐘把整場看完。非常感動。我真的覺得,特別感謝她的《看見》,也特別感謝她的觀點。不斷地去拆掉過去的前面的迷障,讓我們重新建立一個全新的觀點,其實是一個全新的自我。所以我非常感謝她今天來到廣州來到方所,更多地和廣州的朋友來講講她的十年的歷程。好,大家歡迎柴靜。【全場掌聲】
柴靜:
謝謝X總(整理者注:上面那個主持人姓什么我不清楚。。),謝謝方所,也謝謝今天遠道而來的各位。
他們之前沒有安排廣州,是因為告訴我說,在廣州,人們從來不看中央電視臺。【全場笑聲】但今天來了,我覺得我們大有可為,不至于那么悲觀。來之前,剛才有北京的朋友電話我說,聽微博上說來了很多人,他說怕現場出麻煩,我說我有這個把握應該是不會的。因為那天在西單的時候,也來了三四千人。當時在地下車庫里面,又黑又冷,大家排了二十多個彎。那時候,西單圖書大廈的保安就特別擔心,然后,人在擔心和焦慮的時候,聲音會提得很高,也會做出一些比較大的肢體動作,會很著急,說話也會比較……不那么考究。我一開始會有點兒擔心我的讀者跟他們發生沖突,后來這個保安過了一會兒回來,不知道為什么保安臉上特別順了,后來他跟我們說,很少看到這樣的讀者。他說下去的時候,底下又黑又冷,但是那么多年輕人排在一塊兒,沒有喧嘩、地上沒有垃圾、彼此沒有沖突。他說,我本來是氣勢洶洶地下去的,結果他們還向我道辛苦,所以他的聲音也就低下來,然后每個人也可以聽到彼此的講話。我覺得,并不是因為我的讀者或者我的博客的觀眾能夠有這樣的力量,是因為我們都是愛書之人,所以我們今天才會匯聚在方所,這是閱讀帶來的力量。謝謝大家。【全場掌聲】
柴靜:
今天因為站著的朋友太多,我對你們也道一聲辛苦,所以呢我的講的時間也會比較短,我想我也就大概講十分鐘左右,然后跟大家……【被觀眾的聲音打斷】 我知道,我會盡量留一些跟大家互動的時間。因為這本書已經面世,你們都拿在手中,實際上我更想聽到你們的想法、建議和批評。一半也是因為我自己可以講的已經很少了,在首發式上我所講過的內容我也不必再贅述,在書中已經呈現的東西我也不用再重復。其實我還是蠻想講講閱讀的。
大家今天處身于這樣一個地方,都是從小在書本當中長大的人,你們可能生在八十年代末期或者九十年代,可能很難體會一個生于1976年的人,在山西的環境里面,她能看到的書是非常非常稀少和可憐的。我可能只能看我爸的中醫雜志,和我媽那個批判胡風的文件,這么一個滋養,它是不足以讓一個人的心靈變得豐沛和強壯的。所以我就在想說,為什么愛讀書的人,他無論身處什么樣的境地,他能夠有一份相對從容、無視喧囂的一點點氣息,還是因為書本教給他的東西。我小時候能夠看的那個雜志叫《讀者文摘》,現在叫《讀者》。現在你們可能看得少,但是那是我少年時期幾乎是唯一能看到的雜志。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他們有一個發刊詞,是他們的總編寫的,那幾句話對我的影響很深。他說“什么樣才是一個合格的編輯”,他列了十條。第一條是,你看到公家的水龍頭開著,你卻不去關的人,這樣的人不可以做一個好編輯;然后,一個經常諷刺善良人的人,這樣的人不可以做一個好編輯;一個講話的時候總是說“我我我”的人,也不可以做一個好編輯。
我們成長的那個年代,老師和家長還沒有來得及去教養孩子的心靈的時候,實際上我是靠著這一點點來自陌生人的啟發的契機,才開始心靈中土壤的一點點培育。所以我是由讀書構成的。
講到第二本書(注:即《看見》,柴靜的第一本書是《用我一輩子去忘記》),我寫到在2009年的時候,我面臨我的生活中兩次大的事件讓我寫這本書。一次是我離開新聞調查,一次是引領我進入央視的陳虻去世。這兩件大的事件把我活活地從原來的生活里面,你以為特別堅固的生活里面連根拔起來,然后移栽到其他的土壤里,不由分說,也沒有人向你解釋,你所有的安全跟歸屬在一夜之間煙消云散。但它也是一個人心靈獨立的開始。因為你沒有一個共同體可以再去依附,這時候你就必須去建構自己的內心世界,而靠什么來開始,我覺得我是靠閱讀來開始。人在困惑當中,在書頁里面來尋找共鳴。
那個時候給我幫助最大的就是《顧準文集》。簡單地說,這不是一本書,因為里面包含了顧準的日記,包括了書信,包括他的論文。如果大家有興趣,可以看看我那時候寫的一篇文章叫《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
對這個出生在建國之前的,十幾歲就當了會計的,上海財政局的局長,他在年屆壯年的時候,被拿掉自己的這個職位,是因為他不聽話,他總是不想做一個盆栽植物。所以,他失去了他自己的工作。但是,他對自己有一個很深的反思。他一個晚上一個晚上地睡不著覺,聽著外面的車馬聲稀少下來,然后又再喧囂起來。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兒,就是以前的自己腹中空空,只有報章雜志之學,但卻喜歡對人對事空發議論。他說“現在想起來不免可笑”。
于是他在六十年代初那樣一個氣氛當中,定下心來,把腳扎進土里面,做一件事情,就是有志于學。他以那個年代可以掌握的英文去讀凱恩斯的經濟學著作,他拼命去學習數學,在嚴寒當中感染了肺炎。也就是在一個狂風可以把人席卷而去的年代里面,他就靠著緊緊地扣著地上的兩個小石子,來保證自己不被吹走。一顆石子是知識,一顆石子是邏輯。他抱著兩顆石子,讓自己求是、求實。所以顧準對我的影響就是,在當年紅衛兵貼出大字報要他交代在文革的十年當中他做了些什么的時候,他給自己貼了一張大字報,上面寫了兩個字,叫“讀史”。一個人能夠以,把自己置身于其中的現實,能夠以閱讀歷史的態度來看待的時候,他就不可能發牢騷。當他明白了降臨在他身上的事情是一切必然結果的時候,他就能夠認識現實。但是當時最讓我觸動的是,顧準當時被下放到河南,他當時在那邊做勞動改造的時候,他的工作是撿糞。他以后做到了,新鮮的糞便,他可以不用工具直接用手撿起來,放在自己筐里面,完成勞動。他跪在地里面勞動、血肉模糊,這是他的處境。但在這個處境當中,他仍然研讀現實。他說過一句話說,他心中有憤怒嗎?有的。但是他從憤怒出發,卻向更遠處走去了,這就是讀史。
但他內心讓我最觸動的一點是,我以為他是像斯賓諾莎那樣的一個歷史學家的態度,不贊美、不責難,只求了解認識,但是在1961年他挑著擔子,在終于回城的時候,他說他一步三回頭去看農村,看凋敝的農村。他說他心里面那時候像刀割一樣。一個人試圖冷靜地觀察,又對自己土地上的人有一種不能釋懷的關切,他教給我,如何有一個安身立事的態度。
他工作的地方離我住的地方很近,在三里河。我經常在傍晚的時候,一個人去那條河邊走一走,想起他暮年的時候,帶著一個白色的帽子,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會戴著一個白色的帽子,但我的心里猜想,他是為文革期間服毒自殺的的妻子服喪。在他晚年的時候,他買過一盞雙頭臺燈、綠色的,放在自己案頭。有人問過他為什么要買這盞臺燈,他說,他曾經跟妻子商量過,能過上平安日子的時候,兩個人買一盞雙頭臺燈各坐一端,以此夜讀。這盞臺燈讓我心里面也很難受。每次從我的窗頭能夠看到這條河的時候,我就在想,假如顧準生在此世,假如給他一張像我這樣平靜的書桌,這樣的頭腦和心靈能夠創造出什么。他是在那樣的一個年代里面,他曾經是一個信念非常堅定的理想主義者,但是他所經受的一切并沒有讓他幻滅,他只是迎身而上,去追逐現實的最頂端,他要把那個杯子的底部掀過來,去看一看底下刻的是什么字。這就是窮究事理的邏輯的力量。有了這樣的力量,任何事情權力都不可能讓他的頭腦屈服。所以他就像貝多芬旋律當中不斷回旋的那句“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全場掌聲】
柴靜: 下午采訪的時候,記者曾經問過我說,誰在采訪中對你的影響最大。后來我想了一下,是托爾斯泰對我的影響最大。我從他身上學到的采訪的知識要多于任何一個從業者。
在這兩年當中,我反復看他的書,比如說《安娜卡列尼娜》。在這本書當中,原本一個非常凡俗的一個情愛故事,也是報紙上登載的一個新聞,這個新聞只有一個結尾、只有一個結論,那就是一個上流社會的女人因為做了別人的情人,最后成為丑聞臥軌自殺。這是我們每天都會在微博上看到的類似的新聞,托爾斯泰把它變成了百萬字的小說。他從結論出發,去倒推人的心靈軌跡,他在想象當中抵擋了這個事件任何一方的內心深處,在這個通往人心靈的過程當中,他也克服他的道德偏見。他曾經也不喜歡安娜卡列尼娜,認為她是一個得到這樣結果是必然之事的人。所以他的題詞是用了圣經當中的一句話,叫“深淵在我必報應”。但他后來自己說,在他整個的寫作過程當中,他對人心靈的理解超過了他對道德的判斷。以致于這棵樹上的樹枝越來越多越來越繁茂,開出越來越多的花朵。人們也超越了小市民道德的簡陋的判斷,而抵達人的心靈。他在這本書當中,對安娜、對安娜的丈夫、對安娜的情人,每個人物都給與同等程度的了解,這個了解并不是因為他美化任何一方,只是因為他深化了每一方。在這個深化的過程當中,生活在此側的人和生活在彼側的人都同時得到了呈現,這也使這個事件得出了它的本來的面目。
所以他的書對我有一個啟發。我曾經以為采訪的客觀是不對任何一方投入感受,但我從他身上了解到的就是,一個作家的知識就是關于人心靈的知識,一個新聞工作者也是如此。我們只有對生活在此側和彼側的人都投入感受,都公正地呈現他們的本來面目,我們才有可能呈現這個世界本來應有的樣子,我們才能看到我們本來嵌在什么樣的秩序和結構當中,什么必然發生,什么不可避免,什么不可能產生。
那么有人會問說,我們閱讀、我們認識世界,這一切有什么意義嗎?就像我寫這本書的時候,我也問過我自己,除了呈現我所看見的,我的終點是什么?后來我才發現我沒有終點。人就是目的,人不是工具,人不能服務于任何一個目的,尤其是那些自稱崇高和偉大的人。【全場掌聲】 柴靜:
出生在1976的人,我降生的那個宅子,是我們家族有將近三百年歷史的,一個合局地。我的奶奶,沒有機會接受教育,我媽,在文革當中輟學,我是第一代,能夠接受現代教育、能夠用自己的自由的意識去決定自己命運的女性。我從大的共同體上剝落掉自己,曾經頭也不回地擺脫掉任何集體,試圖建樹自己,就像三十年來中國所做的一樣。我們每一個人都不得不從共同體當中剝落。但是已屆成年的時候,你會發現,人需要歸屬感。人生存于這個社會,我們需要歸屬,那么歸屬從哪里來?不再是過去的宗族、血親、單位,不是那些使人僵化的理念,像水泥一樣動彈不得的,真正的歸屬,是我們相互之間的創造和愈合。當我們志趣相投、目光相匯的時候,我們就創造出屬于我們的世界。這是一個公共電視臺的記者的責任。在未來這些年當中,在時代能夠容忍的前提下,我將為這個,付出我全部的心力。謝謝大家。【全場掌聲,持續】
-----------------------讀者:柴老師您好,很開心今天能見到您本人,而且很開心今天能夠第一個發出我自己的一個小小的問題。我沒有完全地看完《看見》這本書,然后我想提兩個小問題。第一個問題是,當您還二十幾歲的時候,那個時候您就已經知道自己想要走一條什么樣的路了嗎?我想我們今天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大學生,我們還有很多的困惑,也許我們經歷的不多,我們最大的一個困惑是,我們不知道我們應該走一條什么樣的路……
柴靜:抱歉,我記憶力不太好,如果超過一個問題我就記不太住了,所以我先回答你這個問題啊。而且我建議大家最好每人一個問題,這樣大家可以有更多的朋友來問。
柴靜:今天在座的有一位是我電臺時期的同事,叫唐迪非(音)。然后我離開電臺之后我們倆再也沒有見過。剛才她給我發了個短信,她帶著女兒來,來這里聽講座,說她女兒是個小粉絲。我來看看她的女兒多大了、什么樣子。【找到了小朋友】
柴靜:當年我第一次看到她媽媽的時候,她媽媽是一個披著齊腰的長卷發,很波
交
流
時
間西米亞的一個人。所以,十多年……【唐迪非上臺】
唐迪非:柴靜啊,我今天真的是一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流淚了。我真的沒想到在十幾年以后……其實我們當年都是在辦公室一塊兒的特別好的朋友,但是后來因為柴靜離開了文廣,我也離開了文廣。后來呢,我們各奔東西,你往北走、我往南走。但是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關注柴靜的進步……不是進步啊,是做的越來越好,越來越精彩。但是我很少、幾乎是沒有跟柴靜聯系過,我覺得她身上的光芒太絢麗,我覺得我不應該去哪怕去偷一絲光芒,我更愿意在網絡上,看她的視頻,瀏覽她的博客等等,但是,今天我破了個例……今天我來的時候,我進不來(注:來聽講座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大門口里三層外三層,確實進不來。。),我想了很多辦法都沒有進來,不得已的情形下我就給柴靜打了個電話,柴靜給我回話了,我的女兒特別開心。因為在她的心目中,柴靜是一個特別光芒四射的人。我今天特地把女兒帶過來讓柴靜看一看,我并不想向柴靜提問,我就是特別想把女兒帶過來。因為當年我們在一塊兒的時候,我們都是特別無憂無慮的小姑娘,我們都沒有結婚,我們都沒有家。柴靜今天的私生活我也從來沒有問過,但是我一直都在關注。【全場笑聲、掌聲】而且你在北京的發布會上,有讀者、包括白巖松都在問到你這個問題的時候,我覺得你特別特別聰明、也特別特別堅定地用你的方式回復了她們,但你始終沒有解答我心里的疑問啊。【全場笑聲】我今天也不想來做這個人,來逼迫柴靜違背自己的心愿來說些什么…… 柴靜:你就是想用你的方式來向我示范做媽媽怎么……
唐迪非:對對對,我就是想用我的方式來告訴你,柴靜,我在祝福你什么。【全場掌聲、笑聲】
柴靜:迪非說這段話讓我想起我當年在電臺的時候,我走的時候也沒有怎么跟大家告別,我走了我才知道其實當年好多同事也聽我的節目,只是我們平常也不聊這事兒,大家就稀里哈啦就過去了。所以這就是當年做事兒的一個初衷吧。我們當年都挺窮的,可能唯一不喜歡的就是我們當年這工作,因為這工作當年有人呼之欲出,尤其是陌生人吧。那時候兒做電臺,他們老寫信給我說,把你當成另外一個自己,所以我也覺得大家是我生活的一個部分。我知道迪非操心我,好多人也關心我,我只能說我還挺幸福的,謝謝,謝謝。【全場掌聲】
柴靜:(回答第一個讀者的問題)我一直都知道,我十八歲就知道我自己要干嘛了,就是我非要干不可,我特別想干傳播,因為我上學挺早的,大概四歲,所以老比別的孩子就要小一輩,也矮、也笨、不聰明、也沒有口舌之才,也沒人帶你玩兒,所以就比較靜。寂寞的人呢,他總是希望交流的吧,所以我那時候聽臺灣電臺,大概在十三四歲,聽“敵臺”。聽“敵臺”是我最大的安慰。因為我記得那時候“亞洲之聲”,那些人我不認識,可是我不知道他們為什么用這么一個尊重人的方式跟我講話,我就想這個世界上可能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然后我也要用這樣的方式跟他們講話。所以有機會的時候我就去電臺做了這份工作,一直到現在雖然我做了各種各樣不同的職業,但這個初衷我到現在一直沒有改,我就是想用人的方式來呈現人、來跟人交流,謝謝。【全場掌聲】
讀者:柴靜你好,我跟你是同一個年代的人,可能今天在這個場合里像我這樣的人不多,我也是媒體人。其實從最早你的夜色溫柔開始,到中央臺,到現在,我一直都有在關注。其實我的問題很簡單,我看過你最早的那一本《用我一輩子去忘記》,但是現在已經找不到那個印刷的版本。我最想問的一個問題是,我們作為同一個年代出生的人,而且同是媒體人,是什么樣的力量支撐你走到現在,我是真的有點力不從心,但是我想進一步知道,你的力量是從哪兒來,謝謝你。柴靜:我在書里寫過,陳虻當年找我進中央臺的時候,第一句話問我說,你對成名有心理準備嗎?我特別瞧不上中央電視臺的人這么得瑟,【觀眾笑聲】所以我就回了一句“如果成名是一種心理感受的話,我二十歲的時候已經有過了”。所以,這個東西對我來說,就做傳播來講,很多因素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我剛說的那個初衷,就是那個不要因為我們走的太遠就忘了我們為什么出發的那個初衷。在十三四歲聽“敵臺”的時候,那時候那個你從未謀面的陌生人,他帶給你的那種親切的感覺。其實我覺得那種親切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你想要去教化別人、你想要去改變世界,這是做不到的,這太狂妄了、也太傲慢了,用不著。所以我寫這本書,我只想盡可能誠實地寫我自己,如果有人在看的時候心有觸動,有那么會心的一瞬間,就已經很好了。所以為什么我說看梵高那幅畫的時候,我會很受教益。在十八世紀的那個法國農村里面,一個農民和他老婆兩個人中午干完活兒辛苦得不得了,然后就躺在這個麥子堆里面睡一個午覺,他畫的就這一瞬間。你說這一瞬間有什么表達嗎?其實沒有。沒什么廟堂之上的真理,沒什么放之四海的標準,他畫的就是人和人這一瞬間那種生命的質感。這個印象隔了一百年、兩百年,它還會留在里面,你看到了就會覺得特別親切,這就夠了。所以,沒有什么是不朽的,藝術本身也不是不朽的,去看看羅馬斗獸場就知道了,石塊也終將崩塌,刻在上面的名字也會煙消云散。不要有那種那么大的雄心,能留下一點點親切的特質,讓看到的人看到之后覺得說,誒,我也有一部分是這樣的,那就已經很好了。謝謝,謝謝。
讀者:柴老師您好,今天非常榮幸能親眼看見您,而且我也是山西的。您出這本新書的時候有一個宣傳片,我看了不下十遍,其中有一句話我不是很理解。您在里面說了一句“如果我不去試圖抵達獨立這兩個字之中的內涵,就不足以匹配這十年從我身上流過的人和事。”其實我在想,這十年的采訪,讓您學會怎么理解別人,這些我們都能理解;但是我不太明白,為什么您經過這十年的采訪,更希望去達到一個獨立的境界。我還不太理解它們之間的關系,希望您能解答,謝謝。柴靜:我們那時候,陳虻審我們的片子,老有一些意見,甚至就直接把我們的片子斃了。我們就很不爽,就跟他抗議,說你限制我表達。他就說,限制你表達?請問你有思想嗎?讓你表達,你能表達什么呀?他每次問這個的時候,你就愣一下,真的,把我放在一孤島上,給我一個本兒一支筆,你能寫嗎?能寫出紅樓夢么?夠嗆吧啊。因為你心靈里面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敲一下都有回聲,你還想要自由么?所以就是胡適說的這個“獨立更重要”。所謂的獨立,就是說不要把責任推諉于外界,也不要把外界當成是一個比較和參照。二十出頭的時候我也有學習,我會拿各國記者的采訪來模仿,這是必須經過的過程,你就從抄襲開始模仿、學習。然后你會有一個雄心說,我也想成為一個什么樣的記者,我也想改造世界。但到后面,就像盧安克說的說,你想影響別人的時候,你是影響不了的。別人知道了你的動機,他就不接受了。你想改造世界,如果他不接受,你能改造么?你會怎樣?會失望嗎?會放棄嗎?所以人到最后就會像一個秤砣一樣,回到自己的心里面,很沉很沉地把自己壓住,不要把自己的責任推給外界,說我出生在一個貧寒的家庭里面,或者我在一個縣城二流的中學上過學,或者我只能上一個專科學校,或者我只能在一個領導不喜歡我的環境里工作,這些都是對外界的推諉。所謂的獨立就是,此時此刻此地的我,我是否有不足跟蒙昧,假如有,那我就要像那個葉子一樣,拼了全身的力氣我也要掙脫出來,從那個蜷縮當中,一點一點地舒展出來,完成自己的生命的一個姿態。所以人不是要跟別人去比較,人是要完成。你把老天爺給你的局限用到最大處,等你完全張開的時候,你的生命也就沒有什么遺憾了。謝謝。
讀者:您好,我打了個草稿兒,看一下……【全場笑聲】我怕我緊張。讀者:您好像沒有微博。作為媒體人,微博怎么樣?或者說,微博也算不錯了,您哪一點沒看上他?【全場笑聲】還是說您有微博小號兒?【全場笑聲】謝謝。柴靜:我確實有個小號。【全場“哦”】但就是看,然后不說。我也關注了不少人,因為你做新聞的話,當然要關注新聞啦。每天大家在議論什么,看在眼里還是必要的。但是我為什么沒有實名開呢,倒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微博你開你也得用心地做這件事兒,你不能敷衍、也不能特別功利,說我今天想傳播一個節目,我趕緊開個微博吧,把我自己傳播出去。你不能目的性太強,你必須尊重你這個平臺它真正的傳播是什么。那么我現在覺得說,一是沒有這個精力來每天說那么多話,來和大家互動回應,但是不回應我內心里會覺得不安;還有一點就是因為我有一個博客,那個博客可以滿足我自己寫的一個愿望。后來我發現,自從微博開了之后,我的博客越寫越長。可能這是一個,就是閱讀本身、或者你對人的了解本身,應該有一個從容的陳述,有一個醞釀。微博它逼著你是要盡快地發言,要有評論,甚至你要被裹挾、被綁架,都有可能,但是博客這個地方,滾熱的感情你把它在心里面滾過兩遍之后你再把它放放放放放涼了,然后它再自己發酵發酵你摁不住它、它頂出來了,把你這個塞子給頂掉了,啪,釋放出來,這叫博客。所以我后來寫的博客基本上就是五六千字以上。我會自己寫一篇博客的時候,差不多要用三四天的時間。我在寫人物或者讀書筆記的時候,我希望至少用一周的時間來寫。所以我沒有接任何專欄,也就是這個意思,不喜歡有人給我一個時間限,你批量產生思想,或者是說為了稿費寫作。我覺得讀者就是最好的雇主,我寫這個長文,我放在這兒,我舒服了。至于你們看不看,你們還愿不愿意閱讀,我可以不感興趣,那其實是一件與我無關的事情了。不知道我這個答復你是否滿意,謝謝。
讀者:柴靜姐您好,我是暨南大學新聞學院的學生,您對工作的態度也是我們今后學習的一個榜樣。那我現在有一個疑惑,如果要做一個好的新聞人,是不是要有一個“不聽話”的精神啊?就是你所謂的這種“獨立思考”。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想請教您一下怎么看待現在高校里面對新聞的教育?
柴靜:我覺得獨立不是不聽話,獨立是只聽真理的話。【掌聲】
柴靜:高校的這個,我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我大概三年前收到過一封信,是一個大學的學報的創辦者,一個學生寫給我的。報紙的頭版,是一張我的照片,標題叫“柴靜給本院學生的十句話”。然后他附了一封手寫的信說,柴靜姐,我知道你工作很忙,我就替你寫了這封信。【全場笑聲】希望你喜歡。【全場笑聲】 柴靜:我那天正好有點兒時間,我看他是學新聞的,我就給他回了一封信。我說,你看胡適他們當年辦《獨立評論》的時候,開篇詞說過一句話,意思是講什么是中國的記者,就像《論語》當中的一句表述“君子于其言,無所茍而已矣。”咱們別撒謊,自己對自己做的事情負責,這是一個做新聞的基本態度。過了一星期我收到他的回信,他說,謝謝您的意見。不過我們老師說了,那樣做新聞的話會很辛苦。另外,上次登了您的話之后,我們得了二百塊錢的稿費,去吃了一個火鍋以示慶祝。【全場笑聲】
柴靜:我正好又給他回了一封信。還是(化用)《論語》當中一句話,就那一句話我寫給了他,“凡執事不敬者,必敗亡。”(整理者注:查了一下,論語中只有一句: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就是如果你做一件事情,你不能用敬重的態度去對待它的話,這件事情是一定做不下去,一定會衰亡的。從此以后我再也沒有收到過回信。謝謝。
讀者:柴姑娘你好。【全場笑聲】是啊,感覺好酸哈。
讀者:我問的一個問題是,您剛講到托爾斯泰對您采訪的一些影響。我曾經也是一個志向于媒體行業的學生,當然現在不是了。我問的是我對于記者的一個疑惑,背景我舉一個例子。南方報系有一個叫周小韻(音)的記者,他最近差不多有半年的時間都一直在批判華山商會吳主席這件事情,可能您也在微博上有多多少少接觸過。同時也有經濟學家出來說,這位記者可能是因為不懂一些經濟學知識而導致批判錯誤。我舉這個例子想說明,記者有可能是看見,也有可能是看錯,看錯之后再奔跑呼告,這樣子其實也對當事人造成了很多不好的影響。當一個記者有看見的可能,也有看錯的可能,那我們有沒有什么樣的機制去限制記者這樣本身的一種看錯,怎么去彌補看錯后的影響?同時作為記者本身,你怎么防止自己看錯,謝謝。
柴靜:謝謝。具體的案例我就不加評論了,因為我沒有報道此事,所以我覺得做任何結論性意見可能都是不公正的,我只是抽象地來回答你這個問題,來說我的原則。
柴靜:新聞報道中的偏見或者謬誤,在任何意識形態、在任何新聞機構當中都存在,沒有任何一家能夠規避,這也是我們這個職業為什么需要專業主義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我在書里面寫到過丹?拉瑟的新聞際遇給我的感慨是非常深的,因為在電視主播當中他曾經給過我一個蠻深的影響,就是他的評論說,電視的魅力就在于戲劇化的瞬間。我也曾經追求過戲劇化,追求過采訪當中那種交鋒、刀光四射、火光四濺的那種痛快淋漓的感覺。因為我覺得那樣場合你會覺得很迷人,你的腎上腺素會分泌,人們在戰斗或者攻擊的時候總是有一種快感。但是后來丹?拉瑟在將近七十歲的時候,離開他在CBS工作了將近24年的新聞主播(的職位),就是因為他自己在關于小布什這個服兵役的事情上做了一個完全錯誤的報道,因為他出道的時候就以挑戰尼克松總統而出名,后來又跟老布什采訪的時候,幾乎演變為紙上揪斗,所以那種戰斗的快感對成為一個新聞人會成為一種極大的誘惑。他說他自己對于詮釋人物有一種好斗的傾向,也是同樣這樣的這樣一個傾向讓一位非常優秀的新聞前輩在已近暮年,將要成功隱退的時候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當中有一句話我看了之后身上汗毛直豎。我原來想過,他也是一個主持人,我也是一個主持人,為什么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之后是丹?拉瑟辭職?你既然有審片人、制片人、主編,但為什么是他,這樣公平嗎?但是美國的同行說了一句話,說如果這條新聞得獎,得獎的也是你丹?拉瑟。所以這就是一個人你身上的責任,他只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我到現在都只能提醒我自己,對待任何一方,都不能輕易站在一個立場上,不能定義某一方強某一方弱、某一方黑某一方白,因為這個世界原本就是非常復雜的狀態,那么你應該如何處理,我覺得是事件當中的任何一方都可能存在偏見,因為自己立場或者利益的左右。你要做的是,讓這些偏見之間互相毆斗、相互博弈,在這個認識的過程當中使它們達到平衡。所以沒有真相,但是有通往真相的一個探尋。謝謝。
讀者:柴老師你好,我不想談關于新聞(的事),我想談關于你這本看見的出版。在問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給大家講一個非常簡短的故事。在美國哥倫比亞的一個深山里,有一個郵遞員,他在臨死之前在遺書上寫了這樣一句話“我把我的靈魂交給了魔鬼“,然后他就死去了。于是這個遺書就留在他死去的那間屋子里,過了幾年有一些在深山迷路的旅客在這個屋子里面發現了這張遺書,于是他們就把他們看到的覺得非常深奧的這句話,把這份遺書,通過他們自身的力量散播出去。于是在越來越廣的范圍,人們看到了這句話。結果很多人在寫信的時候都在信紙里面附上了這句話。有一個人他就提出這樣的一個問題,那個人在遺書中的這樣一句話,變成了他人用來表達自己想法的陳詞濫調,或者成為他人表達自己想法的一個曲解。那么,他原先的這句遺囑變成了迫使他人進行長久凝視的文字,我想這也是出版它(自身)的一個后果之一。那么您對于您的《看見》這本書,對于它出版的一個后果,您是否有過一個思考,您自己進行思考的這些文字當被出版出來的時候,您是否想到過讀者對它的一種意會?出版這樣一本書它的后果與你自己所想要寫這本書的一個初衷之間有了一個鴻溝的話,你是怎么看待這樣一個狀態的?謝謝。
柴靜:其實對于人來說,真正屬于精神世界的規律就那么兩條,它并不多也不復雜,古往今來有智慧的人,他們說的無非也就是那幾句話。但他們從來沒有擔心過這些言辭會在傳播中失去它本身的力量,因為精神的力量遠遠大于個人的力量,所以用不著去顧慮個人和自己的形象,而在于你所做的事情當中是否蘊含了這個世界的客觀規律。就像我采訪盧安克的時候,他說的這些話,我記錄下來了,我未必能夠完全領會,我領會的未必也都是他的原意,但是不要緊。我們知道的多少、理解的多少,最重要的是我們實踐的多少。就像我常說像胡適這樣的學者一樣,很多人會惋惜他在學術上的建樹,往往被他對大眾文化傳播的熱情給銷毀熄滅了。但是我恰恰覺得他帶給我的感染吧,就是因為他一生當中所說的那些道理無非就那么幾條,你要真獨立,凡是你要拿證據來,你不要拿別人的腦子當(自己的)腦子。他終身實踐了這句話,這才是最重要的。我這本書當中沒有寫什么深奧的道理,它寫的恰恰是人人可為的一些常識,而我因為自己的笨拙,或者因為我的蒙昧,我到這個年齡的時候才多少有一點體會,我是把我試圖去接近這些道理的過程當中所遇到的障礙以及想要破解的掙扎呈獻給大家,讓每一個人在通往這個路上的時候知道自己并不那么孤獨罷了。謝謝。
讀者:我是華南理工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的。一開始因為書里面說做新聞要有新聞客觀性,記者要跟自己報道的人和事要有疏離感。您在書里面說您一開始保持了一種冷酷的感覺,而后來您在書里面又說您投入了這個事件,讓它們呈現本來的面目,讓那些偏見和意見互相攻擊,這樣又呈現出另外一種您認為的客觀的現狀。我想請問一下,您是怎樣把握住這樣一種冷酷和投入,這種投入您是投入了多少,才能夠保證最后得出一個客觀的結果?謝謝。
柴靜:我覺得到有一天不用去思考這個結果的時候反而可以得出一個準確的反映吧。一個人在思考很多概念的時候,往往是想做而做不到的。但你放下這個思考去感受的時候,往往可以做到你想做到而做不到的事。所以,在一個階段,我會就像賽馬一樣,在初期的時候你要學會訓練馬匹,你可能需要殘酷滴訓練它,讓它學會聽懂你的律令、服從你的意志。到后面一個階段的時候,你需要學會跟它相處,尊重它,感受它,與它建立信任。到了真正你們倆要去參加一次重要決賽的時候,你要跨越那個欄桿和障礙的時候,你反而不可以去刻意地勒住它,你也不能鞭策它,你只能跟它商量一下,就是在我們出發前說“哥們兒,咱倆都不容易,今天我們要跨欄了,我都交給你了。但是你要知道我們的目的地在那個地方,在跨的時候你要小心點。那咱們倆就一塊兒走吧。”我覺得那樣的時候,也許可以說是做到了吧。謝謝。
讀者:您好,我是學人類學的。(整理者注:人類學Orz,一定是中大來的孩子。。這時候全場都在議論他這個神奇的專業。。)我想問,您作為一個新聞從業者,您所遵從的那種人文關懷是什么?就是那種道德底線,比如說現在人類學到現在什么后現代主義,什么悖論(整理者注:專業名詞過多我也聽不懂了),各種批判,感覺像那種文化人類學對于就是一地雞毛就去撿起來。我想問你作為一個新聞從業記者,你自己的底線啊,或者是那種道德的依附標準是什么。謝謝。柴靜:抱歉,我真的沒有聽太懂。【觀眾笑聲】可能我學術書籍看得少,對這些術語不是很明白。但是我就想起,那時候六哥,在講話的時候,大家在生活里聊天兒哈,我也問很多這種比較宏觀的問題,然后六哥總是提醒我說,柴姑娘,不要總是問這種大哉問啊,上帝存在嗎?或者,人生有什么意義?其實是很難回答的,除了釋迦牟尼之外蠻難有人會回答的。他(六哥)就說你越具體越好,越平實越好。所以我自己的采訪當中會比較注意一點,盡量問對方比較具體的問題,越簡單越愚蠢越像孩子一樣去提問的時候,反而比較容易地去得到一個比較完整的答案。好,謝謝。
讀者:我是來自山西朔州的,我是那個《天下山西煤人》駐廣州的記者。(整理者注:我沒有去考證這家媒體到底叫什么名字,就按照聽到的直接記錄了。)我跟我愛人結婚,是因為你是我們共同的偶像吧,今天我的愛人也來到了現場。我給你發過一封郵件,我的小女兒已經九個多月啦,可能你很快就會收到(郵件)了,應該是收到了。我有一個問題,就是說……其實今天來這么多人啊,我一般是不提問的,真的。【觀眾笑聲】
柴靜:【笑著插話】你夫人在旁邊兒已經樂不可支了。
讀者:就是說今天大家來這么多人,包括外面可能還有。我覺得包括我們(我和太太)的結合,包括今天來了這么多人,我有幾個關鍵詞吧,簡短一點。【觀眾笑聲,有觀眾評論:自己開始做演講了……】精神、力量、堅持,你怎么看?謝謝。【觀眾議論聲】
柴靜:如果因為我的存在還能促成這樣一對美滿的姻緣,真是一件喜事啊,祝福你們,還有你們的孩子。【觀眾掌聲】謝謝。柴靜:精神和力量,還有堅持……精神,我想是比較準確的。我們在一起,我是共同認識這個世界吧,把我們心里面可能已經感覺到但沒有說出來的東西,有一個人把它說出來的時候,大家會覺得特別有默契跟共鳴,所以這就是我們相互依存的一個原因。力量,我覺得也對。有的時候善本身是一件蠻柔弱的事情,看上去它什么都征服不了,什么也破壞不了,但是回過頭來說什么都駕馭不了,還有它的一種勢能。這個勢能就來自于說,它是這個世界的一種必然性,嗯。至于堅持這個詞,我稍稍有點保留,就像我站在臺上,如果跟我說讓我堅持一個小時,我立馬十分鐘我就垮了,因為人就是受不了這個堅持的暗示。告訴你說,你必須保持這個姿態啊,那你是堅持不下來的。但我自己其實為了我的樂趣,從你手里拿那本書開始,已經過去十幾年了,對,我一直像那個在游戲廳里面徹夜打游戲的小孩兒一樣,他從來不覺得累,他還覺得有人給他發工資讓他玩兒,他充滿一種陶然的樂趣,而且還有這么多玩伴一起游戲,世間快樂莫過于此。謝謝。
讀者:柴靜姐,非常高興能見到您。我也是學廣播電視新聞學的學生,我也是跟您一樣,很早的時候就決定要(走)傳播這條路,高中畢業的時候馬上就選了這個專業。我這些年吧,也是接觸過電視臺,我自己也去社會上做過各種各樣的調查和片子。我一直知道您,但是唯一一次讓我受到特別大的震撼,是《看見》那個節目,是我們老師在課上播了一條您的片子,那個片子播的是關于山東省臨沂市第四人民醫院,你還記得嗎?就是那個電擊……對對對,就是網癮少年那個。然后老師就讓我們做思考,非常巧的是,我就是臨沂人。我受到非常大的感觸就是在那條片子,我從來不了解那么多的事情。但是我非常想知道的一點,也是我今天來到這兒的原因,就是我想知道,當面對那么多的孩子,他們受到心靈或身體上的傷害,或者我們是這樣認為的,然后大家的感情傾向非常的嚴重,我們所有的人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感情都是一邊倒的。在這種情況下,您是怎么樣保持這樣一種客觀的心態,然后去做各種各樣的調查?我不想聽大道理或者一些新聞原則,我只想知道您的心理狀態,您心里是怎么想的,您怎么面對這種題材。謝謝。
柴靜:其實在我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已經做過好幾期網癮的節目了,但坦率的說,那個時候我會像她(讀者)一樣,完全地站在孩子的這邊,因為我自己就是一個孩子,剛剛還在青春期沒有脫離,我有很多的憤怒,很多的不滿意,我會通過我的節目來表達,甚至通過節目來抱怨,會的,會的。所以我才會在這本書當中寫了藥家鑫那一章。藥家鑫也是網癮的(少年),假如那個時候他被關在地下室,假如他父親就是臨沂這家醫院(的人)的話,他也是有可能會被送進去的。但是我做的時候,其實是他已經被執行死刑之后,我采訪他的父親。你知道人生很殘酷的一件事情……我也采訪了張妙的父母,那種失去孩子的痛苦,是無法安慰的。但是采訪藥家的時候,除了這種痛苦,他們還附加了另外一種憤怒,特別殘忍的、懲罰性的憤怒,就是悔恨。它需要在兩個人睡不著的夜里面去想,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才會讓孩子走上這條道路。那場反思真是血肉模糊的反思,它里面有血的教訓,所以你可以從這個父親的心理過程當中,來看到這個血肉模糊的心靈。但你看到他的時候,你那種青春期的控訴減弱了一些,是因為你也體會到這個父親的難受和無奈。同時他本人(藥家鑫)也是千百年來這個因果鏈條上的一環,他在那樣一個家庭長大,然后他在集體的兵營當中接受訓練。除了這個模式之外,他幾乎沒有任何其他的情感模式。所以別看我們生活在一個親密無間的家庭里頭,其實很多時候人和人都像栽在水泥樁子里面。我們不是四五個人一起生活,我們是四五根水泥柱一起生活。我們僵化到我們都沒有辦法轉臉勸對方,我們對對方都只有一個意念,就是“你等著瞧吧,等你將來犯錯的時候你就知道我對了,我告訴你應該怎么做了你還不這么做。”一個家庭是一個社會的最小的一個單元,我們在這里究竟能成為一個民主、會妥協、能夠尊重別人的人,還是一個只懂得強橫、專制、去命令別人的人?我們是從哪里長出來的?父母也是這個鏈條上的一環。那么從哪兒去解除?這也是我所說的獨立,回到我們心靈內部當中來,讓我們自己先從這個水泥柱當中剝離出來,變成人,用人的眼光看別人,用人的眼光把他放在你的心里面,把他捂熱,把僵凍的泥土給他剝掉,看到他也有他的無奈和困境,你就理解了他。所謂的寬厚無非是如此,起碼要讓這個因果鏈條在我這一環要斷掉,不要再讓他延續下去了。而我們的內心原本是有這樣的空間可為的,當人人如此的時候,我們期待的那個美好新世界才有可能降臨。謝謝。
第五篇:柴靜《看見》首發式演講全文
柴靜《看見》首發式演講全文
(2012年12月15日)
主持人:
非常感謝各位在百忙當中來到圖書館這個地方參加柴靜新書首發式,當我接到她電話的時候也特別高興,我突然有一種被人看得起的感覺,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我心里此時此刻雖然激動不在了,但是那份感激和感謝依然在這兒,我也相信這份感謝會延長很久的時候。我跟柴靜在當年CCTV的同事,曾經帶我做了7期的《24小時》,在那個星期當中突然發現碰到一個好團隊,碰到一個優秀的搭檔,對你的專業得有多大的提升。
后來我們倆一起在《看見》,有過三個月的周末版的合作,在那三個月當中,一直到最后我始終堅持我說我哪兒都不想去,誰也別想讓我到那兒去毀說想留在《看見》。但是事物愿違,最終沒有與柴老一起共事。但是我接到她這樣的電話邀請,非常開心,開心的道理是還可以見到好幾個我尊重的人,其中有來自我最愛的平臺CCTV的白老巖松、崔老永元,包括經常跟柴靜在一起吃吃喝喝,但是最重要的是這本書的出現應該是特邀的總編輯,讀庫的總編六歌。當然還有羅老永浩先生,他們會上臺前跟大家對話。我專門到化妝間看了柴老,她非常重視今天,她化妝了。我說我顯然跟你不是走一個套路的,我走的是崔老的話,已經不再走偶像的路了,我希望能夠靠實力今后在電視圈里混下去。
我說你今天為什么用這樣的方式請這些明星級的人來到今天的現場?我說今天現場還有么多的,有一百多家的媒體。她說,我不想讓你來變成一個大型活動的主持,我甚至不想把它變成新書的大型推介,我希望變成是一個心與心之間的溝通和交流。簡而言之就是一場朋友的聚會。
希望大家今天通過柴靜和她的朋友們這樣心與心的溝通,這樣一場朋友的聚會,能夠更多地去了解柴靜,了解她的第二本書《看見》。
接下來就是我前面所提到的四位貴賓,他們將輪番上場,在這個舞臺上給大家演講,同時在我旁邊的訪談區跟柴靜進行心與心的溝通與交流。
今天的新書首發有一個推介的短片,我們現在正式開始,先來看一下短片。果然是很強大的,這個片子拍出來一看就是國家級的水平。來吧,我們就掌聲來歡迎今天的主角——柴靜。接下來由柴老跟大家溝通20分鐘。柴靜:
謝謝邱老,也謝謝各位親友,還有多年來的觀眾和讀者,還有各位媒體的朋友們,今天天寒地凍大家遠道而來,辛苦了!
在看了剛才的片子之后有很多讀者曾經留言給我,你為什么說一個人給你自由你不獨立就還是奴隸,我就想了想我寫這本書之前曾經翻了翻我大概20歲左右時候的日記,想找點參考。但是看了一本又一本,然后發現這段歷史好像跟我沒有什么關系,為什么?因為里頭記的事基本上沒有什么事實,也沒有場景,也沒有描寫,也沒有對話,通篇都是我我我,對自己也沒有反思和批評。我原來想談戀愛的事總該記得比較清楚吧,看完之后發現當年談過戀愛的人也記不得了。里面只有描寫情緒和結論,比如看前幾頁的時候還在寫,他是上帝老師派給我的,再翻幾頁就變成了原來他是個人渣,都只有結論。我看不出柴老師當年發生了什么事啊,但是不記得了。所以不要說去報道一個國家,就算報道自己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因為報道所要求的準確、客觀、公正、平衡,這些跟人性的本能是抵觸的,人總是忍不住想要塑造自己,人想要遮蓋不利于自己的事實,人想要做出評價,人在想我是正確的以及為什么是不正確的,所以一個人身上發生的事件每天就是新聞,我們記錄自己的同時也在記錄一個民族或一個國家的新聞史,也就是我們的心靈史。如果都以我這樣的態度來報道的話,你們將來回首往事的時候,就像看見白茫茫大霧一片,既看不見他人,也看不見自己。
當時我二十三四歲到央視做新聞,就是帶著這樣的思路做的,所以困窘可想而知。當年陳虻老罵我們,當時拿一個年輕人的片子說事,把四個智障的孩子帶在家里,還撫養這幾個孩子。感覺很感動,但是感覺不對勁,就把記者叫過來問,說:“收錢嗎?”記者說:“收。”“收多少錢?”“一個人兩三萬吧。”扣掉所有的錢也高于老師的工資。在我不知道收錢的情況下,老師給智障孩子訂作業本讓我感動,但是知道了之后就不一樣了。然后陳虻就問記者:“誰教給你的?你有自己的思想嗎?誰教給你這個的?”陳虻說得很對,當時我覺得他提的這個問題太像外賓了。
然后我想我小時候,我媽想讓我受點文藝熏陶,找了各種方式,想學音樂。但我天資比較平庸,到現在小提琴會拉一個曲子,會拉白毛女,手風琴會拉鐵道游擊隊。這是當年的文藝氣氛,在這個氣氛中文娛最表現的是人,但是我們音樂中的人要么是戰斗者,要么是控訴者,這個模式滲透在你的血液中。你以為你是逆反的、反對的,但是稍不留神你就成為你最反對的人,你怎么解除它是最困難的事情。那時候陳虻老罵我,審個片子拿過來罵我說,你是機器人嗎?就拿回去改,改完之后再給他看,這次說得很溫和,說你這次不是機器人了,你連人都不是,你就是個機器。就是靠這種嚴苛的責罵,好像也沒有什么用,因為你原來這個模式就像一個拐杖一樣,在思想上,你駐著它很長時間,很安全,突然撤了,你自己的腿腳沒有那么強健,不知道怎么走,就癱到在地。后來陳虻說你去吧,你這個人沒有什么用,不撞南墻沒有什么用。他說得對,撞上了南墻頭破血流才有感受,思想的感受才不會僵化,有松動的時候外界的東西才會侵入你的心靈,擊破你的模式,摧跨你的概念。為什么在這本書中寫這十年中見到的人,因為只有人才構成當下的自己。
我以前不知道什么是準確,在2003年非典的時候,我見到4月19號人民醫院的急診室,他們當天把所有的非典病人撤離,那簡直是逃命一樣的撤離,所有的被褥都翻在地上,椅子是四腳朝天。當時我看現場,只給我看墻上的小黑板,上面寫著22個名字,絕大多數后面寫著肺炎的名字。醫生跟我說其實是非典,他說病人不知情,可是醫生知情嗎?醫生知情。他們連隔離服也沒有。我問清潔區跟污染區怎么區分?他就指了指這兒(心臟的位置),說在心里區分。我說你靠什么防護?他說我靠精神防護。人民醫院后來有76位醫護人員感染,有兩位急診科醫生殉職。他跟我說這些的時候臉上幾乎是木然的沉痛,是想讓年輕人心里理解什么是準確。因為4月19號的時候很多媒體說市民可以不戴口罩上街,我曾經也對這個信息深信不疑。所以我不敢如此輕慢了,因為準確二字事關其他人的性命。
我以前也不知道什么是平等,一說平等就在鏡頭面前故做姿態。后來我采訪李陽的家庭暴力事件,我想感受一下他的感受,就在閉眼的10分鐘里面,我發現感受的不是他的感受,是喚醒的自己少年時代的記憶。一次中學上學的路上被一個小混混推倒在地上,頭磕在馬路沿的時候。所以我就帶了一束花給他妻子,那個女人看了花后來搬出一個相冊給我看,貼滿了家里的照片,其中有一張是跟丈夫的合影旁邊有一個玫瑰花,這個花是某一年結婚紀念日的時候提醒丈夫的秘書買回來的。她把所有的葉子用塑料薄膜壓得平平整整的,保存得特別好。這個干枯的花瓣給我一個刺激,以前我覺得人是人、我是我,但是在那一瞬間我覺得沒有人我之分,跟我一樣對自身的完整愿望是一樣的,對幸福的憧憬也是一樣的,只不過他出生在這兒,他這樣生活,我出生在那兒是那樣生活,所以什么是平等,平等不是去悲憫或者同情,平等是我和你都共同相處在相近的生活當中,你所經受的我必然經受,當我們共同為生活所掙扎的時候,我們就是平等的。
我以前也不怎么求實,因為沒有受過很嚴格的思維訓練,而是喜歡那種四兩撥千斤、弄巧賣智的思維方法,比較華麗的水袖功夫,招人耳目。2007年采訪華南虎照的時候,周正龍穿著大棉襖坐在地里,真假難辨,當天采訪完之后,我發現我們五個人的小組有著巨大的分歧,有人認為一定是假的,還有兩個人認為一定是真的。我說為什么?然后同事說周正龍披個大棉襖坐在漫山遍野的麥苗中,那簡直就是個老英雄啊,他說,再說了,撒謊的人怎么敢直視鏡頭。這個瞬間我印象特別深,我覺得,哦,原來每個人的審美、經驗、直覺都完全不一樣,你要光靠感慨和抒發感情,誰也說服不了誰,只能靠事實和因果的不斷梳理,我們也沒有任何別的可以依靠的地方,兩手空空,只能靠一句話:拿證據來。就靠這一句話,你就可以從邏輯鏈條的最末端,一環一環向上追溯,讓它支支相扣,自相咬合,以這樣笨重的氣力,即使是一個小孩子也能從土地當中拉出一個深埋的龐然大物。這就是邏輯的力量,這也是求實的力量。
小的時候看電影的時候,總喜歡問我媽,這人好人壞人啊,長大之后也總喜歡有一個善惡分明、黑白兩元的世界觀,做節目的時候其實這樣很痛苦。大家看到好人出現的時候,我們再加點音樂,立刻就涕淚交加,看到壞人的時候就咬牙切齒,恨不得振臂高呼。但是2009年我們在重慶采訪一個土地拍賣事件,有人向我們舉報一個叫陳坤志的人,操縱土地買賣,我采訪他的時候,他幾乎是得意洋洋的承認了所有的事實,不覺得有什么不對,收了1000多萬的中介費,給別人干活,這是勞動所得。臨出門的時候他跟我說,我是**大學畢業的,我就是要玩法律。節目播出之后,案件審理、評判,陳坤志被判處了死緩,但是我一直記得,在采訪中他跟我說過一句話,在這個事件中,沒有人是正義的,都別打這個旗號,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他給我提供了一個信息,我一一印證了,發現他說的是對的。當年向我們舉報他的人也在訴求利益,而且也在訴求的是不正當的利益。只不過叢林法則大魚吃小魚,所以在節目當中,每一方都認為對方是黑社會,他們都寫了遺書,其實都是一個一個具體的人,一個一個具體的有訴求的人。??陳坤志讓我理解了什么是平衡,平衡就是對每一方的論述都要心存警覺,只有讓不同的論述相互毆斗,才能接近事實本來的面目,才能保證自己不成為自己偏見的附庸。
在剛做記者的時候我還有一個習慣,比如采訪犯了錯誤的人,不問他說,你要不要表達一下欠意?你有沒有懺悔啊?有領導提醒過我,但我不以為錯,我覺得這個人是為了社會向善、向好,后來2009年我采訪一個電擊治療網癮,這個是設立在一個醫院里的,我們被允許觀摩了他們的整個課程,這個課程當中有一個非常固定的環節,一聲令下,所有學生都向醫生下跪,有抱著腿的,摟著他,大家都仰面大聲號哭,我繞著他們轉了一圈,我發現他們臉上都是干干,淚聲全無。我采訪了一個女孩,她說電擊一點都不疼,就像文字叮一下,我特別愿意留在這兒。后來我發現他臉上突然留下眼淚,我說你為什么痛苦?她說我不痛苦。我說你為什么流淚?她說我沒有流淚。這個時候他的眼淚已經流到腮幫上,她說我愿意留在這兒。說完,這個淚水重重的砸在褲子上。在采訪的時候問這位醫生,他們為什么向你下跪,他說因為他們感恩。他們有沒有可能是被脅迫或者她們是裝的?他微微一笑說了一句話,能裝一輩子不是也很好嗎?就是這個人的這句話,讓我從此不敢再去問別人,你要不要表達你的欠意跟懺悔?真實的人性有無盡的可能,任何強制性的目的,哪怕是處于善的目的,也有可能會導致普通的虛偽。所以采訪只是呈現而不是評判,是認識而不是改造。
在這本書當中,我寫下十年當中我所遇到的人,他們撼動我頭腦當中原本固有的概念,使我處在晃動不安的狀態當中,有人說,自由本來就是站不穩的狀態。其實我所說的概念都是非常簡單的事情,也是早已被引證過的道理,用了十年的路,我才慢慢的接近他們,寫下他們有意義嗎?我也不知道,但是對我來說,這里面好像有一種屬于我自己的心靈的自由。既使是真理,我也希望通過自己的不斷犯錯,不斷推翻,不斷重建去認識它。生命是一個體驗,體驗了時光才不會虛渡,體驗了這些感受才會屬于你,你因此而創建自己的生活,當你創建之后你才歸屬于它。
所以,這些概念對我來說已經無關于職業的榮譽感,為的是這個世界真正屬于人的實質,不論我們走得多遠都要守護這樣的實質,絕不將它??拱手出讓。在20歲的日記里面看到很多陳詞濫調,只有一句話,身邊的人在一塊兒討論說將來我們的理想是什么,很多人說,我想成為中央電視臺的主持人,我說我的理想比這個更為高遠。這頁就完了,我還好奇,是什么?翻過來一看,小柴當年寫了一句,我想不斷完善自己。
當一個人力圖完善自己的時候,他將不在向外界尋求什么,也不向外界推諉什么,他將把自己的重心放在人的內部,而社會的進步也就由一個一個獨立的人,試圖自我完善的過程當中得來的。我的起點這么低,所以這個過程才會有無限長,永無勁頭。想到這一點我也就覺得踏實了。
在一個月之前我把一個小孩采訪中問哭了,是因為我不理解他,我不知道孩子不是通過語言,而是通過行為去認識生活的。我當時非常沮喪,我一個人坐了半個小時在那兒,后來我就問陪伴這個孩子十年的德國志愿者,我說我怎么改不了我身上的弱點呢?他說,如果那么容易的話,我們還有這么漫長的人生干什么?所以認識到自己身上的弱點,才能對他人和這個世界有一份寬諒,我們需要共同解除我們身上的蒙昧,從這當中睜開眼來看見他人,看見自己。
講演的最后我想再說一件事,這件事情我還沒有跟別人說過,是關于這個書的封面,這個書的封面是??選擇和設計的,當時掙錢我的意見的時候我說同意,但是我同意的理由我沒有告訴他們,這張照片是2006年新聞調查的同事陳微在我們在重慶開縣一個叫馬柳鄉的時候采訪拍下來的,我喜歡這張照片是因為這背后的故事。這個村子是開縣最偏僻、最貧窮的山村之一,有幾百戶人家,青壯年大部分出去打工,留下老人和孩子。當年農民的負擔很重,都很窮,所以跟政府的沖突很多。有一次沖突很強烈,結果就是達成一個共識,政府說,那以后你們管自己的事務吧。然后,他們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要把這個山村的路給修起來,路特別難修,要協調很多的關系和利益。政府想了五年都沒有能夠修成。就是這個照片當中有一個老人,是個村里的生產隊長,他來負責開會協調,他說我有這么幾個規矩:一,人人都要發言。第二,不能罵人。第三,不能光說怎么不行,也得說怎么行。說完之后大家舉手表決,85%都同意了,我就把這個紙按上手印,貼在祠堂的門口。但是貼完之后,說允許你睡一覺起來又翻悔,五天之內允許你翻悔,重新召集大家開會,有一個條件,你得負責全村人務工的費用,免得你任性,為所欲為。這張紙被揭下來五次最后的結果是尊重原來的決議。錢花出去,路修好了,沒有任何人鬧事,也沒有任何人上訪,日子就這么平安的過下去。所以每次看到這張著邊的時候,我在想,當年我們那期節目叫馬柳的民主,說這里在實踐中國基層民主做得最前衛的一個地方,實際上這個老人、孩子他們很多人都不識字,根本沒聽說民主這兩個字。所以這張照片給我一個信念,我們用不著去向外來的世界刻意去學習什么模式,我們也用不著刻意與誰為敵反對什么,我們只需要我們解開我們身上的束縛,成為獨立的人,用我們自己最樸素的生活經驗、智慧和常識,我們就能創造和決定我們自己的生活。盡管這個生活并不完美,但是從今而后,我們將生活在自己親手創建的世界之上。
謝謝大家,謝謝今天來現場我的親人、朋友,多年來的讀者和觀眾和媒體的同行。最后特別祝我的朋友周云蓬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