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交通管理行政訴訟羅倫富不服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案
交通管理行政訴訟羅倫富不服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案
案情簡介
2000年9月5日21時約25分,原告羅倫富之子康忠華駕駛川E06349號農用車,由隆昌向瀘州市方向行至瀘隆路41Km施工地段處,為躲避路面堆放物(炭渣),駛出松灘橋面,翻于橋下,造成乘車人李貴華當場死亡、康忠華經醫院搶救無效死亡的重大交通事故。被告四川省瀘州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隊三大隊(以下簡稱交警隊)認為康忠華因措施處置不當導致翻車,違反了道路交通管理條例
第七條第二款的規定。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以下簡稱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第十九條的規定,對康忠華作出第2000—279號《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認定駕駛員康忠華負此次事故全部責任,李貴華不負此事故責任。同時,在原告羅倫富同意的情況下對原告向李貴華死亡的賠償進行了調解,制作《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調解書》、《道路交通事故調解筆錄》和《瀘州市交警三大隊送達憑證》。原告羅倫富不服被告交警隊作出的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P148向四川省瀘州市龍馬潭區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
被告(交警隊)辯稱:原告對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不服,只能在法定的15日內向上一級交警部門申請重新認定。原告不申請重新認定,而且還同意被告就該事故的損害賠償進行調解,并達成了調解協議。原告現在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不服的只能是“調解協議”。根據自2000年3月10日起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法釋[2000]8號《關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行訴法解釋)第一條第二款第(三)項的規定,調解行為不屬于行政訴訟受案范圍。因此,應當駁回原告的起訴。
一、一審判決
瀘州市龍馬潭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羅倫富以自己提交的證據證明了事故現場無安全標志為由,認為整個施工路段都沒有設立標志的理由不能成立;羅倫富提出,執勤點的執勤人員提前下班,施工單位應當承擔責任。該主張沒有法律依據,不予支持。交警隊作出的第2000—279號《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認定事實清楚,證據充分,適用法律正確,程序合法,是合法的具體行政行為,應當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以下簡稱行政訴訟法)第五十四條第(一)項的規定,判決如下:維持交警隊2000年10月19日在第2000—279號《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中對康忠華的責任認定。
原告羅倫富不服一審判決,向四川省瀘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理由是:
1.事故路段不屬于修路范圍,施工單位在橋上堆放大量炭渣的行為違法。交警隊的第2000—279號《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中,對這一情節未作認定;2.康忠華駕P149車行駛的前方橋面上堆放的炭渣,占路面寬度一半以上,又無任何防圍設施和安全標志,對事故的發生有直接影響。在此情況下,被上訴人認定康忠華負此次事故的全部責任,是錯誤的。為此導致上訴人承擔此次事故的全部賠償費用,是不公正的。一審判決認定事實不清,證據不足,請求二審改判撤銷一審判決,撤銷被上訴人作出的第2000一279號《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判令被上訴人對此次事故的責任重新認定。
二、二審判決
二審法院認為,本案的審理對象不是羅倫富與交警隊就《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調解書》中賠償額的確認與承擔發生的爭議,而是交警隊對道路交通事故進行責任認定。交警隊以行訴法解釋第一條第二款第(三)項規定了“調解行為以及
法律規定的仲裁行為”不屬于人民法院行政訴訟受案范圍為由,認為本案不是行政訴訟,這一理由不能成立。
本案所涉重大交通事故發生在松灘橋上,事故發生時橋面堆放著炭渣。該橋面是否屬于整修范圍,是否準許堆放炭渣,堆放炭渣而不設立安全二,交通事故調解書是不具有法律效力的行政調解行為,不屬于行政訴訟受案范圍,對其不服應直接提起民事訴訟;第三,法院對交通事故責任認本案的交通事故作出責任劃分呢?這一問題與前文已經討論過的審查標準有關。本案屬于專業性較強的交通行政管理案件,法院對此類案件只能采取程序較低的審查標準,相應的,在判決的時候也不能替代行政機關作出行政行為。因此,二審法院判令交警隊重新作出責任認定行為是正確的。
三.爭議焦點
本案爭議的焦點主要有以下幾個:
第一,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是否屬于行政訴訟的受案范圍;
第二,第二,交通事故調解書是否屬于行政訴訟的受案范圍;
第三,第三,本案交警隊作出的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是否合法。
被告交警隊認為交通事故責任認定屬于行政調解行為,不是行政訴訟的受案范圍,原告認為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是具體行政行為,且交警隊作出的交通事故責任認定違法。
對第一個和第二個爭議點,一審和二審法院都認為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是具體行政行為,屬于行政訴訟的受案范圍,交通事故調解是行政調解,不屬于行政訴訟受案范圍。對第三個爭議點,一審法院認為,交警隊作出的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認定事實清楚,證據充分,適用法律正確,程序合法,是合法的具體行政行為,應當維持;二審法院認為,道路交通事故發生后,公安交通管理部門應當按照法定程序調查取證,查明事故原因,對涉及到事故發生的各種因素,應當予以全面考慮并進行綜P151合分析認定,準確劃分事故責任,交警隊作出的交通事故責任認定事實不清,證據不足,適用法律錯誤,該行政行為不具有合法性。
本文以本案二審改判的關鍵為重點,對本案涉及的三個爭議點展開法理分析如下:
(一)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是否屬于行政訴訟的受案范圍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三條的規定,公安機關交通管理部門制作的交通事故認定書,作為處理交通事故案件的證據使用。因此,交通事故責任認定行為不屬于具體行政行為,不能向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如果當事人對交通事故認定書牽連的民事賠償不服的,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2005年1月5日 來自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工作委員會)
(二)交通事故調解書是否屬于行政訴訟的受案范圍
1.交通事故調解書的性質
交通事故調解書是發生交通事故后由交警隊對交通事故當事人就民事賠償問題進行的調解。從性質上看,交通事故調解書屬于不具有法律強制力的行政調解。理由有以下幾點:第一,交通事故調解書必須以交通事故當事人的同意為前提才能簽署并生效;第二,交通事故調解書沒有法律強制力,一旦當事人向法院提起訴訟,交通事故調解書自行失效。
2.行政調解不屬于行政訴訟的受案范圍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
第1條規定,調解行為以及法律規定的仲裁行為不屬于行政訴訟的受案范圍。因
此,交通事故調解書不屬于行政訴訟受案范圍,當事人對調解書不服,直接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
(三)本案交警隊作出的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是否合法
我國行政訴訟法對審查標準沒有明確規定,僅規定對具體行政行為進行合法性審查,可以理解為我國行政訴訟法規定的審查標準是合法性標準。即只審查行政行為的合法性,包括證據是否確鑿,適用法律、法規是否正確,是否符合法定程序,而不審查行政行為的合理性問題,對行政行為所依據的法律規范性文件只作出是否合法的評價,但不能對之作出判決。因此,從行政行為合法性的角度來看,法院需要審查的內容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證據是否充分。
本案原告羅倫富向法庭提交的證據有:1.證人肖安良、梁開基、陳延喜的《證言筆錄》,證明施工過程中施工路段實行車輛單行道通行,采取的措施是定人定點,從早上6點到晚上10點執勤,但事故發生時已無人執勤。
2.《交通事故現場勘查筆錄》,證明事故發生地段的施工路面堆放有大量炭渣。
被告交警隊向法庭提交的證據有:1.《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調解書》、《道路交通事故調解筆錄》、《瀘州市交警三大隊送達憑證》,用以證明原告對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已認可,并就損害賠償達成了調解協議。2.第2000—279號《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交通事故現場勘查草圖》、《道路交通事故現場圖》,用以證明事故現場路面寬11.90米,堆放物約占路面寬6.45米,剩余路面寬
5.45米,車輛能安全通過。3.瀘州蜀瀘路業有限公司《關于對瀘隆路松灘橋至楊關橋路面改造的報告》,用以證明P156施工單位改造路面是經過瀘州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隊同意的,手續完善合法。4.施工單位在施工路段兩端設立的施工標志牌照片和事故現場照片6張,用以證明施工單位已經按《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管理條例》(以下簡稱道路交通管理條例)第66條第2、3款的規定,在瀘隆路38 KM處隆昌至瀘州方向、41KM+200M處瀘州至隆昌方向設有明顯的標志牌和安全設施。5.對執勤人員梁開基的《詢問筆錄》,用以證明在施工現場設有標志牌和執勤點的事實。
對原告羅倫富與被告交警隊提交的證據進行審查和質證,雙方對證據爭議的關鍵是被告交警隊提交的證據4(施工單位在施工路段兩端設立的施工標志牌照片和事故現場照片6張,用以證明施工單位已經按《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管理條例》(以下簡稱道路交通管理條例)第66條第2、3款的規定,在瀘隆路38 KM處隆昌至瀘州方向、41KM+200M處瀘州至隆昌方向設有明顯的標志牌和安全設施)。原告羅倫富認為自己提交的證據1(證人肖安良、梁開基、陳延喜的《證言筆錄》,證明施工過程中施工路段實行車輛單行道通行,采取的措施是定人定點,從早上6點到晚上10點執勤,但事故發生時已無人執勤。)可以反駁交警隊的證據4。
二審法院通過法庭質證、認證,確定交警隊提交的公路情況照片不是事故發生時的現場照片,羅倫富的質證理由成立。該證據對本案事實不具有證明力,不予確認。這樣,交警隊作出關于康忠華負交通事故全責的責任認定書缺乏關鍵性證據支持。
(2)適用法律是否正確
交警隊為證明第2000—279號《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適用法律正確,提交了如下法律依據:國務院發布的道路交通管理條例第7條第2款,內容是:“遇到本條例沒有規定的情況,車輛、行人必須在確保安全的原則下通行”;
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第19條,內容是:“一方當事人的違章行為造成交通事故的,有違章行為的一方應當負全部責任,其他方不負交通事故責任。”“兩方當事人的違章行為共同造成交通事故的,違章行為在交通事故中作用大的一方負主要責任,另一方負次要責任;違章行為在交通事故中作用基本相當的,兩方負同等責任。”“三方以上當事人的違章行為共同造成交通事故的,根據各自的違章行為在交通事故中的作用大小劃分責任”;公安部發布的《道路交通P157事故處理程序規定》。
二審法院在審理本案適用法律是否正確時認為,交警隊提交的法律依據都是有效的,羅倫富根據道路交通管理條例第66條的規定,提出交警隊沒有證明松灘橋上的堆放物是施工單位依法堆放的,符合本案事實,應予采納。此外,公安部《道路交通事故處理程序規定》的第4條規定:“交通警察須有三年以上交通管理實踐,經過專業培訓考試合格,由省、自治區、直轄市公安管理部門頒發證書,方準處理一般事故以上的交通事故。”處理本案所涉重大交通事故的呂和龍、張鐵是否具備這一資格,交警隊沒有提交證據證明。
這樣,一方面交警隊作出康忠華負交通事故全責的責任認定缺乏關鍵性證據支持,另一方面交警隊作出的責任認定書存在與法律要求不符合的情形,該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是違法的行政行為,應當被撤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