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末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楊士驤
末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楊士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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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晚清淮安籍從政為官的人中,其職位最高、爵位最顯者當數封疆大吏、直隸總督楊士驤。
楊士驤(1860年-1909年),祖籍安徽泗州。其祖殿邦于道光26年(1846年)來淮任漕運總督,咸豐3年(1852年)卸任后,于淮安南門更樓東購置一宅院(今襪廠),遂定居淮安。其父鴻弼,“嬰末疾不仕”,幼年即有殘疾,把一生的精力均用在培養子女上,“生子八人,其五登甲乙科”。(楊士驤的侄孫是翻譯泰斗楊憲益先生,先生于二00九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謝世,他是中國著名翻譯家、外國文學研究家、詩人。)楊憲益的父親楊士燮,字味青,娶了他祖父的門人后來也做了漕運總督吳棠的女兒。楊士驤的三哥楊士晟,字蔚霞、進士,官至崇明等知縣;楊士驤在家排行第四;老五楊士琦,曾經是袁世凱內閣的成員,職務是“政事堂左丞”。楊士琦(公元1862年-公元1918年)字杏城,做過上海交通大學第一任校長。楊士琦的兒子楊毓珣在民國間曾任山東省省長一職,娶妻為袁世凱的第四女。楊士驤的大哥楊士燮是光緒20年進士,官翰林院編修,記名御史、做過知府、官至浙江道臺,辛亥革命以后寓居上海靜安寺,不久即移居天津日租界。楊士燮也生了八個兒子,都曾出國留學,人稱楊家將。楊憲益的父親楊毓章,曾經留學日本,后來成為天津中國銀行第一任行長。
楊士驤少年時,祖、父相繼去世,家道中落,但士驤兄弟讀書則益加勤奮。他16歲成了秀才,光緒12年(1886年)中進士,入翰林院,選庶吉士,授編修,從此步入仕途。
楊士驤為官,“以干練稱于時”,從翰林院外放直隸通永道,不久升為按察使,又遷江西布政使。短短十余年時間,他春風得意,成為清廷的高級官吏。
二
光緒30年(1904年)12月,清廷宣布楊士驤(接替袁士凱,袁升任直隸總督)為山東巡撫。他在任近三年,其政績斐然,值得一書的至少有二。
其一,與德國侵略者進行了有理有節的斗爭,比較妥善地處理了“膠州灣事件”和“曹州教案”。光緒22年(1897年),兩名德籍教士在曹州巨野被義和團所殺,德國以此為借口出兵強占膠州灣及膠州(今膠州市)、即墨等地。1898年,德國侵略者也模仿英國“租借”香港新界那樣,向清政府提出租借膠州灣,租期99年,準許德國享有修筑膠濟鐵路的特權。德人還提出為了保證鐵路沿線的“安全”,“自膠至高密悉為德兵所駐守”,并擁有沿線兩側30華里內礦產開采權。德國的無理要求理所當然地遭到山東及全國人民的反對。清廷也以山東距京師近在咫尺,一直未在不平等的《膠澳租界條約》上簽字。楊士驤到任后,整飭曹州一帶,“行清鄉法”,嚴厲督捕“盜賊”,沿鐵路線地區的社會治安有了明顯好轉,使德人找不到沿線駐軍的口實。然后,他以隆重的禮儀與“德酋”談判,“以歡結之”,“漸以理勢開曉”,與之進行有理有節的斗爭?!缎脸髼l約》簽定以后,八國聯軍相繼撤出京津地區。楊士驤趁勢進一步與“德酋”交涉,終于使“德人竟撤兵還我利權”。德軍首領“且請其國主賚楊以寶星也”。“寶星”是何物,不得而知,大概是勛章、紀念品之類東西,總之楊士驤在外交上取得了重大的成功。
其二,嚴法規,治黃河,使“數年山東無河患”。黃河流經山東近千公里,“歲漫決為巨害”。楊士驤輕車簡從,沿山東境內黃河一直至入??谶M行了考察。他認為黃河每年常決堤為患的原因除“淤高而堤薄”以外,其主要是負責河工的官員責任不到位,治水經費鯨吞挪用嚴重,獎罰不明。有的河工官員沒有治好河,反而“遷擢”,易地做官。楊士驤針對上述情況“乃定章程”,如果“歲安瀾”,則“官奏敘”升遷,獎勵“弁兵”;如果“河決”則“官嚴參,不得留工効力,弁兵依律論斬”。每年汛期,他總是“身巡河堤,厲賞罰”,使得負責河工的官員人等絲毫不敢懈怠,“自是數年”,山東境內黃河安然無虞。
三
光緒33年(1907年),楊士驤“代袁世凱為直隸總督”,袁改任北洋大臣。袁為籌辦近代新軍,需大量經費,楊士驤積極為其籌劃,“承其后一切奉行罔有違,財政日竭難乎為繼而周旋因應。楊隨袁一步一趨,使朝中官員“側”袁與楊私誼極好,目視之”,成為當時炙手可熱的人物。光緒34年(1908年),永定河泛濫,殃及京津地區。楊士驤經過實地考察,上疏認為永定河成災“一由下口高仰,宣泄不暢”,“一由減壩失修,分消無路”。永定河流經京城西南蘆溝橋以下,以前有一條“減壩”,由于年久失修,淤塞嚴重,每到汛期,不能起分洪泄洪作用,而且支流也常泛濫,增大了受災面積,楊士驤請“撥帑四十六萬兩”,得到朝廷的批準。這年光緒皇帝駕崩,其陵寢移西陵,興師動眾,民怨沸騰。楊士驤提出“所需不得攤派民間”。作為干練的高級官吏,他清醒地看到清政權積重難返,大廈將圮,從維護封建王朝統治出發,上書直言“國初因明季加派紛繁,民生凋敝”,特別京畿地區徭役攤派更重,農民不堪重負,紛紛揭竿而起,導致明王朝的滅亡,應從中吸取歷史教訓。主張改革京畿地區田賦和徭役負擔。直隸農民多負擔了徭役則“田賦應較各省輕”,徭役應折為銀兩,沖交賦稅。朝廷新政,如辦巡警、興新學等費用不能向老百姓攤派。每年,“擬官紳合查常年應官差徭,實系公用者,酌定數目折交。州縣自辦(工程)不得濫派折錢。但在當時情況下,”楊士驤的上書雖然得到朝廷的重視,根本沒有得到認真的執行。他的種種努力當然也挽救不了清王朝覆滅的命運。
楊士驤身為清廷封疆大吏,權傾內外,但為人十分隨和幽默、不拘小節。關于他的傳聞頗多,常常被當時文人披露于報端?!稐睢把a白大王”鄭逸梅在一篇題為士驤喜啖羊肉》的短文中寫道:“督直隸時,陛見之余,至前門某街,入羊肉館一快朵頤,因座皆下隸廝養,楊不為意。啖既,甫出門,遇同僚李京卿驅車過,與之為禮,訝詢何以至此,同則謂此間羊肉館素負盛名,微時嘗食而甘之,今日偶經其地,肉香觸鼻,不覺饞涎欲滴。因拉李入座試嘗之,李雖頻加贊美,然殊感坐立不安,楊據敗桌,坐敝凳,又復大嚼,其脫略形跡有如此?!币淮危瑮钍矿J赴回人馬龍標的宴請,滿桌菜肴皆雞鴨,而沒有豬肉,酒酣,他對主人說:“君的姓名可以?雞鴨雜?為對”。“雞鴨雜”即淮安土話,雞鴨的內臟。經他一解釋,客人皆大笑不止。據說,楊士驤十分懼內,“雖置姬妾而不許值宿”,楊曾撰聯,“平生愛讀游俠傳,到死不聞綺羅香”以自嘲。
楊士驤于宣統元年(1909年)逝于任上,享年50歲。至于楊的死因,當時眾說紛紜,有病逝,仇殺,情殺,被革命黨暗殺等說法,不一而足。楊氏兄弟《挽四大人》云:
五十而知非,說什么夫婦齊眉,兒孫繞膝;
一文帶不去,只剩得兄弟落淚,姐妹傷心。
四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楊士驤在外為官多年,“遇淮人恩禮加厚”,有求必應。在山東巡撫任上,一年淮安大旱,“由士驤乞水,士驤飭屬啟閘放水,敷栽插,秧大稔”。每遇荒年,則常常“捐巨余以賑”(《續纂山陽縣志》)對淮安興學堂等公益事業也非常關心,慷慨資助,受到淮安人的好評。
清廷對楊褒獎有加,贈謚號“文敬”,其靈柩曾“奉旨入城”(舊時淮安城,死人不得進城)。其墓葬(在今建淮鄉)也頗具規模,有神道石人石馬。遺憾的是其墓葬毀于“文革”中。
關于楊士驤大人的墓葬問題,下面詳細地闡述一下:為搶救保護楊士驤墓葬,早在2005年11月份下旬淮安市楚州區文化局呈文上級有關部門和楚州區人民政府匯報,并拿出保護考古發掘方案,區政府撥出專項資金。2005年11月21日,由淮安市楚州區博物館八名工作人員組成的考古工作隊進駐建淮鄉許王村,當時特聘請市博物館考古部主任尹增淮擔任此項考古發掘技術指導。于11月21日下午,邀請村里的老人回憶,當年楊士驤墓園的范圍和十八間半祠堂遭毀的情況。據老人們的回憶當年楊士驤墓地非常大,為夫妻合葬墓,墓的周圍栽有冬青樹等樹木。每至清明節、楊家的后人便請人挑著擔子,帶上供品來此祭祖。圓墳時,要用竹梯爬上去。當年人們站在墳墓的頂上去,就可以看到淮安淮城南門宴花樓。上個世紀40年代,日本鬼子進淮城后大肆在鄉村籌借公糧。由于楊家日益衰敗,加之在淮安建淮鄉的田地不收租了,楊家的管家只好將“楊文敬公享堂”拆賣,沖補賦稅,18間半的祠堂遭拆毀。當年在楊士驤的墓的南側,還有一處楊氏小妾墳墓,在“文革”期間被盜掘,現已平掉。此地以前,叫“石門坎”;因羊扣在石門坎上沒草吃,為圖吉利,楊家改為“雨前莊”,解放后又改為許王村。
楊士驤的墓地原有神道,南北約100米,東西墓盤約80米,當年緊靠墓地東南方向有一塊刻有祭文的大石碑,石碑前有石香爐、石桌、石拜墊、石燭臺、石凳等。
2005年11月22日,淮安市楚州區考古隊在當地群眾指引下,用了三天時間對墓園進行全面勘探。11月25日,對散落并深埋田間的楊士驤原墓地神道上的石碑、石龜、棺柩、墓穴、祠堂遺址等進行全面清理。經過幾天的搶救性保護發掘,在原墓址發現用石灰和糯米汁澆筑的墓穴一座,墓地距地表僅一米深,槨室為澆漿結構,西墻基保存較為完好,呈四米正方形,東南向。在楊氏祠堂遺址,考古人員開挖三條探溝,出土了部分磚塊和瓦片等。在整個墓葬區范圍內,考古人員清理出了石龜三座,刻有精美龍紋圖案并有“諭旨”(長128公分、寬108公分、厚32公分)和“御制碑文”(長121公分、寬96公分、厚38公分)石碑頭兩塊,殘斷祭祀石碑四塊。其中兩塊斷碑上,有碑文十三行,約六百字。文中對總督大人的為人處事和從政才干大加贊譽。用上等楠木和朱紅漆制做的楊士驤夫婦棺柩保存完好。楊士驤的棺木站頭站尾書寫著:“皇清誥授光祿大夫直隸總督北洋大臣號謚文敬顯考楊蓮府君之靈柩”、“生于咸豐十年庚申六月二十七日酉時,卒于宣統元年六月己酉五月初十日午時”文字。夫人徐氏棺木站頭站尾分別書寫著:“皇清誥封一品夫人顯妣楊門徐太夫人之靈柩”,“生于同治元年八月十二日午時,卒于宣統二年六月二十日丑時”。文字為宋體,清晰端正。用金粉彩繪的人物、花卉、動物圖案非常逼真。楊棺站頭圖案為盤龍,夫人棺木站頭圖案為鳳、仙鶴。棺材內楊士驤夫婦的遺骸各歸其棺,包括頭顱、肢骨、椎骨、牙齒保存完整。2005年12月2日上午,考古人員在清理女棺時,還發現五塊腰帶上的玉片,一只殘斷的玉簪,兩枚鳳冠上的珍珠和小翠珠子。男棺內清理出未曾腐爛的馬蹄袖,衣袖質地為紫紅絲綢,上有黃褐色團龍刺繡花紋,圖案精美,工藝精湛,考古人員還根據村民提供的線索在周邊村莊收集到刻有:“皇清誥授光祿大夫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楊文敬之墓”殘斷墓碑和部分神道上的石構件。
楊士驤墓園出土的文物,進一步證明了墓主人顯赫的身份,顯示了一定文物價值。
楊士驤的墓志銘現存在淮安楚州一居民家中,碑文約千字由晚清軍機大臣鹿傳霖撰稿、政務王大臣陸潤庠書丹、翰林院編修侍讀學士惲毓鼎篆蓋。碑文大概為:“皇清誥授光祿大夫楊公薨(薨,古代稱諸侯或有爵位的大官的死)于位,疏聞加太子太保謚文敬,命儒臣賜祭文,其年冬十二月初九日葬公于淮安雨前莊,公子毓英、毓琨先期以銘墓之文屬之傳淋霖余老矣……三遷山東巡撫;公生于咸豐十年六月二十七日,薨于宣統元年五月初十日,得年五十。曾祖諱國亭、祖諱殿邦,官至漕運總督,清貧自持,貧不能歸,遂流寓淮安。父諱鴻弼,官至江蘇知府,三代皆贈;如公官妻徐氏誥封一品夫人,其毓英分省補用道、毓琨分試用道。朝廷推恩均為道員,盡先補用。孫二人,慶壽一品蔭生,賞員外郎分不補用;觀壽適云南吳慈培學,官直隸候補道;孫女六人,公學行業具見國史館本傳及吏部右侍郎于試校所撰神道碑記……賜進士出身翰林院編修經筵講官太子少保體仁閣大學士鹿傳霖首拜撰;賜進士出身翰林院編修講官參預政務大臣協辦大學士陸潤庠書丹……”
五
“文革”時期,由于受極左思想潮的影響,當年原建淮鄉孫趙村(今改為許王村)的負責人帶著十多名村民對楊士驤墓葬進行了破壞性的挖掘,并將楊士驤夫婦棺柩棄之大隊場上一月之久。此事后來被原淮安縣文化館得知,遂派人將其墓葬中出土的部分珍貴文物追回,其中一只翡翠龍紋玉帶鉤被揚州友誼商店收購,當時市場價68萬元,轉手又以220萬元售出。1982年,楊士驤墓葬中出土的另一只翡翠玉帶鉤、瑪瑙瓜盒、翡翠翎管和玉人等文物在淮安鎮淮樓展覽時被盜,現在還有部分文物珍藏在淮安楚州博物館。
現在,政府已經將楊士驤墓葬成功保護性發掘,修建為陵園供游人憑吊,如再將他的故居(在今天的淮安市楚州區更樓東街織襪廠所在地,已被淮安市人民政府定為淮安市文物保護單位)進行修復并整合為一。這能又為淮安這座全國歷史文化名城提供有力實證,也是營造新的文化景點、旅游景點的極好資源。
本文參考了邑人段朝端的《續篆山陽縣志·流寓人物·楊士驤》、《袁世凱傳》及楊士驤故居近鄰福姓老大爺兒時的一些回憶進行整理成文。(高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