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傳統漢字遭數字化時代侵襲 提筆忘字漸成新困擾
傳統漢字遭數字化時代侵襲 提筆忘字漸成新困擾
[大] [中] [小]發布人:圣才學習網
發布日期:2011-08-31 16:33 共88人瀏覽
上周五的徐匯區興武居委書法班上,77歲的教師白寶鈞認真講解,臺下15名7歲至12歲的孩子都很沉默,有些孩子東張西望,坐不住了。(由興武居委提供)
“提筆忘字”之惑
“郵箱”的“箱”怎么寫?“拍黃瓜”的“拍”竟然也忘了???這許許多多童年學過并曾無數次書寫的漢字,是否越來越經常地,在你執筆對紙時突然呈現一個尷尬的停頓——提筆忘字。
日前美國《洛杉磯時報》的一則報道激起千層浪,“由于使用拼音發手機短信及電腦打字正在取代擁有數千年傳統的一筆一畫漢字書寫,越來越多的中國人不記得如何用筆書寫漢字。”該報道還引用了《中國青年報》今年4月的一項調查結果:2072名受訪者中的83%承認寫字有困難。
傳統漢字正在遭遇現代化的侵襲?提筆忘字已成新一代中國人的困擾?一場文化危機甚至開始悄然萌生?追尋答案的調查,從一個小小的暑期書法興趣班開始??
“奇怪,這么簡單的字居然會忘”
提筆,你忘字了嗎
77歲的白寶鈞激情四溢,他從筆畫中最基本的“點”講起,引申到漢字的博大精深。原定1個小時的課程延長到1個半小時,臺下15名7歲至12歲的孩子,東張西望有些坐不住了。
“現在的孩子急慌慌,寫字不用心。”湖南社區興武居委書法班教師白寶鈞嘆了一口氣。從6歲開始習字的他,幾乎天天臨古帖練字;而15名孩子中年齡最大的喬凡庭,卻稱自己字不夠好看,是因為“平時實在沒時間練習”。
不僅僅是孩子。記者日前對上海外國語大學新聞傳播學院2007級新聞班做了一項調查,全班26名學生,僅有4人說平時沒有提筆忘字的情況,約占總人數的15%。而讓這4人手寫“鑰匙”、“寒暄”、“噴嚏”、“邋遢”、“曖昧”這5個詞語時,還是有兩個人卡了殼。
同學們認為,造成自己提筆忘字的兩大“禍首”,是電腦打字和手機短信。如今,他們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手機和筆記本電腦,打字全部使用拼音輸入法,有人甚至從小學起就成了網民。
“經常不寫字,偶爾會大腦短路,前幾天就忘記“郵箱”的“箱”怎么寫了。自己想想都奇怪,這么簡單的字居然會忘。”大學生薛墨瑤說,對提筆忘字的尷尬大家都有“小竅門”,每當遇到不會寫的字,就用手機拼音輸入法先打出來查一查。
“上周和同事出去吃飯,飯店太忙,要我們自己寫菜單,我竟連“拍黃瓜”的“拍”都忘記怎么寫了。”28歲的方輝是名廣告人,無紙化辦公也無形中養成了他提筆忘字的毛病。他無奈地玩笑道:“我現在這個漢字水平真是混口飯吃都難。”
在數字化大大提高效率的今天,在科技進步帶來文字記錄方式變革的當下,人們似乎越來越缺少機會一筆一畫地書寫漢字。
中國語文報刊協會規范漢字書寫專業委員會理事于茂宏說,當他在《語言文字報》編輯部工作時,許多讀者來信上的寄信人名字,全編輯部就愣沒有人能認出。認不出來怎么回信?虧得他“靈機一動”,把信封上的寄信人名字剪下、貼上、再寄回。
和提筆忘字一樣,字跡潦草難辨和錯別字連篇,也是現代人的書寫短板。在滬上一大學機械系任教的董老師,收藏著學生們讓他“哭笑不得”的請假條:“董老師”變身“黃”老師;“辛苦”寫成“親苦”;還有人估計是口渴了,想請假“喝一周”(而不是“歇一周”)。董老師很不解,“雖然是理科專業,但大學生基本的漢字素養還是應該具備的吧?”
“現在實在太忙”
你的時間耗在哪里了
白寶鈞說,在他那個年代,受過教育者基本上人人寫得一手好字。有件事給他留下至深印象——60多年前,年長他9歲的兄長大學畢業,親友介紹了份文具店的工作,“那時人人都用毛筆填履歷卡,年齡、性別、籍貫等,哥哥寫得特別認真。他說如果寫得不好,就會直接被人扔進廢紙簍,即使再“硬”的關系也沒用。”
以前,寫得一手好字的確討巧:不但備受尊重,甚至能以此謀生。“仔細想想,這和孩子們重視英語也沒什么兩樣,都是出于現實需要。”白寶鈞說。
在記者走訪暑期書法興趣班當天,15名學生中有2名遲到了近半小時。對于白寶鈞的提問,圍坐在由乒乓球案子臨時充當的大課桌周圍的孩子們,也都保持沉默。興武居委負責人告知,學校要求孩子暑期參加社區活動,學生報名上書法班,居委會給他們蓋章開證明。或許這是孩子們出現的原因之一,當然還有其他原因。
“這個書法班是我自己選的,因為下課后可以留下打一會兒乒乓球,我喜歡乒乓球。”暑期后升讀5年級的徐匯區世界小學學生熊忻旖說,媽媽也支持她學書法,“媽媽說考試時字不寫清楚點,老師看不懂。”
熊忻旖的暑假特別忙。最初兩周,忙于暑期作業;之后每周都忙于英語口語課、英語筆試課和數學課。以周二上午為例,9點英語口語班,11點下課;緊接著數學課,12點半才下課回家,““小時候”我還學過小提琴,現在實在太忙就放棄了。我知道,爸爸媽媽對我寄予了很高期望。”
不得不承認,相對于母語的“沒時間”,越來越多人對英語的重視,達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不少人將精通英語的人戲稱為“精英”。想找好工作嗎?想加薪升職嗎?各種學費不菲的英語培訓廣告鋪天蓋地。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有幾個孩子能聽得進白寶鈞所說的“漢字是中華文化之根”,能體會到已連續3年開辦書法興趣班的興武居委的良苦用心?
或許,人們能利用的工具越多,對自身的改變就越少。電腦、手機,以及同樣是認識世界的一門工具的外語等等,讓人們告別了傳統年代,也似乎與傳統漸行漸遠。
“一筆一畫都是細膩的心思”
你不覺得漢字很美嗎
白寶鈞在社區學校教了四五年書法課。除了居委文教干部,除了老人和小孩,他的學生中僅有一名在讀大學生,“因此我特意問過他為什么來上課,他說現在有時間了,就想把字練得更美些。”
書寫,其實是件很美好的事。在上海的中山公園、東昌路地鐵口等地,時不時會看到手執“水筆”在鋪著大塊方磚的地面上揮毫潑“水”的書法愛好者。他們大多年齡較長,心無旁騖,剛剛寫好的字在陽光下消逝后,又氣定神閑地從頭再來。
48歲的張女士拿出一疊略微泛黃的書信,這是新婚兩年后分隔異地的夫妻6年的“鴻雁傳情”。“我很懷念當初晚上哄孩子睡著后在燈下給他寫信的時光。一筆一畫都是細膩的心思。”張女士說,“讀他的信時,經常會發現涂改的痕跡。他平時畫圖測量做實驗,寫字機會不多。讀信時可以想象他翻查字典的樣子,想象他的用心。”
華東師范大學新聞系大一學生小陳說,上學期末她收到一份來自新聞寫作課翟老師的特殊“禮物”。“他給每一位同學都用毛筆字寫了一份試卷批語,字寫得剛勁有力,很美。收到這樣一份批語,心里會有莫名的感動。”小陳說,以前師范院校的學生要天天練鋼筆字、粉筆字、毛筆字,執教后為人師表,能對學生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可惜現在書法課在更“重要”的課程面前,只成了選修課;大學幾乎全用多媒體教學,一些條件好的中小學也部分實現多媒體教學,老師的親筆字都難得一見了。
身為電腦工程師的市民老陳,由于理科出身又電腦化辦公,從前一直被家人笑稱“錯別字大王”。自從在報刊亭發現了《咬文嚼字》雜志后,覺得很有意思,此后一直訂閱,“現在不但摘掉了自己“錯別字大王”的帽子,平時和家人看新聞時發現錯別字,還會“專業”評點一番,這樣生活中平添了項樂趣。”
有個數字也許可以說明一些東西。2009年夏天,“迎世博咬文嚼字大賽”吸引了整整20萬民眾參與,上至年過九旬的老人,下至不滿十歲的小學生。《咬文嚼字》雜志主編郝銘鑒感慨:“群眾心底對漢語的熱情讓我們感動,讓人看到了母語意識的回歸。”
“越來越多亞洲人在練中國書法”
你愿當“新文盲”嗎?
在上海老字號“周虎臣”買筆時,白寶鈞曾親見一名日本教師買了幾百支毛筆要帶回日本給學生。十幾年過去了,這幕場景還一直印在他腦海里。
其實,外媒對國人提筆忘字現象的關注并非首次。加拿大《環球華報》曾以《頻繁使用電腦中國許多年輕人開始忘記漢字寫法》為題報道;新加坡《聯合早報》也聚焦過漢字因久不書寫而陷入被遺忘的困境。而美國《洛杉磯時報》的這則報道還格外指出,“在日本或在韓國,卻有越來越多的人在練習寫中國的書法。”
目前在復旦大學對外漢語教學專業攻讀碩士的日本留學生長井由花說,日本的中小學都開設書法課,她讀過的公立小學一、二年級有鋼筆課,三年級后是毛筆課,一直持續到初中畢業,“因為書法課每周只有一節,所以半數以上的同學都在課后去“書法教室”。這不是迫于家長壓力,也不是為了證書考級,而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
正在日本當交換生的上海外國語大學日語系學生王磊說:“提筆忘字的尷尬,其實日本也有。很多日本人習慣用片假名(類似拼音的功能)書寫,不過考試時老師會強調有漢字的詞匯要寫漢字。而且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日本政府推廣漢字能力測試,規定公務員和教師等必須通過一定級別的考試,許多企業用人也參考這一考試結果,這就是日本大學生畢業前基本都得過的考試——“漢檢”。”
“在韓國,漢字不是必須掌握的,但現在大學畢業后找工作,很多公司都要看應聘者有沒有漢字資格證。”上海外國語大學的韓國留學生吳錫文說,“這足以看出韓國對中國漢字的重視。”
實際上,無論是科技進步還是東西方文化交融,或許都只能被稱作漢字書寫能力退化的“借口”。作家王蒙曾疾呼:“遺失了中國的傳統文化之精髓與漢字原形,我們成了數典忘祖的新文盲。”這并非危言聳聽。
在中國文化中,恐怕沒有任何其他事物比漢字更能體現數千年中華傳統文化的精髓。幸而,這一現象已進入公眾視野并引起廣泛關注。就在今年5月,“第二屆全國學生規范漢字書寫大賽”拉開帷幕;山東青島也首次開辦寫字節,10萬學生摹帖習字??
繪畫大師畢加索說過:“如果我生為中國人,我會做書法家,而不是畫家。”身為中國人的你,愿當“數典忘祖的新文盲”?(記者林環實習生董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