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青雪飄飄散文
一
今天又飄了點青雪,細碎的樣子,天氣陰暗但不覺得冷。推開門,薄薄的一層,透過晶體幾乎能看到有沙粒的土路。不必用力,只用苕把輕輕一帶,它們就自然地飛起來,輕飄飄的,像初舞的蝶。
這雪乍來,也許用“青”會更合適。在我看來,青是沒長成的莊稼,因為欠缺豐盈的飽滿而略顯清瘦。一個“青”字,讓這場雪下得輕漫,下得意猶未盡,竟生出一縷輕愁來。
爐火上水壺滋滋作響,幾粒淡茶讓整間屋子沾染了香氣。每在這時候,總會聽到媽自言自語:“又下青雪了。”悠悠的,像茶香里苦味。于是,我們一起看向窗外,傻呆呆地看著。
因為青雪下得時間不長,讓這青充滿了期盼的喜悅。“今年的莊稼又貪青,這糧賣了也不值幾個錢,明年種地可如何是好啊!”生活是媽永遠的憂慮,爸清了清喉嚨:“張羅整唄!你看后院老李,癱了半個身子,什么也干不了了。”
媽的嘆息有些重,接著說:“明天雪停,你去送幾捆干柴吧。”
牛棚里的草料眼看不夠了,爸在雪堆里掏個洞,使盡力氣掏出里面的干稻草,放整齊捆好。然后爸和媽就把剩余的稻草用鍘刀切碎,里面對些寡淡的豆餅水,就像菜鍋里的一點油星。
那條忙活了一夏天的老黃牛咀嚼得有滋有味,爸目不轉睛地看著它吃,像一對相濡以沫的朋友。那時,我經常看到老牛的眼角水汪汪的。
我用眼光詢問爸,爸只說,那不是眼淚,可我總覺得,老牛也會哭。爸心情好的時候會拍著憨憨的牛頭和媽說:“到秋一定換它十塊豆餅,好歹也忙活一年了。”
這話一出,媽就急忙背過身去。我猜想,媽的眼睛也水汪汪了。爸從不和媽說悄悄話,有時候覺得該說點什么又咽了回去。可能他覺得這世上和他最不見外的人就是自己的媳婦了。有幾次,我倒看見他悄悄地對牛說:“委屈你了伙計!”如果這話說給媽聽,會怎樣呢?
我問媽:“什么是青雪?”媽就打比方說:“你知道青草的意思吧?就是沒長大的小草,這青雪和青草差不多。”這糊涂的解釋,我沒大聽懂,大概就是沒下大的雪,后來慢慢理解成:日子清貧也是有盼頭的。
我還問:“為什么你總愛說下青雪了?是不是不喜歡?”媽就這樣解釋:“小雪一來冬天就來了,冬一來,日子就尤其安靜,心也靜了。”
二
媽給我們做了幾付花布鞋墊,在凍手凍腳的屋子里,一會的功夫我們就咧著嘴回來了。
柔軟的暖,頃刻間被我們破壞了,在青雪上一滑,那冰底的路面就把我們拖出很遠。再故意來個腚墩,夸張地大笑起來,已然忘記了灌進鞋子里的雪。通紅的臉蛋冒著熱氣,熱氣一來,鼻涕也跟著來了。
我們的世界總和媽媽的不同,被這樣的稚氣感染,她也會開心地笑起來。大多時候,她是很溫情的樣子。
后院的老李又重新學著走路,爸就開玩笑說:“老家伙,你又返老還童了,這下把我們甩得更遠了!”
老李很得意地嘿嘿笑著,老李媳婦不緊不慢地拾掇著屋子,嘴角含著笑,媽瞪了一眼爸。
不提及,是最好的掩藏,有時媽的脆弱大過她的堅強,盡管沒人敢戳穿。
捱過那段歲月并勇敢地走出來,媽身上的一點點堅強,恰到好處地發揮到極致,她自己也覺得了不起。
過度的憂慮是會生病的,這不是我說的,是爸對躺在炕上的媽說的,可是已經晚了,更年期的抑郁首先光顧她。
特殊時期的關愛,因為忽略而演變成了病,是件后悔莫及的事。因為不懂因為忙碌,媽媽從來就不知道責怪。她覺得,生計比什么都重要。
一病再病,媽再沒站起來,視力幾乎為零。當冬天到來,媽會不止一遍地問:“又下青雪了吧?”然后是靜靜地聽,聽落雪的聲音。不知道這時候她想起了什么?
因為什么而焦慮擔憂?想必是年復一年的無盡的貧困吧?媽把明天看得很重,因為那是我們的今天,她想得永遠是我們!
我時常想,如果媽媽活到今日,我一定像待孩子一樣待她,然后再做個孩子在她膝下圍繞著,可以任著性子有事沒事地喊著媽。
而如今,子欲孝而親不在,多么悲哀啊!
曾經夢過兩回母親。一次是剛去世的那一年,母親站在一個斜式的屋子里一副憂愁的樣子;另一次是前幾天,我仿佛闖進了一個陌生的世界。只見母親恬靜地端坐在一個屋子里辦公,好像是一個學校的辦公室。這兩次,我們都沒有說話,好像我在這個世界看著她,她也在另一個世界看著我……
又是一年青雪飄飄,母親寄希望的明天,成了我們美好的今天,可母親再也看不到了!
再見母親已是夢里,再見青雪也是夢里……
第二篇:剪剪雪花飄飄散文
輕舞飛揚,柔軟般的縈繞。紛紛墜落,芊芊花萼顰顰婷婷,朵朵如銀雪花,玲瓏剔透,這頑皮的小精靈。風有一些凜冽,卷起皚皚白雪,一片霧靄般的漣漪,城市的街,留不住這樣嬌貴的雪,零亂的腳印有著太多的喧囂,修葺的雕琢過的灌木綠草被厚厚的積雪籠罩,看不到鋒芒和尖銳,總是那種溫柔的線條,那種流線般的舒暢,柳樹的葉微微泛黃,依然堅守最后的一縷哀婉,不忍墜落,這一季的訣別。不堪的憂傷。如絲如縷的雪,如一池盛開的百合,一派清雅淡泊,我不喜歡這樣的嘈雜,賞雪,最好是在靜謐的村野。
遙想青春的時節,迢迢千里外夢鄉的雪,那份濃濃的雪韻,以及我們最初最美的戀情,秋天的疲憊,來不及清理的田地,留一些孤零零的枝干在荒寂的原野,茅草叢生的阡陌小徑,曲曲彎彎無限延伸,雪下得歡實,舞得瘋狂,靜靜的無邊無際的田野一片煙靄迷茫,青青的冬小麥,貪婪的盡情的吮吸這樣的甘露瓊漿,我看那影影綽綽巍峨的青山,銀裝素裹,是那般的俊朗,松針四季常青,茂盛的松林,松濤陣陣,我孤獨的穿行在這樣密密的叢林,大自然生機盎然,風味別具,盛開的梨花,是我心中最圣潔的情思,淺淺的悠悠的漫上了我柔情蜜意的心頭,高高低低深深淺淺的溝壑和棱畔,我們深一腳淺一腳的躑躅行進,不經意間踩在懸空,我們驚喜這樣一霎那的悸動,攙扶,那是一種溫情。來自心底的怦動。
雪中的景致,萬分的旖旎,雪中的萬物,別樣的靈動,雪中的心情,放逐的美麗,雪中的才思,會是怎樣的波濤洶涌?每一朵晶瑩的雪花是我心底汩汩涌動的小小浪花,暖暖遠村,依依墟里炊煙,裊裊飄直,聽狗吠深巷中,聽雞鳴桑樹巔,那是怎樣的一番清靜的雅趣?是啊!久在樊籠中,復得返自然,那是多么欣喜愉悅啊!如夢如幻,如泣如訴,一縷淺淺的吟唱,密密的斜織,就像美麗的少女如絲的般飄逸的一襲白裙,裙裾飛揚,織一片光滑的云錦,突兀的白楊執拗的伸向無際的蒼穹,喜鵲棲在枝丫,吱吱喳喳,嵌綴枝頭的俏麗。那通靈世間的尤物,在雪樹銀花,在蝶舞飛揚的輕緩的心扉,我驚嘆這樣奇跡般的美麗。
城市的雪,來的有一些急促,去得也稍快了一些,車水馬龍。人流密集,你很難找到一片潔凈的白雪,聳立的樓鱗次櫛比,你看不到屋頂那一片皎潔,你也看不到茫茫無邊,小心翼翼騎著輕便的電動,想起曾經艱澀純情的年代,幸福的倚在男友的后背,相依相偎坐在28自行車上的甜蜜,路上薄冰如鏡,厚厚積雪彌蓋,把自己一身輕燕放心的交于對方,冷不防我們猝然跌倒,相擁而臥,紅暈迅疾爬上臉頰,白雪映照,一地羞澀的燦爛。默默的感悟濃濃的情愛纏綿。
鄉村的雪,我梳理一番陡峭的情思。翡翠般的一碧無暇,這晶瑩剔透的人間仙境,紛紛揚揚的雪花垂垂而落,像極了妙齡少女耳際的茫動,嫵媚婀娜的雪,嫻雅素凈的雪,我們圣潔的處女地,清純山澗的溪水,漫漫無邊的雪色蒼茫,我一番默默的思念,大雪紛紛何所有?明月與我何所見?我欲隨君而去,而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吾行處,我憎恨風花雪月,我憎惡吟雪弄月,這冷冷的神韻。這默默的情懷。惹我心緒難寧,淚眼婆娑.
城市的水泥路,堅硬而冰冷,雪落即融。在城市生活久了,我們不免懷念鄉村的那份寧靜,于是,收起我們紛亂的塵思,獨自踏上天涯孤旅。漫天飛揚的白雪,彌漫了我們前進的路,路途不甚遙遠,時間卻是漫漫。音訊皆無的的日子,對酒當歌,在雪花灼灼的清晨,在雪落無聲靜謐的夜,在卷起千堆雪北風狂作的黃昏,讓我們勇敢的跨越千山萬水的阻隔,跨越塵封的冰霜,走進一顆極為柔軟的心靈,雪花飄飄,灑滿一地的芬芳。
校園的清晨,白雪皚皚,青山秀美,清水凝凍,年少的激情,是那么無邪而爛漫,捏一顆小小的雪球,在猛然間放進女生纖細的脖頸,喜歡聽那種嬌羞的嗔怒,喜歡被小女生追逐的惡作劇,喜歡把校門口的陡坡做成天然的滑梯,喜歡一瞬間美麗的風馳電掣,喜歡看年老的教主任狼狽的摔上一跤,無奈在大雪中,辛勤的班長總把爐灰灑在上面,于是我們重新開辟新的戰地,那時候的雪地,怎么也不覺寒冷,滾很大很大的雪球,堆很酷很酷的雪人,我們給他戴上禮帽,系上圍巾,叼上煙卷,生靈活現,栩栩如生,是我們崇尚的許文強嗎?是我們的周潤發嗎?少年的狂熱,少年的癡情,少年的夢,我們一起經歷.
又時一年初雪時,雪花盛開的美麗,花氣襲人,氤氳了滿滿一季的馨香,雪天的心情,微微有些波瀾,雪霜飛落心弦,有些沖動想再去雪地里打滾,也許我們還想撒點野,我們再也不是孩子,我們牽著我們的孩子走在這樣的冰天雪地,潔白的雪花,灑在心靈的河畔。走在風雪的季節,特別的感動,抬頭仰望,一片迷蒙,雪下得很大,蝴蝶翩遷,剪剪雪花飄飄……
第三篇:雪花飄飄優美散文
一夜北風,彤云密布,平明推窗一望,啊,下雪了!
多么神奇、美妙的雪花啊!她輕飄飄、慢悠悠地舞動著,瀟灑得像花間粉蝶,輕盈得如風中柳絮,就這樣,就這樣,美麗著整個太空。她是天地間的小精靈,上帝的小天使,敦煌石窟中的小飛天,人世間的乖乖女。冰清玉潤的雪花玲瓏剔透,晶瑩明潔。她熱情地親吻著你的手,你的臉,甚至鉆入你的領口,與你親密接觸。看一看落入你身上的雪花吧,只要是完整的,她總是六個角,角的周圍帶著花邊,美妙得無與倫比,你不由地感嘆大自然的神奇,造物主的智慧。她白得耀眼晶亮,沒有一點點塵滓,圣潔白潤得讓人驚嘆。她是美的代表,潔的象征,在冬天里飛動的花朵。
她就這樣飛下來,飛下來。蓋住了山川大地,千村萬落。真個是“銀色三千里,瑤林一萬重”。讓天地渾然一體,變成粉妝世界,玉裹乾坤;讓苗兒酣睡,讓草兒安眠;讓水中的魚兒蝦兒過上幾天安靜的日子。她采來秋之韻,冬之精,孕育著春天的萬紫千紅。她是多情的代表,善良的化身。人們享受著她的美麗,她的清純,她的瑞雪兆年豐。她把所有的愛獻給大地,獻給人間。她是真真正正、的的確確的“愛滿天涯”。
幾乎所有的人都愛雪。
看吧,雪地里那個戴紅發卡的小姑娘,正揚起小臉,讓雪花落到她蘋果似的臉蛋上,感受雪花冰冷中的溫情;男孩子也正忙著呢,手凍腳冷渾然不顧,冰天雪地任我馳騁。抓把雪,打雪仗,跳著,叫著,玩得熱火朝天。善于感慨的詩人詞客,面對著美麗的花朵,構思著華章麗句。隋朝王衡的《玩雪》詩寫到:“皎潔隨處滿,流亂逐風回。璧臺如始構,瓊樹似新栽。”寫出了雪的動態豐姿。“隔牖風驚竹,開門雪滿山。灑空深巷靜,積素廣庭寒。”這是唐代王維的《冬晚對雪》,寫出了雪的遼闊幽遠。戍邊的將士或許更容易對雪感懷,思念遠方的親人和溫暖的家園。當岑參面對著“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大雪,目送友人雪中離去,他的心中又充滿多少感慨、多少懷親念遠的情思啊?當然也有一位革命偉人,借雪抒情,揮灑胸中抱負和凌云壯志,詠出了“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的千古名句。這六出冰花,真真牽動著億萬人的心呢!
瑞雪兆年豐,祖國強盛,人民富裕,是我們的希望,誠心祝愿美麗的家鄉,我們心中的熱土——可愛的新沂,在新時代展翅翱翔吧!讓我們的人類世界在雪的愛的懷抱里更加美好吧!
文之不足,繼之以詩——雪薈萃秋冬星月秀,浩天降下玉精靈。江山點綴如圖畫,助我文思動我情。
第四篇:我愛雪花飄飄散文
有雪的清晨是美的,而雪花飄舞的時刻更美,富有一種詩意和浪漫,如在畫中似的。
雪花那么淘氣,那么調皮,就像精靈一般,它調皮地從人們的領口鉆進去,然后再笑嘻嘻的化開,使人有一絲冰涼之意。哦,雪花在與我們完捉迷藏呢!你瞧,雪花正在微風中翩翩起舞,把整個大地裝扮成了那粉妝玉砌的世界。
早在遠古時期,謝道韞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哇,一個多美的世界。雪花在她眼里竟是那漫天飛舞的柳絮,那么美!朋友你說,這雪花飄飄的情景怎么能不令人生情向往呢?
下了雪的時刻,孩子們會出來玩耍,那么熱鬧;而雪花飛舞時又是那樣的寂靜,有一種幽靜之感。
假想你走在那下了雪的清晨,會是一種怎樣的凄涼。
又假想你走于那雪花飛舞之時,又會是那凄涼之感嗎?不,朋友你錯了,眼前的景色,是充滿幽雅之景,而富有詩意的無盡的浪漫。
哦,好美好美的“柳絮”,“柳絮”___這精靈是那么可愛,那么令人生情,令人向往!
第五篇:春雪飄飄春雨瀟瀟散文
年前的太陽把體力透支了,初五立春后,就躲進了云層里休息。西伯利亞寒潮借機滾滾而來,連陰雨雪席卷了大半個中國。大自然以其錯誤的倒春寒糾正其錯誤的暖冬,影響了節后返回工作崗位的億萬人們。漫漫離鄉路不僅依然凄苦,而且多了一道徹骨的寒冷。初八中午,下了幾天的寒雨,終于釀成了漫天狂舞的鵝毛大雪。207、318兩條國道縱橫交匯的轉盤處(現在已經沒有轉盤了,成了通衢大道),絡繹不絕的返城車輛披著憂傷的白紗,一路碾著雪水向東向南,離開長年夢繞魂牽,如今依依難舍的故鄉,向著經濟脈搏強勁跳動的地方行駛。
轉盤靠南百米,遠離電子眼監視的207國道,也叫北環路的道邊,一輛鄂西過路臥鋪車緩緩停下。司乘人員跳下來,招呼候車的一群人火急上車。一個年輕人擠得最快,他穿著輕便,保暖內衣外只套了一件夾克,在穿得比較臃腫的眾人面前,顯得格外輕便靈活。在爭搶上車時,他踩到另一個人。聽到耳旁輕微地哎呀呼聲,他側頭看去,一個被紅色羽絨服遮得嚴嚴實實的臉龐上,光潔的眉頭皺著了,一對清亮的美目里露出痛苦色澤。
是個熟人,剛剛相識。能到這里上過路車,還是這個姑娘好心相告的。他心有愧疚,伸手拉了她一把。
一個上午加一個中午,再加半個下午,他都是在車站胡亂瞎轉。看看能不能瞎貓碰上死耗子,買到一張退票。轉盤左轉彎不到百米,就有寬敞的楚都客運站。右轉彎一千多米,更有荊州人百年夢想的火車站。兩處都是人山人海,一票難求。本來應該元宵節后上班,工廠主管來電話,設計部門要提前到初十,為新訂單打好樣品。突然的變化打亂了他的計劃,預定的車票也成為一張廢紙。
退票沒有遇到,大雪反而遇到了。這個冬春的第一場雪,加重了他心里的焦灼。如果明天下凍雨,高速封路,那初十上班的事就泡湯了。想到科長那死氣沉沉的臉相,他恨不得揮上一記老拳,然后拍拍手,昂首闊步辭工離開。不過,那里的工資對得起觀眾,叫人戀戀不舍。他徘徊在大雪紛飛的空曠場地上,兩眼瞅著急匆匆閃過身旁的旅客,對候車大廳鬧哄哄的場景視而不見,更沒有賞雪迎新的心情。
偶然地,他看見32路車上跳下一個姑娘,放下帶輪的旅行箱,掀開紅色羽絨服的帽子,撩開耳旁的發絲,打起電話。是打給一個過路司機,敲定在哪里等車。他從那個柔嫩嘴唇冒出的熱氣中,捕捉到廣州、加座等幾個字眼,就上前訕訕問道,是到廣州的車嗎?
姑娘友好地一笑,是的,只能加坐了,你回廣州就一道去等車。
他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坐就坐吧,只要今天半夜過了長沙,就不怕冰凍封路了。他懷著感激之情,主動為姑娘提起了行李,離開客運站走到等車的地方。在他幾乎山窮水盡的時候,是這個姑娘給他帶來了福音。他覺得,在這個漫天皆白的飛雪中,身旁的紅色羽絨服,騰起了一團溫暖的火苗,浸潤了他的心神。
臥鋪車在始發站就已滿員,到荊州車站外面偷偷上客后,兩條一尺見寬的過道也被一個又一個的腦袋塞滿。司乘人員還未等人坐定,又開始大聲呼喊,把窗簾拉上。本是陰沉的雪天,拉上窗簾布,車廂里就瞬間入夜了。惴惴不安的旅客議論開了,超載近一倍,就不怕路上被查?
當然不怕,拉了窗簾,把我們的眼睛遮住了,稽查就看不見了。
在眾人的哄然大笑里,司機也笑了,他說,查出了超員,保證讓大家不下車,我們兩個司機下車算球,大家就可以安然坐到廣州。
沒有司機,汽車還能動嗎?
年輕人提著踢得死牛的皮鞋,坐到后面的走道上。那個被他踩了一腳的紅衣姑娘,也在他援手一把拉上車后,踮著腳挨著他前面坐下,脫下襪子,揉起受傷的部位。他只能看見她那染成明黃色的一頭秀發,搭在紅色羽絨服的帽子上,像新嫩的柳枝在春天的和風里輕輕地擺動。還痛嗎?他關切地問道。
前面的背影聳了聳,沒有回答。
他不好再做出什么舉動,怕引起旁人的無端猜疑。他的頭兩邊有兩個腦袋正在玩手機游戲,屁股兩邊還有兩個腦袋在拉話,是一對長陽夫妻。長陽女人很熱情,幫他喊司機要來一床薄被。被子根本鋪不開,走道太狹窄了,每人又只擁有一兩尺的長度,他蜷起雙腿也是緊挨著前面姑娘的后背。紅色羽絨服感覺到他的局促,扶著床柱站起,艱難地調了一個方向坐下來。這樣她就與另一個姑娘成了背靠背,而與他成了面對面。兩人各自靠著床柱,錯身斜躺。被子獲得了一點可憐的伸展空間,同時為兩個素不相識的男女卸去嚴寒。雖然他的雙腿仍然伸不直,但在憋屈里也感到了一絲甜蜜。
高速路節后收費的第一天,車輛明顯減少,幾乎沒有堵車,臥鋪車開得飛快。只是在岳陽過長江大橋時,耽誤了一個半小時。幾百輛心急如焚的汽車蝸牛似的爬行,出省境的收費站仍然不慌不忙地收放欄桿。
長陽女人有點暈車,她把窗子打開一條小縫,貪婪地吸著新鮮空氣。幾片雪花借著寒風飄進來,落到她的衣領上,悄無聲息地融化了。外面已經黑定,離開稀疏的燈光,幾乎看不見任何影子。年輕人的困意來了,他想調整一個相對舒服的姿態睡上一覺,無意中觸及到姑娘的腳背,手感冰涼如水。他猛然驚覺,這是上車時他踩傷的那只腳。懷著自責,他在被子下面小心翼翼地摸去,感到了一點異樣,肯定踩腫了,姑娘坐上車后脫了襪子揉了半天。那種痛楚,他從她顫動的背影上就看得出來。
疼嗎?他沒有問出聲,只是手上加了一點力度。他感到,姑娘的身軀明顯地抖動了。他激動地想,他沒有占人家便宜的念頭,只是給陌路相逢的單身女子一絲慰藉,讓她知道他不是闖了禍就跑的人。他把姑娘的雙腳慢慢移到自己滾燙的胸膛上,輕輕地撫摸著,像兄長溺愛小妹妹,只有痛惜和愛憐。姑娘一聲不吭隨他擺布,那只好腳還往他的腋窩里拱了拱,尋找更溫暖的熱源,刺激得他心房一陣猛跳。
臥鋪車在雪夜的高速路上行駛,晃晃悠悠,令人難以入眠。年輕人朦朧中感覺胸口轉暖了,抱在懷中的雙腳變得溫熱嫩滑,像玉石一樣潤手。聽到姑娘細不可聞的喘氣聲,他大膽地摸得更遠了。他發現,與她小巧秀氣的腳趾相比,她那細膩光滑的皮膚,更能給人以無數的遐想。不該如此,萍水相逢,只能給她以關愛。他換了一個姿態,雙手握著姑娘的傷腳,又輕輕地揉搓起來,不久再次進入半寐狀態。
汽車開進一個坑坑洼洼的停車場,大幅度搖晃,把一車半睡的人全攪醒了。正是子夜,停在了各路司機的關系飯館門口。司機把旅客都攆下車鎖上車門,率先走進飯館后堂享受免費的夜餐去了,旅客自有高價的飯食招待。踮腳走上飯館的臺階,姑娘摔開了年輕人攙扶的手,臉色微微發紅,啟開小嘴說,我腳好了,我不吃飯,你去吃吧。
年輕人也不回嘴,走到隔壁商店里買了兩碗最貴的快餐面,泡好了放在桌子上。擺出一副吃不吃由你的神情,拉開塑料叉子,獨自狼吞虎咽。姑娘見狀,也沒好氣地走過來,挑起另外一碗面條慢嚼細咽。不知怎么,她突然臉色轉晴,說了句閑話:你跟我男朋友一樣細心,也一樣有點脾氣。
他吃完了,在衣袋里找紙巾揩嘴,掏了個空。姑娘噗嗤笑了,從隨身小坤包拿出餐巾紙遞過去。他甕聲甕氣地說,你男朋友怎么沒有陪你一道,害得我來照顧你。
姑娘落寞地說,他沒有回荊州,在廠里值班。隨即又仰起頭,嘻嘻笑道,他和我一起,還有你憐香惜玉的機會嗎?
這--,他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半天,他避開了這個話題,問道,你腳真不疼了?
姑娘彎下腰,又揉了揉腳背說,出門在外,磕磕絆絆是常事,我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嬌弱。休息了半天,差不多全好了,多虧你把胸口借給了我。你不要多想,我們不過是在困頓旅途中患難相助。
年輕人展開笑顏,為這個姑娘的優容大度所折服。
又上車,姑娘潔凈臉上洋溢著笑容,清亮的眼神直射人的肺腑,她落落大方地對他講,你的腿子屈了半夜,聽你剛才說話的聲音,都有點感冒了。現在可以往我這邊伸直一些,不要不好意思,熱熱乎乎睡一覺就好了。
長陽男人呵呵一笑,一語雙關,做個好夢。長陽女人也隨之一笑,年輕真好。
姑娘的關懷,使年輕人怦然心動,他攤開被子蓋在兩人身上,大膽把自己的腳擠到姑娘的臀部下面,又坦然把姑娘的腳悄悄摟在懷里。隔著厚厚的衣服,姑娘身上的清香和體溫傳導過來,讓他舒服地打了一個哈欠。他全無畸念,不多久就酣然入眠了。
夢中,他恍然覺得那雙腳在自己的胸前調皮地劃動,挑動著他的第六感。眼前出現了一個碧波蕩漾的湖泊,一艘小船在萬千垂掛的柳條中漂浮。有一個女子倒坐在船頭,一邊唱著歌,一邊頑皮地用腳撩著水中閃爍的陽光。這女子,既熟悉又陌生。明黃的長發,清亮的眼神,卻是一身藕色的連衣裙,飄逸的衣擺搖曳生風。他想看個仔細,但邁不開步子,那艘小船卻越飄越遠。
一覺醒來,已經到了廣州客運中心。廣州無雪,卻也有超出常規的寒冷。十年修得同船渡,一夜同行的旅客各奔東西,彼此珍重的道別聲紛紛響起。年輕人在貨倉里取出帶輪的行李箱,默默地交給姑娘,一份不舍在心里油然而生。姑娘接過行李箱也沒有立即離開,她亭亭玉立于南國的瀟瀟春雨中,一雙清亮的美目深深地凝視著他。兩人都沒有道別,也沒有詢問彼此的姓名住址和工作單位。都知道,這一分手就是永訣,只想把對方的音容笑貌記憶得更深刻一些。
幾分鐘后,姑娘率先轉身,走向公交車站。他的眼睛濕潤了,揉了揉,再看去,雨中榕樹行的一片蔥綠里,飄起了一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