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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劇本《雷雨》辯論會有感(含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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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參加劇本《雷雨》辯論會有感

參加劇本《雷雨》辯論會有感

話不說不清,理不辯不明

——參加劇本《雷雨》辯論會有感

鄭娜

劇本《雷雨》(節選)是人教版語文教材必修四第一單元的一篇講讀課文。講這篇課文時,老師們發現學生對人物之間復雜的關系以及激烈的矛盾沖突十分感興趣,課后好多同學因此還主動去看了全劇的文本。還有一個有爭議的也是同學們討論比較激烈的問題就是周樸園與魯侍萍之間的感情問題。鑒于此,教研組里討論決定利用語文課的時間在班里舉辦一次辯論會,辯題是:周樸園對魯侍萍是否有真愛?正方觀點是:周樸園對魯侍萍有真愛,反方觀點是:周樸園對魯侍萍沒有真愛。這是一次知識儲備的競賽,是一次思維反應能力的角逐,也是一次語言表達能力的的挑戰,更是一次對團隊協作能力的考驗。辯論會上,有的辯手胸有成竹,條理清楚地闡明自己的觀點;有的辯手聲音洪亮,情緒激動,氣勢咄咄逼人;有的旁征博引,有的信手拈來;有的得理不饒人,有的被問得啞口無言。不同觀點的碰撞迸濺出朵朵絢麗的思想火花。

絢麗火花之一:由周樸園的始亂終棄,想到了愛情要不離不棄,于是大家想到了一個詞——責任,愛情不能單靠一時沖動,既然選擇愛,就要為對方負責。

絢麗火花之二:由周樸園迫于封建家長的壓力不得不逼魯侍萍離開,大家想到了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但婚姻卻是兩個家庭的事情,兩個人的愛情只有受到兩個家庭的認可和祝福才有可能長久。

絢麗火花之三:關于周樸園在地位、名譽和愛情之間選擇了前者而舍棄了愛情,有的同學認為這就意味著沒有真愛,有的同學認為這也有真愛,只是性格和價值觀的問題,于是又想到了性格決定命運。

絢麗火花之四:關于三十年來周樸園一直保留有許多年輕時的習慣,如不開窗戶,家具擺放格局,還有桌上一張魯侍萍當年的照片,有的同學認為這是真愛的最好證據,有的同學認為這只不過是周樸園尋找精神慰藉罷了,于是大家想到了一句流行語“相見不如懷念”.絢麗火花之四:有的同學很直接地質疑:“沒有真愛,怎么會有孩子,還是兩個?”于是我們又想到了人性當中的“愛”與“欲”,于是想到了《雷雨》的結局,在雷雨之夜,大家走向毀滅,是不是因為沒有克制“欲”換句話講,不加克制的欲望直接導致毀滅。

辯題原本就沒有答案,過程本身就是答案。我想,這些精彩的辯論過程,這些絢麗的思想火花,能夠給同學們以后的人生歷程留下一點美好的回憶,能夠引發一點深刻的思考,能夠受到一點啟發,這堂課就是一堂成功的課,這次辯論會就是一次成功的辯論會。

第二篇:《雷雨》有感

讀《雷雨》有感

在雷雨中品味《雷雨》,一場文字的洗禮,讓思緒無限地在雨中延伸......——題記,風狂作,大雨滂沱,雷聲轟鳴,此情此景,《雷雨》驟然出現在我的腦海,揮之不去。一場雷雨,一場夢。雷雨的淚滴既已落下,可它的向往卻很深很深,駛向碧波滔滔的大海。《雷雨》是一部杰出的現實主義悲劇,它描寫了一個具有封建色彩的資產階級大家庭的崩潰;是一部家庭悲劇,對周家的腐朽、糜爛和周樸園的專橫、偽善、冷酷、殘忍的本質進行了深刻的揭露;更是一部社會悲劇,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工人階級與資產階級的斗爭,有力的抨擊了丑惡黑暗的封建社會。

《雷雨》有著復雜尖銳的矛盾沖突,主要有三條:

第一條是周樸園和蘩漪之間的矛盾沖突,反映了周樸園專橫的統治和蘩漪的不滿。周樸園在家中處處限制妻子蘩漪的自由,把她對愛情的渴望無情的予以扼殺,逼迫她“替孩子做個服從的榜樣”,以實現他“建立最圓滿、最有秩序的家庭”,維護他封建專制統治一切的權威。蘩漪則為了追求自由的愛情由背叛發展為殊死的反抗。當她不承認強加給自己的“精神失常”時,周樸園以此作為癥狀,做出她瘋了的結論。蘩漪真的瘋了嗎?當然沒有,說她瘋了那只是周樸園在無法駕馭她,但又要給自己挽回面子的托辭而已。

第二條是周樸園與侍萍之間的矛盾沖突,這是資本家老爺與孤苦無靠的下層勞動婦女之間的階級壓迫與對立。30年前,他糟蹋了侍女侍萍,而為了娶有錢、有門第的小姐,竟逼著侍萍抱著才生下三天的兒子跳河自殺。他對侍萍始亂終棄,事后還假惺惺的紀念亡靈。然而當“死了”的侍萍又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驚恐萬狀地責問侍萍:“你來干什么?”“誰指使你來的?”感到自己的名譽、地位正受到嚴重威脅,他很恐慌,企圖用錢財來堵住侍萍的嘴,暴露剝削階級固有的偽善、冷酷和金錢第一的本性。侍萍撕了周樸園的支票后冷冷地說:“我這些年的苦不是你拿錢算得清的。”這充分表達了侍萍對周樸園的抗議、蔑視、憎恨。此時的魯侍萍已徹底看清了周樸園虛偽的面目,她絕不會再讓周樸園的靈魂得到安寧,也不會寬恕他的罪過。

第三條是周樸園與魯大海之間的矛盾沖突,這是資本家與工人,剝削者和被剝削者之間的沖突。周樸園血腥的發家史,就是他壓榨工人血汗,吞食工人的生命來搜刮錢財的罪惡史。他勾結軍警血腥鎮壓礦上的工人罷工,這些都反映出作為官僚資本家的周樸園兇殘、冷酷的本性。

周樸園是一切悲劇的制造者,“是壞到家了,壞到連自己都不認為自己是壞人的程度”《雷雨》的語言富有豐富的潛臺詞,含蓄、易懂,且具有人物的個性色彩。比如侍萍在30年后第一次在周家見到自己的兒子周萍竟兇狠地動手毆打自己的親兄弟魯大海,內心的傷心、痛苦與憤恨可想而知。“你是萍······憑什么打我的兒子!”她本能地呼喊周萍的名字,但她的身份、地位又不允許她明言,只能強忍悲痛,轉而以大海母親的身份進行抗議。我厭惡周樸園的偽善、自私、殘忍;贊嘆蘩漪的敢愛敢恨、敢做敢當、癡情不悔;敬愛魯侍萍的堅強、善良、自尊。

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沉悶的空氣里,一場改變現實的大雷雨即將到來。好一場雷雨,一場暴風雨,一場文字的雷雨,字字血淚,擲地有聲。站在雨中,傾聽那風雨中的訊息,分不清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第三篇:《大雷雨》劇本分析

《大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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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勇武

《大雷雨》劇本分析 本文分析了劇中的人物形象,探討了卡捷琳娜這一女性形象代表的歷史和現實意義,探討了卡捷琳娜之死表現出的價值。一.劇本簡介

《大雷雨》是一首反抗黑暗王國,反抗專橫統治的贊歌。寫于十九世紀中葉,它反映了19世紀中葉、農奴制改革前夕的俄國人民,對光明的渴望,對自由幸福的追求。故事發生在伏爾加河畔的一個小城。在這里住著一個被當地老百姓暗地罵為“瘋狗”的商人薩維奧爾·普羅科菲耶維奇·季科伊,和一個總是裝模作樣擺出一副大慈大悲樣子的富商寡妻馬爾法·伊格納季耶夫娜·卡巴諾娃。自從卡巴諾娃的兒子季洪·伊萬尼奇·卡巴諾夫娶了純潔美麗的卡捷琳娜為妻之后,卡巴諾娃就開始一味地斥責媳婦卡捷琳娜。對兒子的近乎變態的愛,導致了對媳婦的無端仇恨。卡巴諾娃總覺得是媳婦奪走了兒子對她的愛,拆散了母子倆。所以,整天沒完沒了地數落卡巴諾夫,折磨卡捷琳娜。連女兒瓦爾瓦拉也同情嫂子、可憐嫂子,對母親極為不滿。卡捷琳娜原是個天真爛漫的姑娘,但自從嫁到卡巴諾夫家來,卻過著如同地獄般的生活。婆婆專橫跋扈,狠毒乖戾;丈夫則不過是他母親的應聲蟲。他懦弱頹唐,每日只借酒麻醉自己,一有空就往外跑,根本不顧妻子的感情和精神上所受的痛苦。卡捷琳娜不甘心這樣屈辱地生活著,她偷偷愛上了青年鮑利斯。鮑里斯是商人季科伊的侄子。他的叔叔借著對祖母留下的遺產中屬于鮑里斯和他妹妹的那一份的管理,要求鮑里斯對他絕對服從,總是隨意地謾罵他。兩個深受壓迫的年輕人相愛了,除了年輕的瓦爾瓦拉、正直的鐘表匠庫利金等的支持,他們的愛情無法為世俗所容忍,更是讓卡巴諾娃這樣的舊勢力的代表找到了懲治他們的借口。結果鮑里斯被他的叔叔打發去了西伯利亞,而卡捷琳娜在一個雷雨之夜投河自盡,向黑暗的社會作了最后的抗爭,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最后,當一位老人抱著她的尸體,對卡巴諾夫之流發出憤怒譴責時,全劇的主題得到了高度升華。她成為俄國戲劇中最美麗動人的悲劇女性形象。作者在這里向人們揭開了宗法家庭的黑幕,暴露了貴族和商人的貪婪、愚昧、虛偽和殘酷的本性。他們不僅殘暴地壓榨著勞苦的人民,也同樣嚴酷地折磨著自己的家族。劇中女主人翁卡杰林娜就是在這種黑暗勢力摧殘下犧牲了的善良靈魂。二.社會背景

十九世紀五十年代在俄國歷史上是個極為黑暗的時期,宗法制社會行將崩潰,而代表這一制度的頑固保守勢力負隅頑抗,同商人和新興的資產者既勾結又互相抵制,形成一股惡勢力,而下層勞動人民生存的路更為艱難。正如在第一幕中庫利金所述:“我們這座城里的風俗是殘忍的,先生,太殘忍了……有錢人呢,先生,總是變著法兒想把窮人變成奴隸,他指望窮人白替他干活,賺更多的錢。”可以說,這個專制暴虐的環境,即這一黑暗王國應該對卡捷琳娜的悲劇負有首要責任。《大雷雨》正是俄國劇作家亞。奧斯特洛夫斯基的悲劇代表作。寫于1859年俄國反農奴制斗爭處于高潮時期。故事描繪出俄國農奴制改革前夕漠視人生、窒息生機的商人和小市民的“黑暗王國”的生活圖景和人們叛逆反抗、爭取自由的社會呼聲。劇情沖突體現了當時兩股社會力量的斗爭。卡捷琳娜代表急取自由獨立的新生力量,卡巴諾娃和提郭等人代表頑固守舊勢力。沖突力量的懸殊決定了卡捷琳娜失敗的命運。,但作品預示了黑暗殘忍的風習不可能再維持下去了。

三、人物形象和象征意義分析

該成居民對外界事物毫無所知,他們只能從香客那里打聽到一些馬路新聞。香客菲克魯莎說有一個國家,“做皇上的是土耳其蘇丹謨罕默德”,另一個國家是“波斯蘇丹謨罕默德”;還說有個地方,“那兒的人全長著狗頭”。女仆格拉莎問:“為什么他們長狗頭呢?”香客回答說:“因為他們不信正教。” 城市的上層人物都敵視文明與進步。提郭意認為庫力金安裝避雷針是一樁罪過。他說:“打雷是老天爺處罰我們,好讓我們改過;可是,你卻要用桿子什《大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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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勇武

么的去擋它,真罪過!”卡巴諾娃反對人們“為了貪快”去乘坐“火龍”(火車),她深惡痛絕地說:“你就是撒金子給我,我也不坐它。”守舊和愚昧是卡里諾夫居民的兩大特點。自學成功的鐘表匠庫力金曾企圖改良本城的風俗,開導人們,可是他得不到支持失敗了。正如他在歌中所唱的那樣:“夜的黑暗在天空中彌漫,人們都已緊閉雙目安眠。”生活在“黑暗王國”中的人們可分為三組形象:統治者、反抗者、犧牲者。

卡巴諾娃和提郭意--------“黑暗王國”統治者的形象。這是一對無獨有偶,互為表里的人物。他們都缺乏文化教養,在家庭中實行家長制的專橫統治。只是卡巴諾娃更加守舊和偽善,提郭意更加粗暴和野蠻而已。卡巴諾娃是古老家訓的守護者,她認為舊道德比新道德好,老人比年青人好。她教訓兒子說:“不要指責你的長輩!他們比你知道得多。老年人對于什么事情都有先見之明。老年人決不會隨便亂說的。”她用老一套的家規庭訓去折磨家里人,就像銹在侵蝕鐵一樣。當奇虹要出門的時候,她要他跪在圣像面前起誓,要他吩咐妻子:眼睛不能盯著窗外看,更不許看年輕小伙子。要卡杰林娜跪在丈夫面前和她的“主人”告別。她要求家里人對她畢恭畢敬,不許有任何越軌行為。她對他們威脅說:“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們想要自由自在的。不過,你們還得等一等;等我斷了氣,你們就可以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卡巴諾娃虔信宗教。她恪守宗教一切儀式,按時做禱告、上教堂、在家里接待香客等。她這樣做是為了拯救自己的靈魂,免得死后遭到“地獄中永劫烈火”的焚燒。但她那表面的偽善行為并不能掩蓋她那內心的冷酷和自私。卡巴諾娃兼有貪婪無恥、殘忍專制而又無知等農奴主和資產者的特點,是黑暗王國中生活、儀式和習慣等一切基礎的一貫而自覺的保衛者,也是造成卡捷琳娜悲劇的最直接、最主要的因素。卡巴諾娃的信念是:家庭關系的基礎是恐懼,而不應該是彼此的信任和愛情。當她知道卡杰林娜發生了越軌行為時,她第一個念頭便是把她“活埋”。當卡杰林娜跳河自盡時,她不許奇虹下河去打撈尸體,庫力金把尸體打撈上來時,她又不許奇虹哭。在她的專制淫威下,一家人搞得四分五裂。正如她兒子說的親人不像親人,彼此倒像仇敵。結果是卡杰林娜斷送了生命,瓦爾瓦拉棄家出逃了,奇虹成了不幸的人。

提郭意是個頑固商人的典型,他具有飛揚跋扈、粗暴專橫的特點。在家庭中他整天“靠罵人過日子”。他習慣于別人在他面前服服貼貼。家里人為了不惹他生氣,只好低聲下氣地生活著。提郭意作為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把金錢看作是命,錢進了他的腰包,就不肯再掏出來,要是誰向他討工錢或要錢,他便把對方罵得狗血淋頭。他向卡巴諾娃解釋他這種心情說:“譬如說,你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得還你錢;可是,如果你來跟我要的話,那我就要罵你。我還是還的,不過,我罵還是要罵的。因為,只要一對我提到錢,那我渾身都會冒火兒,簡直渾身冒火兒,就這么一回事;曖,在這種時候,我會平白無故地罵人。”為了錢,他克扣工人工資,虐待親屬,吞并侄兒的財產;并把鮑里斯當作傭人使喚。他仗著自己有錢,任意地凌辱和欺壓別人。庫力金要他捐獻十個盧布,為本城安裝一座計時器,他便向他咆哮說:“你要聽我說這句話嗎?那么你就聽吧!我說你是個強盜,那就完了!你要跟我打官司還是怎么著?那么,你就會知道,你是一條蛆。我高興放過你,就放過你;我高興踩死你,就踩死你。”他那蠻橫的態度已經到了目空一切的地步。城里的人都這樣議論他:“像沙威爾?普里柯費耶維奇這樣愛罵人的人,你就找不出第二個。他平白無故地欺侮人。” 但他也有他色厲內荏的一面,他遇上比他強,更厲害的人,也只好忍氣吞聲。一個驃騎兵曾教訓過他一頓,伙計庫得略西也弄得他無可奈何。提郭意的語言充滿粗話和罵人的字眼(如蠢貨、蛆、強盜、騙子、懶蟲)等,正好體現出這位“黑暗王國”代表的精神面貌。劇作家對卡巴諾娃和提郭意的揭露和諷刺是對俄國專制制度及其代表人物的一種有力抨擊,體現了作家進步的民主主義思想。

卡杰林娜----“黑暗王國”的反抗者。她是戲劇的中心人物。卡巴諾娃把壓迫家庭成員的權力和反對自由生活斗爭的一切行為,都用服從上帝意志的假面具掩蓋起來。對于她這種假《大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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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假義的虛偽態度,庫利金說得形象:“她是個假善人,先生!對叫花子可以慷慨施舍,可是對家里人卻心狠手毒。”卡巴諾娃的殘忍特別表現在戲劇的結尾。她嚴禁兒子奇虹去救投河的妻子:“我不讓你走,你休想!你去,我就詛咒你。”在卡捷琳娜的尸首旁邊,她對泣不成聲的季洪說:“得啦!哭她都是造孽!”。卡巴諾娃以她殘忍專制的意志統治著家庭,使其成了一個小小的黑暗王國、俄國社會縮影。在這樣的環境里,卡捷琳娜的愿望和要求不但得不到絲毫滿足,甚至連感情也受到了令人不能忍受的壓制, 可以說“可惡的封建宗法制度和封建禮教剝奪了卡捷琳娜做人的權利”。于是,卡捷琳娜對自由的渴望、對正常生活和愛情的自然要求使她與這個令人窒息的環境發生了激烈的沖突,并最終導致了卡捷琳娜的悲劇性命運。她是個愛好自由、充滿著詩意幻想的人。她不能容忍自私虛偽的生活,敢于反抗野蠻的風習。按杜勃洛留波夫的話來說,她體現了“?黑暗王國?中的一線光明”。

卡巴諾夫和鮑里斯----黑暗王國中的犧牲者。他們在卡捷琳娜悲劇的發生和發展上起了巨大作用,也是造成卡捷琳娜悲劇的重要因素。奇虹在母親無休止的殘暴折磨下成了一個缺乏個性、缺乏意志的人。他對專橫的母親千依百順、惟命是從,甚至想都沒有想過要過獨立的生活。他不僅不能保護自己的妻子,而且順從了母親的耳提面命,親自去侮辱自己的妻子,雖然這并非他所愿。而另一方面,他采取逃避的態度,只要一有機會他便想離家, 盡情地到外面飲酒作樂, 去過他所謂的自由生活而拋下妻子不管。對卡捷琳娜來說,強迫自己從內心去愛這樣的丈夫是一種精神的刑罰。夫妻間的分離和相互的不理解使卡捷林娜愛上了鮑里斯。鮑里斯同樣也是一個軟弱而缺乏意志的消極人物。他抱著一種取得一部分遺產繼承權的幻想,忍受屈辱,寄居在叔父家。由于他不能擺脫這種對物質的依賴,也就不可能有精神上的自主權。但他的文化水平比奇虹高,他的外表以及表面上的溫文爾雅,使他在城鎮的居民中顯得尤為引人注目。鮑里斯的溫和及他對城市殘酷風俗的厭惡,在他和卡捷琳娜愛情的發生和發展過程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由于鮑里斯在這些方面優越于城鎮的居民和奇虹,又因為卡捷琳娜不是因為愛情而嫁給奇虹的,所以卡捷琳娜與鮑里斯之間的愛情得以產生和發展。但事實證明卡捷琳娜完全錯了。鮑里斯沒什么與眾不同, 他根本配不上卡捷林娜,他和奇虹一樣軟弱無力。他雖然愛卡捷琳娜,但卻不能為了追求愛情而采取堅決的行動,只是眼睜睜地看著卡捷琳娜受苦受罪,自己一走了之,從而使卡捷琳娜徹底絕望。可見,“卡巴諾娃們的勢力所支配和影響的人群,通常就只會產生奇虹們和鮑里斯們。”面對這一切,卡捷琳娜再也不堪忍受非人的境遇和自欺欺人的生活,以死亡奏出了反抗這一黑暗王國的最強音。四.矛盾的設置

1.美麗的土地和黑暗的社會現實的對比設置。伏爾加河岸一望無際的土地上,一邊是美麗的城市和花園,而另一邊則是一片鄉村土地。舞臺的一側是一兩把長椅和一些花木而另一側則是一片鄉村景色的背景。在劇本的開篇作者就設定出了宜人的自然風光和美麗但有缺少人情味的城市相對比。

2.光明與黑暗的對比設置。劇本中光明的代表是卡捷琳娜和庫利金,提郭意和卡巴諾娃是小城黑暗的代表,是陰暗的統治者。劇本圍繞這些人物之間的矛盾激化推動劇情發展。虛偽而又強權的卡巴諾娃和卡捷琳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時時刻刻想要控制自己家中每一個成員,特別是這個剛入門的純潔的兒媳。而軟弱的奇虹雖然愛自己的妻子,但是并沒有勇氣和能力去保護他,這一切直接導致了卡捷琳娜的不幸生活。導致了她最終的悲劇。

3.卡捷琳娜性格中的對比設置。在劇中,卡捷琳娜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而表現出了性格中堅強的一面。而另一方面。由于其性格在宗法制度中浸淫已久,在追逐幸福的過程中又不自覺的在痛苦中徘徊掙扎。在婆家壓抑的氣氛讓她渴望自由和幸福。但是一方面俄國的傳統觀念又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他必須忠貞,必須要跟隨者無能的丈夫一輩子。但是隨著劇情的發展。她不但難以控制自己的內心情感,而且在事情敗露之后還千方百計的和鮑里斯見最后一面,并以生命的終結完成了對黑暗的抗議。

《大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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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勇武

參考文獻:

[1]臧忠倫等譯.奧斯特洛夫斯基戲劇選.人民文學出版社,1987.[2] 史坦因著.蔣路譯.奧斯特洛夫斯基評傳.上海時代出版社,1948 年版.[3]范會芝《.大雷雨》中卡捷琳娜形象之分析.西安外國語大學學報,2008 年第二期.[4]王崇梅.評俄國批判現實主義文學中的女性形象.牡丹江師范學院學報,2002 年第二期.[5] 楊藝.“黑暗王國”的叛逆者 [J].重慶大學學報, 2001,(3): 63-66.[6] 杜勃羅留波夫.杜勃羅留波夫選集(第二卷)[M].上海: 上海譯文出版社, 1983.[7] 孫潔.外國文學知識精華 [M].北京: 長安出版社, 2003.以及網絡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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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話劇雷雨節選劇本

話劇《雷雨》節選劇本 開幕時舞臺全黑,隔十秒鐘,漸明。

[四鳳在靠中墻的長方桌旁,背著觀眾濾藥,她不時地搖著一把蒲扇,一面在揩汗,魯貴(她的父親)在沙發旁邊擦著矮幾上零碎的銀家俱,很吃力地;額上冒著汗珠。] 荷 鳳,你身上這件綢緞可真好看,料子也好。

四 這是我媽在學課,女學生不要的舊衣服就送給了,我哪有錢買這衣服啊。荷: 鳳,這件衣服的料子我好像再哪看過、、、、、、好像、、、、、、大少爺

貴(咳)夏荷啊,你去門口看看,修理草坪的師傅來了沒有。(夏荷下)四鳳!

四(只做聽不見,依然濾她的湯藥)貴 四鳳!

四(看了她的父親一眼)喝,真熱,(走向右邊的衣柜旁,尋一把芭蕉扇,又走回中間的茶幾旁聽著。)

貴(望著她,停下工作)四鳳,你聽見了沒有? 四(厭煩地,冷冷地看著她的父親)是!爸!干什么? 貴 我問你聽見我剛才說的話了么? 四 都知道了。

貴(一向是這樣為女兒看待的,只好是抗議似地)媽的,這孩子!四(回過頭來,臉正向觀眾)您少說閑話吧!(揮扇,噓出一口氣)呀!天氣這樣悶熱,回頭多半下雨。(忽然)老爺出門穿的皮鞋,您擦好了沒有?(拿到魯貴面前,拿起一只皮鞋不經意地笑著)這是您擦的!這么隨隨便便抹了兩下,--老爺的脾氣您可知道。

貴(一把搶過鞋來)我的事不用你管。(將鞋扔在地上)四鳳,你聽著,我再跟你說一遍,回頭見著你媽,別忘了把新衣服都拿出來給她瞧瞧。四(不耐煩地)聽見了。

貴(自傲地)叫她想想,還是你爸爸混事有眼力,還是她有眼力。四(輕蔑地笑)自然您有眼力啊!貴 你還別忘了告訴你媽,你在這兒周公館吃的好,喝的好,幾是白天侍候太太少爺,晚上還是聽她的話,回家睡覺。四 那倒不用告訴,媽自然會問你。

貴(得意)還有?啦,錢,(貪婪地笑著)你手下也有許多錢啦!四 錢!?

貴 這兩年的工錢,賞錢,還有(慢慢地)那零零碎碎的,他們?? 四(趕緊接下去,不愿聽他要說的話)那您不是一塊兩塊都要走了么?喝了!賭了!

貴(笑,掩飾自己)你看,你看,你又那樣。急,急,急什么?我不跟你要錢。喂,我說,我說的是--(低聲)他--不是也不斷地塞給你錢花么? 四(驚訝地)他?誰呀? 貴(索性說出來)大少爺。

四(紅臉,聲略高,走到魯貴面前)誰說大少爺給我錢?爸爸,您別又窮瘋了,胡說亂道的。

貴(鄙笑著)好,好,好,沒有,沒有。反正這兩年你不是存點錢么?(鄙吝地)我不是跟你要錢,你放心。我說啊,你等你媽來,把這些錢也給她瞧瞧,叫她也開開眼。

四 哼,媽不像您,見錢就忘了命。(回到中間茶桌濾藥)。

貴(坐在長沙發上)錢不錢,你沒有你爸爸成么?你要不到這兒周家大公館幫主兒,這兩年盡聽你媽媽的話,你能每天吃著喝著,這大熱天還穿得上小紡綢么?

四(回過頭)哼,媽是個本分人,念過書的,講臉,舍不得把自己的女兒叫人家使喚。

貴 什么臉不臉?又是你媽的那一套!你是誰家的小姐?--媽的,底下人的女兒,幫了 人就失了身份啦。

四(氣得只看父親,忽然厭惡地)爸,您看您那一臉的油,--您把老爺的鞋再擦擦吧 貴(洶洶地)講臉呢,又學你媽的那點窮骨頭,你看她!跑他媽的八百里外,女學堂里

當老媽:為著一月八塊錢,兩年才回一趟家。這叫本分,還念過書呢;簡直是沒出息。

四(忍氣)爸爸,您留幾句回家說吧,這是人家周公館!

貴 咦,周公館擋不住我跟我女兒談家務啊!我跟你說,你的媽?? 四(突然)我可忍了好半天了。我跟您先說下,媽可是好容易才會一趟家。這次,也是

看哥哥跟我來的。您要是再給她一個不痛快,我就把您這兩年做的事都告訴哥哥。貴 我,我,我做了什么啦?(覺得在女兒面前失了身份)喝點,賭點,玩點,這三樣,我快五十的人啦,還怕他么?

四 他才懶得管您這些事呢!--可是他每月從礦上寄給媽用的錢,您偷偷地花了,他知道了,就不會答應您!

貴 那他敢怎么樣,(高聲地)他媽嫁給我,我就是他爸爸。四(羞愧)小聲點!這沒什么喊頭。--太太在樓上養病呢。

貴 哼!(滔滔地)我跟你說,我娶你媽,我還抱老大的委屈呢。你看我這么個機靈人,這周家上上下下幾十口子,那一個不說我魯貴刮刮叫。來這里不到兩個月,我的女兒就在這公館找上事;就說你哥哥,沒有我,能在周家的礦上當工人么?叫你媽說,她成么?--這樣,你哥哥同你媽還是一個勁兒地不贊成我。這次回來,你媽要還是那副寡婦臉子,我就當你哥哥的面不認她,說不定就離了她,別看她替我養女兒,外帶來你這個倒霉蛋哥哥。四(不愿聽)爸爸。

貴 哼,(罵得高興了)誰知道哪個王八蛋養的兒子。四 哥哥哪點對不起您,您這樣罵他干什么?

貴 他哪一點對得起我?當大兵,拉包月車,干機器匠,念書上學,那一行他是好好地干過?好不容易我薦他到了周家的礦上去,他又跟工頭鬧起來,把人家打啦。四(小心地)我聽說,不是我們老爺先覺礦上的警察開了槍,他才領著工人動的手么?

貴 反正這孩子混蛋,吃人家的錢糧,就得聽人家的話,好好地,要罷工,現在又得靠我這老面子跟老爺求情啦!

四 您聽錯了吧;哥哥說他今天自己要見老爺,不是找您求情來的。貴(得意)可是誰叫我是他的爸爸呢,我不能不管啦。

四(輕蔑地看著她的父親,嘆了一口氣)好,您歇歇吧,我要上樓跟太太送藥去了(端起了藥碗向左邊飯廳走)。

貴(攔住她)四鳳,你別忙,我跟你商量點事。四 什么?

貴 你聽啊,昨天不是老爺的生日么?大少爺也賞給我四塊錢。四 好極了,(口快地)我要是大少爺,我一個子也不給您。

貴(鄙笑)你這話對極了!四塊錢,夠干什么的,還了點帳,就光了。四(伶俐地笑著)那回頭你跟哥哥要吧。

貴 四鳳,別--你爸爸什么時候借錢不還帳?現在你手上方便,隨便勻給我七塊八塊好么?

四(停一下放下藥碗)您真是還帳了么?

貴(賭咒)我跟我的親生女兒說瞎話,我是王八蛋!四 您別騙我,說了實在的,我也好替您想想法。

貴 真的?--說起來這不怪我。昨天那幾個零錢,大帳還不夠,小帳剩點零,所以我就玩了兩把,也許贏了錢,不都還了么?誰知運氣不好,連喝帶賭,還倒欠了十來塊。(真心地)這可一句瞎話也沒有。

四(故意揶揄地)那我實實在在地告訴您,我也沒有錢!(說畢就要拿起藥碗)。

貴 :(嚴重地)孩子,你可明白點,你媽疼你,只在嘴上,我可是把你的什么要緊的事情,都處處替你想。

四 :(明白地,但是不知他鬧的什么把戲)你心里又要說什么? 貴(停一停,四面望了一望,更近地逼著四鳳,佯笑)我說,大少爺常更我提過你,大少爺他說--

四(管不住自己)大少爺!大少爺!您瘋了!--我走了,太太就要叫我呢。貴 別走,我問你一句,前天!我看見大少爺買衣料,-- 四(沉下臉)怎么樣?(冷冷地看著魯貴?)

貴(打量四鳳周身)嗯--(慢慢地拿起四鳳的手)你這手上的戒指,(笑著)不也是他送給你的么?

四(厭惡地)您說話的神氣真叫我心里想吐。

貴(有點氣,痛快地)你不必這樣假門假事,你是我的女兒。(忽然貪婪地笑著)一個當差的女兒,收人家點東西,用人家一點錢,沒有什么說不過去的。這不要緊,我都明白。

四 好吧,那么您說吧,究竟要多少錢用。貴 不多,三十塊錢就成了。

四 哦,(惡意地)那您就跟這位大少爺要去吧。我走了。

貴(惱羞)好孩子,你以為我真裝糊涂,不知道你同這混帳大少爺做的事么? 四(惹怒)您是父親么?父親有跟女兒這樣說話的么?

貴(惡相地)我是你的爸爸,我就要管你。我問你,前天晚上- 四 前天晚上?

貴 我不在家,你半夜才回來,以前你干什么?

四 那是太太聽說老爺剛回來,又要我檢老爺的衣服。

貴 哦,(低聲,恐嚇地)可是半夜送你回家的那位是誰?坐著汽車,醉醺醺,只對你說胡話的那位是誰呀?(得意地微笑)四(驚嚇)那,那--

貴(大笑)哦,你不用說了,那是我們魯家的闊女婿!--哼,我們兩間半破瓦房居然來了坐汽車的男朋友,找為這當差的女兒啦!(突然嚴厲)我問你,他是誰?你說? 四 : 他,他是--

[魯大海進--四鳳的哥哥,魯貴的半子] 大 鳳兒!鳳 哥哥!

貴(向四鳳)你說呀,裝什么啞巴。四(看大海,有意義地開話頭)哥哥!貴(不顧地)你哥哥來也得說呀。大 怎么回事?

貴(看一看大海,又回頭)你先別管。

四 哥哥,沒什么要緊的事。(向魯貴)好吧,爸,我們回頭商量,好吧? 貴(了解地)回頭商量?(肯定一下,在盯四鳳一眼)那么,就這樣辦。(回頭看大海,傲慢地)咦,你怎么隨便跑進來啦?

大(簡單地)在門房等了半天,一個人也不理我,我就進來啦。(冷冷地)他在哪兒?

貴(故意地)他,誰是他? 大 董事長。

貴(教訓的樣子)老爺就是老爺,什么董事長,上我們這兒就得叫老爺。大 好,你跟我問他一聲,說礦上有個工人代表要見見他。

貴 我看,你先回家去。(有把握地)礦上的事有你爸爸在這兒替你張羅。回頭跟你媽、妹妹聚兩天,等你媽去,你回到礦上,事情還是有的。大 你說我們一塊兒在礦上罷完工,我一個人要你說情,自己再回去? 貴 那也沒有什么難看啊。

大(沒他辦法)好,你先給我問他一聲。我有點旁的事,要先跟他談談。貴(搖頭)哼,我怕他不會見你吧。大 那我還是自己進去。貴(攔住他)干什么? 四 不,不。

大 也好,不要叫他看見我們工人不懂禮節。

貴 你看你這點窮骨頭。老爺書不見就不見,在門房再等一等,算什么?我跟你走,這么

大院子,你別胡闖亂闖走錯了。(走向中門,回頭)四鳳,你先別走,我就回來,你聽見了沒有? 四 您去吧。

[魯貴、大海同下]

四(厭倦地摸著前額,自語)哦,媽呀!

[外面花園里聽見一個年青的輕快的聲音,喚著“四鳳”!疾步中夾雜跳躍,漸漸移近中間門口。]

四(有點驚慌)哦,二少爺。

[門口的聲音] 聲 四鳳!四鳳!你在哪兒?

[四鳳慌忙躲在沙發背後] 聲 四鳳,你在這屋子里么?

[周沖進。左腋下挾著一只球拍,右手正用白毛巾擦汗,他穿著打球的白衣服。他低聲地喚著四鳳。]

四(看見周沖已走,呼出一口氣)他走了!(焦灼地望著通花園的門)。

[魯貴由中門進] 貴(向四鳳)剛才是誰喊你? 四 二少爺。貴 他叫你干么? 四 誰知道。

貴(責備地)你為什么不理他?

四 噢,我(擦眼淚)--不是您叫我等著么? 貴(安慰地)怎么,你哭了么? 四 我沒哭。

貴 孩子,哭什么,這有什么難過?(仿佛在做戲)誰叫我們窮呢?窮人沒有什么講究。沒法子,什么事都忍著點,誰都知道我的孩子是個好孩子。四(抬起頭)得了,您痛痛快快說話好不好。

貴(不好意思)你看,剛才我走到下房,這些王八蛋就跑到公館跟我要帳,當著上上下下的人,我看沒有二十塊錢,簡直圓不下這個臉。

四(拿出錢來)我的都在這兒。這是我回頭預備給媽買衣服的,現在您先拿去用吧。貴(高興地)這給我啦,那我只當你這是孝順父親的。--哦,好孩子,我早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

四(沒有辦法)這樣,您讓我上樓去吧。

貴 你看,誰管過你啦,去吧,跟太太說一聲,說魯貴直惦記太太的病。四 知道,忘不了。(拿藥走)。

貴(得意)對了,四鳳,我還告訴你一件事。四 您留著以後再說吧,我可得跟太太送藥去了。貴(暗示著)你看,這是你自己的事。(假笑)。

四(沉下臉)我又有什么事?(放下藥碗)好,我們今天都算清楚再走。貴 你瞧瞧,又急了。真快成小姐了,耍脾氣倒是呱呱叫啊。四 我沉得住氣,您盡管說吧。

貴 孩子,你別這樣,(正經地)我勸你小心點。

四(嘲弄地)我現在錢也沒有了,還用得著小心干什么? 貴 我跟你說,太太這兩天的神氣有點不老對的。四 太太的神氣不對跟我什么關系? 貴 我怕太太看見你才有點不痛快。四 為什么?

貴 為什么?我先提你個醒。老爺比太太歲數大得多,太太跟老爺不好。大少爺不是這位太太生的。四 這我都知道。

貴 你知道這屋子為什么晚上沒有人來,老爺在礦上的時候,就是白天也是一個人也沒有么?

四 不是半夜里鬧鬼么? 貴 你知道這鬼是什么樣兒么?

四 我只聽說到從前這屋子里常聽見嘆息的聲音,有時哭,有時笑的,聽說這屋子死過人,屈死鬼。

貴 一點也不錯,--我可偷偷地看見啦。四 什么,您看見,您看見什么?鬼? 貴(自負地)那是你爸爸的造化。四 你說。

貴 那時你還沒有來,老爺在礦上,那么大,陰森森的院子,只有太太,二少爺,大少爺在。那時這屋子就鬧鬼,二少爺是小孩,膽小,叫我在他門口睡,那時是秋天,半夜里二少爺忽然把我叫起來,說客廳又鬧鬼,叫我一個去看看。二少爺的臉發青,我也直發毛。可是我剛來的底下人,少爺說了,我怎樣好不去呢? 四 您去了沒有?

貴 我喝了兩口燒酒,穿過荷花池,就偷偷地鉆到這門外的走廊旁邊,就聽見這屋子里啾啾地像一個女鬼在哭。哭得慘!心里越怕,越想看。我就硬著頭皮從這門縫里,向里一望。四(喘氣)您瞧見什么?

貴 就在這桌上點著一支要滅不滅的洋蠟燭,我恍恍惚惚地看見兩個穿著黑衣裳的鬼,并排地坐著,像一男一女,背朝著我,那個女鬼像是靠著男鬼的身邊哭,那個男鬼低著頭直嘆氣

四 哦,這屋子有鬼是真的。

貴 可不是?我就是乘著酒勁兒,朝著窗戶縫輕輕地咳嗽一聲。就看這兩個鬼颼一下子分開了,都向我這邊望:這一下子他們的臉清清楚楚地正對著我,這我可真見了鬼了。

四 鬼么?什么樣?(停一下,魯貴四面望一望)誰?

貴 我這才看見那個女鬼呀,(回頭低聲)--就是我們的太太。四 太太?--那個男的呢?

貴 那個男鬼,你別怕,就是大少爺。四 他?

貴 就是他,他同他的后娘在這屋子里鬧鬼呢。四 我不信,您看錯了吧?

貴 你別騙自己。所以孩子,你看開點,別糊涂,周家的人就是那么一回事。四 我不信,不,不像。

貴 好,信不信都在你,反正我先告訴你,太太的脾氣現在對你不大對,就是因為你,因為你同--

四(不愿意他說出真有這件事)太太知道您在門口,一定不會饒您的。貴 是啊,我嚇出了一身汗,我沒等他們出來,我就跑了。四 那么,二少爺以後就不問您?

貴 他問我,我說我沒有看見什么就算了。四 哼,太太那么一個人不會算了吧。

貴 她當然厲害,套我話十幾回,我一句話也沒有漏出來,這兩年過去,說不定他們以為那晚上真是鬼在咳嗽呢。

四(自語)不,不,我不信--就是有了這樣的事,他也會告訴我的。貴 你說大少爺會告訴你。你想想,你是誰?他是誰?你沒有個好爸爸,跟人家當底下人,人家當真心地待你?你又做你的小姐夢啦。你,就憑你?? 四(突然悶氣地喊了一聲)您別說了!(忽然站起來)媽今天回家,您看我太快活是么?您說這些瞎話--哦,您一邊去吧。

貴 你看你,告訴你真話,叫你聰明點。你反而生氣了,唉,你呀!(很不經意地掃四鳳一眼,他傲然地,好像滿意自己這段話的效果,覺得自己是比一切人都聰明似的。他走到茶幾旁,從煙筒里,抽出一支煙,預備點上,忽然想起這是周公館,于是改了主張,很熟練地偷了幾支煙卷同雪茄,放在自己的舊得露出黃銅底鍍銀的煙盒里。)

四(厭惡地望著魯貴做完他的偷竊的勾當,輕蔑地)哦,就這么一點事么?那么,我知道了。[四鳳拿起藥碗就走]

貴 你別走,我的話還沒完。四 還沒完? 貴 這剛到正題。

四 對不起您老人家,我不愿意聽了。(反身就走)貴(拉住她的手)你得聽!四 放開我!(急)--我喊啦。

貴 我告訴你這一句話,你再鬧。(對著四鳳的耳朵)回頭你媽就到這兒來找你。(放手)

四(變色)什么?

貴 你媽一下火車,就到這兒公館來。四 媽不愿意我在公館里幫人,您為什么叫她到這兒來找我?我每天晚上,回家的時候自然會看見她,您叫她到這兒來干什么? 貴 不是我,四鳳小姐,是太太要我找她來的。四 太太要她來?

貴 那就對了!--我告訴你,太太知道我不愿意你離開這兒。這次,她自己要對你媽說,叫她帶著你卷鋪蓋,滾蛋!四(低聲)她要我走--可是--為什么? 貴 哼!那你自己明白吧。--還有-- 四(低聲)要媽來干什么?

貴 對了,她要告訴你媽一件很要緊的事。

四(突然明白)哦,爸爸,無論如何,我在這兒的事,不能讓媽知道的。(懼悔交加大慟),哦,爸爸,您想,媽前年離開我的時候,她囑咐過您,好好地看著我,不許您送我到公館幫人。您不聽,您要我來。媽不知道這些事,媽疼我,媽愛我,我是媽的好孩子,我死也不能叫媽知道這兒這些事情的。(撲在桌上)我的媽呀!

貴 孩子!(他知道他的戲到什么情形應當怎樣做,他輕輕地撫摸著四鳳)你看現在才是爸爸好吧,爸疼你,不要怕!不要怕!她不敢怎么樣,她不會辭你的。哼,她不會不知道這兒有一個人叫他怕的。四 她會怕誰?

貴 哼,她怕你的爸爸!你忘了我告訴你那兩個鬼哪。你爸爸會抓鬼。昨天晚上我替你告假,說你媽來的時候,要我叫你媽來。我看她那兩天的神氣,我就猜了一半,我順便就把那天半夜的事提了兩句,她是機伶人,不會不懂的。--哼,她要是跟我裝蒜,現在老爺在家,我們就是個麻煩。四 爸爸,(抬起頭)您可不要胡來!

貴 也許是我瞎猜,她原來就許沒有這意思。她外面倒是跟我說,因為聽說你媽會讀書寫字,總想見見談談。

四(忽然諦聽)爸,別說話,我聽見好像有人在飯廳(指左邊)咳嗽似的。貴(聽一下)別是太太吧?(走到通飯廳的門前,由鎖眼窺視,忙回來)可是不她,奇怪,她下樓來了。四(擦眼淚)爸爸,擦干了么?

貴 別慌,別露相,什么話也別提。我走了。四 嗯,媽來了,您先告訴我一聲。

貴 對了,見著你媽,就當什么都不知道,聽見了沒有?(走到中門,又回頭)別忘了,跟太太說魯貴惦記著太太的病。

[魯貴慌忙由中門下。四鳳端著藥碗向飯廳門,至門前,周繁漪進。她通身是黑色。旗袍鑲著灰銀色的花邊。她拿著一把蒲扇,掛在手指下,走進來。她的眼睛略微有點塌進,很自然地望著四鳳。]

四(奇怪地)太太!怎樣您下樓來啦?我正預備給您送藥去呢!

繁漪(對著冬梅):等會去找幾件老爺的衣服,怕老爺等會要用,然后去裁縫店把我給大少爺和二少爺做的長衫拿來。

冬梅(低著頭):是的,太太,還有什么要做的嗎?

繁漪(上下打量四鳳,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沒有了,冬梅,你覺不覺四鳳身上的料子真不錯啊,看來真是我們周公館的福氣,連個丫頭都能穿成這樣,再看看你,別人也許真的會認為我是個偏心的人呢?

冬梅:怎么會呢?太太我跟著您清心寡欲,不像有的人,長干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冬梅下,四鳳走向前)

繁 四鳳啊,外婆問你(咳)老爺在書房么? 四 老爺在書房里會客呢。繁 誰來?

四 剛才是蓋新房子的工程師,現在不知道是誰,您預備見他。繁 不。(又停一下,看看四面)兩禮拜沒下來,這屋子改了樣子了 四 是的,老爺說原來的樣子不好看,又把您添的新家俱搬了幾件走。這是老爺自己擺的。

繁(看看右面的衣柜)這是他頂喜歡的衣柜,又拿來了。(嘆氣)什么事自然要依著他,他是什么都不肯將就的。(咳,坐下。)四 太太,您臉上像是發燒,您還是到樓上歇著吧。繁 不,樓上太熱(咳)。

四 老爺說太太的病很重,囑咐過請您好好地在樓上躺著。繁 我不愿意躺在床上。--喂,我忘了,老爺哪一天從礦上回來的? 四 前天晚上,老爺見著您發燒很厲害,叫我們別驚動您,就一個人在樓下睡。繁 白天我像是沒有見過老爺來。

四 嗯,這兩天老爺天天忙著跟礦上的董事長開會,到晚上才上樓看您。可是您又把門鎖上了。

繁(不經意的)哦,哦,--怎么,樓下也這樣悶熱。

四 對了,悶得很。一早晨黑云就遮滿了天,也許今兒個會下一場大雨。繁 你換一把大點的蒲扇,我簡直有點喘不過氣來。

[四鳳拿一把蒲扇給她,她望著四鳳,又故意地轉過頭去。] 繁 怎么這兩天沒有見著大少爺? 四 大概是很忙。

繁 聽說他也要到礦上去是么? 四 我不知道。繁 你沒有聽見說么?

四 倒是伺候大少爺的下人盡忙著跟他檢衣裳。繁 你父親干什么呢?

四 大概跟老爺買檀香去啦。--他說,他問太太的病。繁 他倒是惦記著我。(停一下忽然)他現在還沒有起來么? 四 誰?

繁(沒有想到四鳳這樣問,忙收斂一下)嗯,--自然是大少爺。四 我不知道。

繁(看了她一眼)嗯? 四 這一早晨我沒有見著他。繁 他昨天晚上什么時候回來的?

四(紅面)我每天晚上總是回家睡覺,我不知道。

繁(不自主地,尖酸)哦,你每天晚上回家睡!(覺得失言)老爺回家,家里沒有人會伺候他,你怎么天天要回家呢? 四 太太,不是您吩咐過,叫我回家去睡么? 繁 哦,(看四鳳,想著自己的經歷)嗯,(低語)難說的很。(忽而抬起頭來,眼睛張開)這么說,他在這幾天就走,究竟到什么地方去呢? 四(膽怯地)你說的是大少爺? 繁(斜看著四鳳)嗯!

四 我沒聽見。(囁嚅地)他,他總是兩三點鐘回家,我早晨像是聽見我父親叨叨說下半夜跟他開的門來著。繁 他又喝醉了么?

四 我不清楚。--(想找一個新話題)太太,您吃藥吧。繁 誰說我要吃藥? 四 老爺吩咐的。

繁 我并沒有請醫生,那里里來的藥?

四 老爺說您犯的是肝郁,今天早上想起從前您吃的老方子,就抓一副,說太太一醒,就給您煎上。繁 煎好了沒有?

四 煎好,涼在這兒好半天啦。[四鳳端過藥碗來] 您喝吧。繁(喝一口)苦得很。誰煎的? 四 我。

繁 太不好喝,倒了它吧!四 倒了它?

繁 嗯?好,(想起樸園嚴厲的面)要不,你先把它放在那兒。不,(厭惡)你還是倒了它。四(猶豫)嗯。

繁 這些年喝這種苦藥,我大概是喝夠了。

四(拿著藥碗)您忍一忍喝了吧。還是苦藥能夠治病。

繁(心里忽然恨起她來)誰要你勸我?倒掉!(自己覺得失了身份)這次老爺回來,我聽見老媽子說他瘦了

四 老爺還是從前那樣。除了會客,念念經,打打坐,在家里一句話也不說。繁 沒有跟少爺們說話么? 四 見了大少爺只點一點頭,沒說話,倒是問了二少爺學堂的事。對了,二少爺今天早上還問了您的病呢。

繁 你告訴他我很好就是了。哦!回頭覺帳房拿四十塊錢給二少爺,說這是給他買書的錢。

四 二少爺總想見見您。

繁 那就叫他到樓上來見我。--(站起來,踱了兩步)哦,這老房子永遠是這樣悶氣,家俱都發了霉。

四(想想)太太,今天我想跟您告假。

繁 是你母親從濟南回來么?--嗯,你父親說過來著。[花園里,周沖又在喊:“四鳳!四鳳!”] 繁 你去看看,二少爺在喊你。

[周沖在喊:“四鳳”] 四 在這兒哪。

[周沖由中門進,穿一套白西裝]

沖(進門只看見四鳳)四鳳,我找你一早晨。(看見繁漪)媽,怎么您下樓來了?

繁 沖兒,你的臉怎么這樣紅?

沖 我剛同一個同學打網球。(親熱地)我正有許多話要跟您說。您好一點兒沒有?(坐在繁漪身旁)這兩天我到樓上看您,您怎么總把門關上?

繁 我想清凈清凈。你看我的氣色怎么樣?四鳳,你給二少爺拿一瓶汽水。你看你的臉通紅(四鳳由飯廳門口下)

沖(高興地)謝謝您。讓我看看您。我看您很好,沒有一點病,為什么他們總說您有病呢?您一個人躲在房里頭,您看,父親回家三天,您都沒有見著他。繁(憂郁地看著沖)我心里不舒服。忽然)沖兒,你是十七歲了吧? 沖(喜歡他的母親有時這樣奇突)媽,您看,您要再忘了我的歲數,我一定得跟你生氣啦!

繁 媽不是個好母親。有時候自己都忘了自己在那兒。(沉思)--哦,十八年了,在這老房子里,你看,媽老了么? 沖 不,媽,您想什么? 繁 我不想什么? 四 二少爺。

沖(站起來)謝謝你。(四鳳紅臉倒汽水)。你給太太再拿一個杯子來,好嗎?

繁(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沖兒,你們為什么這樣客氣?

沖(喝水)媽,我就想告訴您,那是因為,--(四鳳進)--回頭我告訴您。媽,您跟我畫的扇面呢? 繁 你忘記了我不是病了么?

沖 對了,您原諒我。我,我--怎么這屋子這樣熱? 繁 大概是窗戶沒有開。沖 讓我來開。

四 老爺說過不叫開,說外面比屋里熱。

繁 不,四鳳,開開它。他在外頭一去就是兩年不回家,這屋子里的死氣他是不知道的。(四鳳拉開壁龕前的帳幔)。

沖(見四鳳很費力地移動窗前的花盆)四鳳,你不要動,讓我來。(走過去)。繁 沖兒,不用了。--(轉頭向四鳳)你到廚房去看一看,問問跟老爺做的素菜都做完了沒有?

[四鳳由中門下,沖望著她下去。] 繁 沖兒,(沖回來)坐下。你說吧。

沖(看著繁漪,帶了希冀和快樂的神色)媽,我這兩天很快活。繁 在這家里,你能快活,自然是好現象。

沖 媽,我一直什么都不肯瞞您,您不是一個平常的母親,您最大膽,最有想像,又最同情我的思想的。繁 那我很歡喜。

沖 媽,我要告訴您一件事,--不,我要跟您商量一件事。繁 你先說給我聽聽。

沖 媽,(神秘地)您不說我么? 繁 我不說你,孩子,你說吧。

沖(高興地)哦,媽--(又停下了,遲疑著)不,不,不,我不說了。繁(笑了)為什么?

沖 我,我怕您生氣。(停)我說了以後,您還是一樣地喜歡我么? 繁 傻孩子,媽永遠是喜歡你的。

沖(笑)我的好媽媽。真的,您還喜歡我?不生氣? 繁 嗯,真的--你說吧。

沖 媽,說完以後還不許您笑話我。繁 嗯,我不笑話你。沖 真的? 繁 真的!

沖 媽,我現在喜歡一個人。繁 哦!(證實了她的疑懼)哦!

沖(望著繁漪的凝視的眼睛)媽,您看,你的神氣又好像說我不應該似的。繁 不,不,你這句話叫我想起來,--叫我覺得我自己??--哦,不,不,不。你說吧。這個女孩子是誰?

沖 她是世界上最--(看一看繁漪)不,媽,您看您又要笑話我。反正她是我認為最滿意的女孩子。她心地單純,她懂得活著的快樂,她知道同情,她明白勞動有意義。最好的她不是小姐堆里嬌生慣養出來的人。

繁 哦。(眼睛暗下來,不得不問下一句,沉重地)沖兒,你說的不是--四鳳?

沖 是,媽媽。--媽,我知道旁人會笑話我,您不會不同情我的。繁(驚愕,停,自語)怎么,我自己的孩子也?? 沖(焦灼)您不愿意么?您以為我做錯了么?

繁 不,不,那倒不。我怕她這樣的孩子不會給你幸福的。沖 不,她是個聰明有感情的人,并且她懂得我。繁 你不怕父親不滿意你么? 沖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繁 別人知道了說閑話呢? 沖 那我更不放在心上。繁 這倒像我自己的孩子。不過我怕你走錯了。第一,她始終是個沒受過教育的下等人。你要是喜歡她,她當然以為這是她的福氣。沖 媽,您以為她沒有主張么? 繁 沖兒,你把什么人都看得太高了。

沖 媽,我認為您這句話對她用是不合適的。她是最純潔,最有主張的好孩子,昨天我跟她求婚--

繁(更驚愕)什么?求婚?(這兩個字叫她想笑)你跟她求婚?

沖(很正經地,不喜歡母親這樣的態度)不,媽,您不要笑!她拒絕我了。--可是我很高興,這樣我覺得她更高貴了。她說她不愿意嫁給我。繁 哦,拒絕!(這兩個字也覺得十分可笑)她還“拒絕”你。

沖 您以為她不答應我,是故意地虛偽么?不,她說,她心里另外有一個人。繁 她沒有說誰?

沖 我沒有問。總是她的鄰居,常見的人吧。--不過真的愛情免不了波折,我愛她,她會漸漸地明白我,喜歡我的。繁 我的兒子要娶也不能娶她。

沖 媽媽,您為什么這樣厭惡她!四鳳是個好孩子,她背地總是很佩服您,敬重您的。

繁 你現在預備怎么樣?

沖 我預備把這個意思告訴父親。繁 你忘了你父親是什么樣一個人啦!

沖 我一定要告訴他的。我將來并不一定跟她結婚。如果她不愿意我,我仍然是尊重她,幫助她的,但是我希望她現在受教育,我希望父親允許我把我的教育費分給她一半上學。繁 你真是個孩子。

沖(不高興地)我不是孩子。我不是孩子。繁 你父親一句話就把你所有的夢打破了。

沖 我不相信。(有點沮喪)得了,媽,我們不談這個吧。哦,昨天我見著哥哥,他說他這次可要到礦上去做事了,他明天就走,他說他太忙,他叫我告訴您一聲,他不上樓見您了。您不會怪他吧? 繁 為什么要怪他?

沖 我總覺得您同哥哥的感情不如以前那樣似的。媽,您想,他自幼就沒有母親,行情自然容易古怪,我想他的母親一定感情也很重的,哥哥是一個很有感情的人。

繁 你父親回來了,你少說哥哥的母親,免得你父親又板起臉,叫一家子不高興。

沖 媽,可是哥哥現在有點怪,前三天他喝得太醉了。他拉著我的手,跟我說,他恨他自己,說了許多我不大明白的話他從前愛過一個決不應該愛的女人!說完就大哭。

繁 他還說什么話來么?

沖 沒有,他很寂寞的樣子,我替他很難過,他到現在為什么還不結婚呢? 繁(喃喃地)誰知道呢?誰知道呢?

沖(聽見門外腳步的聲音,回頭看)咦,哥哥進來了。

[中門大開,周萍進。他約莫有二十八九,臉色蒼白,軀干比他的弟弟略微長些。現在他穿一件藏青的綢袍,西服褲,漆皮鞋,沒有修臉。穿戴整齊,他打著呵欠。] 沖 哥哥。萍 你在這兒。

繁(覺得沒有理她)萍!

萍 哦?(低了頭,又抬起)您--您也在這兒。繁 我剛下樓來。

萍(轉頭問沖)父親沒有出去吧? 沖 沒有,你預備見他么?

萍 我想在臨走以前跟父親談一次。(一直走向書房)沖 你先不要去。

萍 他老人家在干什么呢?

沖 他大概跟一個人談什么公事。我剛才見著他,他說他一會兒會到這兒來,叫我們在這兒等他。

萍 那我先回到我屋子里寫封信。(要走)沖 不,哥哥,母親說好久不見你。你不愿意一齊坐一坐,談談么? 繁 你看,你讓哥哥歇一歇,他愿意一個人坐著的。

萍(有些煩)那也不見得,我總怕父親回來,您很忙,所以-- 沖 你不知道母親病了么?

繁 你哥哥怎么會把我的病放在心上? 沖 媽!

萍 您好一點了么? 繁 謝謝你,我剛剛下樓。

萍 對了,我預備明天離開家里到礦上去。繁 哦,(停)好得很。--什么時候回來呢?

萍 不一定,也許兩年,也許三年。哦,這屋子怎么悶氣得很。沖 窗戶已經打開了。--我想,大概是大雨要來了。繁(停一停)你在礦上做什么呢? 沖 媽,您忘了,哥哥是專門學礦科的。繁 這是理由么,萍?

萍(拿起報紙看,遮掩自己)說不出來,像是家里住得太久了,煩得很。繁(笑)我怕你是膽小吧? 萍 怎么講?

繁 這屋子曾經鬧過鬼,你忘了。萍 沒有忘。但是這兒我住厭了。

繁(笑)假若我是你,這周圍的人我都會厭惡,我也離開這個死地方的。沖 媽,我不要您這樣說話。

萍(憂郁地)哼,我自己對自己都恨不夠,我還配說厭惡別人?--(嘆一口氣)弟弟,我想回屋去了。(起立)

[書房門大開,周樸園進,他約莫有五六十歲,鬢發已經斑白,帶著橢圓形的金邊眼鏡,他現在精神很飽滿,沉重地走出來。] 萍 沖(同時)爸,客走了?

樸(點頭,轉向繁漪)你怎么今天下樓來了。完全好了么? 繁 病原來不很重--回來身體好么? 樸 還好。--你應當在到樓上去休息。沖兒,你看你母親的氣色比以前怎么樣?

沖 母親原本就沒有什么病。

樸(不喜歡兒子們這樣答覆老人家的話,沉重地,眼翻上來)誰告訴你的?我不在的時候,你常來問你母親的病么?(坐在沙發上)

繁(怕他又來教訓)樸園,你的樣子像有點瘦了似的。--礦上的罷工究竟怎么樣?

樸 昨天早上已經復工,不生問題。

沖 爸爸,怎么魯大海還在這兒等著要見您呢? 樸 誰是魯大海?

沖 魯貴的兒子。前年薦進去,這次當代表的。

樸 這個人!我想這個人有背景,廠方已經把他開除了。

沖 開除!爸爸,這個人腦筋很清楚,我方才跟這個人談了一回。代表罷工的工人并不見得就該開除。

樸 哼,現在一般年青人,跟工人談談,說兩三句不關痛癢,同情的話,像是一件很時髦的事情!

沖 我以為這些人替自己的一群努力,我們應當同情的。并且我們這樣享福,同他們爭飯吃,是不對的。這不是時髦不時髦的事。

樸(眼翻上來)你知道社會是什么?你讀過幾本關于社會經濟的書? 沖(被壓制下去,然而)爸,我聽說礦上對于這次受傷的工人不給一點撫恤金。

樸(頭揚起來)我認為你這次說話說得太多了。(向繁)這兩年他學得很像你了。(看鐘)十分鐘后我還有一個客來,嗯,你們關于自己有什么說話說么? 萍 爸,剛才我就想見您。樸 哦,什么事?

萍 我想明天就到礦上去。

樸 這邊公司的事,你交代完了么?

萍 差不多完了。我想請父親給我點實在的事情做,我不想看看就完事。樸(停一下,看萍)苦的事你成么?要做就做到底。我不愿意我的兒子叫旁人說閑話的。

萍 這兩年在這兒做事舒服,心里很想在內地鄉下走走。

樸 讓我想想。--(停)你可以明天起身,做那一類事情,到了礦上我再大電報給你。

[四鳳由飯廳門入,端了碗普洱茶] 沖(猶豫地)爸爸。

樸(知道他又有新花樣)嗯,你? 沖 我現在想跟爸爸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樸 什么?

沖(低下頭)我想把我的學費的一部份出來。(鼓起勇氣)把我的學費拿出一部份送給--

樸(四鳳端茶,放樸面前。)四鳳,--(向沖)你先等一等。(向四鳳)叫你跟太太煎的藥呢? 四 煎好了。樸 為什么不拿來? 四(看繁漪,不說話)。

繁(覺出四周的徽兆有些惡相)她剛才跟我倒來了,我沒有喝。樸 為什么?(停,向四鳳)藥呢? 繁(快說)倒了。我叫四鳳倒了。

樸(慢)倒了?哦?(更慢)倒了!--(向四鳳)藥還有么? 四 藥罐里還有一點。樸(低而緩地)倒了來。

繁(反抗地)我不愿意喝這種苦東西。樸(向四鳳,高聲)倒了來。

[四鳳走到左面倒藥]

沖 爸,媽不愿意,你何必這樣強迫呢?

樸 你同你媽都不知道自己的病在那兒。(向繁漪低聲)你喝了,就會完全好的。(見四鳳猶豫,指藥)送到太太那里去。繁(順忍地)好,先放在這兒。

樸(不高興地)不。你最好現在喝了它吧。繁(忽然)四鳳,你把它拿走。

樸(忽然嚴厲地)喝了藥,不要任性,當著這么大的孩子。繁(聲顫)我不想喝。

樸 沖兒,你把藥端到母親面前去。沖(反抗地)爸!樸(怒視)去!

[沖只好把藥端到繁漪面前] 樸 說,請母親喝。

沖(拿著藥碗,手發顫,回頭,高聲)爸,您不要這樣。樸(高聲地)我要你說。

萍(低頭,至沖前,低聲)聽父親的話吧,父親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沖(無法,含著淚,向著母親)您喝吧,為我喝一點吧,要不然,父親的氣是不會消的

繁(懇求地)哦,留著我晚上喝不成么?

樸(冷峻地)繁漪,當了母親的人,處處應當替子女著想,就是自己不保重身體,也應當替孩子做個服從的榜樣

繁(四面看一看,望望樸園又望望萍。拿起藥,落下眼淚,忽而又放下)哦!不!我喝不下!

樸 萍兒,勸你母親喝下去。萍 爸!我--

樸 去,走到母親面前!跪下,勸你的母親。[萍走至繁漪面前] 萍(求恕地)哦,爸爸!

樸(高聲)跪下!(萍望著繁漪和沖;繁漪淚痕滿面,沖全身發抖)叫你跪下!(萍正向下跪)

繁(望著萍,不等萍跪下,急促地)我喝,我現在喝!(拿碗,喝了兩口,氣得眼淚又涌出來,她望一望樸園的峻厲的眼和苦惱著的萍,咽下憤恨,一氣喝下!)哦??(哭著,由右邊飯廳跑下。)樸(向沖)你剛才說的事呢? 沖(抬頭,慢慢地)什么?

樸 你說把你的學費分出一部份?--嗯,是怎么樣? 沖(低聲)我現在沒有什么事情啦。樸 真沒有什么新鮮的問題啦么?

沖(哭聲)沒有什么,沒有什么,--媽的話是對的。(跑向飯廳)樸 沖兒,上那兒去? 沖 到樓上去看看媽。樸 就這么跑么?

沖(抑制著自己,走回去)是,爸,我要走了,您有事吩咐么? 樸 去吧。(沖向飯廳走了兩步)回來。沖 爸爸。

樸 你告訴你的母親,說我已經請德國的克大夫來,給她看病。沖 媽不是已經吃了您的藥了么?

樸 我看你的母親,精神有點失常,病像是不輕。我看,你也是一樣。萍 爸,我想下去,歇一回。

樸 不,你不要走。我有話跟你說。(向沖)你告訴她,說克大夫是個有名的腦病專家,我在德國認識的。來了,叫她一定看一看,聽見了沒有? 沖 聽見了。(走上兩步)爸,沒有事啦? 樸 上去吧。(沖由飯廳下)

樸(回頭向四鳳)四鳳,我記得我告訴過你,這間屋子你們沒有事就得走的。四 是,老爺。(也由飯廳下)樸 怎么這窗戶誰開開了。萍 弟弟跟我開的。

樸 關上,(擦眼鏡)這屋子不要底下人隨便進來,回頭我預備一個人在這里休息的。萍 是。

樸(擦著眼鏡,看四周的家俱)這屋子的家俱多半是你生母頂喜歡的東西。我從南邊移到北邊,搬了多少次家,總是不肯丟下的。(戴上眼鏡,咳嗽一聲)這屋子排的樣子,我愿意總是三十年前的老樣子。(踱到桌前,看桌上的相片)你的生母永遠喜歡夏天把窗戶關上的。

萍(強笑著)不過,爸爸,紀念母親也不必--

樸(突然抬起頭來)我聽人說你現在做了一件很對不起自己的事情。萍(驚)什--什么?

樸(低聲走到萍的面前)你知道你現在做的事是對不起你的父親么?并且--(停)--對不起你的母親么? 萍(失措)爸爸。

樸(仁慈地,拿著萍的手)你是我的長子,我不愿意當著人談這件事。(停,喘一口氣。

嚴厲地)我聽說我在外邊的時候,你這兩年來在家里很不規矩。萍(更驚恐)爸,沒有的事,沒有,沒有。樸 一個人敢做一件事就要當一件事。萍(失色)爸!

樸 公司的人說你總是在跳舞堆里鬼混,尤其是這三個月,喝酒,賭錢,整夜地不回家。

萍 哦,(喘出一口氣)您說的是-- 樸 這些事是真的么?(半晌)說實話!萍 真的,爸爸。(紅了臉)

樸 將近三十的人應當懂得“自愛”!--你還記得你的名為什么叫萍嗎? 萍 記得。

樸 你自己說一遍。

萍 那是因為母親叫侍萍,母親臨死,自己替我起的名字。樸 那我請你為你的生母,你把現在的行為完全改過來。萍 是,爸爸,那是我一時的荒唐。

樸 我的家庭是我人為最圓滿,最有秩序的家庭,我的兒子我也認為都還是健全的子弟,我教育出來的孩子,我絕對不愿叫任何人說他們一點閑話的。[樸園拿出一支雪茄,萍為他點上,樸園徐徐抽煙,端坐。]

落幕。第二幕 當天下午

萍(怕和她一同在這間屋里)哦。(停)我要走了,我現在要收拾東西去。(走向飯廳)

繁 回來,(萍停步)我請你略微坐一坐。萍 什么事?

繁(陰沉地)有話說。

萍(看出她的神色)你像是有很重要的話跟我談似的。繁 嗯。萍 說吧。

繁 我希望你明白方才的情景。這不是一天的事情。萍(躲避地)父親一向是那樣,他說一句就是一句的。繁 可是人家說一句,我就要聽一句,那是違背我的本性的。萍 我明白你。(強笑)那么你聽他的話就得了。

繁 萍,我盼望你還是從前那樣誠懇的人。頂好不要學著現在一般青年人玩世不恭的態度。你知道我沒有你在我面前,這樣,我已經很苦了。

萍 所以我就要走了。不要叫我們見著,互相提醒我們最后悔的事情。繁 我不后悔,我向來做事沒有后悔過。

萍(不得已地)我想,我很明白地對你表示過。這些日子我沒有見你,我想你很明白。繁 很明白。

萍 那么,我是個最糊涂,最不明白的人。我后悔,我認為我生平做錯一件大事。我對不起自己,對不起弟弟,更對不起父親。

繁(低沉地)但是最對不起的人有一個,你反而輕輕地忘了。萍 我最對不起的人,自然也有,但是我不必同你說。

繁(冷笑)那不是她!你最對不起的是我,是不曾經引誘的后母!萍(有些怕她)你瘋了。

繁 你欠了我一筆債,你對我負著責任;你不能看見了新的世界,就一個人跑。萍 我認為你用的這些字眼,簡直可怕。這種字句不是在父親這樣--這樣體面的家庭里說的。

繁(氣極)父親,父親,你撇開你的父親吧!體面?你也說體面?(冷笑)我在這樣的體面家庭已經十八年啦。周家家庭里做出的罪惡,我聽過,我見過,我做過。我始終不是你們周家的人我做的事,我自己負責任。不像你們的祖父,叔祖,同你們的好父親,偷偷做出許多可怕的事情,禍移在別人身上,外面還是一副道德面孔,慈善家,社會上的好人物。

萍 繁漪,大家庭自然免不了不良分子,不過我們這一支,除了我,?? 繁 都一樣,你父親是第一個偽君子,他從前就引誘過一個良家的姑娘。萍 你不要亂說話。

繁 萍,你再聽清楚點,你就是你父親的私生子!萍(驚異而無主地)你瞎說,你有什么證據?

繁 請你問你的體面父親,這是他十五年前喝醉了的時候告訴我的。(指桌上相片)你就是這年青的姑娘聲的小孩。她因為你父親又不要她,就自己投河死了。萍 你,你,你簡直??--好,好,(強笑)我都承認。你預備怎么樣?你要跟我說什么?

繁 你父親對不起我,他用同樣手段把我騙到你們家來,我逃不開,生了沖兒。十幾年來像剛才一樣的兇橫,把我漸漸地磨成了石頭樣的死人。你突然從家鄉出來,是你,是你把我引到一條母親不像母親,情婦不像情婦的路上去。是你引誘我的!

萍 引誘!我請你不要用這兩個字好不好?你知道當時的情形怎么樣? 繁 你忘記了在這屋子里,半夜,我哭的時候,你嘆息著說的話么?你說你恨你的父親,你說過,你愿他死,就是犯了滅倫的罪也干。萍 你忘了。那時我年青,我的熱叫我說出來這樣糊涂的話。

繁 你忘了,我雖然只比你大幾歲,那時,我總還是你的母親,你知道你不該對我說這種話么?

萍 哦--(嘆一口氣)總之,你不該嫁到周家來,周家的空氣滿是罪惡。繁 對了,罪惡,罪惡。你的祖宗就不曾清白過,你們家里永遠是不干凈。萍 年青人一時糊涂,做錯了的事,你就不肯原諒么?(苦惱地皺著眉)繁 這不是原諒不原諒的問題,我已預備好棺材,安安靜靜地等死,一個人偏把我救活了又不理我,撇得我枯死,慢慢地渴死。讓你說,我該怎么辦? 萍 那,那我也不知道,你來說吧!繁(一字一字地)我希望你不要走。

萍 怎么,你要我陪著你,在這樣的家庭,每天想著過去的罪惡,這樣活活地悶死么?

繁 你既知道這家庭可以悶死人,你怎么肯一個人走,把我放在家里? 萍 你沒有權利說這種話,你是沖弟弟的母親。

繁 我不是!我不是!自從我把我的性命,名譽,交給你,我什么都不顧了。我不是他的母親。不是,不是,我也不是周樸園的妻子。

萍(冷冷地)如果你以為你不是父親的妻子,我自己還承認我是我父親的兒子。

繁(不曾想到他會說這一句話,呆了一下)哦,你是你父親的兒子。--這些月,你特別不來看我,是怕你的父親?

繁(冷冷地)怎么說,你到底是你父親的兒子。(笑)父親的兒子?(狂笑)父親的兒

子?(狂笑,忽然冷靜嚴厲地)哼,都是沒有用,膽小怕事,不值得人為他犧牲的東西!我恨著我早沒有知道你!

萍 那么你現在知道了!我對不起你,我已經同你詳細解釋過,我厭惡這種不自然的關系。我告訴你,我厭惡。我負起我的責任,我承認我那時的錯,然而叫我犯了那樣的錯,你也不能完全沒有責任。你是我認為最聰明,最能了解的女子,所以我想,你最後會原諒我。我的態度,你現在罵我玩世不恭也好,不負責任也好,我告訴你,我盼望這一次的談話是我們最末一次談話了。(走向飯廳門)

繁(沉重地語氣)站著。(萍立住)我希望你明白我剛才說的話,我不是請求你。我盼望你用你的心,想一想,過去我們在這屋子里說的,(停,難過)許多,許多的話。一個女子,你記著,不能受兩代的欺侮,你可以想一想。萍 我已經想得很透徹,我自己這些天的痛苦,我想你不是不知道,好請你讓我走吧。周萍由飯廳下,繁漪的眼淚一顆顆地流在腮上,她走到鏡臺前,照著自己蒼白 的有皺紋的臉,便嚶嚶地撲在鏡臺上哭起來。

[魯貴偷偷地由中門走進來,看見太太在哭] 貴(低聲)太太!

繁(突然抬起)你來干什么? 貴 魯媽來了好半天啦!繁 誰?誰來了好半天啦?

貴 我家里的,太太不是說過要我叫她來見么? 繁 你為什么不早點來告訴我?

貴(假笑)我倒是想著,可是我(低聲)剛才瞧見太太跟大少爺說話,所以就沒有敢驚動您。

繁 啊你,你剛才在--

貴 我?我在大客廳里伺候老爺見客呢!(故意地不明白)太太有什么事么? 繁 沒什么,那么你叫魯媽進來吧。

貴 是,那是太太的恩典。對了,老爺剛才跟我說,怕明天要下大雨,請太太把老爺的那一件舊雨衣拿出來,說不定老爺就要出去。繁 四鳳跟老爺檢的衣裳,四鳳不會拿么? 貴 可是老爺吩咐,不要四鳳,是要太太自己拿。

繁 那么,我一會兒拿來。--你現在叫魯媽進來,叫她在這房里等一等。

貴 是,太太。

繁漪由飯廳下,貴由中門下。移時魯媽--即魯侍萍--與四鳳上。魯媽的年級約有四十七歲的光景,鬢發已經有點斑白,面貌白凈,看上去也只有三十八九歲的樣子。她的頭還包著一條白布手巾。] 四 太太呢? 貴 就下來。

四 媽,您坐下。(魯媽坐)您累么? 魯 不累。

四(高興地)媽,您坐一坐。我給您倒一杯冰鎮的涼水。魯 不,不要走,我不熱。

貴 鳳兒,你跟你媽拿一瓶汽水來(向魯媽),這公館什么沒有?一到夏天,檸檬水,果子露,西瓜湯,桔子,香蕉,鮮荔枝,你要什么,就有什么。魯 不,不,你別聽你爸爸的話。這是人家的東西。你在我身旁跟我多坐一回,回頭跟我同--同這位周太太談談,比喝什么都強。

貴 太太就會下來,你看你,那塊白包頭,總舍不得拿下來。

魯(和藹地笑著)真的,說了那么半天。(笑望著四鳳)連我在火車上搭的白手巾都忘了解啦。(要解它)你看我的臉臟么?火車上盡是土,你看我的頭發,不要叫人家笑。

四(撒嬌)媽您不知道,您不在這兒,爸爸就拿我一個人撒氣,盡欺負我。貴(看不慣他妻女這樣“鄉氣”,于是輕蔑地)你看你們這點窮相,走到大家公館,不來看看人家的闊排場,盡在一邊閑扯。四鳳,你先把你這兩年的衣裳給你媽看看。

四(白眼)媽不稀罕這個。

貴 你不也有點手飾么?你拿出來給你媽開開眼。看看還是我對,還是把女兒關在家里對?

魯(想魯貴)我走的時候囑咐過你,這兩年寫信的時候也總不斷地提醒你,我說過我不愿意把我的女兒送到一個闊公館,覺人家使喚。你偏--(忽然覺得這不是談家事的地方,回頭向四鳳)你哥哥呢? 四 不是在門房里等著我們么?

貴 不是等著你們,人家等著見老爺呢。(向魯媽)去年我叫人跟你捎個信,告訴你大海也當了礦上的工頭,那都是我在這而嘀咕上的。

四(厭惡她父親又表白自己的本領)爸爸,您看哥哥去吧。他的脾氣有點不好,怕他等急了,跟張爺劉爺們鬧起來。

貴 真他媽的。這孩子的狗脾氣我倒忘了,(走向中門,回頭)你們好好在這屋子里坐一會,別亂動,太太一會兒就下來

[魯貴下。母女見魯貴走后,如同犯人望見看守走了一樣,舒展地吐出一口氣來。母女二人相對默然地笑了一笑,剎那間,她們臉上又浮出歡欣,這次是由衷心升起來愉快的笑。] 魯(伸出手來,向四鳳)哦,孩子,讓我看看你。

[四鳳走到母親前,跪下]

四 媽,您不怪我吧?您不怪我這次沒聽您的話,跑到周公館做事吧? 魯 不,不,做了就做了。--不過為什么這兩年你一個字也不告訴我,我下車走到家里,才聽見張大嬸告訴我,說我的女兒在這兒。

四 媽,我怕您生氣,我怕您難過,我不敢告訴您。--其實,媽,我們也不是什么富貴人家,就是像我這樣幫人,我想也沒有什么關系。

魯 不,你以為媽怕窮么?怕人家笑我們窮么?不,孩子,媽最知道認命,媽最看得開,不過,孩子,我怕你太年青,容易一陣子犯糊涂,媽受過苦,媽知道的。你不懂,你不知道這世界太--人的心太--。(嘆一口氣)好,我們先不提這個。(站起來)這家的太太真怪!她要見我干什么?

四 嗯,嗯,是啊(她的恐懼來了,但是她愿意向好的一面想)不,媽,這邊太太沒有多少朋友,她聽說媽也會寫字,念書,也許覺著很相近,所以想請媽來談談。

魯(不信地)哦?(慢慢看這屋子的擺設,指著有鏡臺的柜)這屋子倒是很雅致的。就是家俱太舊了點。這是--?

四 這是老爺用的紅木書桌,現在做擺飾用了。聽說這是三十年前的老東西,老爺偏偏喜歡用,到哪兒帶到哪兒。魯 那個(指著有鏡臺的柜)是什么?

四 那也是件老東西,從前的第一個太太,就是大少爺的母親,頂愛的東西。您看,從前的家俱多笨哪。

魯 咦,奇怪。--為什么窗戶還關上呢?

四 您也覺得奇怪不是?這是我們老爺的怪脾氣,夏天反而要關窗戶。魯(回想)鳳兒,這屋子我像是在哪兒見過似的。四(笑)真的?您大概是想我想的夢里到過這兒。

魯 對了,夢似的。--奇怪,這地方怪得很,這地方忽然叫我想起了許多許多事情。(低下頭坐下)

四(慌)媽,您怎么臉上發白?您別是受了暑,我給您拿一杯冷水吧。魯 不,不是,你別去,--我怕得很,這屋子有鬼怪!四 媽,您怎么啦?

魯 我怕得很,忽然我把三十年前的事情一件一件地都想起來了,已經忘了許多年的人又在我心里轉。四鳳,你摸摸我的手。

四(摸魯媽的手)冰涼,媽,您可別嚇壞我。我膽子小,媽,媽,--這屋子從前可鬧過鬼的!

魯 孩子,你別怕,媽不怎么樣。不過,四鳳,我好像我的魂來過這兒似的。四 媽,您別瞎說啦,您怎么來過?他們二十年前才搬到這兒北方來,那時候,您不是這在南方么?

魯 不,不,我來過。這些家俱,我想不起來--我在哪見過。四 媽,您的眼不要直瞪瞪地望著,我怕。

魯 不要緊的。--剛才我在門房聽見這家里還有兩位少爺? 四 嗯!媽,都很好,都很和氣的。

魯(自言自語地)不,我的女兒說什么也不能在這兒多呆。不成。不成。四 媽,您說什么?這兒上上下下都待我很好。媽,這里老爺太太向來不罵底下人,兩位少爺都很和氣的。魯 周?這家里姓周?

四 媽,您看您,您剛才不是問著周家的門進來的么?怎么會忘了?(笑)媽,我明白了,您還是路上受熱了。我先跟你拿著周家第一個太太的像片,給您看。我再跟你拿點水來喝。

[四鳳在鏡臺上拿了像片過來,站在魯媽背後,給她看] 魯(拿著照片,看)哦!(驚愕地說不出話來,手發顫。)

四(站在魯媽背後)您看她多好看,這就是大少爺的母親,笑得多美,他們并說還有點像我呢。可惜,她死了,要不然,--(覺得魯媽頭向前倒)哦,媽,您怎么啦?您怎么?

魯 不,不,我頭暈,我想喝水。

四(慌,掐著魯媽的手指,搓著她的頭)媽,您到這邊來!(扶魯媽到一個大的沙發前,魯媽手里還緊緊地拿著相片)媽,您在這兒躺一躺。我跟您拿水去。

[四鳳由飯廳門忙跑下] 魯 哦,天哪。我是死了的人!這是真的么?這張相片?這些家俱?怎么會?--哦,天底下地方大得很,怎么?熬過這幾十年偏偏又把我這個可憐的孩子,放回到他--他的家里?哦,好不公平的天哪!(哭泣)

(完)

第五篇:經典話劇劇本《雷雨》

《雷雨》是中國第一部可讀、可演的話劇,它的誕生打破了此前中國只能演國外話劇的局面;它是中國話劇史上演出最多、演出團體最多的杰作,是中國話劇百年史的神話和奇跡!

劇情介紹:

序幕周家客廳,夏天的夜晚。周樸園之妻繁漪與前妻之子周萍在深夜幽會,被周家男仆魯貴察覺。

第一幕周家客廳,三年后,夏天的早晨。周萍又與丫頭四鳳相愛。魯貴向女兒四鳳講述三年前客廳“鬧鬼”之事,四鳳疑惑。

繁漪受周家兩代人欺凌,心情十分抑郁。而周樸園卻經常想起三十年前和他曾有私情并生有兩子的丫頭侍萍。恰巧,魯媽(當年的侍萍,今嫁魯貴)為找女兒四鳳無意中來到周家。周樸園碰見侍萍驚愕異常。

礦上罷工代表魯大海為請愿事,來到周家找礦主周樸園。周萍與魯大海發生沖突,并打了魯大海,魯媽眼見兄弟相見,情如仇人,悲痛欲絕。

第二幕魯貴家,當天的傍晚。魯貴父女被周家辭退,魯貴借酒澆愁,四鳳仍在思念周萍。魯媽不忍女兒走自己悲慘的老路,要四鳳對天盟誓,與周家斷絕往來。

半夜,周萍越窗來找四鳳,四鳳既痛苦又留戀。繁漪跟蹤其后,妒恨噬心,她暗把窗戶拴上。

魯大海回家見周萍與妹妹四鳳相會,周欲逃,但窗已拴死。憤怒的大海與周萍拼命,魯媽拼命阻攔,周萍才奪門而逃,四鳳隨之沖出家門。

第三幕周家客廳。當天深夜。繁漪痛苦地回家。再次遭到周樸園的精神摧殘。周萍為逃避一切,準備離家出走,繁漪苦苦向他哀求,希望帶她一起走。

四鳳匆匆趕來想與周萍再見一面,魯媽為找女兒也跟來了。四鳳、周萍懇求魯媽讓他倆遠走他鄉,魯媽愕然。繁漪如癡似狂地揭開了她與周萍的關系,事到如今周樸園也不得不說出魯媽的真相,要周萍當面認母。雷雨交加,四鳳見情沖向茫茫黑夜,觸電慘死。周萍也絕望地開槍自殺……

魯大海攙扶著母親侍萍,走出周家……

精彩片段:

樸:(向魯媽)這是太太找出來的雨衣嗎?

魯:(看著他)大概是的。

樸:(拿起看看)不對,不對,這都是新的。我要我的舊雨衣,你回頭跟太太說。

魯:嗯。

樸:(看她不走)你不知道這間房子底下人不準隨便進來么?

魯:(看著他)不知道,老爺。

樸:你是新來的下人?

魯:不是的,我找我的女兒來的。

樸:你的女兒?

魯:四鳳是我的女兒。

樸:那你走錯屋子了。

魯:哦。--老爺沒有事了?

樸:(指窗)窗戶誰叫打開的?

魯:哦。(很自然地走到窗戶,關上窗戶,慢慢地走向中門。)

樸:(看她關好窗門,忽然覺得她很奇怪)你站一站,(魯媽停)你--你貴姓?

魯:我姓魯。

樸:姓魯。你的口音不像北方人。

魯:對了,我不是,我是江蘇的。

樸:你好像有點無錫口音。

魯:我自小就在無錫長大的。

樸:(沉思)無錫?嗯,無錫(忽而)你在無錫是什么時候?

魯:光緒二十年,離現在有三十多年了。

樸:哦,三十年前你在無錫?

魯:是的,三十多年前呢,那時候我記得我們還沒有用洋火呢。

樸:(沉思)三十多年前,是的,很遠啦,我想想,我大概是二十多歲的時候。那時候我還在無錫呢。

魯:老爺是那個地方的人?

樸:嗯,(沉吟)無錫是個好地方。

魯:哦,好地方。

樸:你三十年前在無錫么?

魯:是,老爺。

樸:三十年前,在無錫有一件很出名的事情--

魯:哦。

樸:你知道么?

魯:也許記得,不知道老爺說的是哪一件?

樸:哦,很遠的,提起來大家都忘了。

魯:說不定,也許記得的。

樸:我問過許多那個時候到過無錫的人,我想打聽打聽。可是呢個時候在無錫的人,到現在不是老了就是死了,活著的多半是不知道的,或者忘了。

魯:如若老爺想打聽的話,無論什么事,無錫那邊我還有認識的人,雖然許久不通音信,托他們打聽點事情總還可以的。

樸:我派人到無錫打聽過。--不過也許湊巧你會知道。三十年前在無錫有一家姓梅的。

魯:姓梅的?

樸:梅家的一個年輕小姐,很賢慧,也很規矩,有一天夜里,忽然地投水死了,后來,后來,--你知道么?

魯:不敢說。

樸:哦。

魯:我倒認識一個年輕的姑娘姓梅的。

樸:哦?你說說看。

魯:可是她不是小姐,她也不賢慧,并且聽說是不大規矩的。

樸:也許,也許你弄錯了,不過你不妨說說看。

魯:這個梅姑娘倒是有一天晚上跳的河,可是不是一個,她手里抱著一個剛生下三天的男孩。聽人說她生前是不規矩的。

樸:(苦痛)哦!

魯:這是個下等人,不很守本分的。聽說她跟那時周公館的少爺有點不清白,生了兩個兒子。生了第二個,才過三天,忽然周少爺不要了她,大孩子就放在周公館,剛生的孩子抱在懷里,在年三十夜里投河死的。

樸:(汗涔涔地)哦。

魯:她不是小姐,她是無錫周公館梅媽的女兒,她叫侍萍。

樸:(抬起頭來)你姓什么?

魯:我姓魯,老爺。

樸:(喘出一口氣,沉思地)侍萍,侍萍,對了。這個女孩子的尸首,說是有一個窮人見著埋了。你可以打聽得她的墳在哪兒么?

魯:老爺問這些閑事干什么?

樸:這個人跟我們有點親戚。

魯:親戚?

樸:嗯,--我們想把她的墳墓修一修。

魯:哦--那用不著了。

樸:怎么?

魯:這個人現在還活著。

樸:(驚愕)什么?

魯:她沒有死。

樸:她還在?不會吧?我看見她河邊上的衣服,里面有她的絕命書。

魯:不過她被一個慈善的人救活了。

樸:哦,救活啦?

魯:以後無錫的人是沒見著她,以為她那夜晚死了。

樸:那么,她呢?

魯:一個人在外鄉活著。

樸:那個小孩呢?

魯:也活著。

樸:(忽然立起)你是誰?

魯:我是這兒四鳳的媽,老爺。

樸:哦。

魯:她現在老了,嫁給一個下等人,又生了個女孩,境況很不好。

樸:你知道她現在在哪兒?

魯:我前幾天還見著她!

樸:什么?她就在這兒?此地?

魯:嗯,就在此地。

樸:哦!

魯:老爺,你想見一見她么?

樸:不,不,謝謝你。

魯:她的命很苦。離開了周家,周家少爺就娶了一位有錢有門第的小姐。她一個單身人,無親無故,帶著一個孩子在外鄉什么事都做,討飯,縫衣服,當老媽,在學校里伺候人。

樸:她為什么不再找到周家?

魯:大概她是不愿意吧?為著她自己的孩子,她嫁過兩次。

樸:以後她又嫁過兩次?

魯:嗯,都是很下等的人。她遇人都很不如意,老爺想幫一幫她么?

樸:好,你先下去。讓我想一想。

魯:老爺,沒有事了?(望著樸園,眼淚要涌出)老爺,您那雨衣,我怎么說?

樸:你去告訴四鳳,叫她把我樟木箱子里那件舊雨衣拿出來,順便把那箱子里的幾件舊襯衣也撿出來。

魯:舊襯衣?

樸:你告訴她在我那頂老的箱子里,紡綢的襯衣,沒有領子的。

魯:老爺那種紡綢襯衣不是一共有五件?您要哪一件?

樸:要哪一件?

魯:不是有一件,在右袖襟上有個燒破的窟窿,后來用絲線繡成一朵梅花補上的?還有一件,--

樸:(驚愕)梅花?

魯:還有一件綢襯衣,左袖襟也繡著一朵梅花,旁邊還繡著一個萍字。還有一件,--

樸:(徐徐立起)哦,你,你,你是--

魯:我是從前伺候過老爺的下人。

樸:哦,侍萍!(低聲)怎么,是你?

魯:你自然想不到,侍萍的相貌有一天也會老得連你都不認識了。

樸:你--侍萍?(不覺地望望柜上的相片,又望魯媽。)

魯:樸園,你找侍萍么?侍萍在這兒。

樸:(忽然嚴厲地)你來干什么?

魯:不是我要來的。

樸:誰指使你來的?

魯:(悲憤)命!不公平的命指使我來的。

樸:(冷冷地)三十年的工夫你還是找到這兒來了。

魯:(憤怨)我沒有找你,我沒有找你,我以為你早死了。我今天沒想到到這兒來,這是天要我在這兒又碰見你。

樸:你可以冷靜點。現在你我都是有子女的人,如果你覺得心里有委屈,這么大年級,我們先可以不必哭哭啼啼的。

魯:哭?哼,我的眼淚早哭干了,我沒有委屈,我有的是恨,是悔,是三十年一天一天我自己受的苦。你大概已經忘了你做的事了!三十年前,過年三十的晚上我生下你的第二個兒子才三天,你為了要趕緊娶那位有錢有門第的小姐,你們逼著我冒著大雪出去,要我離開你們周家的門。

樸:從前的恩怨,過了幾十年,又何必再提呢?

魯:那是因為周大少爺一帆風順,現在也是社會上的好人物。可是自從我被你們家趕出來以後,我沒有死成,我把我的母親可給氣死了,我親生的兩個孩子你們家里逼著我留在你們家里。

樸:你的第二個孩子你不是已經抱走了么?

魯:那是你們老太太看著孩子快死了,才叫我抱走的。(自語)哦,天哪,我覺得我像在做夢。

樸:我看過去的事不必再提起來吧。

魯:我要提,我要提,我悶了三十年了!你結了婚,就搬了家,我以為這一輩子也見不著你了;誰知道我自己的孩子個個命定要跑到周家來,又做我從前在你們家做過的事。

樸:怪不得四鳳這樣像你。

魯:我伺候你,我的孩子再伺候你生的少爺們。這是我的報應,我的報應。

樸:你靜一靜。把腦子放清醒點。你不要以為我的心是死了,你以為一個人做了一件于心不忍的是就會忘了么?你看這些家俱都是比從前頂喜歡的動向,多少年我總是留著,為著紀念你。

魯:(低頭)哦。

樸:你的生日--四月十八--每年我總記得。一切都照著你是正式嫁過周家的人看,甚至于你因為生萍兒,受了病,總要關窗戶,這些習慣我都保留著,為的是不忘你,禰補我的罪過。

魯:(嘆一口氣)現在我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這些傻話請你不必說了。

樸:那更好了。那么我見可以明明白白地談一談。

魯:不過我覺得沒有什么可談的。

樸:話很多。我看你的性情好像沒有大改,--魯貴像是個很不老實的人。

魯:你不明白。他永遠不會知道的。

樸:那雙方面都好。再有,我要問你的,你自己帶走的兒子在哪兒?

魯:他在你的礦上做工。

樸:我問,他現在在哪兒?

魯:就在門房等著見你呢。

樸:什么?魯大海?他!我的兒子?

魯:他的腳趾頭因為你的不小心,現在還是少一個的。

樸:(冷笑)這么說,我自己的骨肉在礦上鼓勵罷工,反對我!

魯:他跟你現在完完全全是兩樣的人。

樸:(沉靜)他還是我的兒子。

魯:你不要以為他還會認你做父親。

樸:(忽然)好!痛痛快快地!你現在要多少錢吧?

魯:什么?

樸:留著你養老。

魯:(苦笑)哼,你還以為我是故意來敲詐你,才來的么?

樸:也好,我們暫且不提這一層。那么,我先說我的意思。你聽著,魯貴我現在要辭退的,四鳳也要回家。不過--

魯:你不要怕,你以為我會用這種關系來敲詐你么?你放心,我不會的。大后天我就會帶四鳳回到我原來的地方。這是一場夢,這地方我絕對不會再住下去。

樸:好得很,那么一切路費,用費,都歸我擔負。

魯:什么?

樸:這于我的心也安一點。

魯:你?(笑)三十年我一個人都過了,現在我反而要你的錢?

樸:好,好,好,那么你現在要什么?

魯:(停一停)我,我要點東西。

樸:什么?說吧?

魯:(淚滿眼)我--我只要見見我的萍兒。

樸:你想見他?

魯:嗯,他在哪兒?

樸:他現在在樓上陪著他的母親看病。我叫他,他就可以下來見你。不過是--

魯:不過是什么?

樸:他很大了。

魯:(追憶)他大概是二十八了吧?我記得他比大海只大一歲。

樸:并且他以為他母親早就死了的。

魯:哦,你以為我會哭哭啼啼地叫他認母親么?我不會那么傻的。我難道不知道這樣的母親只給自己的兒子丟人么?我明白他的地位,他的教育,不容他承認這樣的母親。這些年我也學乖了,我只想看看他,他究竟是我生的孩子。你不要怕,我就是告訴他,白白地增加他的煩惱,他自己也不愿意認我的。

樸:那么,我們就這樣解決了。我叫他下來,你看一看他,以後魯家的人永遠不許再到周家來。

魯:好,希望這一生不至于再見你。

樸:(由衣內取出皮夾的支票簽好)很好,這胡思亂想一張五千塊錢的支票,你可以先拿去用。算是擬補我一點罪過。

魯:(接過支票)謝謝你。(慢慢撕碎支票)

樸:侍萍。

魯:我這些年的苦不是你那錢就算得清的。

樸:可是你--

[外面爭吵聲。魯大海的聲音:“放開我,我要進去。”三四個男仆聲:“不成,不成,老爺睡覺呢。”門外有男仆等與大海的掙扎聲。

樸:(走至中門)來人!(仆人由中門進)誰在吵?

仆人:就是那個工人魯大海!他不講理,非見老爺不可。

樸:哦。(沉吟)那你叫他進來吧。等一等,叫人到樓上請大少爺下樓,我有話問他。

仆人:是,老爺。

[仆人由中門下。

樸:(向魯媽)侍萍,你不要太固執。這一點錢你不收下,將來你會后悔的。

魯:(望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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