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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號街車 中文劇本(5篇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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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欲望號街車 中文劇本

《欲望號街車》全本

人物表

白蘭琪 斯蒂拉 斯坦利 米奇 尤尼斯 斯狄夫 巴勃羅 黑人婦女 大夫 護士 年輕收款員 墨西哥婦女

第一場

【新奧爾良一條街拐角一棟兩層樓房的外景。街名依利恩地段,位于L及N交通沿線與河之間。這地區雖窮,但卻和美國其他城市里相應的地區不同,倒有一種可愛的俗氣。房子大都是白色框架,因風吹日曬已變成灰色,外面有一道搖搖欲墜的樓梯、走廊和裝飾古怪的山墻。樓房有上下兩套房間,由一道白色油漆已經脫落的樓梯通往這兩套房間的門口。

【這是五月初傍晚天剛黑的時候。天空襯著朦朦朧朧的白樓房顯得特別蔚藍,使景色增添了優雅的情趣,巧妙地沖淡了落日的氣氛。你仿佛可以嗅到從那黃褐色的河面飄來的熱氣,河岸遠處有一排排散發著香蕉和咖啡清香的倉庫。黑人樂隊在街頭拐角一家酒吧間里奏出配合氣氛的音樂。在新奧爾良這一地區,你總可以在街角或沿街走不到幾家門口,就能聽到由棕色的手指在小鋼琴上嫻熟的演奏出的音樂。這種“布魯斯鋼琴曲”表達出此地的生活風貌。

【兩個婦女,一個白人和一個黑人,正在樓梯上乘涼。白人婦女是住在樓上套間的尤尼斯;黑人婦女是鄰居,因為新奧爾良是個世界性城市,舊城有多名族混雜居住,相處的比較熱情和睦。【街上傳來人聲,蓋住了“布魯斯鋼琴曲”。

【兩個男人,斯坦利.科華爾斯基和米奇走到街頭拐角。他們二十八或三十歲左右,隨隨便便穿著一身藍色斜紋工作服。斯坦利拿著他的滾木求外套和一包從肉鋪里買來沾著血斑的東西。他們在樓梯口停下。斯坦利:(大聲喊)喂,喂!斯蒂拉,寶貝!

【斯蒂拉從底層平臺上走出來。她是個年輕溫厚的女人,二十五歲左右,出身顯然和她丈夫大不相同。斯蒂拉:(溫和的)別這樣對我嚷嚷。米奇,你好。斯坦利:接住!斯蒂拉:什么東西“ 斯坦利:肉!

【他把紙包遞給她。她責怪的叫起來,勉強接住,隨即喘著氣笑起來。她丈夫和同伴已轉身回街角。斯蒂拉:(在他后面喊)斯坦利!你去哪兒? 斯坦利:打滾木球去!斯蒂拉:我可以來看嗎? 斯坦利:來吧。(下)

斯蒂拉:一會兒就完了。(對白人婦女)喂,尤尼斯,你好嗎?

尤尼斯:很好。告訴斯狄夫給他自己窮小子買點三明治,因為這里什么都沒剩的了。【她們全笑了;那個黑人婦女尤其笑個不停。斯蒂拉下。

黑人婦女:他擲給他的那包是什么?(從階梯上站起來,更大聲地笑)尤尼斯:噓!你別吵了!黑人婦女:接住什么?

【她繼續大笑。白蘭琪提著一只旅行包從街角走出來。她看看拿著的紙條,望望樓房,接著又看看紙條,再望望樓房。她露出驚愕不相信的神情。她的衣著和這個環境很不協調。她穿著一身講究的白色衫群,束著一條柔軟的腰帶。戴著項鏈,珍珠耳環,白手套和帽子,看來就像是來花園區參加夏季茶會或雞尾酒會 1

似的。她比斯蒂拉大五歲左右。她嬌弱的美容必須避開強烈的光線。她那遲疑的舉止和一身白色的衫群,多少使人聯想起一只白飛蛾。

尤尼斯:(忍不住開口)怎么啦,親愛的?你迷路了嗎?

白蘭琪:(稍帶幾分歇斯底里的幽默)他們叫我坐欲望號街車,然后換公墓號坐過六個街口下車,便是伊利恩地段!

尤尼斯:你走的對。白蘭琪:這是伊利恩地段嗎? 尤尼斯:這就是伊利恩地段。

白蘭琪:他們準不----明白----我要找的門牌號碼。尤尼斯:你要找幾號? 【白蘭琪疲乏地看紙條。白蘭琪:六三二

尤尼斯:你不必往前找了

白蘭琪:(不解的)我要找我妹妹。斯蒂拉.杜博伊斯。我指的是----斯坦利.科爾華斯基太太。尤尼斯:那家人就是----不過,你正好沒碰上她。白蘭琪:這----難道這就是----她家嗎? 尤尼斯:她住這兒樓下,我住樓上。白蘭琪:哦。她出----去了? 尤尼斯:你看見街頭那個滾木球場嗎? 白蘭琪:我----恐怕沒注意到。

尤尼斯:喏,她就在那兒,看她丈夫打滾木球。(稍停)你要先把皮箱放在這兒然后去找她嗎? 白蘭琪:不用。

黑人婦女:我去告訴她你來了。白蘭琪:謝謝。

黑人婦女:歡迎你。(下)尤尼斯:她不知道你要來? 白蘭琪:不,不知道今晚。

尤尼斯:哦,你干嘛不先進屋歇著,再等他們回來呢? 白蘭琪:我怎么可以----這樣做?

尤尼斯:這地方是我們的,我可以讓你進去。

【她站起來把樓下的房門打開。簾子后面一盞臺燈亮了,漸漸變成暗藍色。白蘭琪隨她慢慢走進樓下的套間。室內燈光點亮時,屋外周圍的燈光漸暗。

【可以看出兩間房沒有明顯的分界。一進門那間原是廚房,卻放了一張準備給白蘭琪用的折疊床。里屋原是臥室,內有一扇窄門通往洗澡間。

尤尼斯:(注意到白蘭琪的表情,解釋)現在這兒多少有點亂,不過只要打掃干凈,那才舒適呢。白蘭琪:是嗎?

尤尼斯:啊哈,我想是的。那你就是斯蒂拉的姐姐嘍? 白蘭琪:是的。(想打發她走)謝謝你讓我進來。

尤尼斯:Por nada(西班牙語:沒關系),像墨西哥人說的,Por nada!斯蒂拉提起過你。白蘭琪:是嗎?

尤尼斯:我記得她說你教過書。白蘭琪:是的。

尤尼斯:你是打密西西比來的吧,啊? 白蘭琪:是的。

尤尼斯:她給我看過你老家那個莊園的一張照片。白蘭琪:貝爾立夫莊園吧? 尤尼斯:有白柱子的大房子。白蘭琪:是??

尤尼斯:這樣一所大房子準是很難管理的。白蘭琪:如果你不介意,我就要休息了。尤尼斯:當然可以,親愛的。你為什么不坐下? 白蘭琪:我的意思是想一個人待會兒。尤尼斯:啊,那么我該走了。

白蘭琪:我并沒有趕你的意思,只是----尤尼斯:我要上滾木球場上去一趟,催她快回來。(從門口下)

【白蘭琪拘謹地坐在一把椅子上,雙肩微微聳起,雙腿緊并,雙手緊緊抓住皮包,好像很冷似的。過了一會兒,她茫然的眼神消失了,開始慢慢打量周圍。一只貓尖叫起來。她嚇了一跳,屏住呼吸。她突然發現半開半掩的櫥里露出一件東西。她一躍而起,跑過去,拿出一瓶威士忌酒來。她在酒杯里倒出半杯便把酒瓶扔下。她小心翼翼的把酒瓶放回原處,又在水池里把酒杯沖洗干凈,然后回到桌子跟前坐下。白蘭琪:(輕輕地自言自語)我絕不能露餡!

【斯蒂拉迅速地走過樓房的拐角,跑到樓下套件的門口。斯蒂拉:(快活地喊)白蘭琪!

【她們互相打量了一會兒。接著白蘭琪跳起來大叫一聲,便朝她跑過去。白蘭琪:斯蒂拉,哎喲,斯蒂拉,斯蒂拉!謝天謝地,斯蒂拉!

【她說的興高采烈,生怕她們當中會有一個人停下來想一想。她們激動地互相熱烈地擁抱。

白蘭琪:喏,現在讓我看看你。可你先別看我,斯蒂拉,不,不,不等一會兒,等我洗了澡休息的時候再看!還有,把吊燈關上!把它關上!我不要在這無情的燈光下被人看見!(斯蒂拉笑著照辦)現在回到這兒來,哦,我的寶貝,斯蒂拉!斯蒂拉,謝天謝地!(再次擁抱斯蒂拉)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回到這可怕的地方來的!我在說什么?我并不想說這個。我是想好好地說----哦,多么方便的地點,多么----哈哈!寶貝小羊羔!你還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呢!

斯蒂拉:親愛的,我怎么插得上嘴啊!(她笑著,望著白蘭琪,但目光露出一點不安的神色)白蘭琪:好,你現在說吧。我去找點酒,你就張開那張美麗的嘴說吧!我知道你這兒準有點兒酒!在哪兒呢,奇怪!哦,我來找找看!

【她朝櫥子跑過去,取出那瓶酒,全身哆嗦,喘著氣想笑。酒瓶差一點從她手里滑下來。

斯蒂拉:(看在眼里)白蘭琪,你坐下,讓我來給你倒酒。我不知道我們有什么東西可以調酒的。也許冰箱里有一瓶可口可樂。我來找找看,親愛的,我正要----白蘭琪:不要可口可樂,親愛的,我今晚神經緊張!在哪兒----哪兒呢?

斯蒂拉:斯坦利嗎?打滾木球啦!他喜歡滾木球。他們正在舉行一次----找到蘇打水了!----球賽?? 白蘭琪:光用水調就行了,寶貝!不用擔心,你姐姐不會變成酒鬼,她不過渾身發抖,發熱,又累又臟罷了!你現在坐下,給我講講這個地方!你在這樣的地方干些什么? 斯蒂拉:喏,白蘭琪----白蘭琪:哦,我不是假心假意地跟你說,我是真心實意地挑剔這地方!我做夢也想不到----只有坡,只有埃德加.愛倫.坡先生----能把他恰當的描繪出來!外面那里,我想大概是食尸鬼出沒的威爾森林吧。(大笑)

斯蒂拉:不,親愛的,那是L及N交通線。

白蘭琪:不,不說笑話了,現在說正經的吧。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為什么不寫信給我,親愛的,你為什么不讓我知道?

斯蒂拉:(小心地給自己倒一杯酒)告訴你什么,白蘭琪?

白蘭琪:什么,你不得不在這樣的條件下生活!

斯蒂拉:你是不是太認真了一點?這兒還不錯嗎!新奧爾良和其他城市不一樣。

白蘭琪:這和新奧爾良沒關系。你也許還可以說----原諒我,該死的寶貝!(突然打住)這個話題結束了!斯蒂拉:(有點干巴巴的)謝謝。

【談話中斷時,白蘭琪凝望著她。她對白蘭琪笑笑。

白蘭琪:(俯視酒杯在手中顫抖)你是我世上的一切,而你卻不高興見我!斯蒂拉:(真誠的)什么,白蘭琪,你明明知道這不是事實。白蘭琪:不是?----我早忘了你以前是多么安靜的。

斯蒂拉:你從來也不給我機會多說話,白蘭琪。因此,你在場的時候我就養成了安靜的習慣。白蘭琪:(含糊的)養成一個好習慣??(驀地)你還沒問我怎么春季學期還沒完就離開學校呢。斯蒂拉:哦,我以為你會主動告訴我這個消息的----如果你想告訴我的話。白蘭琪:你認為我是被開除了?

斯蒂拉:不,我----想你可能已經----辭職??

白蘭琪:我經歷的這一切真把我弄得筋疲力盡----我要精神崩潰。(緊張地把香煙的煙絲蹾緊)我差點要----幾乎要神經錯亂!因此,格雷福斯先生----格雷夫斯先生是中學校長----他建議我離職。我在電報里沒法把這些都詳細寫上??(迅速喝酒)哦,把這酒咕咚咕咚喝下去真舒服!斯蒂拉:你怎么不再來一杯? 白蘭琪:不了,我限量就一杯。斯蒂拉:真的嗎?

白蘭琪:你還沒對我的樣子發表一句話呢。斯蒂拉:你很好看。

白蘭琪:上帝!你真會說大話!到太陽底下就看得出我簡直一塌糊涂了!可你----你胖了點,對,你胖的像只小鵪鶉!你胖的正合適!斯蒂拉:喏,白蘭琪----白蘭琪:對,正合適否則我不會說的!你只要看看屁股就知道了。站起來。斯蒂拉:現在不行。

白蘭琪:你聽見我說嗎?我說站起來!(斯蒂拉勉強順從)你這個邋遢孩子,你灑了東西在這漂亮的白領花邊上了!至于你的頭發----你應該理羽毛式的短發才配得上你的美貌。斯蒂拉,你有傭人嗎? 斯蒂拉:沒有。就這么兩個房間----白蘭琪:什么?你說只有兩個房間? 斯蒂拉:這一間和----(不好意思)

白蘭琪:那一間?(尖聲笑,接著是使人尷尬的沉默)

白蘭琪:我想再品味一丁點就把瓶塞塞上,也就是說??把酒瓶拿走免得我上了癮。(站起來)我希望你看看我的樣子!(轉過身去)你知道我十年沒長胖一盎司,斯蒂拉?我現在的體重和你離開貝爾立夫的那個夏天一樣。那個夏天,爹死了,你離開了我們??

斯蒂拉:(有點不耐煩)真叫人難以相信,白蘭琪,你現在的氣色多好。

白蘭琪:(她倆都不自然地笑起來)可是,斯蒂拉,這里只有兩間房,我不明白你打算讓我住哪兒? 斯蒂拉:我們打算讓你睡這兒。

白蘭琪:這是什么床----這個破玩意兒?(坐在床上)斯蒂拉:還舒服吧。

白蘭琪:(懷疑的)好極了,親愛的。我不喜歡太軟的床。可這兩間房當中沒有門,而斯坦利----這樣子合適嗎?

斯蒂拉:斯坦利是波蘭人,你知道吧。

白蘭琪:哦,是的。他們和愛爾蘭人有點相似,是嗎?

斯蒂拉:嗯----白蘭琪:只是不大----高雅?(她倆又以同樣的姿態笑起來)我帶了些好衣服來,以便會見你所有的好朋友。

斯蒂拉:我就怕你嫌他們不高尚。白蘭琪:他們是什么樣的人? 斯蒂拉:他們是斯坦利的朋友。白蘭琪:波蘭老?

斯蒂拉:他們都是混血兒,白蘭琪。白蘭琪:異族人----典型的? 斯蒂拉:啊,對,就是典型的。

白蘭琪:嗯----不管怎樣----我帶了好衣服來,我是要穿的。我以為你希望我會說我要住旅館,可我不打算住旅館。我要跟你接近,我得跟人家住一起,我可不能單獨住!因為----你大概已經注意到----我----不大舒服??(她嗓音突然啞了,樣子嚇人)斯蒂拉:你大概有點緊張,也許太興奮了,也許是別的什么原因。

白蘭琪:斯坦利會喜歡我呢,還是只不過把我當作來訪的一位大姨,斯蒂拉?我可受不了。斯蒂拉:你們會處的好的,只要你盡量不----恩----拿他和我們家里來往的那些人比較。白蘭琪:他是那樣的----不一樣嗎? 斯蒂拉:是的。不一樣的類型。白蘭琪:在哪方面;他什么個樣?

斯蒂拉:哦,你愛上的人不好形容出來!這兒有他一幅照片!(把照片遞給白蘭琪)白蘭琪:一位軍官?

斯蒂拉:在陸軍工兵部隊里當軍士長。那些是勛章。白蘭琪:他認識你時就戴著那些勛章嗎? 斯蒂拉:我敢說我并沒有被那些勛章迷惑了眼。白蘭琪:那不是我所----斯蒂拉:可是后來當然也有我要遷就的東西。

白蘭琪:例如他的平民出身!(斯蒂拉強笑)你說我要來的時候他怎么個表示? 斯蒂拉:哦,斯坦利還不知道呢。白蘭琪:(驚嚇的)你----還沒告訴他? 斯蒂拉:他經常出門。白蘭琪:哦。旅行嗎? 斯蒂拉:是的。

白蘭琪:好。我是說----這好不好?

斯蒂拉:(半對自己)他離開一個晚上我幾乎就受不了?? 白蘭琪:為什么,斯蒂拉!

斯蒂拉:要是他離開一個星期,我幾乎就要發瘋。白蘭琪:天啊!

斯蒂拉:他一回來我就在他懷里哭得像個孩子??(獨自笑起來)白蘭琪:我想這就是所謂愛上了??(斯蒂拉抬頭,笑容可掬)斯蒂拉----斯蒂拉:干什么?

白蘭琪:(焦急不安的)你估計我該問的那些事兒,我還沒問你。那么,你會諒解我不得不告訴你的事兒。斯蒂拉:什么事,白蘭琪?(臉色變焦慮)

白蘭琪:恩,斯蒂拉----你要責怪我了,我曉得你準要責怪我的----但先別怪我----先考慮一下----你走了!我留下來奮斗!你來到新奧爾良,自己管自己!我留在貝爾立夫竭力維持下去去!我絲毫沒有抱怨的意思,但所有的擔子全都壓在我的肩膀上。斯蒂拉:我當時頂多能維持自己的生活,白蘭琪。【白蘭琪又開始渾身哆嗦。

白蘭琪:我知道,我知道。可你拋棄貝爾立夫的人,而不是我!我留下來為它奮斗,為它流血,為它幾乎犧牲了性命!

斯蒂拉:別這樣歇斯底里大發脾氣了,告訴我出了什么事?你所謂奮斗,流血是什么意思?什么樣的----白蘭琪:我知道你會這樣,斯蒂拉。我知道你會拿這種態度對待它。斯蒂拉:對待----什么?請問!

白蘭琪:(緩慢的)丟掉了----丟掉了?? 斯蒂拉:貝爾立夫嗎?丟掉貝爾立夫嗎?不能!白蘭琪:是的,斯蒂拉。

【她們隔著方格子漆臺布互相對望。白蘭琪慢慢地點頭,斯蒂拉俯視自己在桌子上面的雙手。“布魯斯鋼琴曲”聲漸響。白蘭琪拿起手絹輕輕擦拭。斯蒂拉:可又怎么把它丟掉的呢?出了什么事? 白蘭琪:(跳起來)你真好啊,倒問我怎么把它丟掉的!斯蒂拉:白蘭琪!

白蘭琪:你真好,坐在這里責怪我這個!斯蒂拉:白蘭琪!

白蘭琪:我,我,我身心都受到打擊!那些人接二連三地逝世!到墓地的一連串出殯!父親,母親!瑪格麗特,那副可怕的樣子!她個子多大,都裝不進棺材!只好像燒垃圾那樣燒掉!你回家剛好趕上安葬,斯蒂拉。出殯比送終好多了。出殯時靜悄悄,而臨終呢----可不一定。有時他們喘著粗氣,有時喉嚨格格作響,有時甚至沖著你大叫,“別讓我去呀!”連老的有時也說,“別讓我去”。好像你有能耐留得住他們!可出殯是靜悄悄的,還有美麗的花卉。還有,哦,把他們裝入多豪華的棺材!他們大喊“救命”的時候,除非你在床前,否則你絕不會知道臨死咽氣和溢血那股難受勁兒。你做夢也想不到,可我卻看見了!看見了!看見了!而你現在坐在那兒用那副眼神責怪我把那塊地方丟掉了!你以為所有這些疾病和死亡要付出多大代價?辦喪事,費用是高昂的,斯蒂拉小姐!緊接著瑪格麗特的逝世,杰斯表姐也死了!格林姆.利帕就在我們家門口搭起帳篷??斯蒂拉。貝爾立夫是他的大本營!親愛的----它就這樣從我手指縫里漏出去了!他們哪一位給我們留下過一筆遺產?哪一位留下過一個子兒的保險費?只有可憐的杰斯----花了一百元買她的棺材。就這些,斯蒂拉!而我在學校的薪水又少的可憐。是的,責怪我吧!坐在那兒兩眼瞪著我,以為我愿意放棄那塊地方!我把他放棄了嗎?你那個時候在哪兒!睡在床上跟你的----波蘭老!斯蒂拉:(跳起來)白蘭琪!你別動!夠了!(正要走出去)白蘭琪:你上哪兒? 斯蒂拉:我上洗澡間洗洗臉。

白蘭琪:哦,斯蒂拉,斯蒂拉,你哭了!斯蒂拉:你覺得奇怪嗎?

白蘭琪:原諒我----我不是誠心想----【傳來男人的說話聲。斯蒂拉走出洗澡間,然后把門關上。男人們出現時,白蘭琪知道準時斯坦利回來了,她遲疑地從洗澡間的門口走到梳妝臺前,恐懼的望著大門。斯坦利走進來,后面跟著斯狄夫和米奇。斯坦利在門旁停下,斯狄夫在螺旋樓梯腳,米奇在他們右方稍靠臺后,正要出去。他們上場時我們聽到以下對話。

斯坦利:他就是這樣贏的嗎?

斯狄夫:他當然是這樣贏的。他全憑一張六號票贏了那個老奸巨猾的家伙三百塊的。

米奇:別告訴他那些事;他會相信的。(米奇正要下)斯坦利:(叫住米奇)喂,米奇----回來。

【白蘭琪聽到有人講話便退入臥室。她從梳妝臺上拿起斯坦利的相片看了看又把它放下。斯坦利走進套間時,她突然躲到床頭的布簾后面。

斯狄夫:(對斯坦利和米奇)喂,我們明天打撲克嗎? 斯坦利:當然,到米奇家打。

米奇:(一聽便轉身回來,靠著樓梯扶手)不,不到我家。我媽還在生病!斯坦利:好吧,到我家??(米奇又要下)你可得帶啤酒來!

【米奇裝著沒聽見----喊出“大伙兒晚安”,然后唱著歌下。上面傳來尤尼斯的聲音。尤尼斯:別吵了!我煮了細面條自己吃了。

斯狄夫:(正在上樓)我告訴你,而且還打電話跟你說我們在打牌。(轉向男人們)要杰斯牌啤酒!尤尼斯:你一次也沒給我打過電話。

斯狄夫:我早餐時告訴你的----午餐時給你打了電話?? 尤尼斯:好,不管它了。你干嘛不回來一趟。斯狄夫:你要把它登在報上?

【傳來男人們分手時更多的笑聲和叫嚷。斯坦利把廚房的紗門打開,走了進去。他中等身材,身高約六英尺,長得粗壯結實。他的舉止處處表現出肉欲的滿足。他一進入壯年,沉迷女色就一直成為他生活的中心,他雖然不放縱無度,卻像母雞群中一只羽毛豐滿的公雞。構成他這樣完美的生活中心,還有許多其他有利條件:如他對待男子的熱心,對粗俗笑話的欣賞,對美酒佳肴、娛樂以及擺弄汽車和收音機等等的嗜好,都表明他是個低級趣味的情場老手。他一眼就能把女人不同性愛要求的類型辨別出來,赤裸裸的形象立即閃現在他腦際,然后決定他該對她們擺出哪副笑臉。

白蘭琪:(在他注視之下不禁退縮)你準是斯坦利。我是白蘭琪。斯坦利:是斯蒂拉的姐姐吧? 白蘭琪:是的。

斯坦利:你好。那個小女人上哪里去了? 白蘭琪:在洗澡間里。

斯坦利:哦。我不知道你要進城來。白蘭琪:我----嗯---斯坦利:你從哪里來,白蘭琪? 白蘭琪:什么,我----住在羅勞

【他已走到櫥子前,把威士忌酒取了出來

斯坦利:住在羅勞,是嗎?啊,對了。對,住在羅勞,這就對了。不是我管的著的地方。大熱天,酒跑的真快呢。(他拿起酒瓶對著光線,看看消耗了多少)喝一杯嗎? 白蘭琪:不,我----不大找酒喝。

斯坦利:有的人不大找酒喝,可酒卻常常找他們。白蘭琪:(有氣無力)哈哈。

斯坦利:我的衣服粘在身上了。我脫件衣服舒適一下,你不介意吧?(開始脫襯衫)白蘭琪:請便。

斯坦利:舒服是我的箴言。

白蘭琪:也是我的箴言。要保持清爽是很難的。我還沒洗洗,連臉也沒撲過粉----喏,你看!斯坦利:你知道穿著濕透的衣服坐著會著涼的,尤其是你剛做過象滾木球那樣激烈的運動。你是教師,對嗎? 白蘭琪:對。

斯坦利:你教什么,白蘭琪? 白蘭琪:英文。

斯坦利:我英文一直學不好。你要在這兒呆多久,白蘭琪? 白蘭琪:我----還不知道。斯坦利:你打算住在這里?

白蘭琪:如果不妨礙你們的話,我想住在這里。斯坦利:好的。

白蘭琪:路上可把我累死了。斯坦利:那么,你休息休息吧。

【一只貓在窗口附近尖叫。白蘭琪嚇了一跳。白蘭琪:那是什么? 斯坦利:貓??喂,斯蒂拉!

斯蒂拉:(在洗澡間含糊的)嗯,斯坦利。

斯坦利:你還沒有累垮,對嗎?(他咧嘴對白蘭琪笑笑。她強顏相報。接著是沉默)我給你的印象大概是粗俗之流吧。斯蒂拉經常提起你。你結過一次婚,是嗎? 【波爾卡舞曲自遠處輕輕響起。白蘭琪:是的。那時我相當年輕。斯坦利:后來呢?

白蘭琪:那個小伙子----小伙子死了。(她頹然坐下)我感到----難受!(用雙臂捂著腦袋)

第二場

【第二天傍晚六點鐘。白蘭琪正在洗澡。斯蒂拉上完廁所。白蘭琪的一件印花衣裳攤在斯蒂拉的床上。【斯坦利從室外走進廚房,他把門敞開,外面傳來在街角上反復彈奏的“布魯斯鋼琴曲”。斯坦利:你們瞎胡鬧些什么?

斯蒂拉:哦,斯丹!(她跳起來吻她,他神氣十足地讓他吻)我要帶白蘭琪去格拉多而餐廳吃晚飯,然后去看戲,因為今晚你打撲克。

斯坦利:那我的晚飯呢,啊?我又不去格拉多而餐廳吃!斯蒂拉:我給你做了個冷盤冰凍著呢。斯坦利:好,太好了!

斯蒂拉:我打算領白蘭琪呆在外面等牌局散了,因為我不知道她對打牌怎么個看法。因此我們準備飯后逛逛這地區的一些小地方,你最好給我點錢。斯坦利:她在哪兒?

斯蒂拉:她在熱水缸里泡著,鎮靜鎮靜她的神經,她很心煩意亂。斯坦利:那為什么? 斯蒂拉:她經歷了這番折磨。斯坦利:啊?

斯蒂拉:斯丹,我們已經----丟掉了貝爾立夫!斯坦利:鄉下的那塊地方嗎? 斯蒂拉:是的。斯坦利:怎么搞的? 斯蒂拉:(含糊的)哦,不得不----犧牲,反正也保不住。(斯坦利考慮時沉默片刻)她出來時你一定要對她的外表說幾句好話。哦,對了。別提小孩的事。我還沒說呢,我想等她心情平靜一點時再說。

斯坦利:(不懷好意)那又怎么樣? 斯蒂拉:你得體諒他,要待她好,斯丹。白蘭琪:(在洗澡間唱)他們從天藍色的水鄉 擒獲了一個女人!

斯蒂拉:她沒想到我們住在這樣的小地方。你知道,我在信里盡量說的好聽一點。斯坦利:那又怎么樣?

斯蒂拉:你得夸夸她的衣裳,說她樣子好看。這對白蘭琪很重要。是她小小的弱點!斯坦利:好,我曉得了。現在讓我們再談談你所說的丟掉鄉下的那塊地方。斯蒂拉:哦!----對了??

斯坦利:怎么樣?就這個問題讓我們再談得詳細點。斯蒂拉:她還沒平靜下來,最好不要多談這件事。

斯坦利:那就這樣說定了,啊?白蘭琪姐姐眼下不能用瑣碎的事去打擾她。斯蒂拉:你看到她昨晚的情況了。

斯坦利:嗯,我看到了。現在讓我們來看一眼那份賣契。斯蒂拉:我沒看見過。

斯坦利:她沒給你看過單據、賣契之類的東西嗎,啊? 斯蒂拉:它好像不是賣掉的。

斯坦利:好,那鬼知道它怎么沒了呢,是送掉了?施舍給人了? 斯蒂拉:噓!她會聽見你的。

斯坦利:我才不管她聽見呢。給我們看看單據!

斯蒂拉:沒有單據,她沒拿出過什么單據。我也不關心這東西。斯坦利:你聽說過拿破侖法嗎?

斯蒂拉:沒有,斯坦利,我沒聽說過拿破侖法,即使我聽說過,我也不明白它有什么----斯坦利:讓我來啟發你一兩點吧,寶貝。斯蒂拉:什么?

斯坦利:在路易斯安那州,我們有拿破侖法,根據這條法律,凡是妻子的東西也都屬于丈夫所有,反過來也是一樣。比如,如果我有那塊地產,或者你有那塊地產----斯蒂拉:我頭都弄昏了!斯坦利:好吧。我等她在熱水缸里泡夠了再問她懂不懂拿破侖法。我看你大概受騙了,寶貝。根據拿破侖法你受了騙,我也就受了騙。而我可不愿意受騙。

斯蒂拉:往后有的是時間可以問她問題,但如果你現在去問她,她又要垮下來了。我不明白貝爾立夫出了什么事,不過你說我姐姐,或者我,或是我家里的人居然會上當受騙,你不知道你多么荒唐。斯坦利:如果那塊地方是賣了,那錢在哪兒?

斯蒂拉:不是賣----是丟掉了、丟掉了!(他躡手躡腳地走進臥室,她跟著他)斯坦利!【他打開放在房間當中的皮箱,一把拽出一大堆衣服。斯坦利:睜眼看看這些東西!你以為她靠教書的薪水買的嗎? 斯蒂拉:噓!

斯坦利:看看她用來在這里打扮地花枝招展的羽毛裝飾和皮貨!這是什么?我相信是件純金衣裳!那么這件呢!這里這些又是什么?狐貍皮!(他用嘴吹吹皮毛)真正的狐貍皮,足有半里地長!你的狐貍皮衣呢,斯蒂拉?至少也是柔軟、雪白的吧!你的白狐貍皮衣在哪兒? 斯蒂拉:那些廉價的夏季皮衣是白蘭琪老早穿的。

斯坦利:我認得一個人做這種買賣的。我要他來這里估一下。我可以跟你打賭,這玩意兒值幾千塊!斯蒂拉:別這么傻了,斯坦利!

斯坦利:(把皮衣仍到折疊床上,然后拉開皮箱里的小抽屜,掏出一把首飾來)這是什么?像是海盜的首飾盒!

斯蒂拉:哦,斯坦利!

斯坦利:珍珠!一串串的珍珠!你姐姐干嘛的,是深海潛水員嗎?還有真金鐲子!你的珍珠和金鐲子在哪兒?

斯蒂拉:噓!別鬧,斯坦利!斯坦利:還有磚石!女王戴的王冠!

斯蒂拉:那是她參加化裝舞會戴的假磚石頭飾。斯坦利:什么是假鉆石? 斯蒂拉:和玻璃差不多。

斯坦利:你開玩笑?我認得一個人在珠寶店工作。我要請他來這里鑒定一下。這就是你的莊園,它還剩下什么遺物!

斯蒂拉:你不知道你現在多傻,多壞!趁她還未從洗澡間出來,快把箱子關上吧。【他一腳把箱蓋踢得虛掩,然后坐在廚房的桌子上。斯坦利:科爾華斯基和杜博伊斯兩家的看法不一樣。

斯蒂拉:(生氣的)真是不一樣,感謝上帝!----我要出去。(她抓起她的白帽和手套就朝外面的大門走去)白蘭琪穿衣服時你也跟我一道出來。斯坦利:你打什么時候起居然指揮起我來了? 斯蒂拉:你打算呆在這里冒犯她嗎?

斯坦利:去你媽的羅里啰嗦,我要呆在這里。

【斯蒂拉出去到門廊里。白蘭琪穿著一件紅緞浴袍從洗澡間里出來。

白蘭琪:(快活地)喂,斯坦利!你看,我洗的干干凈凈,香噴噴,舒服的像換了個新人!【他點燃了一支香煙。斯坦利:那就好。

白蘭琪:(把窗簾拉上)請原諒,我要換上漂亮的新衣裳了!斯坦利:你換好了,白蘭琪。【她把分隔兩屋的布簾拉上。

白蘭琪:我知道這里有個小牌局,沒有盛情邀請我們女人參加!斯坦利:(惡意的)嗯?

【白蘭琪脫下浴袍,換上印花衣裳。白蘭琪:斯蒂拉在哪兒? 斯坦利:在外面門廊里。白蘭琪:我一會兒要請你幫個忙。斯坦利:幫什么忙,奇怪?

白蘭琪:我后背的紐扣!你可以進來。(他氣勢洶洶地穿過布簾)你看我怎么樣? 斯坦利:可以嘛。

白蘭琪:謝謝!喏,那些紐扣。斯坦利:我不管。

白蘭琪:你們男人的手指頭又粗又笨。讓我抽一口你的香煙,好嗎? 斯坦利:抽吧。

白蘭琪:嗯,謝謝!??我的皮箱好像崩開了。斯坦利:我和斯蒂拉剛幫你打開箱子收拾過。白蘭琪:哦,這活你準做得又快又利索!斯坦利:你好像搜刮了巴黎的時裝商店。

白蘭琪:哈哈!對了,我就愛穿!斯坦利:那么多皮貨值多少錢?

白蘭琪:哦,那是一個愛慕我的人送的!斯坦利:他一定有很多的----愛慕!

白蘭琪:哦,我年輕的時候是得到一些人愛慕的。可現在看看我!(對他嫣然一笑)你想得出我曾經一度----很吸引人的嗎? 斯坦利:你樣子還可以。

白蘭琪:我想從你那里引出一句恭維話,斯坦利。斯坦利:我不喜歡這一套。白蘭琪:哪一套?

斯坦利:恭維女人的外表。我沒碰到過一個女人不知道自己好不好看,而要人家來告訴她的。有的女人則過分抬高自己。我有一次和一個女孩子出去,她對我說:“我是個美人兒,我是個美人兒!”我說:“那又怎么樣?”

白蘭琪:那后來她說什么。

斯坦利:她沒說什么。那就叫她像一只蛤蟆一樣閉上了嘴。白蘭琪:這段風流韻事是不是就結束了?

斯坦利:結束了談話----就這些。有的男人愛迷上這種好萊塢美人兒,有的男人就不。白蘭琪:我敢說你屬于第二類。斯坦利:那就對了。

白蘭琪:我想象不出竟有女人的魅力能迷得住你。斯坦利:那就對了。

白蘭琪:你既簡單、直率又誠實,還多少有點粗野。要吸引你,女人得----(她猶豫不絕的停下來)斯坦利:(慢吞吞的)在桌上----攤牌。

白蘭琪:(微笑著)我歷來不大注意庸庸碌碌的人。這就是為什么昨晚你進來這里的時候我對自己說----“我妹妹嫁了個男人!“----當然,關于你我當時能想到的就這些。斯坦利:(大聲喊)現在不跟你吵吵了!白蘭琪:(捂著耳朵)哦----!

斯蒂拉:(在樓上喊)斯坦利!你出來這里讓白蘭琪穿完衣服!白蘭琪:我已經穿好了,親愛的。斯蒂拉:那你也出來吧。

斯坦利:你姐姐和我剛談了幾句話。

白蘭琪:(輕聲的)親愛的,幫我個忙。到雜貨店跑一趟,給我買一杯檸檬汽水,泡上多多的冰塊!你能替我辦到嗎,親愛的?

斯蒂拉:(猶疑的)好吧。(向樓上的拐角走去)

白蘭琪:那個可憐的小家伙在外面聽我們講話,我覺得她不如我那樣能理解你??好吧;現在,科爾華斯基先生,讓我們別拐彎抹角了。開誠布公地繼續談下去吧。我準備回答一切問題。我沒有什么可以隱瞞的。問什么呢?

斯坦利:在路易斯安那這個州里有一條法律叫拿破侖法,根據這條法律,凡是屬于我妻子的東西也都是我的----而反過來也是這樣。

白蘭琪:我的媽呀,你真有一副嚇人的法官架勢!(她拿起香水瓶噴噴自己;然后又開玩笑的把他也噴了。他一把抓住香水瓶,把它扔到梳妝臺上。她昂頭大笑)斯坦利:如果我不曉得你是我老婆的姐姐,我就打你的主意!白蘭琪:打什么主意?

斯坦利:別裝聾賣傻。你知道是什么!

白蘭琪:(把香水瓶放在桌上)好。攤牌了。這正合我心意。(轉向斯坦利)我知道撒了許多謊。一個女人的美麗畢竟有百分之五十是假象,但是事關重大我就說真話,這是事實:我有生以來沒有欺騙過我妹妹,沒有欺騙過你或者其他人。斯坦利:單據在哪兒?在皮箱里嗎? 白蘭琪:我所有的東西都在箱子里了。

【斯坦利朝皮箱走過去,大手大腳把箱蓋打開,逐層翻開檢查。

白蘭琪: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想干嘛?你這小子心懷什么鬼胎?難道我要躲避什么,還是對我妹妹要耍什么陰謀?----讓我來找,這還簡單點,快點??(朝箱子走過去,拿出一個盒子)我把我的文件大部分都放在這個盒子里。(把盒子打開)

斯坦利:底下是什么?(指著另外一疊信件)

白蘭琪:這是情書,舊的發黃了,全是一個小伙子寄來的。(它一把奪了過去。她厲聲說)還給我!斯坦利:我先看一眼!白蘭琪:你一摸就玷污了它們!

斯坦利:你少說這種廢話!(把絲帶子扯掉,開始檢查一遍。白蘭琪從他手里一把抓過去,把信件灑落在地板上)

白蘭琪:現在你摸過了,我要把它們燒掉!斯坦利:(迷惑不解的凝視著)這該死的是什么?

白蘭琪:(從地板上把信拾起)一個小伙子生前寫的詩。我傷害他正想你想傷害我那樣,不過你傷害不了我!我再不年輕,再不脆弱了。但是我那年輕的丈夫是脆弱的,而我----甭管它了!把信還給我吧!斯坦利:你剛才說要燒掉它們是什么意思?

白蘭琪:對不起,我準時一時糊涂了。每個人都有一些不讓別人摸的東西,因為它們----有親密的關系??(似乎累得發昏,便在那個結實的皮箱上坐下,戴上一副眼鏡,開始逐一整理那一堆信件)阿姆波拉暨阿姆波拉。唔??酸蘋果樹??還是阿姆波拉暨阿姆波拉。斯坦利:什么叫阿姆波拉暨阿姆波拉? 白蘭琪:抵押那塊地的一家公司。斯坦利:那么它是抵押出去的? 白蘭琪:(摸摸額頭)大概是吧。

斯坦利:我不要聽那些“大概”“如果”“可是”等等!其它的是什么單據? 【她把整個盒子遞給他。他把它拿到桌子上,開始逐一查看。

白蘭琪:(拈起一只裝滿單據的大信封)這兒有好幾千張涉及貝爾立夫的單據,幾百年來攢下來的,我們那些大手大腳的祖先、父輩、長兄等等,為了圖一時快樂,拿貝爾立夫的一塊塊地和人家交換----簡言之就是如此!(勉強笑笑,把眼睛摘下)庸俗下流的愛情把我們的莊園剝奪了,最后只剩下----斯蒂拉可以核實----那幢房子和約莫二十畝地,還包括墳地在內。現在,這就是斯蒂拉和我可以隱退的地方。(把信封里的單據全都倒在桌子上)所有的單據全在這里了!我全都送給你吧!拿吧,看吧----牢牢地記住吧!我看,貝爾立夫最后變成這么一堆廢紙,一把就能握住在你那雙大手里,這真是再合適不過了!??斯蒂拉應該把我的檸檬汽水買回來了吧??(往后一靠,閉上了眼睛)斯坦利:我認的一位律師,可以研究一下這些單據。白蘭琪:把單據連同一盒阿司匹林藥片一起送給他。

斯坦利:(有點局促不安)你明白,根據拿破侖法----一個男人必須關心他妻子的事務----尤其是當她要有孩子的時候。

【白蘭琪睜開眼睛。“布魯斯鋼琴曲”聲漸響。

白蘭琪:斯蒂拉?斯蒂拉要有孩子了嗎?(做夢似的)我不知道她要有孩子了!【她站起來走到大門外。斯蒂拉拿著從雜貨店買來的一盒東西在拐角上出來。【斯坦利拿著信封和鐵盒走進臥室。

【室內燈光由暗轉黑,樓房的外墻清晰可見。白蘭琪在人行道的臺階上迎接斯蒂拉。白蘭琪:斯蒂拉,斯蒂拉寶貝!有個孩子多好啊!很好。一切都好。斯蒂拉:他居然把這事告訴你,我很難過。

白蘭琪:哦,我估計他不是那種好沾花惹草的人,但是我們現在丟掉了貝爾立夫,也許就需要靠他來傳宗接代了。我們討論后得出這個結論。我感到有點發抖,不過我大概能處理好,我老把它當笑話一笑了之。(斯狄夫和巴勃羅搬著一箱啤酒上場)我管他叫小子,和他逗笑、調情!(男人們走近)那些客人要來打撲克了。(兩個男子漢穿過她們中間走進房子里)我們現在走哪條路,斯蒂拉----這條嗎? 斯蒂拉:不,這條。(領著白蘭琪走開)白蘭琪:(笑著)瞎子領著瞎子!【傳來玉米攤販的叫賣聲。叫賣聲:新鮮玉米餅!

第三場

【撲克晚會

【背景上掛著梵高畫的一幅《彈子廳之夜》。廚房里燈光明亮,燦爛奪目,熱鬧的氣氛使人聯想到童年時代。桌子上鋪了黃色的漆布,上面的吊燈罩著翠綠色的玻璃燈罩。玩撲克牌的人----斯坦利、斯狄夫、米奇和巴勃羅----分別穿著彩色襯衫:有純藍色的、紫色的、紅白格子相間的和淺綠色的幾種。他們都正當壯年,性格粗獷、直率、體格強壯有力是他們的本色。桌上擺著剛切開的西瓜、威士忌酒瓶和酒杯。臥室里光線較暗,燈光從布簾和臨街的大窗子透進來。【發牌之后,大家全神貫注看手中的牌。一陣沉默。斯狄夫:這次有沒有百搭? 巴勃羅:獨眼太子是百搭。斯狄夫:給我兩張牌。巴勃羅:你呢,米奇? 米奇:我這局打完了。巴勃羅:我要一張。米奇:誰要喝酒? 斯坦利:哦,我要。

巴勃羅:怎么沒人上唐人肉鋪買一包雜碎來?

斯坦利:我一輸你就想吃!下賭注!誰開局?開吧!米奇,你別坐在桌子上。牌桌上除了紙牌、切肉好威士忌酒之外別的都不許放。(他東倒西歪地站起來,把西瓜皮扔到地板上)米奇:你真有點趾高氣揚,不是嗎? 斯坦利:要多少? 斯狄夫:給我三張。斯坦利:一張。

米奇:我又打完了。我該馬上回家。斯坦利:閉嘴。

米奇:我媽生病。我夜里不回去她就不睡覺。

斯坦利:那你干嘛不呆在家里陪她?

米奇:她叫我出來,我就出來了。不過我玩的不痛快,我一直惦記著她病的怎么樣。斯坦利:哦,看在上帝份上,你回家得了!巴勃羅:你有什么? 斯狄夫:黑桃同花。

米奇:你們都結了婚。可她一旦過去,我就孤單了。我要上廁所。斯坦利:快點回來,我們會給你吃點甜頭。

米奇:哦,去你的老一套。(穿過臥室走進洗澡間)

斯狄夫:(發牌)七種紙牌游戲。(一面發牌一面說笑話)這個老農夫從他房后出來,正要坐下給雞撒把谷粒,突然間聽見一聲咯咯叫,一只小母雞飛快的從房側跑出來,后面有只公雞緊跟著,眼看快追上它了。斯坦利:(聽得不耐煩)發牌!

斯狄夫:可那只公雞一見農夫在撒谷粒,突然來個急剎車,讓小母雞溜走,開始啄起谷粒來。那老農夫說,“上帝啊,但愿我永遠不會餓到這個地步!” 【斯狄夫和巴勃羅笑了。姐妹倆在拐角上出現。斯蒂拉:還在打牌哩。白蘭琪:我樣子怎么樣? 斯蒂拉:美極了,白蘭琪。

白蘭琪:我覺得真熱,真累。等我先撲點粉你再開門。我樣子很疲倦嗎? 斯蒂拉:不,不。你像朵雛菊一樣新鮮。白蘭琪:不過,這朵花已經摘來好幾天了。【斯蒂拉開門,她倆走進去。

斯蒂拉:好啊,我知道你們男人還打個沒完!斯坦利:你們上哪兒來著?

斯蒂拉:白蘭琪和我看了一場戲。白蘭琪,這是剛薩爾斯先生,這是赫布爾先生。白蘭琪:請別站起來。

斯坦利:沒人要站起來,你甭擔心。斯蒂拉:這一局還要打多久? 斯坦利:打到我們準備不打為止。

白蘭琪:打牌這么叫人上癮。我可以從旁邊出出主義嗎? 斯坦利:不可以。你們女人不會上樓和尤尼斯待一會兒嗎?

斯蒂拉:因為快兩點半了。(白蘭琪走進臥室,把布簾拉上一半)你們可不可以再打一副牌就結束呢? 【一把椅子被推得吱吱作響。斯坦利伸手一個巴掌打在斯蒂拉的大腿上。斯蒂拉:(厲聲的)這可不是好玩的,斯坦利。【男人們大笑。斯蒂拉走進臥室。

斯蒂拉:他在人家面前那么干可真叫我生氣。白蘭琪:我想洗個澡。斯蒂拉:還洗澡?

白蘭琪:我神經太緊張了。洗澡間有人嗎? 斯蒂拉:我不知道。

【白蘭琪敲門。米奇開門,一邊用毛巾擦手一邊出來。白蘭琪:哦!----晚安。米奇:你好。(凝視著她)

斯蒂拉:白蘭琪,這是哈羅德.米奇。我姐姐,白蘭琪.杜博伊斯。米奇:(不自然地表示客氣)你好,杜博伊斯小姐。

斯蒂拉:你媽媽現在怎么樣,米奇?

米奇:和原來差不多,謝謝。你送去的牛奶蛋糊她很喜歡。----請原諒。(慢慢地回到廚房里,邊走邊回頭看看白蘭琪,稍帶羞怯地咳嗽著,他發現自己手里還拿著個毛巾,便不好意思地笑了,把它遞給斯蒂拉。由于某種興趣,白蘭琪望著他的背影)白蘭琪:那人似乎----比其他幾個都強。斯蒂拉:是,他是的。

白蘭琪:我看他有點神經過敏的樣子。斯蒂拉:他母親病了。白蘭琪:他結婚了嗎? 斯蒂拉:沒有。

白蘭琪:他是個色鬼嗎?

斯蒂拉:什么話,白蘭琪!(白蘭琪笑)我看他不是這號人。白蘭琪:那他----干什么工作?(解開上衣的紐扣)

斯蒂拉:他在備件部精密臺上工作,就是斯坦利出差去的那個工廠。白蘭琪:那種工作有前途嗎?

斯蒂拉:沒什么前途。他那伙人當中,恐怕只有斯坦利有希望。白蘭琪:你怎么知道他會有呢? 斯蒂拉:你看看他。白蘭琪:我看過了。斯蒂拉:那你就應該知道。

白蘭琪:對不起,斯坦利額上即使貼了天才的標識我也看不出來。(她脫去上衣)燈光透過簾子照出她上戴粉紅色絲織胸罩,下穿白色裙子站著的身影。牌局在低語中進行著。)斯蒂拉:他額上沒有標志,也不是天才。

白蘭琪:哦,好了。那是什么,又從哪里看的出呢,我倒想知道。斯蒂拉:他有一股干勁。你站到燈光里了,白蘭琪!

白蘭琪:哦,是的!(她離開那道黃色的燈光。斯蒂拉脫下自己的衣裳,換上一件淺藍色的緞袍)斯蒂拉:(帶少女般的笑聲)你該見見他們的老婆。白蘭琪:(笑著)我想象得出。大概像母牛似的又大又肥。

斯蒂拉:你認識樓上的那位吧?(笑得更厲害)有一次(笑著)那塊泥灰----(笑著)裂了----斯坦利:你們婆娘別再那兒講這種話!斯蒂拉:你又聽不見我們。

斯坦利:咳,那你能聽見我,我叫你住嘴!斯蒂拉:這是我的家,我要講多少就講多少!白蘭琪:斯蒂拉,別惹得吵起來。

斯蒂拉:他快醉了----我一小會兒就完。(她走進洗澡間。白蘭琪站起來從容的走到一臺白色的小收音機前,把它打開)

斯坦利:好啦,米奇,你來嗎? 米奇:什么?啊,不,我不來了!

【白蘭琪回到原來燈光下。她舉起胳膊,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回到椅子上。【收音機放出倫巴舞曲。米奇從桌旁站起來。斯坦利:誰開那邊的收音機? 白蘭琪:我開的。妨礙你啦? 斯坦利:關上!

斯狄夫:嗨,讓她們姐妹倆聽聽音樂吧。

巴勃羅:對,那很好聽,讓它開著吧。斯狄夫:好像是哈維.故噶特的演奏。

【斯坦利跳起來,穿過屋子沖到收音機前,把它關上。他看到白蘭琪坐著,突然停下。她毫不客氣地回望著他。接著他又在牌桌旁坐下。兩個男人開始熱烈地爭論起來。斯狄夫:我沒聽見你叫牌。巴勃羅:我剛才不是叫了嗎,米奇? 米奇:我沒注意聽。巴勃羅:那你剛才干什么?

斯坦利:他只顧往簾子縫里偷看她們。(跳起來,狠狠地一下子把簾子拉上)現在再發牌吧,要玩就玩,不就滾蛋。有的人贏了就坐不住。(斯坦利回到自己的座位是米奇站起來)斯坦利:(大喊)坐下!

米奇:我正在“領先”呢,別給我發牌。

巴勃羅:他現在當然坐不住。他褲袋里有七張五元鈔票,疊得緊緊的像一團紙。斯狄夫:明天你就會看見他在銀行出納的窗口上把它們兌換成兩角五的鈔票。

斯坦利:然后他回家時就會把他們一張張放進他媽媽送給他的那個儲蓄箱里。(發牌)這一局叫“海中吐唾”!

【米奇不自然地笑著,穿過布簾一走進臥室就停下來。白蘭琪:(輕聲地)喂,廁所現在有人。米奇:我們----剛喝了啤酒。白蘭琪:我討厭啤酒。米奇:這是----熱天的飲料。

白蘭琪:哦,我認為不是的,我喝了它更熱。你有煙嗎?(她已穿上一件深紅色的緞袍)米奇:當然有。白蘭琪:什么牌子的? 米奇:吉祥牌。

白蘭琪:哦,好的。這煙盒多好看,是銀的嗎? 米奇:是的。看看上面的題詞。

白蘭琪:哦,那里有題詞嗎?我看不清楚。(劃了一根火柴遞過去)哦!(裝著讀的很吃力)縱然我一靈兒飄向天庭,對你的愛情----卻更為----深沉!

什么,這是從勃朗寧夫人的一首十四行詩里選出來的一句,這首詩是我最喜歡的。米奇:你知道這首詩? 白蘭琪:當然知道!

米奇:這段題詞里還有個故事呢。白蘭琪:多半是個浪漫故事。米奇:一個相當悲慘的故事。白蘭琪:是嗎?

米奇:那個姑娘現在已經死了。白蘭琪:(用深感同情的語氣)啊!

米奇:她把這個給我的時候,知道自己已經不行了。一個很奇怪的姑娘,非常非常可愛----!白蘭琪:她一定很喜歡你。有病的人的依戀往往都是這樣的深沉和真摯。米奇:對,對,的確都是這樣。白蘭琪:我看悲傷使人真摯。米奇:也能使人坦率。

白蘭琪:有過傷心事的人總是沒有什么可保留的。米奇:我認為你這話很對。

白蘭琪:我敢說我是對的。你給我找一個不曉得悲哀的人來,我就可以給你指出他的膚淺之處----聽我說!我說話口齒不清了!你們男人要負責。戲在十一點鐘就散場了,可我們卻不能夠回家,因為這里打牌,所以我們只好找地方喝上一杯。我又不習慣多喝,頂多喝兩杯----三杯!(笑了)今晚我喝了三杯。斯坦利:米奇!

米奇:別給我發牌。我正在跟----小姐說話。白蘭琪:杜博伊斯。米奇:杜博伊斯小姐嗎?

白蘭琪:這是個法國姓。意思是“樹林”。白蘭琪的意思是“白”。兩個字放一起就成了“白樹林”。像春天的果園。你可以這樣去記它。米奇:你是法國人嗎?

白蘭琪:按出身我們是法國人。我們美國第一個祖先就是胡戈諾派教徒。米奇:你是斯蒂拉的姐姐,是不是?

白蘭琪:是的,斯蒂拉是我的寶貝小妹妹。我叫她小妹妹,事實上她比我還大一點呢。只不過大一點點,還不到一年。你能幫我個忙嗎? 米奇:當然可以,干什么呢?

白蘭琪:我從波幫街上的一家中國商店買來了這個小巧玲瓏的花紙燈罩。請你把它罩在那個燈泡上,好不好? 米奇:好的。

白蘭琪:我看不慣沒罩的電燈,正向我受不了一句粗話或者粗野的舉動一樣。米奇:(把紙罩裝上)我看,我們給你的印象一定十分粗野。白蘭琪:我很容易適應----環境。

米奇:那是個優點。你是來探望斯坦利和斯蒂拉的吧?

白蘭琪:斯蒂拉近來不大舒服,我來住一陣子幫幫她忙。她很累。米奇:你沒有----?

白蘭琪:結婚嗎?沒有,沒有。我是個教書的老姑娘。米奇:你可能是教書的,但肯定還不是老姑娘。白蘭琪:謝謝你,先生!我欣賞你的恭維。米奇:那么你是以教書為職業的嘍? 白蘭琪:是的。啊,是的?? 米奇:教小學還是中學,還是----斯坦利:(怒喊)米奇----米奇:來了!

白蘭琪:天啊,好大的嗓門!??我教中學。米奇:你教什么?哪門課? 白蘭琪:你猜!

米奇:我敢賭你是教美術,或者音樂。(白蘭琪嫣然一笑)當然我可能猜錯。你可能教數學。

白蘭琪:絕不是算數,先生絕不是算數。(大笑一聲)我連乘數表都不會背。不,我不幸當了個英文教師。我試著給那一群十多歲的小姑娘和那伙愛逛小賣鋪的羅密歐灌輸一點對霍桑、惠特曼和坡的尊敬。米奇:我看他們當中有的人會對別的東西更感興趣。

白蘭琪:你說的太對了!文學遺產不是他們大多數人最珍惜的東西!不過,他們很可愛!在春天里,看到他們初戀的時候,是很動人的!好像在他們之前還沒有人知道有愛情!(洗澡間的門開了,斯蒂拉走了出來。白蘭琪繼續和米奇說話)哦,你弄完了?等一下----我要開收音機。(她啪的一聲擰開了收音機。它 17

播送:“Wien,Wien,nur du allein。”白蘭琪和著華爾茲舞曲翩翩起舞。米奇大為高興,也笨手笨腳地模仿她跳起來)

【斯坦利驀地穿過簾子走進臥室。他沖到那個白色收音機前,一下把它從桌子上端走。他大罵一聲便把它扔出窗外。

斯蒂拉:醉了----醉了----你這個畜生!(她跑到牌桌前)請你們統統----回家去!如果你們哪一個還有點禮貌的話----白蘭琪:(大叫)斯蒂拉,注意,他是----【斯坦利踉踉蹌蹌地撲向斯蒂拉。

男人們:(柔聲地)別急,斯坦利。慢著點,伙計----讓我們都----斯蒂拉:你敢用手碰我一下,我就要----【她退了出去。他上前來。轉身就消失了。傳來一下拳擊的聲音。斯蒂拉大哭。白蘭琪尖叫,跑進了廚房。男人們全都奔過去。一陣扭打和咒罵。忽然啪地一聲,有件東西打碎了。白蘭琪:(焦急地)我妹妹快生孩子了!米奇:這太可怕了。白蘭琪:瘋了,完全瘋了!米奇:把他拉進來,伙計。

【斯坦利被其他兩個人夾著,拖進了臥室。他差點又把他們摔開。接著他忽然被他們按倒,癱了下來。【他們有愛的跟他們輕聲說話,他把臉倚在其中一個人肩上。

斯蒂拉:(一邊不自然的高聲大叫,一邊走出去)我要走開,我要走開!米奇:有女人在家,就不該打牌。【白蘭琪沖出臥室

白蘭琪:我要我妹妹的衣服!我們可以到樓上那個女人的屋子里!米奇:衣服在哪兒?

白蘭琪:(打開柜子)我找到了!(穿過房間向斯蒂拉走去)斯蒂拉,寶貝斯蒂拉!親愛的,親愛的小妹妹,不要怕!(白蘭琪用胳膊摟著斯蒂拉,領她走出大門上樓去)斯坦利:(陰郁地)干嘛,出了什么事? 米奇:你剛發了一頓脾氣,斯丹。巴勃羅:他現在好了。

斯狄夫:當然,我伙計現在好了!米奇:扶他上床,找塊濕毛巾來。巴勃羅:我看,咖啡現在對他最合適。斯坦利:(含糊不清)我要水。米奇:讓他洗個澡!

【男人們一邊輕聲說著一邊扶他進洗澡間。

斯坦利:別給我來那老一套的,他媽的!(傳來幾聲拳擊。接著是嘩啦啦的水聲)斯狄夫:我們趕快走吧!

【他們朝牌桌跑過去,一把刮走他們贏得的錢,轉身就走。米奇:(傷心而又堅決地)家里有女人,是不該打牌的。

【大門在他們身后關上,室內一片寂靜。從街角上的酒吧間里傳來黑人樂隊演奏的“紙娃娃”樂曲,樂聲緩緩而哀怨。片刻,斯坦利渾身濕漉漉地從洗澡間里出來,手里仍然抓著水淋淋的籌碼箱不放。斯坦利:斯蒂拉!(停頓一下)我的小娃娃離開了我!(哇的一聲哭起來,接著走到電話機前,一面抽抽噎噎,一面撥號碼)尤尼斯嗎?我要找我寶貝!(他等了一會兒,把聽筒掛上,接著又重播號碼)尤尼斯,我要不斷的打電話,直到我和我寶貝說上話才罷休!(電話傳出一個不大清晰的叫聲。他把電話機摔到地 18

板上。室內燈光由暗轉黑,傳出銅管樂和鋼琴不協調的樂聲,樓房的外景在夜色中顯現出來。傳來一陣“布魯斯鋼琴曲”聲)

【斯坦利還沒穿好衣服就跌跌撞撞走到門廊外,下了臺階到房前的人行道上。他昂起頭來像狗吠的樣子,大喊他老婆的名字:“斯蒂拉!斯蒂拉!親愛的,斯蒂拉!” 斯坦利:斯蒂----拉----!

尤尼斯:(從樓上套間里喊)別嚷嚷,回去睡覺吧!斯坦利:我要我的寶貝下來。斯蒂拉,斯蒂拉!尤尼斯:她下不來,你走吧!要不然你就得吃官司!斯坦利:斯蒂拉!

尤尼斯:你不能打了一個女人又叫她回去!她回不去了,她要生孩子了!??你這臭東西!波瀾狗崽子!我希望他們拖你進去,用水龍頭澆你一下,像上回那樣!斯坦利:(謙虛的)尤尼斯,我要我女人回到這兒來!尤尼斯:哼!(砰的一聲把門關上)斯坦利:(扯開嗓門使勁喊)斯蒂拉----!

【傳來低音單簧管哀怨的樂聲。樓上的房門又開了。斯蒂拉穿著袍子從搖搖晃晃的樓梯上悄悄地下來。她眼淚汪汪,頭發披在脖子和肩上。他倆互相凝視,然后在私語中擁抱。斯坦利在樓梯上屈膝跪下,把臉埋在她因懷孕而稍稍鼓起的腹部上。她的目光變得十分柔和,她捧起他的頭,拉他起來。他一下子把紗門推開,抱起她走進黑暗的套間。

【白蘭琪穿著袍子在樓梯的平臺上出來,她驚恐地跑下樓梯。

白蘭琪:我的小妹妹在哪兒?斯蒂拉?斯蒂拉?(她在樓下她,妹妹套間的黑暗門楣下站住,喘著氣,好像剛挨打時的。她跑下臺階到房前的人行道上,左顧右盼好像要找個躲藏的地方)【樂聲消失。米奇從街角上出現。米奇:杜博伊斯小姐嗎? 白蘭琪:啊!

米奇:波托馬克河上現在完全平靜了吧。白蘭琪:她跑下樓來又和他一同回家去了。米奇:她當然會這樣。白蘭琪:我嚇壞了!

米奇:呵呵!那有什么可嚇的。他倆親熱地要死。白蘭琪:我看不慣這種----米奇:喏,你剛來就出了這件事,真丟人哪!不過,你不要把它看的太嚴重。白蘭琪:那么粗暴!那么----米奇:在臺階上坐坐,陪我抽支煙吧。白蘭琪:我的衣服穿得不成樣子。米奇:在這地區,這沒什么關系。白蘭琪:多好看的煙盒。

米奇:我給你看過上面的題詞了吧?

白蘭琪:看了。(沉默,她抬頭看看天空)世界多么----多么混亂??(他羞怯地咳嗽)多虧你對我那么好!我現在正需要人家對我好哩。

第四場

【第二天清晨。街上傳來一片混亂的叫賣聲,象合唱隊唱贊美詩一樣。

【斯蒂拉在臥室里躺著。她的臉被朝霞照的明亮。她一只手按在她那剛懷孕微微鼓出來的腹部上,另一只手隨隨便便拿著一本彩色滑稽連環畫刊。她的眼睛、嘴唇都顯出東方偶像臉上常見的那種麻木不仁的寧謐。桌上灑滿了早餐和前一晚留下的殘羹剩菜。斯坦利那件華麗而俗氣的睡衣仍在洗澡間的門檻上。大門半掩,可以看見一片明亮的夏季天空。

【白蘭琪從這道門里出來。她一夜沒睡,神情和斯蒂拉截然相反。她進門時先抬頭看看,然后緊張地用手指節捂著嘴唇走了進去。白蘭琪:斯蒂拉?

斯蒂拉:(懶洋洋的動了動),嗯?

【白蘭琪一聲嗚咽跑進臥室,撲倒在斯蒂拉身旁,歇斯底里地抱住她。白蘭琪:寶貝,我的寶貝妹妹!

斯蒂拉:(縮回身子)白蘭琪,你怎么啦?

【白蘭琪慢慢地站起來,在床前俯視她妹妹,用手指節捂著嘴唇。白蘭琪:他走了嗎? 斯蒂拉:斯丹嗎?走了。白蘭琪:他還回來嗎?

斯蒂拉:他出去給汽車上油。干嘛?

白蘭琪:干嘛,我差點瘋了,斯蒂拉!我一發現你事后還來這里----我就想跟著你沖進來。斯蒂拉:可你沒來,我很高興。

白蘭琪:你怎么想的?(斯蒂拉動一動,沒有明確表示)回答我!你怎么個想法? 斯蒂拉:請你別這樣,白蘭琪!坐下,別嚷嚷。

白蘭琪:好吧,斯蒂拉。我現在平心靜氣的重復那個問題。昨兒晚上你怎么還回到這個地方來?哦,你準是和他睡過覺了!

【斯蒂拉安靜而從容的起床。

斯蒂拉:我忘記你多么容易激動了,白蘭琪。你對這件事看的太嚴重了。白蘭琪:是嗎?

斯蒂拉:是的,你就是這樣,白蘭琪。我明白這事給你的印象,我很抱歉發生了這件事。不過,它卻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嚴重。首先男人喝酒、打牌總可能鬧點事。何況他又是個炮筒。他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我回來時他溫順的像只小羊羔,他確實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后悔。白蘭琪:那么----那就算了么?

斯蒂拉:不,發那么大的脾氣對任何人都是不好的,不過----有的人有時就得這樣。斯坦利總愛砸東西。哦,我們新婚的晚上----我們剛進這屋----他一把扒去我的一只拖鞋,在屋子里橫掃一通,把所有的燈泡都砸碎了。

白蘭琪:他----打什么?

斯蒂拉:他用我的拖鞋跟砸碎了所有的燈泡。(笑起來)白蘭琪:你就----你就讓他打?你不跑,也不叫?

斯蒂拉:我當時----有點----激動。(等待片刻)尤尼斯和你一起吃過早點了嗎? 白蘭琪:你以為我還想吃早點嗎? 斯蒂拉:爐子上還留著點咖啡。

白蘭琪:你是那么----就事論事,斯蒂拉。

斯蒂拉:我還能怎么樣?他已經把收音機拿去修理了。它沒掉在水泥地板上,只壞了一只管子。白蘭琪:你還站在那里笑呢?

斯蒂拉:那你要我干什么? 白蘭琪:振作起來,面對現實。斯蒂拉:依你看,現實是什么? 白蘭琪:依我看?你嫁給了一個瘋子!斯蒂拉:不!

白蘭琪:是的,就是瘋子!你的處境比我還糟!只是你不大敏感。我要想想辦法。你要振作起來,給自己創造新生活!斯蒂拉:好啊?

白蘭琪:可是你已經屈服了。這是不對的,你還沒老呢!你可以擺脫的嘛。斯蒂拉:(緩慢而鄭重的)我并沒有什么要擺脫的。白蘭琪:(不相信的)什么----斯蒂拉?

斯蒂拉:我是說我并沒有什么要擺脫的困難。看著屋子亂成什么樣!那些空酒瓶!他們昨晚足足喝了兩箱酒!他今早答應不再找人來打牌了,可是誰知道這種保證能維持多久?哦,不錯,這是他的嗜好,就象我愛看電影,愛打橋牌一樣。我認為人要互相遷就對方的習慣才好。

白蘭琪:我不理解你,(斯蒂拉轉向她)我不理解你怎么這樣若無其事。難道這是你學來的一套中國哲學嗎?

斯蒂拉:什么----什么?

白蘭琪:這樣----敷衍了事、含糊其辭----什么“只壞了一只管子----什么啤酒瓶子啦----廚房亂糟糟啦”----好像沒發生過什么不平常的事!(斯蒂拉一面不自然的笑著一面把掃帚拿在手里擺弄)白蘭琪:你故意沖著我臉上搖晃那東西干嘛? 斯蒂拉:沒有。

白蘭琪:住手。放下那把掃帚。我不要你給他打掃!斯蒂拉:那么誰來打掃呢?你嗎? 白蘭琪:我?我!

斯蒂拉:不,我想你也不會。

白蘭琪:哦,讓我來想想,只要我腦子還管用!我們得弄點錢,那才是出路!斯蒂拉:我認為弄到錢總是好的。

白蘭琪:聽我說。我有辦法了。(哆哆嗦嗦的把香煙插在煙嘴上)你當然記得謝普.漢特來。我在大學里和他出去玩過,還戴過他的徽章一陣子呢。哦----斯蒂拉:怎么樣?

白蘭琪:去年冬天我偶然碰見他。你曉得我在圣誕節假期里去邁阿密的嗎? 斯蒂拉:不曉得。

白蘭琪:哦,我去了。我把那次旅行當做投資,以為我會遇到個百萬富翁。斯蒂拉:你遇到了嗎?

白蘭琪:遇到了。我遇到了謝普.漢特來----我在圣誕節前夜傍晚的時候在比斯卡恩大道上遇見他??他正要上他的汽車----凱迪拉克牌敞篷汽車;它足有一幢樓那么長!斯蒂拉:我想這輛車走起來大概不大方便!白蘭琪:你聽說過油井嗎?

斯蒂拉:是的----模模糊糊的聽說過。

白蘭琪:他有油井,遍及德克薩斯州。德克薩斯州確確實實往他口袋里倒金子哩。斯蒂拉:我的媽呀!

白蘭琪:你知道,我現在多么不在乎錢。我所想道歉是因為他對你有用處。但是他就能辦到,他肯定能辦到!

斯蒂拉:辦到什么,白蘭琪?

白蘭琪:恩----給我們開辦一家----商店!斯蒂拉:什么樣的商店?

白蘭琪:哦,隨便哪種商店!他只要把他太太在賽馬中揮霍掉的錢拿出一半來,就足夠了。斯蒂拉:他已經結婚了?

白蘭琪:親愛的,要是那個人還沒結婚,我還用上這兒來嗎?(斯蒂拉笑笑。白蘭琪突然跳起來奔到電話機旁。她高聲地喊)我要掛西部聯合會,怎么辦?----接線員!西部聯合會!斯蒂拉:那是撥號電話,親愛的。白蘭琪:我撥不上,我太----斯蒂拉:就撥一下“0”。白蘭琪:撥“0”?

斯蒂拉:對,“0”代表接線員!(白蘭琪考慮了一會兒,接著就把耳機放下)

白蘭琪:給我支鉛筆。紙條在哪兒?我要先把----電文擬好,我的意思是??(走到梳妝臺前,拿起一只衛生紙和畫眉筆便寫起來)我看??(咬著畫眉筆)“親愛的謝普,妹妹和我限于困境。” 斯蒂拉:你說什么?

白蘭琪:“妹妹和我限于困境。詳情以后解釋。你有沒有興趣----”(把畫眉筆往桌上一摔便跳將起來)你直截了當請求絕不會達到目的的!斯蒂拉:(帶笑)別胡鬧了,親愛的!

白蘭琪:可我會想辦法,我必須想出辦法來!別笑我,斯蒂拉!請,請你別----我----我要你看看我錢包里裝的是什么!就這么些!(一下子打開錢包)五六十個可憐的銅子兒!

斯蒂拉:(朝廚子走去)斯坦利沒給我固定的開支,他喜歡自己付賬,不過,今早他給了我十塊錢安慰我一下。你可以拿五塊,白蘭琪,其余的我留著。白蘭琪:哦不,不用,斯蒂拉。

斯蒂拉:(堅決不讓)我知道你帶點零用錢會使你精神愉快。白蘭琪:不,謝謝你----我會流落街頭!斯蒂拉:胡說!你怎么會這樣拮據?

白蘭琪:錢就是這樣沒了----它跑到別的地方去了。(揩揩額)今天我必須找到一個庸俗的家伙!斯蒂拉:我現在就可以給你找一個。白蘭琪:還用不著----我得再想想!

斯蒂拉:我希望你聽其自然,起碼過----一陣??

白蘭琪:斯蒂拉,我沒法跟他住在一起!你是可以的,他是你丈夫。可是經過昨晚之后,就用這么兩塊布簾隔開,我怎么和他一起呆在這里?

斯蒂拉:白蘭琪,你昨晚看到的是他表現最壞的時候。

白蘭琪:恰恰相反,我看到這是他表現最好的時候!這樣的男人所能提供的就是獸性,而在這方面他已做了極妙的表演!但是,和這種男人一起生活的唯一的辦法是----和他睡覺!那是你的任務----但不是我的!斯蒂拉:你先休息一下,也就能想出解決的辦法了。只要你人在這兒,你就不用擔心。我指的是----各種開支??

白蘭琪:我的為咱倆計劃計劃,為咱們找----出路!

斯蒂拉:你別想當然地以為我陷入了什么困境,想要擺脫似的。

白蘭琪:我想當然地以為你還十分留戀貝爾立夫的光景,因此你會發現沒法在這種地方和這伙撲克牌友一起呆下去。

斯蒂拉:哦,你這樣想未免太過分了。白蘭琪:我不相信你是心甘情愿的。斯蒂拉:你不相信嗎?

白蘭琪:我了解事情是怎么造成的----多少了解一點。你看到他穿著一身制服,是軍官,不是在這里而是----斯蒂拉:我不相信我在哪里看見他會有什么區別。

白蘭琪:喏,可別說那是人與人之間發生的一種神秘的吸引作用!你要是這樣說,我就當面笑話你。斯蒂拉:那我就什么也不說了!白蘭琪:那好,你就別說吧!

斯蒂拉:可男女之間在黑夜里發生的事----發生那種使一切都顯得----不重要。(停頓)

白蘭琪:你說的是獸欲----就是----欲望!----就是轟隆隆地穿過本地區的那輛吱吱嘎嘎的破街車的名字,它上了那條窄窄的舊街又下另一條?? 斯蒂拉:你坐過那輛街車了嗎?

白蘭琪:我就坐那輛街車來的----來到不需要我而又使我感到丟臉的地方。斯蒂拉:那么,你沒覺得那副優越的架子有點不合適嗎?

白蘭琪:我并不優越,也絲毫沒感到優越,斯蒂拉,相信我,我并不優越!就是這樣。我就是這么看的。像這樣的男人,只能在你鬼迷心竅的時候和他出去玩玩----一次----兩次----三次。可和他一起過日子,還給他生孩子,行嗎? 斯蒂拉:我跟你說了,我愛他。

白蘭琪:那我為你擔心那!我就是----為你擔心!斯蒂拉:你非要擔心的話,我也沒辦法。【沉默。

白蘭琪:讓我把----話---說清楚,好嗎? 斯蒂拉:好的。說吧。說吧。隨你的便。

【室外,一輛火車從遠處開過來。她們沉默等待車聲消失。她們倆都在臥室里。

【火車聲傳來時斯坦利從外面進來。他手里捧著紙包,站在她們看不見的地方,聽她倆下面的談話。他穿著汗衫和沾滿油污的泡泡紗褲子。

白蘭琪:哦----請你原諒我說----他粗俗!斯蒂拉:恩,是的,我想他是粗俗的。

白蘭琪:你想!你不能忘記我們多么有教養,斯蒂拉,光想想他性格中還有多少高尚的成分!一丁點也沒有!哦,如果他光是----普普通通,光是平平淡淡----但是善良而健康;但是----不是的。他有點徹頭徹尾的----獸性!我這么說,你恨我了,是嗎?

斯蒂拉:(冷冰冰的)繼續說,把話都說出來好了,白蘭琪。

白蘭琪:他的舉動像禽獸,他有禽獸的習氣!他吃飯、舉止、說話都像禽獸!對了,甚至還有點----低于人類----有點沒開化成人的程度!對了,他有點----猿人的東西,像我在電影里看到的猿人----人類學研究的東西!多少萬年從他身邊逝去,他----斯坦利.科爾華斯基----就是石器時代的幸存者!他在林莽中廝殺,奪了生肉搬回家來!而你----你在這兒----等著他!也許他會打你,也許會發牢騷或者吻吻你!那是說如果已經發明了接吻的話!天一黑,其他的猿人也都聚在一起,就在山洞前面,像他一樣哼哼唧唧,大吃大喝,笨手笨腳!你所謂----他的撲克牌會,也就是猿人晚會!有的猿啼----有的搶東西----打起架來了!天啊!也許要我們變成上帝希望的那個樣子,還有很大的距離,可是斯蒂拉,我的妹妹----打那時候到現在也取得了一些進步啊!例如藝術----詩歌和音樂----此后世界上已經有了這類的文化了啊呀!對于某種類型的人來說,細膩的感情已經初步具備了。我們必須促進它的發展!而且還要緊抓不放,把它當作我們的旗幟豎起來!在這樣的黑暗進軍中,不管我們向什么地方邁進??也不要----不要死守著那些野蠻人,和他們一起落在后面!

【又有一輛火車駛過去,斯坦利猶疑不決地舔了舔舌頭。他突然轉身,偷偷地從大門退出去。她們沒有發現她。火車過去之后,他在關閉著的大門外喊。斯坦利:嗨!嗨,斯蒂拉!

斯蒂拉:(正認真的聽白蘭琪說話)斯坦利!白蘭琪:斯蒂拉,我----【但是斯蒂拉已跑到門口。斯坦利漫不經心地捧著紙包進來。斯坦利:你好,斯蒂拉。白蘭琪回來了? 斯蒂拉:是的,她回來了。

斯坦利:你好,白蘭琪。(對她咧嘴笑笑)斯蒂拉:你準是鉆過車底了吧。

斯坦利:弗里茨的那些該死的修理工,屁也不懂,嗨!

【斯蒂拉就在白蘭琪面前用雙臂熱烈地擁抱他。她笑著把他的頭摟向自己。他從她頭上透過簾子對白蘭琪咧嘴笑著。

【燈光漸暗,仍殘留一線光線射出他倆擁抱的情形。傳來“布魯斯鋼琴曲”、小號和顧合奏的樂聲。

第五場

【白蘭琪坐在臥室里,一邊用一片棕櫚葉扇自己,一邊看剛寫好的一封信。她突然發出一陣笑聲。斯蒂拉正在室內換衣服。

斯蒂拉:你笑什么,親愛的?

白蘭琪:笑我自己,笑我自己這樣瞎編。我正在給謝普寫信。(拈起信)“親愛的謝普,我正在乘飛機飛來飛去度夏。誰知道,也許我會突然靈機一動,光臨達拉斯呢!”你覺得怎么樣?哈哈!(笑的興高采烈好像正同謝普說話)常言道:“有備無患!”----這話聽起來怎么樣? 斯蒂拉:啊----哈??

白蘭琪:(緊張的繼續寫)“我妹妹的朋友大多去北方避暑,但是有的人家在墨西哥灣,在那邊輪流接待,舉行茶會、雞尾酒會和午餐會----” 【樓上赫布爾家的套間傳來一陣騷亂。斯蒂拉:尤尼斯大概和斯狄夫吵架了。【尤尼斯怒氣沖沖地大喊。

尤尼斯:我聽說你和那個金發女人的事了!斯狄夫:你他媽的造謠!

尤尼斯:你不用蒙我!你在“福丟西斯”呆著我倒不在乎,可你經常上樓去。斯狄夫:誰經常上樓了?

尤尼斯:我看見你在走廊上追她我得叫警察來!斯狄夫:你別用那個扔我!

尤尼斯:(尖叫)你打我!我要叫警察!

【傳來鋁器擲在墻上的聲音,接著一個男人大吼一聲,家具打翻和平平碰碰砸碎東西的聲音,然后一陣沉寂。

白蘭琪:(興高采烈的)他打死她了? 【尤尼斯衣冠不整,出現在樓梯上。

斯蒂拉:沒有!她正在下樓呢!

尤尼斯:我要叫警察。我要去叫警察!(朝街角跑去)

【她們輕聲的笑。斯坦利穿著紅綠相間的絲織滾木球衣在街角上出來。他飛快的跑上臺階,一下子闖進廚房。白蘭琪嚇得不知所措。斯坦利:尤尼斯干嘛?

斯蒂拉:她和斯狄夫打架。她找到警察了嗎? 斯坦利:沒有。她在喝酒呢。斯蒂拉:那更實在!

【斯狄夫捂著額頭上的傷痕下樓。他探頭進門。斯狄夫:她在這里嗎?

斯坦利:沒有,沒有。她在“福丟西斯”。

斯狄夫:那個東歐賤貨!(膽怯地望望街角,然后轉身裝著大膽的樣子在她后面追上去)白蘭琪:我得把它記在筆記本上,哈哈!我在這里足足收集了一本古里古怪的小詞、短語呢!斯坦利:你以前沒聽見過的都可以在這兒收集到。白蘭琪:數得出有多少嗎? 斯坦利:你可以數得上有五百個。

白蘭琪:這個數字就夠多的了。(斯坦利猛然打開柜子的抽屜;又砰的一聲關上,然后把鞋扔到墻角。白蘭琪每聽一聲響都嚇得哆嗦一下。她終于開口說)你是在黃道哪一宮下降生的? 斯坦利:(忙著穿衣)什么宮?

白蘭琪:算命的天宮。我敢說你準是在白羊宮下生的。生在白羊宮下的人都魯魯莽莽的。他們愛吵愛鬧,喜歡平平碰碰倒處亂扔東西!你在部隊里大概整天橫沖直撞,現在你離開了就拿東西出氣想彌補損失!【斯蒂拉正從廁所里出來,后又進去。這時她從廁所里探頭出來。斯蒂拉:斯坦利是在基督誕辰剛過五分鐘時出生的。白蘭琪:那是摩羯宮----好色之徒!斯坦利:那你是在什么宮下生的呢?

白蘭琪:哦,我下月----九月十五生日,那是室女宮。斯坦利:什么是室女宮? 白蘭琪:室女就是貞女。

斯坦利:(藐視她)嘿!(一邊結領帶一邊向前走)喂,你認識一個姓肖的人嗎? 【白蘭琪臉色微微一驚,伸手拿起科隆香水瓶便往手絹里灑,一面審慎地回答。白蘭琪:嘿,誰都認識一個姓肖的。

斯坦利:哦,這個姓肖的記得好像在勞雷爾遇見過你,不過,我想他準是把你和另一伙人搞混了,因為那伙人是他在一家叫做弗萊明戈的旅館里預見的。

【白蘭琪一邊笑得前仰后合一邊用撒了香水的手絹揩兩邊太陽穴。

白蘭琪:恐怕他是把我和“那伙人”搞混了。弗萊明戈旅館可不是我敢光顧的地方!斯坦利:你曉得這家旅館嗎?

白蘭琪:是的,我見過這家旅館,還聞得出它的味兒呢!斯坦利:你一定走得很近才能聞得出來。白蘭琪:廉價香水的味兒最刺鼻了。斯坦利:你用的那種貴嗎?

白蘭琪:二十五元一盎司!我快用完了。我想暗示一下,萬一你想記住我的生日!(她雖說得輕巧但話音里帶著膽怯的調子)

斯坦利:肖一定是把你搞混了。他成天在勞雷爾進進出出,他可以查對一下,澄清錯誤。【他轉身穿過簾子。白蘭琪閉上眼睛象要昏厥的樣子。她拿起手絹揩額時手在發抖。

【斯狄夫和尤尼斯來到街角。斯狄夫一只胳膊摟著尤尼斯的肩膀,她正抽抽噎噎地哭泣,他情話連篇地安慰她。他倆依偎著緩緩上樓時傳來一陣低沉的雷聲。斯坦利:(對斯蒂拉)我在“福丟西斯”等你!斯蒂拉:嗨!難道我不值得你吻一下嗎? 斯坦利:在你姐姐跟前不行。

【他走了。白蘭琪從椅子上站起來。她似乎有點昏迷的樣子,驚恐的四周張望。白蘭琪:斯蒂拉!你聽說我什么沒有? 斯蒂拉:啊?

白蘭琪:人家對你說過我什么? 斯蒂拉:說你?

白蘭琪:你沒聽說----對我不好的----議論? 斯蒂拉:什么?沒有,白蘭琪,當然沒有!白蘭琪:親愛的,在勞雷爾閑話多著呢。斯蒂拉:關于你的閑話,白蘭琪,是嗎?

白蘭琪:打貝爾立夫從我指縫里溜走之后,這兩年我就不行了。斯蒂拉:我們都做過一些我們----白蘭琪:我從來都不夠堅強也不大能自立。軟弱的人----弱者就得有一層保護色----他們就得裝出和顏悅色,正向蝴蝶翅膀那樣五彩繽紛----把紙燈罩罩在燈泡上??燈光還不夠柔和。你就得和顏悅色而且要吸引人。如今我----我已人老珠黃!我不知道我的花招還能夠耍多久。

【午后已漸漸變成黃昏。斯蒂拉走進臥室,擰亮燈罩下的電燈,手里端著一瓶飲料。白蘭琪:你在聽我說話嗎?

斯蒂拉:你還是那種病低低的話,我不聽。(端著飲料往前走)白蘭琪:(忽然高興地)那是給我的可口可樂嗎? 斯蒂拉:不給你還給誰?

白蘭琪:啊,你這個寶貝!光是可口可樂嗎? 斯蒂拉:(轉過身來)你想加點酒嗎?

白蘭琪:哦,親愛的,摻上點酒絕對弄不壞的。讓我來!不必你來伺候我。

斯蒂拉:我愿意伺候你,白蘭琪。這樣顯得隨便。()走進廚房找了一只玻璃杯,倒了一杯威士忌酒)白蘭琪:我得承認我喜歡人家伺候。??(她跑進臥室。斯蒂拉端著杯子跟著她。白蘭琪突然呻吟一聲抓起斯蒂拉那只空手親吻。斯蒂拉對她抑制不住的感情頗為尷尬,白蘭琪氣喘吁吁地說)你----你---對我那么好!而我----斯蒂拉:白蘭琪。

白蘭琪:我知道我不會!你討厭我說感傷的話,但是,親愛的,要知道我所感受到的還沒全都告訴你呢!我呆不長!我不愿意,我答應你我----斯蒂拉:白蘭琪!

白蘭琪:(歇斯底里的)我不愿意,我答應我會走!很快就走!我真的要走!我不愿意賴到等他----把我攆出去??

斯蒂拉:別胡說八道了,好嗎?

白蘭琪:好的,親愛的。瞧你----倒的酒,那嘶嘶的泡沫都快灑出來了。(白蘭琪尖聲笑著,伸手拿杯子,可是她手抖得厲害,杯子差點從手里滑下來。斯蒂拉把可口可樂倒進杯子里。泡沫升起來溢到外面。白蘭琪尖叫一聲)

斯蒂拉:(被尖叫聲嚇了一跳)天哪!白蘭琪:恰好撒到我漂亮的白裙子上面啦!斯蒂拉:喲??用我的手絹。輕輕地吸。

白蘭琪:(慢慢恢復常態)我知道----輕輕地----輕輕地----斯蒂拉:有印嗎?

白蘭琪:一點沒有。哈哈!豈不幸運?(哆哆嗦嗦的坐下,痛飲一口,雙手捧著杯子繼續笑了一陣)斯蒂拉:你干嘛那樣叫?

白蘭琪:我不知道我干嘛要叫!(緊張地繼續說)米奇----米奇七點鐘要來。我大概就是為了我們倆的關系感到緊張。(開始說的飛快,上氣不接下氣)他一無所有,頂多只能吻我晚安,那同樣是我所能給他的一切,斯蒂拉。我需要得到他的敬重。而男人就是不想要輕易到手的東西。但是另一方面,男人的興趣也喪失得快,尤其是對一個年過三十的女子。他們認為過了三十的女人應該----用俗話說----“滾蛋”。??而我----我偏不“滾蛋”。當然他不知道----我是說我沒告訴她----我的實際年齡!斯蒂拉:你對自己的年齡干嘛要那么敏感?

白蘭琪:因為經過許多挫折之后,我就有了虛榮心。我的意思是----他以為我是那種----端莊、正經額女人,你懂嗎?(大笑)我想騙騙他,騙到他----需要我?? 斯蒂拉:白蘭琪,你需要他嗎?

白蘭琪:我需要休息!我需要再次平平靜靜地喘息一下!對了----我需要米奇??非常需要!你想想看!如果真這樣多好!我就可以離開這里,不再成為別人的負擔?? 【斯坦利從街角出來,腰間插著一瓶酒。

斯坦利:(高聲大喊)嗨,斯狄夫!嗨,尤尼斯!嗨,斯蒂拉!【樓上傳來歡呼聲。街角傳來小號和鼓聲。斯蒂拉:(激動地吻白蘭琪)一定會這樣!白蘭琪:(懷疑的)會嗎?

斯蒂拉:會,親愛的,一定會??可別再喝酒了!(她走到門外迎她丈夫時話音忽然終止)

【白蘭琪端著酒迷迷糊糊地在椅子上坐下。尤尼斯高聲地笑著跑下樓梯。斯狄夫像山羊似的高聲怪叫,在她身后蹦蹦跳跳,一直追逐她到街角。斯坦利和斯蒂拉互相挽著胳膊,跟在后面,笑著。【暮色露露。“福丟西斯”傳來緩慢哀怨的樂聲。

白蘭琪:哎,我,哎,我,哎,??(閉上眼睛,棕櫚葉做的扇子從她手中失落下來。她用手拍著椅子的扶手幾次。樓房里露出一點點的亮光)【一個年輕人在街上走來,按按門鈴。白蘭琪:進來。

【年輕人穿過簾子走進來。她感興趣地打量著他。白蘭琪:喂喂!你有什么事? 青年:我來收《晚星》的錢。白蘭琪:我不知道星星還要收錢的。青年:那是份報紙。

白蘭琪:我知道。我開開玩笑罷了!你要----喝點酒嗎? 青年:不,太太。不必了,謝謝你。我上半時不能喝酒。

白蘭琪:哦,好的,讓我來看看??不,我一個子兒也沒有!我不是這家的主婦。我是從密西西比來的姐姐。我是她的一個窮親戚,你聽說過的。

青年:那沒關系。我待會兒再來。(正要出去時她上前)

白蘭琪:嘿!(他膽怯地轉身。她把香煙插在一根長煙嘴上)你有打火機嗎?(她走近他。他倆在兩個房間之間相遇)

青年:當然有。(掏出打火機)這東西有時候不靈。

白蘭琪:它也變幻無常的?(打著了火)恩!----謝謝你。(他正要走)嗨!(他又轉身,更加猶疑不決。她靠近他)恩----什么時間了? 青年:七點差一刻了,太太。

白蘭琪:那么晚了嗎?你不喜歡新奧爾良這些陰雨綿綿的下午嗎?一小時過得不像一小時----好像沒完沒了的一段時間已由你掌控了----誰知道該怎么打發他才好?(摸摸他肩膀)你----呃----沒挨雨淋著嗎? 青年:沒有,太太。我躲進屋了。白蘭琪:進小賣鋪?喝一杯汽水? 青年:嗯。

白蘭琪:巧克力的? 青年:不,太太。櫻桃的。白蘭琪:(笑)櫻桃!青年:一杯櫻桃汽水。

白蘭琪:你說的我口水直流。(輕輕地撫摸他的臉頰,微笑著,然后從箱子走去)青年:哦,我該走了----白蘭琪:(叫住他)年輕人!(他轉身。她從衣箱里取出一條大紗巾,把它披在自己的雙肩上)【一陣沉默。傳來“布魯斯鋼琴曲”,一直演到這場戲的結束和下一場戲的開始。青年清清嗓子,望著門口想走。

白蘭琪:年輕人!年輕人!可有人告訴過你,你長得像《天方夜譚》里的年輕王子嗎?(青年不自然地笑,站在那里像個忸怩的孩子。白蘭琪柔聲對他說)哦,你長得真像啊,親愛的羊羔!來呀。我想吻吻你,就吻一下,在你嘴唇上輕輕地、甜甜地吻一下。(沒等他同意,她飛快走過去,親吻他的嘴唇)喏,現在快跑吧!留你倒是好的,不過,我也得守本分----不去碰小孩子。

【他凝視她一會兒。她給他開了門,他茫茫然下樓時她又給他一個飛吻。他消失之后她還有點做夢似的站在那里。接著,米奇拿著一束玫瑰花在拐角上出來。

白蘭琪:(高興地)看誰來了?我的玫瑰騎士!先向我鞠躬??現在獻花!啊----天哪!【她隔著花束望向他,賣弄風情地把花貼到嘴邊,對他忸怩地微笑。

第六場

【同一天晚上兩點鐘的光景。樓房的外墻清晰可見。白蘭琪和米奇上。白蘭琪的聲音和舉止明顯地表現出神經衰弱者所所特有的極度疲乏。米奇呆頭呆腦,情緒低落。他倆大概是從潘差特里安湖畔游樂場回來,因為米奇還倒拿著梅.威斯特的石膏像,即在射擊場或游藝攤上中獎得來的那類獎品。白蘭琪:(有氣無力地在樓梯上停步)哦----(米奇不自然地笑)你怎樣回家? 米奇:我要走到波旁再搭夜班電車。

白蘭琪:(獰笑)就是這時候還在車柜上磨磨蹭蹭地開著的那輛欲望號街車嗎? 米奇:(心情沉重的)我擔心你今晚玩的不痛快,白蘭琪。白蘭琪我給你掃興了。白蘭琪:沒有,你沒有。

米奇:不過,我一直覺得我沒有很好地----款待你。

白蘭琪:我簡直應付不了這種場面。就是這樣。我從來也沒有這么盡力強顏歡笑過,結果弄得如此尷尬。我盡了十分的努力----我,我還是盡力了。米奇:如果你不喜歡,干嘛還要勉強呢,白蘭琪?

白蘭琪:我不過服從自然法則。米奇:哪條法則?

白蘭琪:那條法則說,小姐必須伺候先生----否則就沒用!你看能不能給我把門鑰匙從錢包里掏出來。我一累就連手指頭都發麻!

米奇:(搜便她的錢包)是這個嗎?

白蘭琪:不是,親愛的,這是我箱子的鑰匙,我不久就要收拾行李了。米奇:你是說你不久就要離開這里嗎? 白蘭琪:我住的太久,不受歡迎啦。米奇:是嗎? 【樂聲漸漸消失。

白蘭琪:我找到了!親愛的,你去開門,讓我最后看一眼天空。(她倚著走廊的欄桿。他開門后忸怩不安地站在她背后)我在找北斗星,就是“七姊妹”,可是今晚這些姑娘沒出來。啊,她們在那兒,那不是嗎!上帝保佑她們!她們結成一伙兒,打完橋牌正回家去呢。??你開門了嗎?好孩子!我看你----現在該回家了??

【他挪動一下腳步,咳嗽了一下。米奇:我可以----恩----吻你---晚安嗎? 白蘭琪:可以,干嘛老要問我呀? 米奇:我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白蘭琪:你為什么那樣拿不準呢?

米奇:你那晚我們在湖畔停了車,我吻了你,而你----白蘭琪:親愛的,我反對的不是那一吻。我非常喜歡那樣的吻。只是后來你有點----放肆----使我覺得應該----阻攔你??我對你并不反感!真的一丁點兒也不反感!實際上,我多少有點高興因為你----需要我!可是,親愛的,你我都知道,一個單身姑娘,一個在世上無依無靠的姑娘,必須控制住她的感情,否則就會失足!

米奇:(嚴肅的)失足?

白蘭琪:我看你對那些情愿失足的姑娘已經習慣了。就是那種在第一次約會就馬上失足的姑娘!米奇:我就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因為憑我所有的經驗----我還沒遇見過像你這樣的人。【白蘭琪嚴肅的望著他,突然大笑,接著又用手捂住嘴巴。米奇:你在笑我嗎?

白蘭琪:沒有,親愛的。這家的主人和主婦都沒回來,那么請進吧。我們可以喝點酒。不開燈了,好不好? 米奇:你就----隨便吧。

【白蘭琪領他走進廚房。樓房的外墻消失,兩間屋的室內陳設依稀可見。

白蘭琪:(留在外屋)那個房間比這間舒服點----你進去吧。我在這里砰砰嘭嘭抹黑一陣,找點酒來。米奇:你想喝酒?

白蘭琪:我要你喝一杯!一個晚上,你我都太焦心,太正經了,現在為了咱們一起生活的最后時刻----我要創造----生活的樂趣(法語)!我要點支蠟燭。米奇:那好。

白蘭琪:我們來當當豪放不羈的波西米亞人。我們假裝正坐在巴黎左岸的一家藝術家的小咖啡館里!(把蠟燭頭點上,然后插瓶子里)??我找到一點酒了!不分開喝的話只夠兩口,親愛的?? 米奇:(憂郁的)那就----好。【她端著酒和蠟燭走進臥室。

白蘭琪:坐下!你干嘛不脫掉外衣,松開領子? 米奇:我還是讓它穿著的好。白蘭琪:不,我要讓你舒服點。

米奇:我出了一身汗,不好意思。我的襯衫都粘在身上了。

白蘭琪:出汗健康,人不出汗,五分鐘就死了。(脫下他的外衣)這外衣多好。是什么料子做的? 米奇:這種東西他們叫羊駝毛。白蘭琪:哦,羊駝毛。米奇:羊駝毛非常輕。白蘭琪:哦,輕羊駝毛。

米奇:即便在夏天我也不喜歡穿薄衣服,因為一出汗就濕透。白蘭琪:哦。

米奇:而且我穿上了就不整潔。大塊頭穿衣服要注意,才不至于顯得太笨。白蘭琪:你的塊頭不大。米奇:你不覺得嗎?

白蘭琪:你不是小巧玲瓏的類型。你骨骼大,身材相當好。米奇:謝謝你。去年圣誕節我獲得新奧爾良體育俱樂部的會員資格。白蘭琪:啊,好極了。

米奇:這是我得到的最好的禮物。我在那里練鐵餅,游泳,保持身體健康。我剛上那兒時,腹肌軟軟的,可現在卻是硬邦邦的了。現在我腹肌結實得讓人朝我肚子打一拳也不痛。你捶捶看!捶呀!你看?(她輕輕地捅了捅他)

白蘭琪:天哪。(伸手摸摸自己胸膛)米奇:你猜我多重,白蘭琪?

白蘭琪:哦,我猜大概----一百八十磅左右吧? 米奇:再猜猜。白蘭琪:沒那么多嗎? 米奇:不,還要多。

白蘭琪:哦,你長得高,即使稱的很重也不顯得笨。

米奇:我體重二百七十磅,赤腳身高六英尺一點五英寸----脫了鞋量的。體重也是脫光衣服稱的。白蘭琪:哦,我的天!真嚇人!

米奇:(不好意思)談我的體重沒多大意思。(猶疑了一下)你的體重呢? 白蘭琪:我的體重? 米奇:是的。白蘭琪:你猜!米奇:讓我舉你一下。

白蘭琪:力士參孫!你舉吧。(他走到她背后,攔腰一抱,便輕輕地把她舉了起來)怎么樣? 米奇:你輕的像羽毛。

白蘭琪:哈哈!(他把她放下。雙手仍摟著她的腰。白蘭琪裝出反對的樣子)喏,現在放開我呀!米奇:恩?

白蘭琪:(高興地)我說松手,先生。(他笨手笨腳地擁抱她。她柔聲責備)喏,米奇。就應為斯坦利和斯蒂拉不在家,你也沒理由不規矩呀!

米奇:只要我超出了一定的限度,你就給我一巴掌好了。

白蘭琪:那倒不必。你是天生的君子,像你這樣的君子,如今世上所剩無幾。我希望你不要把我當作嚴厲的教書老處女一類的人。只不過----嗯----米奇:嗯?

白蘭琪:我想我只不過有些----舊思想!(她轉了轉眼珠,知道她看不見她的臉。米奇跑到門旁。他倆之間沉默了好一陣子。白蘭琪嘆了口氣,米奇不自然地咳嗽著)米奇:(終于開口)今晚斯坦利和斯蒂拉上哪兒去了?

白蘭琪:他們出去了。和樓上的赫布爾夫妻倆一起出去的。米奇:他們上哪兒?

白蘭琪:他們大概是去羅誒豪華影院看午夜場。米奇:我們應該找個晚上一起出去。白蘭琪:不。這個計劃不大好。米奇:為什么不好?

白蘭琪:你是斯坦利的好朋友了,是嗎? 米奇:我們過去在二四一工程呆過。

白蘭琪:他有些話大概都開誠布公的對你講的吧? 米奇:當然。

白蘭琪:他跟你講過我嗎? 米奇:哦----沒講多少。

白蘭琪:聽你的口氣,我就懷疑他講過不少。米奇:不,沒講多少。

白蘭琪:可據他所講的,你認為他對我的態度怎樣? 米奇:你為什么問這個? 白蘭琪:恩----米奇:你跟他合不來嗎? 白蘭琪:你怎么想的? 米奇:我認為他不了解你。

白蘭琪:你說的委婉了吧。如果不是因為斯蒂拉快要生孩子,我才不在這里忍受下去呢。米奇:他對你----不好嗎?

白蘭琪:他粗魯的令人難以忍受。他故意冒犯我。米奇:你怎么冒犯你,白蘭琪? 白蘭琪:他想盡一切辦法來冒犯我。米奇:我真沒想到。白蘭琪:是嗎?

米奇:恩,我----沒想到有人會對你粗暴無禮。

白蘭琪:這里環境實在是太可怕了。你瞧,這里就沒有自己的地方。晚上就用這么兩塊大簾子隔開兩個房間。他晚間穿著內衣內褲大模大樣地在這兩個房間里進進出出。洗澡間的門也得我來叫他關。這類通常的禮貌本來不用人提醒。你大概奇怪我為什么要搬出去。喏,坦白地告訴你吧。你個教師的薪水僅夠她生活。去年我一個銅子也沒攢下,所以我就得來這里過夏天。這就是為什么我得容忍我妹夫。他也不得不容忍我,盡管他顯然十分不樂意??他一定告訴過你他多么恨我了!米奇:我不認為他恨你。

白蘭琪:他恨我,否則他怎么會辱罵我?我頭一次見到他我就想這人將來是殺我的兇手!這人將毀掉我,除非----米奇:白蘭琪----白蘭琪:恩,親愛的? 米奇: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白蘭琪:可以。什么問題? 米奇:你多大歲數? 【她露出緊張的神態。白蘭琪:你干嘛想知道這個?

米奇:我跟我母親講到你。她問:“白蘭琪多大?”我沒法告訴她。(又一次沉默)

白蘭琪:你跟你母親講起過我? 米奇:是的。白蘭琪:為什么?

米奇:因為我對她說你很好,我喜歡你。白蘭琪:這事你是真心的嗎? 米奇:你知道我是真心的。

白蘭琪:你母親為什么想知道我的歲數? 米奇:我母親有病。

白蘭琪:我聽了很不安。病得厲害嗎? 米奇:她活不長了。也許只能活幾個月。白蘭琪:啊。

米奇:她擔心我成不了家。白蘭琪:哦。

米奇:她希望我成家之后她才----(他聲音沙啞,嗓子清了兩次,兩手一會兒插進口袋,一會兒又伸了出來,緊張地挪動腳步)白蘭琪:你很愛她,是嗎? 米奇:是的。

白蘭琪:我看你很有孝心哩。她過去的話,你會寂寞的,是嗎?(米奇一面清嗓子,一面點頭)我知道那種滋味。米奇:寂寞嗎?

白蘭琪:我也愛過一個人。我愛他而又失去了他。

米奇:死了嗎?(她從窗子走去,坐在窗臺上往外望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是男的嗎?

白蘭琪:他是個小伙子,一個小家伙,那時我還是個小姑娘。我才十六歲,就發現了----愛情。正像你突然用探照燈轉向某些一直處于半黑暗中的物體,這就是如何突然使我豁然開朗。然而,不幸的是,我上當了。那個小伙子有點與眾不同,他神經質、軟弱、溫順,不像男人應有的性格,雖然看上去他一點也不女人氣----不過----那種東西還是存在??他來找我幫忙。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我們結了婚我才發現,那是我們私奔之后回來,而我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叫他失望,而且不能滿足他那不可告人的需要!正像他陷入流沙里,拼命的抓住了我----可我沒有把他拉出來反而和他一起陷下去了!我并不知道那個事。我什么情況都不了解,只知道我不能不愛他,我既不能幫助他又顧不得自己。后來我發現了。那是在最壞的情況下發現的。我突然闖進一間我原以為是空的屋子----可他不空,里面有兩個人??那個跟我結婚的小伙子和一個年紀大些的男人,他多年的老朋友??

【外面有一輛機車從遠處駛進。她用手掩著耳朵,彎腰蹲下來。機車隆隆開過時,車燈把室內照的通明。車身消失后她慢慢直起身子,繼續說話。

白蘭琪:后來我們假裝沒事一樣。對了,我們三個人一個驅車上月光湖游樂場,一路喝的醉醺醺,嘻嘻哈哈。(遠處傳來音樂的低調波爾卡舞曲)我們和著“瓦所維爾納”跳舞。在跳舞中間,跟我結婚的那個小伙子突然甩開我,跑出游樂場。不一會----聽見一聲槍響!(波爾卡舞曲戛然停止。白蘭琪拘謹地站起來。波爾卡舞曲復起,漸漸成為基調)我跑出去----所有的人也跑出去了!----大家都跑到湖邊圍著那個可怕的東西。人很多,我擠不進去。后來有人抓住我的胳膊說:“別再往前靠了!回來吧!你不要看的!”看?看什么?這時我聽到有人喊----艾倫!艾倫!憂郁的小伙子!他是把手槍捅進嘴里開的槍----因此,他的后腦勺----給打跑了!(搖搖晃晃,捂住了臉)這是因為----在舞池里----我克制不了自己----我突然說:“我看見了!我知道了!你討厭我??”這時,一度照亮了世界的探照燈又熄滅了,從此以后一會兒也不曾有過比這個----廚房里的----蠟燭更亮的燈光??

【米奇笨拙的站起來靠近他。波爾卡舞曲漸響。米奇站在她身旁。

米奇:(慢慢把她摟到懷里)你需要一個人。我也需要一個人。你我----可不可以呢,白蘭琪?

【她茫茫然凝視他半晌。然后她輕叫一聲便投入到他懷里。她哽咽著想說話,可是說不出來。他吻她的額頭、眼睛,然后是嘴唇。波爾卡舞曲漸漸消失。她喘了一口氣,又放聲痛哭起來。白蘭琪:有時候---上帝啊---那么快!

第七場

【這是九月中旬下午稍晚的時候。

【臥室里的布簾拉開了,桌子上擺著生日晚餐,有蛋糕和鮮花。【斯坦利進來時,斯蒂拉剛好布置好桌子。斯坦利:擺這些東西都干嘛? 斯蒂拉:親愛的,今天是白蘭琪生日。斯坦利:她在嗎? 斯蒂拉:在洗澡間里。

斯坦利:(模仿著)“洗個痛快”? 斯蒂拉:大概是吧。斯坦利:她在里面多久了? 斯蒂拉:整個下午。

斯坦利:(模仿著)“泡在熱水缸里?” 斯蒂拉:是的。

斯坦利:氣溫上升到華氏一百度,她就泡到熱水缸里。斯蒂拉:她說這就可以讓她晚上涼快涼快。

斯坦利:你大概出去給她買了可口可樂了吧?然后又伺候她陛下入浴?(斯蒂拉聳肩膀)你過來坐一會兒。斯蒂拉:斯坦利,我還有事要做呢。

斯坦利:坐下!我已經摸清你姐姐的情況了,斯蒂拉!斯蒂拉:斯坦利,你別去打聽白蘭琪。斯坦利:那女人說我粗俗!

斯蒂拉:你近來老是想方設法地找她的茬,斯坦利,白蘭琪又很敏感,你得了解白蘭琪和我的家庭環境跟你的很不一樣。

斯坦利:那我知道。你對我說過、說過再說過了!你知道她在這里一直對我們大量撒謊嗎? 斯蒂拉:不,我不知道----斯坦利:恩,不管怎樣,她撒謊了。但是現在真相大白了,我發現了一些情況!斯蒂拉:什么----情況?

斯坦利:我早就懷疑的情況。現在我從最可靠的資料中得到證明。這些資料我還查對過!【配合斯坦利的臺詞,白蘭琪在洗澡間里唱出一支甜甜的流行民歌。斯蒂拉:(對斯坦利)你輕點!斯坦利:金絲鳥,啊!

斯蒂拉:現在你靜靜的告訴我,你發現了我姐姐什么事?

斯坦利:謊話第一套:她假裝神經質!你就應該知道她對米奇說的謊。他以為她跟一個小伙子只不過接過吻!可你姐姐白蘭琪絕不是純潔的像百合花!哈哈!她倒是另一種百合花!斯蒂拉:你聽到了什么?誰說的?

斯坦利:我們廠里的供銷員年年出差到勞雷爾,他全了解她的底細,勞雷爾鎮上的人也都了解她的底細。她在勞雷爾出名的像美國總統,只是哪個黨派都不尊敬她罷了。這個供銷員住在一家叫弗萊明戈的旅館里。白蘭琪:(快活地唱)喂,它只不過是個紙月亮,照耀著一個紙皮做的海峽,可它不是個幻境,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斯蒂拉:什么----弗萊明戈? 斯坦利:她也住在那里。斯蒂拉:我姐姐住在貝爾立夫。

斯坦利:這是在你們家園從她百合花般的白皙手指縫中溜走之后,她搬到弗萊明戈!那是一家二等旅館。它有個好處:不干涉住客的私人社交生活!弗萊明戈對各種各樣的事情都已司空見慣。但是就連弗萊明戈的總經理,對白蘭琪女士也有深刻的印象。其實,他們對她的印象不但深刻,而且還勒令她交回房間的鑰匙----永遠不得使用!這事發生在她來這里之前兩個星期。白蘭琪:(唱)這是巴農與貝利的世界,該虛假有多虛假,但它不是個幻景,如果你相信你我的話!

斯蒂拉:多么----卑鄙的----謊話!

斯坦利:當然,我知道你會生氣的。她蒙騙了你,也蒙騙了米奇。

斯蒂拉:純屬造謠!沒有一句真話,如果我是男人,這家伙敢當我面造謠的話----白蘭琪:(唱)沒有你的愛情,只好在花街柳巷中胡混 沒有你的愛情,只好去廉價的音樂廳內解悶??

斯坦利:親愛的,我告訴你我已經把這些瞎編的故事徹底查清了!喏,你先聽我講完。白蘭琪女士感到不好辦的是她不能再在勞雷爾騙下去。人家和她約會兩三次之后就學聰明了,不跟她干了。于是她又去找別人,后來老一套花言巧語,老一套表演,老一套手段!可是那個城鎮太小,這一套維持不了多久!日子一久,她就成了鎮上的出名人物。人家不僅把她看做與眾不同,還簡直把她當成個神經病----大瘋子。(斯蒂拉退縮一下)近兩年來,人家把她當作毒品一樣嚴禁接觸。她來這里過夏天的原因,堂堂皇皇,裝模作樣的拜訪----實際上是因為那里的鎮長叫她滾蛋!對了,你知道勞雷爾附近有個兵營嗎?你姐姐成了那里的一個叫做“嚴禁入內”的閑人。白蘭琪:(快活地唱)喂,它只不過是個紙月亮,該虛假有多虛假,可它不是個幻境,如果你相信我的話!

斯坦利:好,關于她把自己裝扮成高雅、講究的一類女人就講這些。接下來講第二套謊話。斯蒂拉:我不想聽下去了!

斯坦利:她不回學校教書了!實際上我可以打賭她連會勞雷爾的想法也沒有!她不是因為神經衰弱臨時辭職不教中學的!不是的,先生,她屁也不是!她不是辭職。春季學期還沒結束,她就被念出學校了----我真不想告訴你學校采取這一步的原因!一個時期歲的小伙子----她和他鬼混!白蘭琪:(唱)這是巴農與貝利的世界,該虛假有多虛假----【洗澡間水聲大作,接著傳來一陣撲呵的叫聲和大笑,宛若孩子在澡盆里嬉戲。斯蒂拉:這真叫人----惡心!

斯坦利:那個孩子的父親一直到了就去和中學校長交涉。好家伙,喲,白蘭琪女士被叫去審問時,我真希望自己在辦公室里呢。我就想看她如何坐立不安,想法開脫!可是那次他們及時把她抓住,她也就知道一切都完了!他們叫她最好搬到別的地方。對了,實際上等于鎮上對她頒布了驅逐令!【洗澡間的們開了,白蘭琪探出頭來,伸手按著裹在頭上的毛巾。白蘭琪:斯蒂拉?

斯蒂拉:(軟弱無力的)恩,白蘭琪?

白蘭琪:再給我條浴巾擦擦頭發。我剛洗了頭。

斯蒂拉:好,白蘭琪。(迷迷糊糊地拿著毛巾從廚房走進臥室)白蘭琪:怎么啦,親愛的? 斯蒂拉:什么怎么啦? 白蘭琪:你臉上的表情好奇怪!

斯蒂拉:哦----(強裝笑容)我大概有點累了!白蘭琪:你干嘛不等我出來也立刻洗個澡? 斯坦利:(從廚房里喊)你大概還要多久才出來? 白蘭琪:不太久!你耐心等一下吧!斯坦利:不用耐心!我擔心是我的脾氣!

【白蘭琪砰的一聲把門關上。斯坦利粗聲大笑。斯蒂拉慢慢走回廚房里。斯坦利:喂,你現在怎么想的?

斯蒂拉:這些事我全都不信,我認為你廠里的供銷員講這些事用心很壞,很惡毒。可能他講的有一部分是事實。其中有的我不同意----像給家里帶來的痛苦等等。她老是----輕浮!斯坦利:輕浮?

斯蒂拉:不過,她還是很年輕,很年輕的時候就嫁了一個寫詩的小伙子??他長得非常好看。我認為白蘭琪不僅愛他,還崇拜他走過的地方!她佩服他,還認為他好的超凡入圣!可是后來她發現----斯坦利:發現什么?

斯蒂拉:發現這位又英俊又有才華的年輕人是個同性戀。你們的供銷員沒給你講這個情況嗎? 斯坦利:我們談的都是最近的事。那準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斯蒂拉:是的,那是----很久以前的??

【斯坦利走過去,溫柔的摟著她的肩膀,她輕輕的把他推開。她機械地在生日蛋糕上插上粉紅色的小蠟燭。斯坦利:你在蛋糕上插多少支蠟燭? 斯蒂拉:我插了二十五只。斯坦利:請客人了嗎?

斯蒂拉:我們請了米奇來吃蛋糕和冰淇凌。

【斯坦利顯出有點不自在的樣子,用剛抽完的香煙頭點著另一支香煙。斯坦利: 今晚別等米奇了。

【斯蒂拉停止擺弄蠟燭,慢慢地抬頭望著斯坦利。斯蒂拉:為什么?

斯坦利:米奇是我的伙伴。過去,我們都在一個部隊----二四一工程部隊。我們在同一個工廠工作,現在又參加同一個滾木球隊。你以為我有臉見他,如果----斯蒂拉:斯坦利.科爾華斯基,你----難道你對他也說了那個----?

斯坦利:你就算說對對了,我就是告訴了他!如果我什么都知道,還讓我最好的朋友去上當受騙,那今后我一輩子都會良心過不去!斯蒂拉:米奇和她吹了嗎? 斯坦利:如果是你,難道----斯蒂拉:我說米奇是不是和她吹了?

【白蘭琪的歌聲又高揚起來,宛若銀鈴。她唱:“但它不是個幻境,如果你相信我的話!” 斯坦利:不,我想他不必和她吹----只要放聰明點就行!斯蒂拉:斯坦利,她以為米奇要----娶她。我也希望是這樣。

斯坦利:哦,他現在不想娶她了。也許他原來想的,可是他不會自投羅網落入騙子的圈套----尤其是現在!(站起來)白蘭琪!喂,白蘭琪!請你讓我上洗澡間好嗎?(沉默)白蘭琪:好的,當然好,先生!你能不能等一秒鐘,等我擦干了呢? 斯坦利:等了一個鐘頭之后,再等一秒又何妨? 斯蒂拉:她沒有工作了嗎?哦。那她怎么辦呢?

斯坦利:她星期二以后就要離開這里了。你知道的,不是嗎?我給她買了張車票,就是不讓她再賴下去。買好了一張公共汽車票!

斯蒂拉:首先,白蘭琪就不要坐公共汽車走。

斯坦利:她一定會坐公共汽車走,也喜歡坐公共汽車走。斯蒂拉:不,她不會的,不會的,斯坦利!斯坦利:她一定會走!她將在星期二走!斯蒂拉:那她----怎么辦?她究竟該怎么辦? 斯坦利:她的出路已給安排好了。斯蒂拉:你什么意思? 【白蘭琪唱。

斯坦利:嗨,金絲鳥!寶貝,從洗澡間里滾出來吧!

【洗澡間的門突然打開,白蘭琪笑呵呵地走出來,可是斯坦利經過她身邊時,她臉上露出害怕,甚近于恐懼的神色。她一眼也不看她就走進了洗澡間,并把門砰的一聲關上。

白蘭琪:(一把抓起發刷)哦,美美的洗了個熱水澡,真舒服!我感到多么舒服、涼快----輕松!斯蒂拉:(在廚房里又憂慮又疑惑地)是嗎,白蘭琪?

白蘭琪:(使勁的刷頭發)是的,我輕松極了!(把酒杯碰得叮當響)洗完個熱水澡,再來冷飲一杯就會是我對生活有新的看法!(站在布簾中間窺視斯蒂拉,慢慢停下不再刷頭發)有點事啦!----出了什么事? 斯蒂拉:(迅速轉過身去)什么,沒事,白蘭琪。斯蒂拉:你撒謊!準有事!

【斯蒂拉假裝在桌旁忙著,驚恐地望著白蘭琪。遠處的鋼琴聲戛然而止。

第八場

【三刻鐘之后。

【從大窗子望出去,可見天色漸暗,仍留有一片金黃的晚霞。一縷陽光照射在對面商業區空地上的一只郵箱或油桶上。商業區的窗戶,燈火通明或折射出閃亮的陽光。

【室內,三人正吃完一頓沒趣的生日晚餐。斯坦利臉色陰沉。斯蒂拉發窘、發愁。【白蘭琪崩著臉,不自然地微笑。桌子旁留著第四個人的空位。

白蘭琪:(突然間)斯坦利,給我們講個笑話,講個滑稽故事逗大家笑笑。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家都那么嚴肅。是不是因為我的情人對我失約呢?(斯蒂拉軟弱無力的笑笑)據我和男人來往的經驗,這是第一次。我有過各種各樣的經歷,可這次人家確實對我失約!哈----哈!我不知道怎么辦----給我們講個滑稽小故事,斯坦利!給我們想想辦法。

斯坦利:我以為你不喜歡聽我的故事呢,白蘭琪。白蘭琪:故事有趣而不下流,我就喜歡。斯坦利:我不知道有高雅的和你口味的故事。白蘭琪:那就讓我來講一個吧。

斯蒂拉:好,你講一個吧,白蘭琪。你向來知道很多故事的。【樂聲消失。

白蘭琪:喏,我想想看??我的瀏覽一邊我的保留節目單!哦,對了----我喜歡鸚鵡的故事!你們都喜歡鸚鵡的故事嗎?哦,這是講老處女和鸚鵡的事。這個老處女有只滿口臟話的鸚鵡,它比科爾華斯基先生還懂得更多的下流話。斯坦利:哼。

白蘭琪:唯一能使鸚鵡住嘴的辦法就是把鳥籠罩上,這樣,它以為是晚上就去睡了。好,有一天早上,老處女正好把鳥籠的罩掀開,讓鸚鵡過過白天----這時她看見牧師正在前面的人行道上走過來!好,她就趕緊跑回去把鳥籠罩上,然后才請牧師進屋。鸚鵡動也不動,安靜的像耗資,可是當她問牧師要在咖啡里放多少糖的時候----鸚鵡突然打破沉默----(吹一下口哨)大聲說----“他媽的,多短的一天!” 【她笑得前仰后合。斯蒂拉也勉強裝出感興趣的樣子。斯坦利連聽都不聽,卻跑到桌旁,伸手用叉子去叉剩下的碎肉,然后又用手指拈著碎肉吃起來。白蘭琪:科爾華斯基顯然不感興趣。

斯蒂拉:科爾華斯基只顧吃,想把自己撐成豬玀,沒空去考慮別的!斯坦利:說的對,寶貝。

斯蒂拉:你的臉和手指邋遢地叫人惡心。快去洗洗,回頭幫我收拾桌子。【他把一只盆子扔在地上。

斯坦利:這就是我收拾桌子的辦法!(抓住她的胳膊)別再這樣跟我說話!“豬玀----波蘭老----惡心---下流---邋遢!”等等字眼一直掛在你嘴邊,這類話你姐姐在這里也說的太多了!你們倆以為自己是什么人?一對皇后嗎?記得胡夷.郎說過,“每個男人都是國王!”我就是這里的國王,可別忘了這點!(把茶杯、碟子全扔到地上)我的位子收拾好了!要我把你的位子也收拾好嗎?

【斯蒂拉有氣無力地哭起來。斯坦利昂首闊步的走到門廊外,點了一支煙。街角傳來黑人樂隊演奏的樂曲。白蘭琪:我洗澡時出了什么事,他告訴你什么啦,斯蒂拉? 斯蒂拉:沒有,什么也沒有!

白蘭琪:我看他給你講過米奇和我的事!你明明知道米奇為什么不來,可你就是不告訴我!(斯蒂拉無奈地搖頭)我去叫他!

斯蒂拉:我不要叫他,白蘭琪。白蘭琪:我要,我打電話叫他。斯蒂拉:(憂愁的)我希望你別叫他。白蘭琪:我要人家給我說道說道!

【她跑到臥室里電話機前。斯蒂拉到門廊外,不滿的瞪眼看著她丈夫。他哼了一聲,扭轉頭不理她。斯蒂拉:我希望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高興。看到那個姑娘的臉和那張空椅子,我生平不曾有過這樣吃不下飯!(無聲的哭)

白蘭琪:(對著話筒)喂,請叫米奇先生??哦??可以的話,我想給他留下電話號碼。馬格諾利亞九零四七。告訴他有要緊事??對了,非常要緊??謝謝你。(茫然留在電話機旁,顯出畏懼的樣子)【斯坦利慢慢回頭看他的妻子,然后笨手笨腳的把她摟到懷里。

斯坦利:斯蒂拉,等她走后,等你也生了孩子之后,一切都會好的。你我之間又會和原先那樣好。你還記得原先的樣子嗎?那些我們一起度過的夜晚?天哪,寶貝,我們可以按往常的習慣鬧它一宿,點上五光十色的彩燈,而沒有別人的姐姐躲在門簾后偷聽我們,這又該多好!

(他們樓上的鄰居不知為什么事發出一陣大聲歡笑。斯坦利格格笑起來)斯狄夫和尤尼斯?? 斯蒂拉:回去吧。(她回到廚房里,開始點白色蛋糕上的蠟燭)白蘭琪?

白蘭琪:嗯。(從臥室回到廚房桌旁)哦,那些蠟燭真好看,真好看!哦,別點了,斯蒂拉。斯蒂拉:我當然要點上的。(斯坦利走過來)

白蘭琪:你該留著蠟燭給孩子過生日時用。哦,但愿他一生都有蠟燭照耀,但愿他的兩只眼睛像蠟燭一樣發亮,正像點在白色蛋糕上的兩只藍蠟燭那樣!斯坦利:(坐下)多有詩意!

白蘭琪:(沉思片刻)我不該打電話找他。斯蒂拉:誰都會有點事耽擱。

白蘭琪:那是不能原諒的,斯蒂拉。我不能收人凌辱。我不那么隨便。斯坦利:媽的,洗澡間里冒出來的蒸汽弄得這里熱死了。

白蘭琪:我已經說過對不起三次了。(琴聲消失)我因為神經衰弱要洗水澡。人家說這是“水療法”。你是個身心健康的波蘭老,身上連根神經都沒長,你當然不曉得心煩是什么滋味!

斯坦利:我可不是波蘭老。從波蘭來的人是波蘭人,不是波蘭老。可我是百分之百的美國人,土生土長在最偉大的國家里,并以此為榮。所以,以后別再叫我波蘭老!【電話鈴響。白蘭琪已有所待,連忙站起來。白蘭琪:哦,那一定是我的電話。

斯坦利:那不一定,你坐著。(從容的走去接電話)喂,恩,米奇。

【他靠著墻,輕蔑地看著白蘭琪。她倒在椅子上,露出恐懼的神情。斯蒂拉俯身向前,撫摸她的肩膀。白蘭琪:哦,把手拿開,斯蒂拉。你怎么啦?你干嘛用哪種可憐的眼光看我?

斯坦利:(吆喝)你們那兒別吵吵----我們這邊有個愛吵吵的女人----接著說,米奇。在雷利球場?不,我不愿意上雷利球場打。我上星期和雷利球場有點別扭。我是隊長不是?好吧,那么,我們不上雷利球場打,我們上西區球場或格拉球場打!好吧,米奇,再見!(他掛上電話,回到桌旁。白蘭琪竭力克制自己,接二連三地喝著她杯子里的開水。他不看她一眼,伸手掏自己的口袋,慢慢裝作和氣的樣子)白蘭琪姐姐,我送你件小小的生日禮物。

白蘭琪:哦,是嗎,斯坦利?真沒想到----我不知道斯蒂拉要給我做生日!我寧可把它忘了----當你到了----二十七歲!哦----年齡是你不想談的----話題!斯坦利:二十七歲?

白蘭琪:(迅速地)這是什么?給我的嗎? 【他沖著她拿出一個小信封。斯坦利:是的,我希望你喜歡它。白蘭琪:啊,啊----恩,這是一張----斯坦利:票!回勞雷爾的票!坐遠洋快輪!星期二!(輕輕傳來“瓦所維爾納”樂曲的不斷演奏。斯蒂拉驀地站起來,轉過身子。白蘭琪想強顏歡笑。接著她又想裝著大笑。然后她干脆什么都不裝,從桌旁跳將起來。跑到隔壁臥室里。她按著喉嚨跑進洗澡間。里面傳來咳嗽、惡心的聲音)好!斯蒂拉:你沒必要這么干。

斯坦利:別忘了,我是從她那兒學的。

斯蒂拉:你不應該這樣殘忍地對待她這樣孤苦伶仃的人。

斯坦利:她真嬌氣。

斯蒂拉:她現在、過去都嬌氣。你不知道白蘭琪做小姑娘的時候,誰也沒有她那樣溫柔,那樣輕信別人的了。可是,你這樣的人凌辱了她,逼得她變了。(他走進臥室,脫去襯衫,換上顏色鮮艷的絲織球衣。她跟著他進去)你想在想去打滾木求嗎? 斯坦利:當然。

斯蒂拉:你不能去打球。(抓住他的球衣)你為什么這樣對待她? 斯坦利:我怎么啦?你放開我的球衣。你把它扯破了。斯蒂拉:我要知道為什么。告訴我為什么。

斯坦利:你我剛認識的時候,你認為我粗俗。你的看法對,親愛的。我粗俗透頂。你給我看那幅有圓柱子的大房子的的照片。我把你從那些圓柱子上拉了下來,你感到多么高興,我們還點上彩燈!難道咱倆在一起不幸福嗎?她來之前,咋倆不是一直很好的嗎?(斯蒂拉輕輕入冬了一下。她突然往里屋瞟了一眼,好像里面有人在喊她。她開始緩慢的挪動腳步,帶著茫茫然注意傾聽的表情,扶著椅子靠背或按著桌子邊沿,從臥室往廚房走去。斯坦利已穿好球衣,沒注意她的表情)咋倆在一起不是很愉快嗎?一切不是都好好的嗎?等她來了這兒時候,她卻傲慢無禮,把我說成猿人。(忽然注意到斯蒂拉異樣的表情)嘿,怎么啦,斯蒂拉?(朝她走過去)斯蒂拉:(平靜的)送我上醫院。

【他站在她身旁,用一只胳膊扶著她,和她一起出門時,他喃喃地說些聽不清的話。

第九場

【當晚事后不久。白蘭琪坐在臥室的一張椅子上,緊張地蜷縮成一團。椅子已被換上了綠白斜紋相間的椅套。她穿著她那件紫紅緞袍。椅子旁邊的茶幾上,擺著一瓶酒和一只玻璃杯。外面傳來激昂的波爾卡舞曲“瓦所維爾納”。舞曲縈繞在她心頭,她借酒消愁,企圖逃避即將來臨的災難。她似乎輕輕地哼著歌詞。電風扇來回吹著她。米奇穿著一身藍色斜紋工作服,從街角上出來。他沒刮胡子。他上了臺階便按門鈴。白蘭琪嚇了一跳。白蘭琪:請問誰呀?

米奇:(聲音沙啞)我,米奇。【波爾卡舞曲停止。

白蘭琪:米奇!-----等一會。

【她一時發了瘋似的忙亂起來,先把酒瓶藏在柜子里,又對著鏡子蹲下,往臉上撒科隆香水和搓粉。她興奮地在屋里來回跑動,連喘氣也聽的見。最后她沖進廚房去開門,讓他進來。

米奇!----你知道,你今晚剛剛這樣對待我,我真不該讓你進來!那么沒有男子氣概!不過,你好,你好啊!(她把嘴唇湊過去。他置之不理,推開她便走進套間里。他沖進臥室時她驚恐的望著他身后)我的天哪,多冷淡呀!你的衣服多么不舒服呀!喲,你連臉也沒刮呢!對一位小姐來說,這簡直是不可饒恕的侮辱!不過,我饒恕你,因為見了你我就安心了。你制止了叫我心煩意亂的波爾卡舞曲。有東西把你干擾的心煩意亂過沒有?沒有,你當然沒有,你這個可愛的笨貓咪,你從來沒有可怕的東西干擾你。(她一面說一面跟著她。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顯然,他是在路上喝了幾杯酒。)米奇:我們還需要開著電扇嗎? 白蘭琪:不。

米奇:我不喜歡電扇。

白蘭琪:那就把它關上吧,親愛的。我也不特別喜歡它!(她按一下電鈕,電扇點著頭慢慢關上。米奇在臥室的床上倒下,點起一支煙,這時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不知道家里還有沒有酒。我----還沒有檢查過呢。

米奇:我不要喝斯丹的酒。

白蘭琪:這不是斯丹的。這里所有的東西都不是斯丹的。這房子里有的東西實際上是我的!你母親怎么樣?你母親好了嗎? 米奇:干嘛?

白蘭琪:今晚有點事,不過不要緊。我不想盤問當事人。我就想----(茫然摸摸自己前額。波爾卡舞曲又響起來)----裝作我沒看出你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那----音樂又來?? 米奇:什么音樂?

白蘭琪:那曲子“瓦索爾納”!他們演奏波爾卡舞曲時,艾倫----等一等!(遠處傳來一聲槍響。白蘭琪似乎松了口氣)喏,那槍聲!它總是在槍聲之后停止的。(波爾卡舞曲消失)是的,它現在停了。米奇:你是不是被人打懵了?

白蘭琪:我去看看能找到什么----(朝柜子走去,裝著找酒)哦,對不起,我的衣服沒穿好。不過,我實際上已經跟你拉到了。你忘記我請你來吃晚飯了嗎? 米奇:我不想再見到你。

白蘭琪:等一會。我聽不見你在說什么,你話說得太少,所以你一說話,我就連一個音節也不想錯過??我在這里找什么來著?哦,對了----酒!今晚我們這兒多么熱鬧,我被打懵了!(她假裝忽然找到了那瓶酒。他一只腳伸到床上,藐視的看著她)這人有點----南方康復特酒!那是什么,奇怪? 米奇:你不曉得的話,那一定是斯丹的東西。

白蘭琪:別把腳擱在床上。床上鋪的是薄床單。當然你們男人是不注意這件事的。我來這里之后做了多少事。

米奇:我敢說你做了。

白蘭琪:我來以前,你看到過的。喏,看看現在的樣子!這屋子幾乎是講究的了!我要把它保持現狀。這酒里要接點什么嗎?唔,甜的,多甜!它實在太甜啦!什么,這是酒!對!是酒!(米奇哼哼)我怕你不喜歡,嘗嘗看,也許你喜歡呢。

米奇:我已經跟你說過,我不要喝他的酒,我是當真的。你也不應該碰他的酒。他說你一個夏天都在喝他的酒,像只野貓似的。

白蘭琪:什么奇談怪論!他說的荒唐,你重復他的話也是莫名其妙!我都不稀罕降低身份去回答這么低級的污蔑!米奇:哼。

白蘭琪:你心里想什么?我從你眼里看出來了!米奇:(站起來)這里太暗了。白蘭琪:我喜歡黑暗。黑暗叫我舒服。

米奇:我覺得我還沒有看見過你在亮出呆過。(白蘭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是事實!白蘭琪:是嗎?

米奇:我從來沒在下午見過你。白蘭琪:那是誰的錯?

米奇:你從來不喜歡在下午出去。白蘭琪:嘿,米奇,你下午要上工嘛!

米奇:星期天上午我不上工。我有時候星期天請你和我出去,可你總是找借口。你除非等到六點鐘之后才肯出去,而且總是去燈光不大明亮的地方。白蘭琪:你這話里有點隱晦的意思,我搞不清楚。

米奇:我意思是說,我從來沒有好好地看過你一眼,白蘭琪。讓我們把這里的燈開開吧。

白蘭琪:(恐懼的)燈?開哪盞燈?為什么不開燈?

米奇:這盞有紙罩的燈。(把電燈上的紙罩扯掉。她嚇得喘了一口氣)白蘭琪:你干嘛這樣?

米奇:這樣我就可以把你看個清楚!白蘭琪:你當然不是想侮辱我!米奇:對,我只想現實一點。

白蘭琪:我不要現實主義。我要魔術!(米奇笑起來)對,對,就是魔術!我極力給人耍魔術。我對他們歪曲事實不講真話,而講應當是真話的東西。如果這是罪過,那么就讓我自作自受!----別開燈!【米奇走過去,把電燈擰開,盯著看她。她大叫一聲,雙手把臉捂住。他又把燈關上。

米奇:(緩慢而悲痛的)我不嫌你比我想象的要老。而是別的東西----上帝啊!你裝的多么古板,你一個夏天挖空心思編出來的話又多么虛假。哦,我知道你已不是十六歲。可我竟相信你是規矩的,這就夠傻的了。

白蘭琪:誰告訴你我不----規矩?我那可愛的妹夫吧?你相信他了。

米奇:我一開始向他撒謊。后來我核對了事實。首先,我去問過我們去勞雷爾出差的供銷員。后來,我又和這個商人直接通了長途電話。白蘭琪:這個商人是誰? 米奇:基費伯。

白蘭琪:勞雷爾的基費伯商人!我認識這個人。他對我吹過口哨。我叫他不敢越軌一步。所以他現在給我造謠,報復我。

米奇:三個人:基費伯,斯丹和肖,你詛咒他們吧!白蘭琪:三人成虎!

米奇:你不是說你在一家叫弗萊明戈的旅館里住過嗎?

白蘭琪:弗萊明戈?沒有。那就旅館的名字叫做塔蘭圖拉!我住的旅館叫做塔蘭圖拉.阿姆斯。米奇:(傻乎乎的)塔蘭圖拉?

白蘭琪:對,一只大蜘蛛!我把我騙來的人都帶到那兒。(她給自己又斟了一杯酒)對了,我和很多陌生人有親密關系。艾倫死了之后,我好像只有和陌生人幽會才能彌補我內心的空虛??我想我是出于害怕;恐懼驅使我不斷換人,挨個尋找保護----上這兒,上那兒----多數都是些不可靠的地方----甚至最后竟找了個十七歲的男孩,可是----又有人給校長寫了信----“這個女人在道德上不稱職!”(仰起頭來連哭帶笑。然后又喘著氣重復上面的話,接著又喝酒)真么嗎?真的,我大概----不大稱職----不管怎樣----我就這樣來這里了。我已經沒有別的地方好去了。我過時了。你知道什么叫過時嗎?我的青春一去不復返了,而我----遇見了你。你說你需要個人。好,我也需要個人。為了你,我感謝上帝,因為你好像很文雅----好像是這個巖石般的世界的一道裂縫,我可以在此藏身!但是我大概要求,希望----得太多了!基費伯,斯丹和肖已經在風箏的尾巴上拴上一只舊鐵罐。(沉默。米奇呆呆地凝視著她)米奇:你對我撒謊,白蘭琪。白蘭琪:別說我對你撒謊了。

米奇:你是撒謊,徹里徹外,全是撒謊。白蘭琪:絕不再里面,我沒有打心里要撒謊??

【一個小販來到街角。這是個瞎眼的墨西哥女人。披著一條黑披巾,拿著幾把下層墨西哥人在葬禮或其他節日用的俗氣的錫紙花。她的叫賣聲僅僅聽的見。她的身影在樓房外也隱約可見。墨西哥婦女:賣花兒。賣花兒。吊喪的花兒。賣花呀,賣花呀。

白蘭琪:什么?哦!有人在外面??(走過去,把門打開,凝視著墨西哥婦女)墨西哥婦女:(在門旁給白蘭琪遞上花束)買花嗎?吊喪的花。

白蘭琪:(恐懼的)不買,不買。現在不買!(砰的關上門,跑回屋里)墨西哥婦女:(轉身走上街頭)吊喪的花。

【波爾卡舞曲聲漸弱。

白蘭琪:(似對自己)破敗,衰敗----反悔----埋怨----“你要是做得到,何須我付出這樣的代價!“ 墨西哥婦女:吊喪的花圈。賣花圈喲??

白蘭琪:遺物!哼??沾了血的枕頭套之類----“她的床單該換了”----“是的,母親。不過我們可不可以找個黑人女工來干這種事?”不,什么都沒有了,只剩----墨西哥婦女:賣花兒。

白蘭琪:死亡----我常常坐在這里,她常常坐在那里,死亡就像你現在一樣近?..我們甚至不敢承認我們聽見過死亡!

墨西哥婦女:吊喪的花,賣花喲----賣花----白蘭琪:死亡的反面是欲望。你覺得奇怪嗎?你怎么會覺得奇怪!在我們丟掉貝爾立夫以前,離他不遠,有一個訓練年輕士兵的兵營。每個星期六晚上,他們都進城喝的爛醉----墨西哥婦女:(輕聲地)買花圈喲!??

白蘭琪:----回來的時候,他們就醉醺醺地到我們家的草坪上喊----“白蘭琪!白蘭琪!”----那個還沒走的老太太耳朵聾,沒疑心什么。可有時候,我偷偷的跑出去答應他們??后來,巡邏車就把他們收羅去了,像收集雛菊似的----揚長而去??

【墨西哥婦女慢慢轉身,佝僂著背輕輕地哀聲叫賣。白蘭琪走到梳妝臺前,俯身趴在上面。片刻,米奇站起來有意走到她走面。波爾卡舞曲漸漸消失。他伸手摟住她的腰,想把她扭轉過來。白蘭琪:你干嘛?

米奇:(笨手笨腳的擁抱她)真個夏天我一直錯過了。白蘭琪:那就娶我吧,米奇!米奇:我在不想娶你了。白蘭琪:不想嗎?

米奇:(從他腰間放下雙手)你不夠干凈,不能領你回家和我母親住在一起。

白蘭琪:那就滾開。(凝望著他)馬上滾出去否則我就要大喊失火了!(她驟然一陣歇斯底里,感到喉嚨發緊)快滾出去否則我就要大喊失火了!(他仍然凝望著她。她突然沖到大窗子前。淺藍色的窗欞上仍殘留著夏日的晚霞。她瘋狂的大叫起來)失火了!失火了!失火了!

【米奇嚇了一跳,轉身走出門外,跌跌撞撞地下了樓梯到街角。白蘭琪從窗旁搖搖晃晃地轉過身來,跪倒下去。遠處傳來的鋼琴緩慢而哀傷。

第十場

【當晚幾小時之后。

【米奇走后白蘭琪一直不停地喝酒。

【她把自己的衣箱挪到臥室的中間。箱蓋打開,花衣裳扔在上面。她一邊喝酒一邊收拾,情緒激動道歇斯底里的地步。她穿著一件皺巴巴的白緞晚服,腳上拖著一雙銀白破拖鞋,后跟有閃亮的裝飾。這時,她正對著梳妝臺的鏡子八一頂假磚石頭飾戴在頭上,興奮地喃喃自語,好像她正面對一群愛慕者的鬼魂說話似的。

白蘭琪:來一次游泳怎么樣?到舊石場那邊來一次月下游泳怎么樣?如果有人能在酒后開汽車!哈哈!這時世界上制止頭腦發昏的最好辦法!只要你小心,往池子深處跳----要是你撞到石頭上,就得等到明天才能上來?..42

【她顫巍巍的舉起手鏡,靠近照一照,喘了一口氣,然后砰地順手一扔,鏡面朝下把它扔得碎。她呻吟了一陣,竭力想站起來。

【斯坦利從街角出來。他還穿著那件翠綠色的絲織球衣。他拐彎時傳來低級的音樂。樂聲柔和地回蕩,貫穿這場戲的始終。

【他走進廚房,把門砰然關上。他凝視白蘭琪時輕輕地吹起口哨。他路上喝了幾杯酒,還帶了幾瓶啤酒回來。

白蘭琪:我妹妹怎么樣? 斯坦利:她挺好。白蘭琪:孩子呢?

斯坦利:(笑容可掬)孩子要到明天早上才能生,因此他們叫我先回家合一眼。白蘭琪:那就是說,這里只剩咱倆了?

斯坦利:對,就剩我和你,白蘭琪。除非你藏了個人在床底下。你船上那些講究的衣服做什么? 白蘭琪:哦,對了。你走后,我的電報來了。斯坦利:你收到電報?

白蘭琪:我收到原先愛慕我的一個男人打來的電報。斯坦利:有好消息嗎? 白蘭琪:是的,一份請帖。

斯坦利:請你上哪兒?參加消防隊的舞會嗎? 白蘭琪:坐游艇去逛加勒比海!斯坦利:哦,好哇。你是怎么想的? 白蘭琪:我一生都沒料到。斯坦利:我看你是料想不到。白蘭琪:它來得像晴天霹靂!斯坦利:你剛才說是誰打來的? 白蘭琪:我的一個老朋友。斯坦利:那個送你白狐皮的人?

白蘭琪:謝普.漢特來先生。我大學畢業戴過他那空軍訓練官的徽章。我直到去年圣誕節才見著他。我在比斯卡恩大道上碰見他。后來----現在剛來的這份電報----邀我去游加勒比海!問題是衣服。我翻箱倒柜,看看有什么熱帶穿的衣服!

斯坦利:然后找出了那件----輝煌的----磚石頭飾。白蘭琪:這件古董嗎?哈哈!它不過是假磚石罷了。斯坦利:喲,我還以為他是蒂凡尼珠寶店的金剛鉆呢。白蘭琪:好了,不管怎么樣,我將要受到高雅的款待。斯坦利:唔。走著瞧吧,你還不知道是什么呢。白蘭琪:正好在我以為自己要倒霉的時候----斯坦利:突然闖來了這位邁阿密的百萬富翁。

白蘭琪:這個人不是從邁阿密來的。他是從達拉斯來的!斯坦利:這人是從達拉斯來的嗎? 白蘭琪:是的,從遍地黃金的達拉斯來的!斯坦利:得了,反正他是從某個地方來得唄。(開始脫衣服)白蘭琪:先把布簾拉上再往下脫衣服。

斯坦利:(和藹的)眼下我就脫這些了。(扯掉啤酒瓶上的包裝)看見開塞刀了嗎?(她慢慢走到柜子前,雙手疊在一起站著)我有個表弟,能用牙咬開瓶蓋。(把瓶蓋在桌腳上敲拍)這就是他唯一的能耐,他別的都不會----就是個活開瓶刀。后來,有一次在婚禮宴會上,他咬斷了門牙!此后他很不好意思,只要有 43

客人來,他就偷偷溜出屋去??(瓶蓋突然打開,氣泡涌了上來。斯坦利開心的笑著,把瓶子高高舉起)哈哈!天降之甘露!(把瓶子遞給她,讓咱們輪飲美酒一杯和解了吧,嗯? 白蘭琪:不啦,謝謝你。

斯坦利:哦,今晚是你我的好日子。你就要有個石油富翁,我就要添個孩子。(到臥室的柜子前蹲下,往下面的抽屜里掏東西)白蘭琪:(退縮)你在那里干嘛?

斯坦利:我在這里預備了一件東西,以備今天這樣特別的機會使用。這是我新婚之夜穿的絲綢睡衣!白蘭華噢!

斯坦利:電話鈴一響,他們說,“你得了個兒子!”時,我就把它撕開,當旗子揮舞!(抖開一件鮮艷的睡衣)我看咱倆都有理由擺擺架子。(把睡衣撂在胳膊上,回到廚房里)白蘭琪:我一想到能再次孤身獨處有多好----我真要高興得痛哭一場!斯坦利:這位達拉斯的百萬富翁能讓你孤身獨處而不加干涉嗎?

白蘭琪:事情可不像你心里所想的那樣。這人是個君子,他尊重我。(一時信口開河)他只要我和他作伴。錢多了有時也會使人感到孤單!一個有文化的女人,聰明而有教養的女人,可以使一個男人生活豐富----這點真是不可估量!這些優點我全可以奉獻,而且不會消失。形體的美是會逐漸消失的,那是曇花一現的東西。可是心靈的美,精神的豐富,內心的溫存----這些優點我都具備----但別人奪不去,反而會滋長!他們會與年劇增!多奇怪,居然把我叫做一貧如洗的女人!可我心里卻珍藏著所有這一切財富。(哽咽了一下)我覺得自己是個非常、非常富有的女人!但是我真傻----竟在豬玀面前撒珍珠。斯坦利:豬玀,嗯?

白蘭琪:就是,豬玀!豬玀!我指的不光是你,還有你的朋友,米奇先生。他今晚來看我。他居然敢穿著工作服來這里!而且一再誹謗我,用它從你那里聽來的惡毒謠言誹謗我!我給他下了逐客令?? 斯坦利:你就這樣干了嗎?嗯?

白蘭琪:可后來他回來了。他帶了一盒玫瑰花回來,請求我原諒!他懇求我原諒。但是有的事情是沒法原諒的。對人故意狠心是沒法原諒的。依我看,這時唯一絕不能原諒的事,也是我一生絕對、絕對不會犯的罪過。我就這樣告訴他了,我對他說:“謝謝你。但是,如果我還以為我們有可能互相遷就的話,那我就太傻了。我們的生活方式是那樣不同,我們的態度,我們的門第出身都是水火不相容的。對這種事情,我們得現實一點才行。那么,再見了,我的朋友!但愿我們之間心里沒有疙瘩?? 斯坦利:這番話是在收到德克薩斯的石油富翁發來電報之前,還是以后說的? 白蘭琪:什么電報?不!不,在那以后!事實上,電報正好在----斯坦利:事實上根本沒有電報!白蘭琪:哦,哦!

斯坦利:也沒有百萬富翁!米奇更沒有帶玫瑰花回來,因為我知道他在那里----白蘭琪:哦!

斯坦利:他媽的全是無中生有,胡說八道!白蘭琪:啊!

斯坦利:全是招搖撞騙和吹牛皮的騙人話!白蘭琪:啊!

斯坦利:瞧瞧你自己!瞧你穿著那一身狂歡節穿舊了的破衣服的樣子!那是從舊貨店里花五角錢租來的!還戴上那件瘋瘋癲癲的頭飾!你以為你是哪里的皇后? 白蘭琪:啊----上帝啊??

斯坦利:我一開始就注意你!你一次都騙不過我這個小子的眼睛!你來這里之后,到處撒香氛,噴香水,把燈泡罩上紙罩;嗨,你瞧,這地方都變成埃及了,你就成了尼羅河皇后!你坐在寶座上大喝特喝我的酒!我看----哈!哈!你聽見我說了嗎?哈----哈----哈!(走進臥室)

白蘭琪:別進來!(白蘭琪周圍的墻上映出幢幢黑影,離奇古怪,好像有人在斗毆。她喘了一口氣,跑到電話旁,搖動掛鉤。斯坦利走進洗澡間并把門關上)接線員,接線員!我要長途,請你??我要找達拉斯的謝普.漢特來說話。他那么有名,不需要地址。隨便問一下人就----等一下!不,我現在找不來?..對不起,你明白,我----不!不,等著??等一會兒!有人------沒事!請別掛上!(把電話放下,小心謹慎地走進廚房)

【夜間的種種噪音,像林莽中野獸的嚎叫。闖闖黑影在空墻上像火舌那樣錯綜復雜地閃動。套間的后墻變得透明,可以望見外面的人行道。一個妓女甩開了一個醉漢。他在人行道上追上了她,扯住她糾纏。突然傳來警察的警笛聲。那倆人便消失不見了。不久之后,一個黑女人在街角上出現,手里拿著妓女丟在人行道上的金屬;鱗片皮包,興奮地掏皮包里的東西。

【白蘭琪用手指節捂著嘴唇,慢慢地返回電話旁,用沙啞的聲音悄悄地說話。

白蘭琪:接線員!接線員!甭管長途。要西聯電報局。沒時間----西聯----西聯電報局!(焦急地等著)西聯電報局嗎?對,我要記下----這句電文:“十萬火急!救救我!落入陷阱。落入----”啊!【洗澡間的門突然打開,斯坦利穿著花睡衣出來。他一邊結帶流速的腰帶一邊咧著嘴對她笑。她嚇得連忙從電話旁躲開。他凝視著她足有可以從一數到十的功夫。接著電話咔噠、咔噠地發出刺耳的響聲。斯坦利:你沒把耳機掛上。(故意走過去把耳機掛上,掛好后又盯著她,嘴一咧又獰笑起來。他堵住白蘭琪到大門口的去路。)

【隱約的“布魯斯鋼琴曲”漸響。接著傳來機車駛近的隆隆聲。白蘭琪蹲下來,握拳捂著雙耳等機車開過去。

白蘭琪:(終于站起來)躲開點,讓我從你這兒過去!斯坦利:躲開點?當然可以。走吧。(往門楣后退一步)白蘭琪:你----你站到那邊!(指著更遠的地方)斯坦利:(獰笑)現在你有足夠的地方從這里走過去了吧。白蘭琪:你站在那兒不行!但我總得出去!斯坦利:你以為我礙你的事嗎?哈哈!

【“布魯斯鋼琴曲”又輕輕響起來。她茫然轉身做出個含糊的姿勢。傳來莽林的種種怪叫。他向她靠近一步,咬著吐出來的舌頭。

斯坦利:(柔聲的)想想看----也許妨礙你一下還不壞??(白蘭琪穿過房門退到臥室里)白蘭琪:往后站!你再往前靠近我一步,我就----斯坦利:就怎么樣?

白蘭琪:就會出事!一定會出事!

斯坦利:你現在還裝什么蒜?(他進了臥室)白蘭琪:我警告你,別靠近,要有危險了!

【他靠近一步。她拿起桌上的酒瓶一下子把它敲碎,舉起半截瓶子對付他。斯坦利:你這是干什么? 白蘭琪:我要拿玻璃渣扎你的臉!斯坦利:我相信你做得出來!白蘭琪:我當然做得出,如果你----斯坦利:哦,那么你想在屋里大鬧一場啦!好哇!那咱們就大鬧一場吧!(他朝她撲過去,把桌子打翻了。她大叫一聲,正想舉起半截破瓶子打他,卻被他捏住了手腕)母老虎----母老虎!放下那半截破酒瓶!放下!咱倆這次約會一開始你我就定好了!

【她呻吟一聲,把破瓶子扔掉,跪倒在地。他扶起她軟弱無力的身軀,把她報到床上。“福爾丟斯”傳來激昂的小號和鼓合奏的樂聲。

第十一場

【幾星期之后。斯蒂拉正在收拾白蘭琪的東西。洗澡間傳出嘩啦啦的自來水聲。

【布簾半開,從中可以看見幾個人在打撲克----斯坦利,斯狄夫,米奇和巴勃羅----四人圍坐在廚房里的桌旁。房內的氣氛依然粗俗不堪,和上次引起糾紛的撲克晚會相同。

【樓房外面的背景是蔚藍的天空。斯蒂拉一邊往箱子里放花衣服,一邊哭著。【尤尼斯從樓上的套間下來,走進廚房。撲克牌桌上傳出一陣哄笑。

斯坦利:上帝保佑,讓我從里面抽個五張順子,抽著了!

巴勃羅:Maldita sea tu suerte!(西班牙語:去你媽的運氣!)

斯坦利:(十分得意)你知道什么叫運氣?運氣是相信你會幸運。就拿薩來諾的戰役來講。我相信自己是幸運的。當時我估計,五個人中有四個不能脫險,但是我會脫險的??而我就真的脫險了。我把這看成規律。要在這場激烈的競爭中占上風,你就得相信自己是幸運的。米奇:你??你??你??吹牛??吹牛??皮 【斯蒂拉走進臥室,又開始疊衣服。斯坦利:他怎么啦?

尤尼斯:(走過桌旁)我以前老說男人都是鐵石心腸的,可這個說法始終是對的。看你們把自己弄成豬一樣。

(穿過簾子走進臥室)斯坦利:她怎么啦? 斯蒂拉:我的孩子怎么啦?

尤尼斯:睡得像個小天使。給你帶來一些葡萄。(把葡萄放在小凳子上,輕聲問)白蘭琪呢? 斯蒂拉:在洗澡。尤尼斯:她怎么樣?

斯蒂拉:她什么也不吃,只管要水喝。尤尼斯:你告訴過她什么?

斯蒂拉:我----只是告訴她說----我們安排她去鄉下修養。她心里老是把這事和謝普.漢特來混在一起。【白蘭琪把洗澡間的門打開一條縫。白蘭琪:斯蒂拉。斯蒂拉:嗯,白蘭琪?

白蘭琪:我洗澡時,如果有人來電話,記下號碼,告訴他們我會馬上回電話。斯蒂拉:好的。

白蘭琪:那件淺黃綢衣服,給我看看它皺不皺。如果不大皺,我要穿,翻領上我要別上那個銀灰海馬形狀的別針。在我放零碎東西的那個心型盒子里,你會找到它。還有,斯蒂拉??想法把那束假紫羅蘭也從那個盒子里找出來,也把它和那個海馬別針一起別在翻領上。(她關上了門。斯蒂拉轉過身來面對尤尼斯)斯蒂拉:我不知道我做的對不對。尤尼斯:你還能做什么?

斯蒂拉:我不能相信她的說法,我要繼續和斯坦利一起生活。

尤尼斯:別信那套話。總得繼續生活下去。不管發生了什么事,你總得繼續生活下去。(洗澡間的門又開了一道縫。)

白蘭琪:(往外瞧)出來安全嗎?

斯蒂拉:安全,白蘭琪。(對尤尼斯)跟她說她很好看。白蘭琪:請把簾子拉上,然后我再出來。

斯蒂拉:拉上了。斯坦利:你出多少? 巴勃羅:二。斯狄夫:三。

【從洗澡間的門口透出一道琥珀色的燈光,照著白蘭琪出來。她那件紅緞袍緊貼身上,勾勒出全身的線條,使她顯得楚楚動人。白蘭其走進臥室時,“瓦所維爾納”舞曲漸起。白蘭琪:(略帶幾分歇斯底里的病態)我剛洗了頭。斯蒂拉:是嗎?

白蘭琪:我不知道肥皂沖掉了沒有。尤尼斯:多好的頭發。

白蘭琪:(接受恭維)可不好對付了。有我的電話嗎? 斯蒂拉:誰來的電話,白蘭琪? 白蘭琪:謝普.漢特來?? 斯蒂拉:哦,還沒來呢,親愛的!白蘭琪:多奇怪!我----【米奇手拿紙牌,一聽到白蘭琪說話就垂下手來,茫然望著上空。斯坦利拍拍他肩膀。斯坦利:還,米奇,來吧!

【他的叫聲驚動了白蘭琪。她路出吃驚的樣子,嘴里喃喃地說出米奇的名字。斯蒂拉點點頭,又趕緊把視線移開。白蘭其一動不動的站了會兒----手里拿著一面背面鑲銀的鏡子,路出一幅愁容,好似飽嘗人間滄桑。白蘭琪突然歇斯底里起來。白蘭琪:這里出了什么事?

【她先看看斯蒂拉,又扭過頭去看尤尼斯。她提高的嗓門干擾了牌局的進行。米奇把頭垂的更低了,可是斯坦利卻把椅子往后一推,好像正想站起來的時候,斯蒂夫立即伸手按住他的胳膊,止住他。白蘭琪:(繼續說)這里出了什么事?我要人給解釋一下,這里出了什么事。斯蒂拉:(痛苦萬分)噓!噓!尤尼斯:噓!噓!親愛的。斯蒂拉:別這樣,白蘭琪。

白蘭琪:你們干嘛這樣看著我?我怎么啦?

尤尼斯:你好看極了,白蘭琪。她好看極了,是嗎? 斯蒂拉:是的。

尤尼斯:我知道你要去旅游。

斯蒂拉:對,白蘭琪要去的。她要去度假。尤尼斯:我真羨慕。

白蘭琪:幫幫我,幫我穿上衣服!斯蒂拉:(遞給她衣服)這就是你要----白蘭琪:行,這件就行!我急于離開這里----這地方是個陷阱!尤尼斯:多漂亮的一件藍外衣。斯蒂拉:這是紫丁香的顏色。

白蘭琪:你倆都搞錯了。那是戴拉.羅比亞(意大利藝術家)藍色。那是圣母的古肖像畫里穿的那件袍子的藍色。這些葡萄洗過了嗎?(用手指撿起一串尤尼斯帶來的葡萄)尤尼斯:恩?

白蘭琪:我說洗過了吧。它們洗過了嗎? 尤尼斯:他們是從法國市場上買來了。

白蘭琪:那并不等于說它們已經洗過。(傳來大教堂的鐘聲)大教堂的鐘----它們是本區唯一干凈的東西。好,我要走了。我準備好要走了。

尤尼斯:(悄悄地)他們還沒來,她就要出去。斯蒂拉:等一等,白蘭琪。

白蘭琪:我不想打這些男人面前走過。尤尼斯:那就等他們打完牌再走。斯蒂拉:坐下??

【白蘭琪有氣無力地、猶疑不決地轉身回來,任憑她們把她推到椅子上。

白蘭琪:我可以聞到海的氣味,今后我要在海邊度過余生。我死的時候,我要死在海上。你知道我會怎么死?(揪了一顆葡萄)有一天我會因為吃了一顆沒洗過的葡萄就死在海上。我死時----和某個英俊的船上醫生手握手,他是個很年輕的小伙子,留著金黃色的小胡子,掛著一只大銀表。他們會說:“可憐的小姐,奎寧對她不起作用。那顆沒洗的葡萄已把她的靈魂送歸天國了。”(傳來大教堂的鐘聲)我將在海上安葬,先把我縫進一只潔白的口袋里,然后在中午的時候----從甲板上推下去----在夏日炎炎的陽光里----落入蔚藍的大海,(鐘聲又響起來)它藍的像我頭一個情人的眼睛。

【一位大夫和一位護士從樓房的拐角上出來,走上了臺階到門廊里。他們那副醫務人員的嚴肅表情十分顯著----一看就知是政府機關派出的小分隊。大夫按了門鈴。室內牌局的私語中斷。尤尼斯:(悄悄對斯蒂拉)準是他們來了。白蘭琪:(慢慢的站起來)那是什么?

尤尼斯:(掩飾說)請原諒,我去看看誰在敲門。斯蒂拉:好的。【尤尼斯走進廚房

白蘭琪:(警覺的)我懷疑是找我的。【門外傳來低聲談話

尤尼斯:(回來高興地說)有人找白蘭琪。

白蘭琪:哦,是找我的!(恐懼地逐一掃視大家,然后望著簾子。“瓦所維爾納”舞曲輕輕響起)是我盼著從達拉斯來的那位先生嗎? 尤尼斯:我想是他,白蘭琪。白蘭琪:我還沒準備好。斯蒂拉:請他在外面等一下。白蘭琪:我??

【尤尼斯回到簾子旁。傳來十分輕的鼓聲。斯蒂拉:什么都收拾好了嗎? 白蘭琪:我的銀梳具還在外面。斯蒂拉:啊!

尤尼斯:(轉過身來)他們在屋子前面等著呢。白蘭琪:他們!“他們”是誰? 尤尼斯:有一位小姐和他在一起。

白蘭琪:我想不出這位“小姐”是誰!她什么打扮? 尤尼斯:就是----就是那種----做得很普通的衣服。白蘭琪:可能她是----(緊張地中斷了話頭)斯蒂拉:咱們走吧,白蘭琪?

白蘭琪:我們一定要穿過那間屋子出去嗎? 斯蒂拉:我陪你一起走。白蘭琪:我的樣子怎么樣?

斯蒂拉:好看極了。尤尼斯:(附和)好看極了。

【白蘭琪恐懼地走向簾子,尤尼斯為她把簾子拉開。白蘭琪進了廚房。白蘭琪:(對男人們說)請不要站起來,我只是走過一下。

【她迅速走向大門。斯蒂拉和尤尼斯跟在她后面。玩牌的人尷尬地站在桌旁----米奇除外,他仍然坐著,俯視桌上。白蘭琪剛到小門廊外就突然停步屏息。大夫:您好?

白蘭琪:您不是我等的那位先生。(她突然喘了口氣,扭頭便上了臺階。她被斯蒂拉攔住,她正在門外慌慌張張地說話)那人不是謝普.漢特來。【遠處傳來“瓦所維爾納”舞曲。

【斯蒂拉回頭凝視著白蘭琪。尤尼斯扶著斯蒂拉的胳膊。一陣沉默----除了斯坦利均勻地洗牌的聲音之外,沒有一點響聲。

【白蘭琪又屏息著,溜回套間里,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眼睛睜的大大的,閃閃發光。她姐姐走過她聲旁時,斯蒂拉連忙閉上眼睛,捏緊雙手。尤尼斯撫慰地用雙手摟著她。然后她又走回套間里。白蘭琪就在門里站著。瞇起繼續凝視著自己搭在桌面上的雙手,可其他的男人都奇怪的望著她。最后,她繞過桌子走進臥室。她走過時,斯坦利突然把椅子往后一推,站起來好像想攔住她。護士跟著她走進臥室。斯坦利:你忘記帶東西了吧?

白蘭琪:(尖聲地)是的!是的!我忘記帶東西了!

【她經過他身旁沖進臥室。墻上顯出了可怕的錯綜復雜的黑影。“瓦所維爾納”舞曲被奏成了離奇古怪的調子,夾雜著莽林中的怪叫和噪聲。白蘭琪抓著椅背,好像想用它來保護自己。斯坦利:(壓低嗓門)大夫,你最好進去。

大夫:(低聲向護士示意)護士小姐,把她領出來。

【護士走進臥室,站在白蘭氣的一邊,斯坦利站在另一邊。護士穿著一身樸素衣服,毫無女性柔和的特點,顯得特別冷酷無情。她的聲調宛若警鐘一樣側耳、單調。

護士:你好,白蘭琪。(她的招呼在四周墻后發出神秘的回聲,反復回蕩如同石谷中的回聲)斯坦利:她說她忘記帶東西了。【回聲聽起來像低聲恐嚇。護士:那不打緊。

斯坦利:你忘了什么,白蘭琪? 白蘭琪:我----我----護士:那不要緊,我們等一會再來拿。

斯坦利:當然,我們可以把它同箱子一起捎去。

白蘭琪:(恐懼地后退)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你。我要----一個人呆著----請出去!護士:喂,白蘭琪!

回身:(此起彼伏)喂,白蘭琪----喂,白蘭琪----喂,白蘭琪!

斯坦利:你在這里只留下半盒爽身粉和幾只舊的空香水瓶----還有就是那個紙燈罩,如果你要帶走的話。你要那燈罩嗎?

【他走到梳妝臺前,從燈泡上一把扯下那個紙燈罩,并遞給了她。白蘭琪大哭大叫,好像扯下的紙燈罩就是她自己。護士大膽的像他走過去,她尖叫起來想從護士身邊跑開。所有的男人都忽的一下站了起來。斯蒂拉跑到外面的門廊里,尤尼斯在她身后追上去安慰她。這時,廚房里的男人們七嘴八舌地說開了。斯蒂拉在門廊外投進尤尼斯的懷里。

斯蒂拉:哦,我的上帝,尤尼斯幫幫我吧!別讓他們那樣對待她,別讓他們傷害她!啊,上帝呀,啊,請求上帝,別傷害她!他們想把她怎么樣?他們在干什么?(想從尤尼斯懷里掙扎出來)尤尼斯:不,親愛的,別去,別去,親愛的。呆在這兒。別進去,和我呆在這兒,別看。

斯蒂拉:我對姐姐做了什么事?哦,上帝,我對姐姐做了什么?

尤尼斯:你做得對。你只能這樣做。她不能住在這里,又沒別的地方好去。

【這時,斯蒂拉和尤尼斯在門廊外的談話被廚房里傳來的男人的聲音蓋住。米奇正想走進臥室卻被斯坦利半途截住。斯坦利把他推到一旁。米奇迎著斯坦利猛沖猛撞。斯坦利把米奇推回去。米奇在桌旁倒下,嗚咽起來。

【與此同時,護士一把揪住白蘭琪的胳膊,不讓她逃走白蘭琪瘋狂地轉過身來亂抓亂撓護士。那個大塊頭的女人把她雙臂拷上了。白蘭琪連喊帶叫把嗓子也喊啞了,終于跪倒下來。護士:這長指甲得修修。(大夫走進屋里時她看著她)用緊身衣嗎,大夫? 大夫:不得已時再用。

【他摘下帽子,露出他原來的樣子。他起先那副冷酷無情的表情消失了。他朝她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去時對她說話的聲調柔和、鎮定。他叫她名字時她的疑惑減輕了。墻上的可怕怪影以及種種怪叫、噪聲也相繼消失。白蘭琪嘶啞的哭聲也漸漸平靜。

大夫:杜博伊斯。(她轉臉看他,用哀求的目光凝視著他。他微微一笑,然后轉向護士)不必用了。白蘭琪:(無力的)請她把我松開。大夫:(對護士)松開吧。

【護士把她松開。白蘭琪像大夫伸出兩手。他溫和的拉她站起來。用胳膊扶著她,領她穿過簾子。白蘭琪:(緊抓住他的胳膊)不管您是誰,我總是依賴陌生人的善心。

【白蘭琪和大夫穿過廚房向大門口走去時,打牌的人都站起來讓開。她由他領著,好像她是個瞎子。當他們走到門廊外面的時候,斯蒂拉正蹲在樓梯口,她呼喚著她姐姐的名字。斯蒂拉:白蘭琪!白蘭琪!白蘭琪!

【白蘭琪頭也不回地繼續走去,后面跟著大夫和護士。他們走向樓房的拐角。

【尤尼斯下樓來找斯蒂拉,把孩子送到她懷里。孩子是用一條淺藍色的毯子裹著的。斯蒂拉抱著孩子,嗚咽著。尤尼斯走下樓梯,進了廚房。這時,男人們除斯坦利外都圍著自己的桌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斯坦利走到門廊外站在樓梯角望著斯蒂拉。斯坦利:(稍微遲疑)斯蒂拉?

【她放聲大哭。她姐姐現在走了,她所幸哭個痛快。

斯坦利:(又是懇求又是安慰)喏,親愛的。喏,親愛的。喏。喏,親愛的。喏,親愛的?? 【“布魯斯鋼琴曲”和低音小號聲漸起,痛哭之聲和情意綿綿的私語聲漸漸消失。斯狄夫:這次打七牌戲。

第二篇:劇本(中文)

巫婆:這是我送給你8歲的生日禮物(音樂盒),等你成年后,如果你許的愿和現在一模一樣,那么我將實現你的愿望。艾倫:主呀!請賜予我一雙美麗的紅舞鞋,好讓我和姐姐一樣能跳出優美的舞姿

仆人(一個聾子):(急充充的趕來,似乎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可憐的小寶貝又要去跳舞了,你的父王,母王要來觀賞你們的舞蹈,看看你們是不是有所進步,你總是待在屋子里,我看你不喜歡跳舞。

艾倫:我不喜歡舞蹈,但我的父母親喜歡,這個國家的人民喜歡,所以我不能不跳,姐姐一學就會,而我總是忘記,不知道要學多長時間才能把整個舞蹈跳出,我的表情僵硬,怎么也無法伸展靈活的表現自己,而我喜歡歌唱,但從沒有得到贊美,所以我也不想讓他們聽到我的歌聲!

仆人:可憐的孩子我天生就是個聾子,所以我聽不到你在說什么?走吧!走吧!

國王:我可愛的小寶貝們,今天想要來欣賞你們的舞蹈。艾莎你是姐姐,你先來吧(艾莎驕傲自信的抬著頭準備展示自己優美的舞姿,艾倫低著頭,感到沮喪.艾莎深深的鞠躬,開始跳舞`` 音樂響起來,她跳起了舞。)

國王(喜悅):太美妙了,哈哈!國王(表情嚴肅)今天我要看看艾倫是不是有所進步了

(艾倫努力的想把舞姿跳好,但是一開始跳就摔倒。)

仆人:請允許我把小公主帶下去吧,她從小體弱多病,讓我帶她回去休息

皇后:我想起了,在我生她的那天,國王出征未歸,我在花園遇到一只會說話的烏鴉,她居然說我的孩子將永遠不會舞蹈,本來我早以忘記,沒想到她不喜歡舞蹈!

國王:這件事你早就應該和我說,既然如此,就讓艾莎一個人跳吧!

從此艾倫喜歡一個人來到花園中歌唱,艾倫在8歲生日那天收養的小狗每當夜晚的時候就聽她歌唱.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了,艾倫不知不覺已經是個16歲的大姑娘,在成人的那一天,她無意間聽見音樂聲,發現那是當年巫婆送她的音樂盒子.巫婆:我可愛的小公主,你可知道這個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將娶你的姐姐為妻。

艾倫:主呀!請賜予我一雙會跳舞的紅舞鞋,好讓我能和姐姐一樣能跳出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舞蹈!由此獲得王子的心!巫婆:公主,現在我送你一雙會跳舞的紅舞鞋,你穿上它就是這個世界最會跳舞的女孩了,但是你必須蒙上你的臉,并且要一直穿著這雙鞋子。

艾倫很開心的睡著了醒來后她已經跳舞來到了王子為姐姐舉行的盛大舞會現場``

仙女:艾倫我可愛的公主,趕緊脫下你的紅舞鞋,要不然它會讓你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艾倫:你是想嫉妒我的美麗吧!

她繼續的舞動著, 此時她發現自己的身體一下輕盈起來,并且越跳越瘋狂,把周圍正在觀看艾莎跳舞的人吸引住了,王子也被迷惑住了,他情不自禁的向艾倫靠近

艾莎:到底發生了什么,我親愛的王子你要上哪兒?你要上哪兒去,難道你要離開我嗎?此時艾莎昏迷過去````

艾倫在也控制不了身體的舞動, 她看上去那么的恐怖,她竟然把王子踢傷了,現場混亂```

國王:把那個瘋女人給我抓起來,王子被踢倒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而艾倫還在不停的舞動著,王子忽然清醒過來```

朗茨·約瑟夫王子:你不是艾莎,啊!我的艾莎在那兒?我的心啊快要碎了,是我傷害了她

艾倫帶著痛苦的表情,因為她并不想把王子踢傷,可是已經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了,衛兵把她帶了下去

艾倫:你們為什么抓我?你們放開我,我沒有犯錯!

艾倫:我在也不敢面對鏡子,看看我這張丑陋的臉孔, 優秀的姐姐讓我善良的心得不到安寧,不會跳舞又能代表什么?一切都令人感到太難受了.于是她輕輕地哭訴著,她的歌聲實在太美妙了,看守監獄的士兵都睡著了,此時小狗跑來了。

艾倫:啊!我親愛的小狗,我孤獨的時候你總在我身邊,如果你能夠變成一個王子那有多好啊,那我將永遠的愛你。(此時狗成了一位俊美的王子,他跪在她虛弱的身體旁捧著她的手)

2王子:難道從來就沒有人贊美過你的歌聲嗎?每當夜晚的時候沒有你的歌聲我將無法入眠,雖然你沒有優美的舞姿,但你得歌喉已經掩飾它的不足,我喜歡你,如果你也愛我,就讓我帶你走吧!

艾倫:你是誰?怎么會知道我的心事?

2王子:我是來自法國的王子.是夜色中傾聽你音樂的那只小狗,我被巫婆施了魔法,只有遇上愛的人,我才能恢復原形.艾倫:哦!就是你夜夜聽我歌唱.2王子:我知道你的苦悶,我知道你喜歡花花草草,你的世界將不在孤單,讓我分享你的心情.艾倫:點頭,微笑,來吧,帶我走吧!

2王子:你等著,我會來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法蘭茲·約瑟夫王子下場,此時仙女出現)

仙女:孩子你的歌聲是最動聽的,勇敢表現自己吧!孩子,隨我一起回去吧,你的親人深愛著你(艾倫把紅色的舞蹈鞋獻上)艾倫:都是我的錯,因該早點兒聽你的話,現在我已經沒有臉回去了。

仙女:孩子,送你舞蹈鞋的是個巫婆,在若干年前,她就深深地喜歡上了你父親,那一年你的父親在外,她又來到花園里,當時你母親正在懷孕,巫婆給你母親下了咒語,從此你不在會舞蹈````

艾倫:我要去見我的姐姐我要向她請罪.(國王,皇后,艾莎公主,大王子二王子,他們焦急的在尋找艾倫公主)

皇后:這孩子上哪兒去了呢?她沒有參加您的舞會嗎?

艾莎:母后,她沒有,我一直期盼她能夠來。

國王:她會不會被那個老巫婆給帶走了。

二王子:不用了,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訴你們,哥哥你還認識我嗎?

大王子:你好像是…..?(他向前走了幾步)阿,天啊你是我的弟弟嗎?我們已經尋找你10年了,這10年里你都去哪兒了,你知道我們是多么的想念你嗎?

二王子:哥哥聽我說,在十年前我被一個巫婆變成了一只狗,是艾倫公主收養了我,我已經深深地愛上了她,就像你愛上艾莎公主一樣!

皇后(焦急的詢問):我親愛的艾倫她在哪兒?求你快說吧!

二王子:她正關押在國王陛下的牢房里,她就是昨天晚上那個跳舞的瘋女人

國王:怎么會是她?她為什么要這樣做,一定是巫婆給她施了法

二王子:對的,她穿上了巫婆送她的紅舞鞋,才變成了一個瘋狂的舞者。

皇后:哦!我可憐的孩子,快帶我去見見她

二王子:在見她之前我必須告訴你們的是艾倫能夠歌唱出這個世界上最優美動聽的歌曲,難道你們不想聽聽嗎?

國王: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仙女:快看啊艾倫公主,他們就在那兒(姐姐艾莎和大王子在一起朝她微笑,艾倫繼續歌唱)

二王子:你能夠嫁給我嗎?我愿意讓你永遠的幸福!

艾倫:我愿意```(于是兩人一起朝國王皇后看去)``

國王:瞧她的歌聲多動聽啊!(國王流淚了)是我這些年來從沒有聽過的,原來歌聲也能夠打動人的心!

艾莎:我最親愛的妹妹,原來我從未了解你,關心你,是我的錯。

艾倫:不,姐姐,是我不該嫉妒,你的舞蹈讓整個國家為之傾倒.皇后:孩子,從今天起我們的國家不緊只有舞蹈,還有最美妙的歌聲,我祝你們幸福

然后她走到二王子前:瞧這孩子長得多俊美,和你得哥哥一樣的優秀,孩子你受苦了如果你的母親知道你現在平安的活著一定很高興,快帶著艾倫回去看望吧!我將永遠的愛你們。

巫婆:在空中恥笑`祝福你們吧,我將永遠不在回來```

仙女:2王子帶著艾倫公主四處游玩,你們將永遠的幸福平安!

第三篇:仲夏夜之夢中文劇本

仲夏夜之夢

第二章 花心草的魔力

旁白:在拉山德和赫米婭離開后,為了得到狄米特律斯感情上的一絲酬謝,海麗娜將赫米婭和拉山德私奔的消息告訴了狄米特律斯 而赫米婭和拉山德也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了一片森林,這時在這片森林里,也聚集了許多的精靈。奧布朗:真沒想到會在有月亮的晚上碰見你呢,傲慢的提泰妮婭。

提泰妮婭:那么你又如何呢,喜歡嫉妒的奧布朗。好了,大家,我們走吧。你身邊一秒鐘我都不會待的。

奧布朗:喂,我可是你的丈夫啊。

提泰妮婭:“丈夫”這兩個字還真讓人好笑呢。真是討厭啊,每次我想要好好享受跳舞的快樂的時候,你都會跑出來壞我的興致。算我求你了,你快從我面前消失吧!我們走!

奧布朗:真是個無禮的家伙!喂,帕克!你在哪?快點出來。我有事要你去辦。

帕克:是,大王,您要我辦什么呢?

奧布朗:我想讓你摘花心草來。只要把從它花瓣上榨出的汁液滴在睡著的人的眼皮上,醒來一眼看見誰,都會發瘋似地愛上對方。

帕克:好的,大王,我馬上就為您把它采來。

奧布朗:恩,那就交給你了。恩?有人來了。

海麗娜:等等,狄米特律斯。

狄米特律斯:海麗娜,雖然我很感謝你告訴我赫米婭私奔的事情,不過你能不能別再跟著我了。

海麗娜:你打我,踢我,罵我,不理我,都行!只要允許我留在你身邊就好。

狄米特律斯: 夠了!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海麗娜:為什么? 女人應該是坐著被人求愛,而不是主動去向別人求愛!可是,我卻為了你......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我會繼續追著你跑,這份仿佛置身在地獄的痛苦,就是我的天堂!

狄米特律斯:哼......隨便你!

海麗娜:等等,狄米特律斯!等等我!(下臺)

奧布朗:(出場)恩......多么可憐的女孩子啊......希望我能幫你找到幸福 帕克:大王,大王!花心草找到了。

奧布朗:做得好。接下來,該怎么把這個涂到提泰妮婭的眼皮上呢.....唉!還是先幫幫那個個可憐的女孩子吧!剛剛這里來過一個叫做海麗娜的雅典姑娘,她愛上了一個男子,可是對方卻討厭她。我想讓你在那個男人眼皮上涂上花心草!帕克: 嗯!

奧布朗:那個男人穿著雅典衣服,很容易找到的。

帕克:我明白了!

旁白:走累了的拉山德和赫米婭決定在森林里小憩一會。可正當帕克在尋找穿著雅典衣服的男子時卻無意中見到了在森林中休息的拉山德和赫米婭,而因拉山德也身穿雅典衣服,所以帕克把本應該涂在狄米特律斯身上的花心草,涂在了拉山德的身上!這時一場大混亂就這樣開始了......狄米特律斯:別再跟過來了!可惡,難道赫米婭他們已經走出森林了?!(下臺)

海麗娜:等等!等等啊!狄米特律斯!1恩?在那里的是......拉山德,拉山德!你怎么啦,振作點!

拉山德:恩......海麗娜!哦!美麗的海麗娜!只要是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海麗娜:拉山德......真是讓人難以置信......你怎么能如此侮辱我!我知道我只是個被狄米特律討厭的丑女。拉山德:根本沒有這樣的事!

海麗娜:拉山德!我不知道原來你是那么過分的人.!(轉身離開)拉山德:海麗娜,等等!!(下臺)

赫米婭: 拉山德!拉山德!你在哪兒?――――狄米特律斯!一定是你抓走了拉山德!

狄米特律斯:赫米婭,你誤會了!

赫米婭:不,這一定是你搞的鬼!拉山德不可能會丟下我走的狄米特律斯:赫米婭,請你相信我!我什么也沒干!

赫米婭:不,我不會再相信你!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狄米特律斯:赫米婭!赫米婭!!你是何等的殘酷啊!(暈倒)

奧布朗:帕克!你究竟做了什么?唉―― 快去把海麗娜帶到這里來!在此之前,我先在這個男人眼皮上涂上花心草!

帕克:哦!我知道了!(下場,上場)大王,大王~~~

奧布朗:海麗娜呢?

帕克:在我去找她的時候,她正和那個被我誤涂汁液的男人在一起!旁白:于是海麗娜和被施了魔法的拉山德來了。

拉山德:海麗娜,我并沒有在戲弄你!我可以發誓我發自內心的愛著你。

海麗娜:拉山德,你是要拋棄赫米婭么?

狄米特律斯(被吵醒)

海麗娜:啊,狄米特律斯!你怎么在這?發生什么事了?見到赫米婭了嗎?

狄米特律斯:海麗娜?

啊!海麗娜!我的女神!你就是那森之神,神圣之物!

海麗娜:什么?你們兩個人是在合伙戲弄我嗎? 拉山德&狄米特律斯:當然不是,海麗娜!

海麗娜:那你們所愛的人應該是赫米婭不是嗎?

(赫米婭上場)

赫米婭:拉山德,你去哪兒了。能見到你我太高興了!但是,為什么要撇下我離開?

拉山德:是愛命令我離開的。

赫米婭:愛?什么樣的愛?

拉山德:對海麗娜的愛。

赫米婭:什么?

.等等、拉山德。怎么回事?

拉山德:你難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海麗娜: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口!

赫米婭:海麗娜?

海麗娜:赫米婭,你演的這究竟是哪一出戲?太過分了!你竟然也是同謀!

赫米婭:同謀?

海麗娜:你們三個人合起伙來戲弄我是嗎?

赫米婭:你究竟在說什么?海麗娜!

海麗娜:你還想裝?這都是你教唆的吧!太過分!你確實很漂亮!和你相比,我就是個愛著別人卻從未被人愛過的可憐女人!對這樣的我做這種事......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赫米婭:那個、所以說......海麗娜:已經夠了!請您自便吧。你就這樣佯裝不知好了!赫米婭:海麗娜,你給我住嘴!

海麗娜:不過事情變成這樣,有一半也是我的錯,我會選擇消失的。

海麗娜:住口,太凄慘了!

赫米婭:對啊,不要戲弄海麗娜。

狄米特律斯:拉山德,你給我清醒過來!你應該回到赫米婭的身邊!

拉山德:那種事我可做不到呢!海麗娜,我賭上性命的愛著你!

狄米特律斯:不,海麗娜。愛著你的人是我。我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愛你。海麗娜:夠了!(哭著,下臺)拉山德:狄米特律斯,決斗吧!

狄米特律斯:決斗?就是說贏的一方成為海麗娜的戀人么?

拉山德:如你所說。

赫米婭:等等、拉山德!

拉山德:讓開!

赫米婭:拉山德!拉山德!

奧布朗:天哪!帕克這都是你的錯。快去阻止決斗。

帕克:是!但是......我要怎么做?

奧布朗:模仿他們各自的聲音把他們分開。那樣他們就會陷入沉睡,就在那一瞬間把這草汁滴向拉山德。

帕克:這該不會就算是解開花心草的藥草?

奧布朗:對,再睜開眼時,這場愚蠢的騷動就會變成一場夢境。

帕克:明白了,我立刻就去。

旁白:之后,經過帕克的一番努力,是一切都恢復了原樣,而這四人也如同做夢一般熟睡在這片森林里。

第四篇:玻璃動物園 中文劇本

[美]田納西 威廉斯

第一場

溫菲爾德家的那一套房間是在建筑物的后部。這種建筑物,在擠滿了下層中產階級的城市中心,象疣子那樣一個接一個生長出來;他們象巨大的蜂箱,其中是密密麻麻的蜂窩似的居住單位;這個現象表明,美國社會中這個最大的、基本上受奴役的階層不由自主地力圖避免流動和分化,力圖作為一個并非有意識形成的混合體存在和起作用。

這套房間面對一條小巷,出入靠一架避火梯。避火梯這名稱叫人想起意外事故,帶有一種充滿詩意的現實色彩,因為所有這些巨大建筑物 一直燃燒著人類的絕望這股永遠熄滅不了的文火。避火梯我們只看到一部分——這就是說,只看到扶梯的平臺和從平臺往下去的幾蹬梯級。

場景是回憶中的場面,所以是非現實主義的。回憶容許大量采用寫詩的手法。按照回憶到的那些事物的情感價值大小,有些細節被省略,其他的被夸張,因為回憶主要是盤踞在心中的。所以內景相當模糊而且富于詩意。

幕啟時,觀眾看到的是溫菲爾德那套房間的黑魆魆、陰森森的后墻。這幢建筑物兩面各有一條黑暗,狹窄的小巷,兩條小巷的兩側都是錯綜復雜的晾衣繩,垃圾箱和附近一帶引起人不祥聯想的那些避火梯的格子欄桿,好象小巷是在黑沉沉的峽谷中。在湯姆的開場白即將結束的時候,黑沉沉的公寓墻慢慢地變得透明起來,顯出在底層的溫菲爾德家那套

房間的內景。最靠近觀眾的是起居室,也是勞拉的臥房;那張長沙發一展開,就是她的床。起居室的后面,被一座寬闊的拱門,或被一座用透明的褪色的帷幕做成的第二堵拱形墻(或者被第二層幕)所隔開,是餐室。起居室里,有一個老式的小擺設架,架上擺著許多透明的玻璃動物。起居室墻上,拱道的左面,掛著父親的一張放大了的相片。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年輕人的臉像,戴著一頂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的步兵帽。他俊俏地微笑著,不由自主地微笑著,好象在說:“我會永遠微笑的。” 墻上,相片的附近還掛著一張打字機鍵盤圖和一張格雷格速記圖表。在那兩張圖的下面,一張小桌子上擺著一架立式打字機。

觀眾透過建筑物的透明的第四堵墻和餐室拱門的透明的薄紗帷幕,聽到和看到開始的場面。在這個顯現景物的場面中,第四堵墻慢慢地上升,看不見了。直到戲即將結束,湯姆念那段最后的臺詞時,這堵透明的外墻才重新下降。

敘述者在戲劇中是個名正言順的常規人物。他不妨隨意援用任何符合他意圖的戲劇常規。

湯姆上場,穿著一身商船上的水手服裝,溜達到避火梯前。他站在那兒,點了一支煙卷。他對觀眾說話。

湯姆 嘿,我口袋里揣著把戲,袖子里藏著花招。可我跟舞臺上的魔術師正好相反。他給你們的是貌似真實的幻覺。我給你們的呢,是可愛的幻覺掩蓋下的真實。

首先,我把時間撥回去。我把時間倒退到那個古怪的時期,三十年代,那時候,美國龐大的中產階級在一所盲人學校里注冊上學。他們的眼睛不聽他們使喚,或著說他們使喚不了他們的眼睛,所以他們用手指頭使勁地按著分崩離析的經濟,就象按著叫人惱火的布萊葉盲字。

在西班牙,有革命。在這兒,只有喊叫和混亂。在西班牙,有格爾尼卡。在這兒,有工人鬧事,有時候在本來太太平平的城市里鬧得還挺兇,就象在芝加哥啦、克利夫蘭啦、圣路易斯啦…… 這就是這出戲的社會背景。

[音樂開始]

這出戲是回憶。既然是一出回憶的戲,所以是燈光暗淡的、傷感的、非現實主義的。在回憶中,看來一切都離不開音樂。這就是為什么舞臺兩側傳來小提琴聲的緣故。

我是這出戲的敘述者,又是戲中的一個角色。其他的角色是我的媽阿曼達,我姐姐勞拉,另外還有一個男客人,他要在最后幾場里出現。

他是戲中最現實主義的角色,是現實世界里來的使者,而我們跟那個現實世界,不知怎么著,是隔開的。不過,既然我有詩人的喜愛象征的癖好,我也就把這個角色當作一個象征;他是那個遲遲不來、可是一直被盼望著的重要目標,我們就是為了這個目標活著的。

戲中的第五個角色始終沒有出場,只有一張比真人大的相片掛在壁爐架上。那是我們的爸爸,他離開我們已經好久了。他是一個電話接線員,卻愛上了長途旅行;他放棄了電話公司里的職位,悄悄地腳底抹油溜出城去……我們最后一次得到他的消息是,他從太平洋沿岸墨西哥的馬薩特蘭寄來一張印著畫的明信片,那上面只有幾個字:“你們好--再

見!”沒有地址。我想,戲的其他部分,它自己會說明的。……

[阿曼達的說話聲音透過帷幕聽得清了。] [屏幕上出現說明詞:“雪在哪里?”]

[湯姆分開帷幕,走進餐室。阿曼達和勞拉坐在一張可以折疊的桌子旁。沒有食物或是餐具,吃飯是用手勢來表現的。阿曼達面對觀眾。湯姆和勞拉坐在側面。室內的燈光柔和,透過薄紗我們能夠看到阿曼達和勞拉坐在桌子旁。] 阿曼達: [叫喊]湯姆? 湯姆: 哎,媽.阿曼達: 你不來吃飯,我們不能禱告哩!

湯姆: 來啦,媽。[他微微地鞠了一個躬,退場,過了一會重新出現,坐在桌子旁。]

阿曼達: [對她兒子]寶貝,別用手指塞。你要是非用什么塞不可的話,就該用面包皮塞。而且要嚼--嚼!動物的胃里有分泌液,它們用不著咀嚼就能消化食物,可人應該先嚼一嚼才咽下去。吃得慢一點,孩子,真正享受一下。一餐做得好的飯菜有許多美味值得留在嘴里欣賞。所以嚼嚼你吃的東西,讓你的唾液腺有機會發揮作用。

[湯姆不慌不忙地放下想象中的餐叉,把一字從桌子旁向后推開。]

湯姆: 我對這餐晚飯一口也沒有享受,因為你一刻也不停地在指導我怎么個吃法。你象老鷹似的注意著我吃的每一口,才使我把一餐餐匆匆忙忙地塞下去。真膩煩--真叫人倒胃口--盡談這些--動物的分泌液啦--唾液腺啦--咀嚼啦!

阿曼達: [輕輕地]脾氣大得象大都會劇院的明星![湯姆站起來,向起居室走去。]

你離開餐桌連對不起都不說一聲啦。

湯姆: 我去拿只煙卷。

阿曼達: 你抽煙得太多了。

[勞拉站起來。]

勞拉: 我去端牛奶凍。

阿曼達: [站起身來]別,小妹,別,小妹--這一回你是女主人,我是女黑人。

勞拉: 我已經站起來了。

阿曼達: 重新坐下,小妹--我要你保持嬌嫩和漂亮--等男客人們上門!

勞拉: [坐下]我不在盼望哪一個男客人上門。

阿曼達: [穿過房間,向廚房走去,活潑地] 有時候,他們在你根本不盼望的時候來啦!嗨,我記得,有一個禮拜天下午在藍山……

[她走進廚房。]

湯姆: 我知道她要講什么啦!

勞拉: 對。可是讓她講吧。

湯姆: 再來一遍?

勞拉: 她喜歡講嘛。[阿曼達端著一碗甜點心回來。]

阿曼達: 有一個禮拜天下午在藍山--你們的媽接待了--十七個!--上門來的男客人!嗨,有時候讓他們大伙兒坐的椅子也不夠。我們不得不差那黑人到教堂去搬折迭椅。

湯姆: [仍然站在帷幕旁] 你怎么招待那些男客人呢?

阿曼達: 我懂得談話的藝術!

湯姆: 我敢肯定你挺會說話。

阿曼達: 那時候的姑娘都懂得怎么說話,這可是千真萬確的。

湯姆: 是不?

[屏幕上出現人像:阿曼達還是個姑娘,在門廊里招呼客人。]

阿曼達: 她們懂得怎么招待上門來的男客人。一個姑娘光有漂亮的臉蛋和苗條的身段是不夠的--盡管我在這兩點上一點也不差。她還需要有機靈的頭腦和高明的口才來應付各種場面才行。

湯姆: 你說些什么呢?

阿曼達: 世界上發生的種種大事!從來不談粗魯、庸俗或是下流的事情。

[盡管湯姆站在帷幕旁,她還是對著那張空椅子說話,好象他坐在那里似的。他演這一場時仿佛看著劇本在念的樣子。]

來找我的男客人時上等人--全是上等人!在來找我的男客人當中有幾個是密西西比河三角洲最顯赫的年輕種植園主--種植園主和種植園主的兒子!

[湯姆做手勢,招呼奏音樂和把一道聚光燈照在阿曼達身上。她抬起眼睛,臉上發出亮光,聲音變得低沉起來,象是在唱挽歌。]

有個年輕的錢普.勞林,他后來是三角洲種植園主銀行副行長。哈德利.史蒂文森淹死在月湖里,給他的妻子留下了十五萬公債。還有卡特里兄弟倆,韋斯利和貝茨。那些釘著我一個勁獻殷勤的機伶小伙子當中,就有貝茨!他跟溫賴特家那個野小子鬧翻了。他們在月湖娛樂場

里用手槍火并。貝茨的肚子上挨了子彈。死在開往孟菲斯的救護車上。他的妻子也得到了一大筆遺產,到手八千到一萬英畝地,就是這么回事。她利用他情緒一時波動嫁給了他--他從來沒有愛過她--死的那一晚身上還帶著我的相片!還有那個小伙子,三角洲一帶的姑娘個個看到他都一心要討他歡喜!那個從格林縣來的俊俏、神奇的小伙子菲茨休!

湯姆: 他留了些什么給他的妻子?

阿曼達: 他從來沒有結婚!唉,瞧你說的,好象早先那些喜歡我的人都咽了氣,死得一個不剩啦。

湯姆: 這不是你頭一個提到還活著的人嗎?

阿曼達: 那個小伙子菲茨休到北方去,發了大財--得了個外號,叫華爾街的狼!他簡直象有點金術似的,不管什么東西,只要給他一摸,就變成金子!別忘啦,我本來可能成為鄧肯.丁.菲茨休夫人的!可是--我選中了你爸爸!

勞拉: [站起身來]媽,讓我拾掇桌子。

阿曼達: 不,親愛的,你到前面去雪打字機鍵盤圖,要不,就練一會速記。保持嬌嫩和漂亮!--咱們的男客人快要開始來啦。[她象個姑娘似的跳跳蹦蹦地向廚房走去。]你估計咱們今天下午會有幾位客人?

[湯姆裝出扔掉手里的劇本的樣子,痛苦地哼了一聲,向上一跳。] 勞拉: [獨自在餐室里]我想咱們一個也沒有,媽。

阿曼達: [重新上場,神情活潑]什么?一個沒有?--一個也沒有?你一定在開玩笑!

[勞拉神經質地重復著她的笑聲。她活象個逃亡者,偷偷摸摸地穿過拉開一半的帷幕,隨即輕輕地隨手拉攏。一道非常明亮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后面史一片褪色的帷幕。隱隱約約地傳來“玻璃動物園”的音樂,阿曼達繼續低聲說:] 沒有一個男客人上門?這不可能是事實!一定會象洪水那樣涌來,一定會象龍卷風那樣刮來!

勞拉: 沒有洪水,也沒有龍卷風,媽。我就是不象你在藍山那么人人喜愛。……

[湯姆又痛苦地哼了一聲。勞拉瞟了他一眼,流露出一絲抱歉的微笑。她的聲音有一點哽住:] 媽怕我會變成一個老姑娘。

[在“玻璃動物園”的音樂聲中,舞臺上的燈光越來越暗,最后一片漆黑。]

第二場

“羅拉,你愛上過小伙子沒有?”

【在黑暗的舞臺上,銀幕上映出藍玫瑰的形象。

【羅拉的身影逐漸顯現出來,銀幕消失。

【音樂停止。

【羅拉坐在一張精致的象牙椅子上,旁邊放著一張爪形桌腿的小桌子。

【她穿著一件質地柔軟、紫色的晨衣,頭發用根緞帶從前額向后束起來。

【她正洗擦著她的玻璃玩意兒。

【阿曼達出現在救火梯前。聽到她上樓的聲音,羅拉屏息著趕緊把一碗玻璃裝飾品放在一旁,自己筆直的坐在打字機鍵盤的圖表前,好象那張圖表使她著了迷似的。

【阿曼達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從她爬樓梯時臉上流露出憂郁、絕望并近乎可笑的神態中可以看得出來。

【她穿著一件廉價的假天鵝絨的大衣,上面裝著一條假皮領子。她的帽子帶了有五、六年之久,那是一頂二十年代后期流行的那種很難看的吊鐘形女帽。她手里拿著一只很大的黑漆皮的手提包,上面有鎳質的搭扣和姓名的縮寫字母。這是她通常出席“美國婦女聯合會

”時穿的全部服裝。

【她進屋以前,先在門口張望了一下。

【她撅著嘴唇,睜大了眼睛,眼珠向上轉動,再搖搖頭。然后她慢慢騰騰的走了進來。羅拉一看到媽媽的神情,便用緊張的手勢捂住自己的嘴唇。

勞拉: 你好,媽媽!我正在――(她神經緊張的向墻上的圖表做了個動作。阿曼達倚著關上的門,以殉難者的目光盯住羅拉)

阿曼達: 欺騙?欺騙?(慢慢的脫掉帽子和手套,繼續用嬌柔的受難者的目光凝視著羅拉。她讓帽子和手套都掉落在地上――態度有點做作)

勞拉:(顫抖的)“婦女聯合會”開的怎么樣?(阿曼達慢慢的打開皮包,拿出一條精致的白手絹,優雅的把它抖開,再優雅的用它擦擦她的嘴唇和鼻孔)你沒有去參加“婦女聯合會”嗎,媽媽?

阿曼達:(聲音微弱到幾乎聽不見)沒有――沒有。(然后勉強的)我沒有力氣去出席“婦女聯合會”,說實在,我是沒有勇氣去。我真想找個地洞,自己鉆到里面永遠躲著。(她慢慢的走到墻邊,把打字鍵盤表拿下來。她拿著圖表放在自己面前好一會兒,親密而憂傷的凝視著它,然后咬緊嘴唇,把它撕成兩片)

勞拉:(微弱的)你為什么要把它撕掉,媽媽?(阿曼達仍繼續在撕碎格雷字母圖表)你為什么要――

阿曼達: 為什么?為什么?你今年多大了,羅拉?

勞拉: 媽媽,你是知道的。

阿曼達: 我以為你成人了,但看來我錯了。(慢慢的走到沙發旁,坐了下來,凝視著羅拉)

勞拉: 請你不要這樣盯住我,媽媽。

【阿曼達閉上眼睛,低著頭,數了十下。

阿曼達: 我們該怎么辦呢?我們會變成什么樣的人?我們的前途是什么?【她又數了十下。勞拉: 媽媽,出了什么事?(阿曼達深深的吸了口氣,又把手絹拿了出來,輕輕的擦著)媽媽,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曼達: 我一會兒就會好的,只是被生活弄得――稀里糊涂(數了五下)

勞拉: 媽媽,我希望你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阿曼達: 你知道,今天下午我本應到“婦女聯合會”上班去的。(銀幕:一大堆打字機)但我在魯比克姆商業學校停了一下,想告訴你的教師,你得了感冒,并想問問他們你的學習情況。

勞拉: 噢――

阿曼達: 我去你打字教員那兒,自我介紹說是你母親。但她不知道你是誰。她說,溫菲爾德?我們學校里沒有這個學生。

我說,一定有的,而且一月初以后,你就一直來上課的。

“我不知道,”她說,“你講的是否就是否那個非常害羞的小姑娘,她只上了幾天課就退學了”不是的,“我說,”我的女兒羅拉最近六個星期每天都來上課的。“

”請原諒,“她說完就拿出點名冊,你的名字確實無誤寫在上面。但這許多日子你都曠課了,所以他們確定你是退學了。

我仍堅持說:”不會的,一定是搞錯了!一定是你們把記錄搞錯了!“

接著她又說:”不――我記得她的樣子。她的手老發抖,所以老按不準鍵盤!我們第一次測驗速度,她完全垮了――難受的作嘔,我們只得把她抬到盥洗室。從那天早上起,她就再沒有露過面。我們打過電話到她家里,但是總沒有人接――那時我還在弗姆斯和巴爾公司工作,還在做示范我感到自己幾乎撐不住。

我不得不坐了下來,我們的全部計劃――我對你的期望和抱負――就這樣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羅拉長嘆一聲,笨拙的站了起來,她走到留聲機那兒去上發條)你要干什么?

勞拉: 喔!(放開留聲機的把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阿曼達: 在你假裝去商業學校上學時,你都到哪里去了?

勞拉: 我就在外面散步。

阿曼達: 那不是真話。

勞拉: 真的,我去散步。

阿曼達: 散步?散步?冬天也在外面散步?穿這樣單薄的衣服,故意著涼害肺炎?你都到哪些地方去了,羅拉?

勞拉: 各種各樣的地方――主要在公園里。

阿曼達: 你得了感冒,還到處跑嗎?

勞拉: 但總比上學要好些,媽媽:(銀幕:公園里的冬天景色)我不能再回去了。那天我都――吐――吐到地板上了!

阿曼達: 為了要使我相信你還在去魯比克姆商業學校上課,你從上午七點半到下午五點,就一直在公園里兜來兜去嗎?

勞拉: 并不象你講的那樣可怕,我可以找個地方進去暖和暖和。

阿曼達: 找到哪兒可以進去?

勞拉: 我常到藝術博物館和動物園的鳥房里去。我每天都去參觀企鵝!有時我不吃中飯就去看電影。最近我常在那個“珍寶室”,也就是種熱帶花卉的大玻璃暖房里度過整個下午。

阿曼達: 你瞞著我做這些事情,就是為了欺騙?(羅拉目光下垂)為什么?

勞拉: 媽媽,你一失望,臉色露出那副可怕的受苦相,就象博物館里那張圣母像一樣!

阿曼達: 瞎說!

勞拉: 我實在受不了。

【稍停,管弦樂聲。

【字幕:“低聲下氣吃人家的殘羹剩飯”。阿曼達:(絕望的撫摸著那只大型的手提包)往后我們怎樣過日子呢?就呆在家里空等嗎?就整天玩弄那些玻璃動物來自我消遣?親愛的,難道就永遠聽你父親留下來的那些舊唱片,叫我們苦苦的思念他嗎?

我們沒有職業――我們已經不想找了,因為它會引起神經性消化不良,(疲乏的笑)那么生活上不依賴別人,又有什么辦法呢?我十分了解那些不結婚又沒有工作能力的女人會有怎樣的下場。我在南方就看到過這樣可悲的情況――忍氣吞聲的老姑娘靠著姐夫或弟媳的吝嗇的恩惠過活――住耗子籠似的小房間,還被親戚趕來趕去――象無巢之鳥,一輩子都得低聲下氣,吃人家的殘羹剩飯。這難道就是我們為自己安排的前景嗎? 但這也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出路!這不是理想的出路,是嗎? 當然――有些姑娘是要結婚的。

【羅拉神經緊張的搓著手。

你喜歡過什么小伙子沒有?

勞拉: 是的,我曾喜歡過一個人,(站起身來)剛才我還看到他的照片呢。

阿曼達:(興致勃勃的)是他送給你的嗎?

勞拉: 不,是在一本紀念冊里看到的。

阿曼達:(失望的)哦,――是個中學生。

【銀幕映象:中學時代的英雄吉姆手捧銀杯。

勞拉: 是的,他名字叫吉姆。(羅拉從爪形桌腿的小桌上拿起一本厚厚的紀念冊)這就是他演“彭贊斯海盜”里的劇照。

阿曼達:(漫不經心的)什么?

勞拉: 這是高中班演出的小歌劇。他的嗓音好極了。每逢星期一、三、五在大禮堂上課時,我們隔著走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捧著的是演講比賽獲獎的銀杯!你看他笑成這個樣子!

阿曼達:(漫不經心的)他一定是樂天派。

勞拉: 他經常叫我――藍玫瑰。

【映象:藍玫瑰。

阿曼達: 他為什么要叫你這個名字?

勞拉: 有一次我得了肋膜炎,在我回校后,他問我生什么病。我告訴他是肋膜炎,他聽成了藍玫瑰!所以打那以后,他總這樣叫我。每當他看到我,都喊一聲:“你好,藍玫瑰!”他常和一個名叫愛米莉?梅森巴的女孩子來往,我倒沒在意。愛米莉是所頓學校穿著最講究的。她似乎很真誠,但給我印象不深。據校刊“個人簡訊”報道,他們已經訂了婚。那是六年前的事情,現在他們一定已經結婚了。

阿曼達: 沒有事業心的女孩子通常到頭來總是嫁給一個好人。(忽然精神一振,站起身來)妹妹,你就應該這樣做!

【羅拉驚愕、迷惑的笑了一聲,她趕快拿起一件玻璃動物。

勞拉: 但是,媽――

阿曼達: 怎么?(走向照片)

勞拉:(以委屈的聲調)可我是個――跛子啊!

【映象:銀幕。

阿曼達: 胡說,羅拉!我對你說過永遠、永遠不許用這個字!真的,你并不跛,只有點小小的缺陷――幾乎誰都看不出來,當人們只要有一點小缺陷,他們在別的方面就會有所發展來彌補這個缺陷。例如,魅力――活潑――可愛!你一定要這樣做!(又轉身面向照片)你父親是最具有――魅力的。

【湯姆向舞臺側翼的樂隊打個招呼。燈光在音樂聲中漸暗。

第三場 屏幕上出現說明詞:“一敗涂地以后……” 湯姆站在避火梯平臺上講。

湯姆:在魯比卡姆商學院一敗涂地以后,媽一心打算給勞拉找一個上門來的男客人,這個念頭在她的腦子里占的地位越來越重要了。簡直是入了迷。象一個完全無意識的原型,這個上門來的男客人的形象在我們小小的公寓房間里不斷地出現。……

[屏幕上出現形象:一個年輕人捧著鮮花站在門口]

家里哪一個黃昏都難免提到這個形象、這個幽靈、這個希望。……哪怕沒人提他,在媽想得出神地眼光中,在姐姐驚慌地抱歉的神態中,也能看到他在場--簡直象是對溫菲爾德一家人的判決!媽可不是個光說不干的人。她開始按照預定的方向采取合乎邏輯的步驟。那年殘冬到第二年初春,她發覺需要一筆額外的錢來大大地美化我們的窩和把女兒打扮得更漂亮,就大肆活動,到處打電話,給一本叫《主婦良友》得婦女雜志拉訂戶,這種雜志是專門靠連載某些女作家得精心杰作來號召得,那些女作家想到得無非是嬌嫩、渾圓的乳房啦,苗條、纖細的腰身啦,分滿的乳白色大腿啦,象秋天里的木柴煙霧那樣的藍眼睛啦,撫摸起來象樂曲似的充滿柔情蜜語言的手指頭啦,象伊特拉里亞雕像那樣健美的肉體啦。

[屏幕上出現形象:一本時髦雜志的封面]

[阿曼達上場,手里拿著電話機,電線拖得很長。在幽暗得舞臺上,聚光燈照在她的身上。] 阿曼達: 艾達·斯科特嗎?我是阿曼達·溫菲爾德!我們禮拜一在美國革命女兒會沒看到你!我就對自己說,也許她那痔瘺又發了!那痔瘺好了嗎?太可怕啦!老天保佑!--你是個基督教的殉道者,可不是,你就是一個這樣的人,一個基督教的殉道者!唔,我剛才碰巧發現你訂的《主婦良友》快要滿期啦!對,到下一期就要滿期啦,親愛的--偏偏在這時候,貝西·梅·霍珀的一部精彩的新作品開始連載啦,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啊,親愛的,這部作品你可不能錯過啊!你還記得《隨風而去》一下子把人人都迷住的情形嗎?要是你沒看過那部小說,你簡直沒法出門。人人談的全是斯卡利特·奧哈拉。唔,這部書批評家已經跟《隨風而去》相提并論了。這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后那一代《隨風而去》!--什么?--燒糊了?--啊,親愛的,別讓它燒糊了,到灶前去看一下,我等你再來聽電話!天啊--我想她把電話掛上啦!

[舞臺上的燈光漸隱]

[屏幕上出現說明詞:“你一位我愛上了大陸制鞋廠嗎?”]

[在燈光再亮起來以前,傳來湯姆和阿曼達激烈的爭吵聲。他們在帷幕后面吵嘴。在他們前面,站著勞拉,雙手握緊著,神情驚慌。在這一場中,自始至終有一道強光圍照著她的身子。] 湯姆:以基督的名義,我到底……

阿曼達:[尖聲地] 別用這種……

湯姆:……被允許做些什么?

阿曼達: ……措詞說話!不能當著我……

湯姆:啊!

阿曼達: ……的面這么說,你瘋了嗎?

湯姆:老實說,我給逼得豁出去啦!

阿曼達: 你怎么啦,你這個……大……大……白癡!

湯姆:瞧!--我什么也沒有,沒有一件東西……

阿曼達: 說話聲音低點!

湯姆:……我這一輩子在這兒沒有一件東西能算我自己的!樣樣都……

阿曼達: 別這么喊叫!

湯姆:昨天你沒收了我的書!你竟然敢……

阿曼達: 我把那部糟糕透頂的小說還給圖書館了--可不是!那個瘋瘋癲癲的勞倫斯先生寫的那本可怕的書。

[湯姆放肆地大笑起來。] 我沒法控制那些頭腦有病的人或是迎合有病的頭腦的人寫的作品……

[湯姆笑得更加放肆了。]

可是我不容許把這種下流的東西帶到我家里來!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湯姆:家,家!誰付的房租,誰象奴隸似的賣命……

阿曼達:[幾乎在尖叫]你竟敢……

湯姆:對,對,我不該說話!我變得……

阿曼達: 你聽我說……

湯姆:我不要再聽啦!

[他把帷幕拉開。餐室里照著一大片鮮艷的、煙蒙蒙的紅光。現在我們看到阿曼達了;她的頭發用金屬發夾卷著;她穿著一件很舊的浴衣;對她纖小的身材來說,浴衣實在太大了,是那位無情無義的溫菲爾德先生遺留下來的。那架立式打字機現在擺在那張可以折疊的桌子上,旁邊是一些亂七八糟擺著的稿子。可能是阿曼達打斷了湯姆的創造性勞

動,隨即銀企了這場爭吵。一張椅子翻倒在地板上。他們指手畫腳的姿勢被火似的紅光在天花板上映出的影子。]

阿曼達: 你會再聽的,你……

湯姆 不,我不要再聽啦,我走啦!

阿曼達: 你老實給我回來……

湯姆 走,走,走!因為我……

阿曼達: 會到這兒來,湯姆·溫菲爾德!我還沒有跟你把話說完!

湯姆 啊,走……

勞拉[痛心地]--湯姆!

阿曼達: 你好好聽著,別再放肆!我的耐心已經折騰完啦![他朝她走回去。]

湯姆 你認為我在干什么?難道我的耐心舊不容許有個完嗎,媽?我知道,我知道。我眼下干的是什么--我想干的是什么,對你來說,那是無關緊要的,那壓根兒沒什么不同!你不認為……

阿曼達: 我認為你一直在干你感到害臊的事。所以你才有這樣的舉動。我不相信你天天夜晚去看電影。沒有人一夜接一夜去看電影。凡是頭腦正常的人,誰也不像你假裝的那樣經常去看電影。人們不在將近半夜的時候去看電影,電影也不是在深夜兩點的時候散場。跌跌撞撞地進來。

象個瘋子似的自言自語!你睡上三個鐘頭,就去上班了。啊,我想象得出你在那兒干活得那副模樣。愁眉苦臉,昏昏沉沉,因為你精神不好。

湯姆[放肆地] 對啦,我精神不好!

阿曼達: 你有什么權利這樣胡來,害得你可能丟掉職業?害得咱們大伙兒可能失去生活保障?你想過咱們該怎么辦嗎,要是你……

湯姆:聽我說!你以為我愛倉庫愛得著迷了嗎?[他惡狠狠地彎腰俯向她纖小的身子。]你以為我愛上了大陸制鞋廠嗎?你以為我想要在那--纖維板墻的房間里待上五十五年!一直跟日光--燈打交道!瞧!我情愿讓哪一個拿起一根撬棍,把我打得腦漿迸裂--也不愿早晨再趕去!我哪能不去!你每一回進來喊叫著那該死的“起來,發光!” “起來,發光!”我跟自己說,“死人有多幸運!”可是我起身!我哪能不去!為了一個月掙六十五塊錢,我把曾經夢想過的一切,做些什么事啊,成個怎么樣的人啊,都放棄啦!而你說是出于私心--我一直只存著私心。嘿,聽我說,要是我過去存著私心,媽,我會跟他在一起了--走啦![他指指他父親的相片。]不管有多遠,只要有交通工具得到了就行![他從她身旁經過。她抓住他的胳膊。]別抓住我,媽!

阿曼達: 你上哪兒去? 湯姆:我去看電影!

阿曼達:我不相信這種謊話!

[湯姆彎著腰朝她探出身去,高高地湊到她纖小地身子上面。她向后退去,喘著粗氣。] 湯姆:我上鴉片窩去!對,鴉片窩,罪惡地窩和罪犯們常去地地方,媽。我參加了霍根的幫會,我是個被人雇傭的刺客,我隨身帶一個小提琴盒,里面放著一只沖鋒槍!我在罪惡的地帶經營一連串的窯子!他們管我叫殺人者,殺人者溫菲爾德,我過著雙重生活,白天是一個單純、正派德倉庫工人,夜晚是黑社會李有勢力的頭兒,媽。我上賭場去,我在輪盤賭德桌子上扔掉大把大把的錢。我一只眼睛上戴著眼罩,還套著假的小胡子,有時候套著的絡腮胡子。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管我叫--魔鬼!啊,我可以告訴你許多叫你睡不著覺的事情!我的仇人計劃炸掉這個地方。不知哪一天夜晚,他們會把咱們炸得飛到天上去!我會感到高興,非常快活,你也會快活!你會飛上去,跨在掃帚柄上,跟十七個上門來得男客人一起飛到籃山上空!你這個丑陋的--嘮叨的老--巫婆。……[他做出一連串氣勢洶洶的笨拙的動作,接著一把抓起大衣,沖到門前,猛地把門拉開。兩個女人望著他,嚇呆了。他使勁把大衣硬套上身去,胳膊在袖子里卡住。他一時被那件笨重的大衣纏得動不了。他憤怒地哼了一聲,又把大衣使勁脫下來,把肩部也扯裂了,他猛地把大衣扔到房間另一邊去。大衣打到了勞拉擺玻璃動物的小擺設架,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玻璃打碎的聲音。勞拉象受了傷似的嚷起來。] [音樂。]

[幕上出現說明詞:“玻璃動物園”。]

勞拉[尖聲地] 我的玻璃!--動物園。……[她蒙住臉,轉過身去。]

[但是阿曼達仍然被那一聲“丑陋的巫婆”震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所以她幾乎沒有發覺這件事情。現在她恢復說話的能力了。]

阿曼達[用可怕的聲音] 我再也不跟你說話了--除非你道歉。

[她穿過帷幕,隨手把帷幕拉在一起。剩下湯姆盒勞拉。勞拉軟弱地緊緊靠在壁爐架上,臉轉向別處。湯姆呆頭呆腦地盯著她看了一會。接著他走到小擺設架跟前。他笨拙地跪下來,拾起那些掉在地上地玻璃動物,向勞拉瞟著,好像要說話,但是說不出。][悄悄傳來“玻璃動物園”的樂曲,舞臺上的燈光漸隱。]

第四場

公寓房間里一片漆黑。小巷里燈光暗淡。教堂里的鐘傳來低沉的聲音,在打五點鐘。湯姆在小巷口出現。鐘樓里的鐘每發出一下莊嚴的響聲,他就把一個小鈴鐺或者撥浪鼓搖一下,好象在表現人的一陣陣小小的激動,以此來同上帝的持久的力量和尊嚴形成對比。這個動作,加上他不穩的腳步,明顯地表明他喝醉了。當他從避火梯的梯級走到平臺上的時候,室內的燈光漸漸亮起來。勞拉穿著睡衣在前面的房間里出現。她發現湯姆的床上沒有人。湯姆在他的口袋里找房門鑰匙,在尋找的過程中扔掉各式各樣的東西,包括一大把雨點似的電影票根和一個空瓶。最后,他找到了鑰匙,但眼看他要把鑰匙插入鑰匙孔的時候,鑰匙從他手中滑了下來。他擦了一根火柴,蹲在門前地上。

湯姆(埋怨地)一眨眼-----它就不見啦!

(勞拉開門)

勞拉:湯姆,湯姆,你在干什么?

湯姆:找房門鑰匙。

勞拉:你一直在哪兒?

湯姆:我在看電影。

勞拉:一直在看電影?

湯姆:節目內容很多。有一張嘉寶主演的影片,還有老鼠啦,旅行記錄片啦,新聞短片啦,新片預告啦。還有管風琴獨奏和為牛奶基金募捐啦

-----是同時進行的-----結束的時候是一個胖女人和一個引座員大打出手。

勞拉:(天真地)你非得從頭到尾地待著看完不可嗎?

湯姆:當然啦!啊,我忘了!還有盛大演出!這場演出最吸引人的演員是魔術師馬爾伏利奧。他表演了許多套精彩的戲法,譬如說,拿兩個大水罐,把水倒來倒去。頭一回倒出來的變成甜酒,接下來變成啤酒,接下來又變成威士忌,因為他需要觀眾當中 有個人上去幫他,我就上去了-----演出了兩次!那是純粹的肯塔基州波旁威士忌。真是個很大方的人,他給人紀念品。(他從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一條閃閃發亮的彩虹色圍巾。)他給了我這一條。這是他的魔巾。你收下吧,勞拉。你拿著它向一個養著金絲雀的鳥籠一甩,你得到一缸金魚。你拿它向金魚缸一甩,金魚一股腦兒變成金絲雀飛走了。。。。不過,最精彩的一套戲法是棺材遁人。我們把他釘在一口棺材里,他一個釘也不拔掉就出來了。(他已經走到房間里。)這套戲法我早晚有用----靠了它我能離開這個憋死人的地方!(他猛地坐到了床上,開始脫皮鞋。)

勞拉:湯姆-------噓!

湯姆:你干嗎噓我/

勞拉:你要把媽吵醒了。

湯姆:那敢情好!那敢情好!這是報答她那些“起來,發光!”。(他哼一聲,躺下去。)你也知道,躺在一口棺材里給釘上,用不著什么本事,勞拉。可是誰能一個釘也不用拔掉就從棺材里出來呢?(象是在回答這句話似的,父親咧開了嘴在笑的相片亮起來。舞臺上的燈光漸隱。)

(緊接著聽到教堂里的鐘打六點。打到第六下,阿曼達房間里的鬧鐘響起來;過了一會,我們聽到她在叫:“起來,發光!起來,發光!勞拉,去叫你弟弟起來,發光!”)

湯姆(慢騰騰地坐起來)我會起來-----可是不會發光。(光線越來越亮。)

阿曼達: 勞拉,告訴你弟弟,咖啡準備好了。

(勞拉悄悄地走進前面房間。)

勞拉 湯姆!-------快七點了。別叫媽媽提心吊膽了。(他呆呆地盯著她看。)(她懇求地)湯姆,今天早晨跟媽說話吧。跟她講和吧,陪個不是,跟她說話!

湯姆: 她不愿意跟我說話嘛。是她先不跟我說話的。

勞拉 你只要說聲對不起,她就會先說話的。

湯姆: 她不說話----難道就是不得了的災難嗎?

勞拉 求求你-----求求你!

阿曼達(在廚房里叫)勞拉,你按照我囑咐你的去做了嗎?要不,我得穿了衣服自己出去嗎? 勞拉 走啦,走啦-----我穿了大衣馬上就走!

(她神經質地把手猛地一按,戴上一頂式樣不好的氈帽,用懇求的眼光瞟了湯姆一眼。她匆匆忙忙,笨手笨腳地拿了大衣穿上。那是阿曼達的大衣改做的,改得不好,勞拉穿起來袖子太短了。)黃油,還有什么?

阿曼達(從廚房里出來)只要黃油,告訴他們掛在帳上。

勞拉 媽,我一提起掛帳,他們的臉色可真難看。

阿曼達: 棍子和石頭能打斷咱們的骨頭,可是加芬克爾先生臉上的表情卻損害不了咱們!告訴你弟弟,他的咖啡快涼了。

勞拉(在房門口)照我的話去辦,好不,好不,湯姆?(他沉著臉看別處。)

阿曼達: 勞拉,馬上就去,要不干脆就別去啦!

勞拉(沖出去)走啦---走啦!(緊接著她叫起來。湯姆跳起身來,直跑到房門口。湯姆開房門。)

勞拉 我沒什么。我滑了一下,可是我沒什么。阿曼達(焦急地在她后面盯著看)要是有人在這些避火梯上摔斷了腿,房東應該受到控訴,賠償他的全部財產!(她關上門。這時候,她想起她不跟湯姆說話,就回到另一個房間去。)

(湯姆沒精打采地喝咖啡的時候,她背對著他,直挺挺地站著,臉對著窗口,窗外是籠罩著通道的陰沉沉,灰蒙蒙的天空。天光照在她的臉上,照得她那副上了年紀但是孩子氣的面貌異乎尋常的輪廓分明,而且帶有諷刺意味,象一幅杜米埃的版畫。

(輕輕傳來《萬福瑪利亞》的音樂。)

(湯姆局促不安地但是沉著臉對著她的背影瞟了一眼,沒精打采地坐在桌旁。咖啡滾燙;他喝了一小口,燙得直喘氣,只得吐回到杯子里去。他燙得喘氣的時候,阿曼達愣了一下,身子半轉過來。接著她突然停住,又把身子轉向窗口。湯姆吹咖啡,斜著眼瞟他的母親。她清清嗓子。湯姆也清清嗓子。阿曼達咳嗽。湯姆雙手捧起杯子來吹,他的眼睛從杯子邊沿上盯著他母親看了幾回。接著他慢騰騰地放下杯子,尷尬而躊躇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湯姆(嘶啞地):媽。我-----我道歉,媽。

(阿曼達猛地打了個冷顫,吸了一口氣。她的臉古怪地扭曲著。她象孩子似的掉下眼淚。)

我為我說過的話,為我說過的一切話表示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阿曼達(抽抽噎噎)我這么一心一意地為你們,卻成了巫婆,只落得自己的孩子也恨我!

湯姆 哪兒的話,沒這回事。

阿曼達: 我心事重重,覺都睡不著,人變得神經質了。

湯姆(溫和地)我懂得。

阿曼達: 多少年,我一直不得不單槍匹馬地支撐著過日子。可你是我最得力的幫手!別丟人現眼,別栽跟頭!

湯姆(溫和地)我盡力干,媽。

阿曼達(熱情洋溢地)盡力干,你就會成功!(這個想法使他激動得氣也透不過來。)嘿,你----你就是天資出眾!我的兩個孩子-----他們都是與眾不同的孩子!難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是多少------驕傲!幸福而且----感到我有-----這么許多值得高興的事情,不過-----答應我一件事,孩子!

湯姆: 什么事,媽?

阿曼達: 答應我,孩子,你----永遠不要變成酒鬼!

湯姆(轉身朝她,咧開了嘴笑)我永遠不會變成酒鬼的,媽。

阿曼達: 你老愛喝酒,這真嚇得我沒命!吃一碗麥片吧!

湯姆: 只要咖啡,媽。

阿曼達: 你不能空著肚子干一天活。你還有十分鐘哪-------別一口吞下去!喝太燙的東西要生胃癌。。。。放點奶油吧。

湯姆:不要,謝謝你。

阿曼達: 好讓它涼一點。

湯姆: 不要,不要,謝謝你,我要喝不加奶油和糖的濃咖啡。

阿曼達: 我知道,可是這對你沒有好處。咱們不得不盡可能干一切對咱們健康有利的事。咱們生活在這個難對付的時代里,不得不狠狠抓住了不放的就是-----互相依靠。。。所以非常重要的是------湯姆,我-------我差你姐姐出去,是為了可以跟你談件事情。要是你不跟我說話,我也會跟你說的。(她坐下)

湯姆:(溫和地)媽,你要談什么事?

阿曼達: 勞拉!(湯姆慢騰騰地放下杯子。)

(屏幕上出現說明詞:“勞拉”。音樂:“玻璃動物園”。)

湯姆:--------啊-----勞拉。。

阿曼達(碰碰他的袖子)你知道勞拉是什么樣的人。話這么少,可是-----外冷內熱!她注意著種種事情,我想,她-----還在反復思索。(湯姆抬頭看)幾天以前,我走進房間去,她在哭。

湯姆: 為了什么?

阿曼達: 你。

湯姆: 我?

阿曼達: 她有個想法,你在這兒不快活。

湯姆: 有什么事情使她有這個想法呢?

阿曼達: 有什么事情會使她有任何想法呢?不過,話說回來,你的舉動確實怪。我----我不是在怪你,你該懂得我的意思!我知道你的志向不在倉庫里,跟這整個遼闊的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樣----我不得不----作出犧牲,可是----湯姆-----湯姆-----生活真不容易,他要求-----斯巴達

人那樣的堅韌精神!我心里有什么事情沒法跟你談!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可是我-----愛你的爹。。。。

湯姆(溫和地)我知道,媽。

阿曼達: 而你----我看到你在走他的老路!在外面待得很晚------而且----唉,你那天晚上就喝過酒-----鬧得這么可怕!勞拉說你討厭這個家,所以你夜夜從家里跑出去!這是真的嗎。湯姆?

湯姆: 不是。你說你心里有許多事情沒法跟我談。我也是這樣。我心里有許多事情沒法跟你談!所以讓咱們互相尊重。。。

阿曼達: 可是,干嗎------干嗎,湯姆----你一直這么待不住?你天天晚上上哪兒去?

湯姆: 我-------去看電影。

阿曼達: 你干嗎去看那么多電影,湯姆?

湯姆: 我去看電影,因為-----我喜歡冒險。在工作中冒險沒我的份兒,所以我去看電影。

阿曼達: 可是,湯姆,你去看電影的次數實在太多啦!

湯姆: 我喜歡不斷冒險。

(阿曼達看來被頂得沒話可說,流露出被刺痛的神情。老一套的盤問又開始了,湯姆變得強硬和不耐煩起來。阿曼達不知不覺地又對他顯出埋怨的態度。)

(屏幕上出現形象:一條飄揚著海盜旗的帆船。)

阿曼達: 那么,大多數年輕人在他們干的那一行找到冒險。

湯姆: 那么,大多數年輕人在不是在倉庫里干活。

阿曼達: 世界上多的是在倉庫里、辦公室里、工廠里干活的年輕人。

湯姆: 難道他們個個都在自己干的那一行中找到冒險嗎?

阿曼達: 他們找到也行,找不到也行!不是人人都發瘋似的愛冒險的。

湯姆: 男人憑本能就是個愛人、獵人、戰士,可這些本能在倉庫里得不到多少發揮的!

阿曼達: 男人憑本能!別跟我扯本能!本能是人已經拋棄了的東西!它屬于動物!信基督教的成年人不需要它!

湯姆: 那么,媽,信基督教的成年人需要什么呢?

阿曼達: 高級的東西!心靈和精神方面的東西!只有動物才不得不滿足本能!當然你的目標比它們的高一點嘍!比猴子啦--豬啦……

湯姆: 我承認不比它們的高。

阿曼達: 你在開玩笑。不過,我并不是要跟你談這個題目。

湯姆(站起身來)我時間不多了。

阿曼達(推他的肩膀)坐下。

湯姆: 你要我在倉庫里的出工卡上打遲到的紅印嗎,媽?

阿曼達: 你還有五分鐘。我要談談勞拉。(屏幕上出現說明詞:“計劃和措施”。)

湯姆: 好吧!勞拉怎么樣?

阿曼達: 咱們得為她訂一些計劃,采取一些措施。她年紀比你大,大兩歲,可從來沒有經歷過什么事情。她東晃西蕩,什么事也不干。她就這么晃蕩,真把我嚇壞了。

湯姆: 我想她這種人就是人們所說的躲在家里的姑娘。

阿曼達: 壓根兒就沒有這種人;要是有的話,那太可憐啦!

除非那個家是她的,還有一個丈夫!

湯姆: 什么?

阿曼達: 啊,我能看到不祥的預兆,就象看自己臉上的鼻子一樣清楚!太可怕啦!你呢,越來越叫我想起你的爸爸!他一出去就是幾個鐘點,也不說明上哪兒去的!--后來干脆走了!再見!撇下我一個人挑這副重擔。我看到你收到商船公司寄來的信。我知道你的夢想是什么。我不是蒙著眼站在這兒的。(她停頓一下。)那么些,好吧。那就走吧!不過,得要等到有個人來代替你。

湯姆: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阿曼達: 我的意思是,只要勞拉有個人照顧她,結了婚,她有了自己的家,不用再依靠別人--嘿,那你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愛上哪兒就上哪兒,陸地上,海面上,聽憑風把你往哪兒吹!不過,在這以前,你就得照顧你的姐姐。我沒有提自己,因為我老了,無關緊要!我是說為了你姐姐,因為她年輕,而且得靠別人。

我送她進商學院--一次慘痛的失敗!她嚇得嘔吐。我把她帶到教堂里的青年會去。又是一敗涂地!她不跟別人講話,別人也不跟講話。眼下,她就是傻里傻氣玩玩那些玻璃玩意兒,聽聽舊唱片,這就是她干的一切。這哪兒能算是一個姑娘過的生活呢?

湯姆: 我能做些什么呢?

阿曼達: 克服自私自利!自己,自己,自己,你一腦門盡是想自己!

(湯姆跳起來,走過去拿上衣。上衣又難看又笨重。他猛地戴上一頂帶耳罩的便帽。)

你的圍巾呢?圍上你的羊毛圍巾!

(他冒火地把圍巾從衣柜里一把抓出來,使勁圍在脖子上,拉緊兩頭。)

湯姆!我還沒把我心里想問你的話說出來哪。

湯姆: 我來不及……

阿曼達:(抓住他的胳膊--非常堅決地;接著靦腆地)在倉庫里,有沒有--好的小伙子?

湯姆: 沒有!

阿曼達: 準有--幾個……

湯姆: 媽--(他做了幾個手勢。)

阿曼達: 找一個生活正派--不喝酒的,要他來找你姐姐!

湯姆: 什么?

阿曼達: 來找你姐姐!見面!熟悉!

湯姆(噔噔噔地走到門前)啊,我的老天!

阿曼達: 你答應嗎?(他開門。她懇求地說:)你答應嗎?(他開始從避火梯上走下去。)

你答應嗎?你答應嗎,親愛的?

湯姆(大聲回答)好吧!

(阿曼達猶豫不決地關上門,臉上顯出不放心但是帶著幾分希望的表情。)

(屏幕上出現形象:一本時髦雜志的封面。)(聚光燈照著阿曼達在打電話。)

阿曼達: 埃拉·卡特賴特嗎?我是阿曼達·溫菲爾德!你身體好嗎,親愛的?

你的腰子怎么樣?(五秒鐘停頓。)太可怕啦!(又一次停頓。)

你真是個基督教的殉道者,可不是,親愛的,你就是一個這樣的人,一個基督教的殉道者!唔,我剛才在我的小紅本里碰巧發現,你訂的《主婦良友》已經滿期啦。我知道你不想錯過在這新的一期里開始刊登的這部精采的長篇連載小說。是貝西·梅·霍珀寫的,自從她寫了《三人度蜜月》以來,這是她的頭一部作品。那一部不是一個離奇而有趣的故事嗎?唔,這一部更好看,我相信。故事是以上流人士的社交活動為背景的。內容全講長島上一伙愛馬的人。(燈光漸隱。)

第五場

[銀幕文字說明:“天使報喜”.字幕隨著音樂消失.[一個春天晚上,時近黃昏,溫非爾德家剛吃過晚飯,阿曼達和羅拉穿著淺色的衣服,在收拾桌上的餐具.舞臺后部光線陰暗.他們的動作非常迅速, 象在跳舞或舉行儀式似的.他們移動著灰蒙蒙的身影象飛蛾似的悄靜.[湯姆穿著白襯衣和長褲,從桌旁站了起來,走到救火梯那邊.阿曼達:(當湯姆從她身邊走過時)孩子,你為我做件事,行嗎? 湯姆: 什么事?

阿曼達: 梳梳你的頭發,你頭發梳好了就顯得很漂亮.(湯姆無精打采地坐在沙發上看晚報,報上的大字標題“拂朗哥獲勝”)我只希望你有一個方面學學你父親.湯姆: 哪個方面?

阿曼達: 學他注意外表,他從來不弄得窩窩囊囊的.(他放下報紙,走向救火梯)你到哪兒去? 湯姆: 我到外面去吸煙.阿曼達: 你煙吸得太多了,一天要抽一包,一包就一角五分錢,你看,一個月要花多少錢?三十乘十五是多少?湯姆,你算算,一個月能省下多少錢, 你一定會感到吃驚.這些錢足夠供你上華盛頓大學夜校的會計班!想想看,那該對你有多好,孩子![湯姆對這種想法無動于衷.湯姆: 那我還是情愿抽煙.(走到樓梯口,讓門砰地一聲碰上)

阿曼達:(厲聲地)我知道,事情就壞在這里!(臺上只有她一個人,她轉身注視著她丈夫的照片)[舞曲:“全世界都等待著日出!”

湯姆:(面對觀眾)在我們巷子對面有家“天堂舞廳”.在春天的晚上,門窗都打開的時候,音樂就從舞廳里傳了出來.舞廳里有時燈光全部熄滅,只有懸掛在天花板上的一盞玻璃吊燈還亮著.這盞燈會慢慢轉動,把黃昏照射得五光十色,接著樂隊就會演奏華爾茲和探戈舞曲,或是節奏緩慢而動人的樂曲.成雙成對的戀人就走到外面,到巷子比較僻靜的地方.你可看到他們在垃圾箱或電線桿子后面接吻.這就是我在沒有變化,沒有冒險的平淡生活中所能得到的慰藉.今年,冒險和變化即將來臨,它們好象就在附近向孩子們招手呢.如孕育在伯希特斯加登上空的迷霧里,隱藏在張伯倫的雨傘中.西班牙有格爾尼卡戰役.但是我們只有最新的搖擺音樂,美酒,舞廳,酒吧,電影和色情,它們象掛在黑暗中的枝形吊燈,以短暫的,騙人的彩虹照耀著世界----全世界都等待著炮轟襲擊![阿曼達從照片前轉身走到門外.阿曼達:(嘆息著)把救火梯當作門廊實在太不合適了!(在樓梯上鋪了一張報紙,故做嫻雅的坐了下來,好象在密西西比的一個大陽臺上坐下蕩秋千似的)你在看什么? 湯姆:月亮.阿曼達:今晚有月亮嗎?

湯姆:它正從格芬凱熟食店那邊冉冉升起.阿曼達:真的,一彎新月!你對它祝愿了嗎? 湯姆:恩,是的.阿曼達:你祝愿什么? 湯姆:那是秘密.阿曼達:秘密.是嗎?好吧!那我也不告訴你我的秘密,我要和你一樣故做神秘.湯姆:我敢打賭我知道你的秘密.阿曼達:難道你能看透我的思想嗎? 湯姆:你又不是個難解的謎語.阿曼達: 是的,我并沒有什么秘密.我可以告訴你我向月亮祝愿什么.有月亮,沒月亮,我都一樣祝愿我寶貝孩子們成功和幸福.湯姆:我以為你在祝愿有位男客人來拜訪.阿曼達:你為什么要這樣講?

湯姆:難道你忘了要我帶位男客人回來嗎?

阿曼達:我是對你講過的,如果你為了你姐姐從倉庫里帶一個好小伙子回來該多好!我不止一次給你提過這件事.湯姆:是的,你是提過多次了.阿曼達:怎么樣?

湯姆:我們馬上就要有了!阿曼達:什么?

湯姆:一位男客人啊![音樂大作,慶祝喜訊.[阿曼達站了起來.[銀幕映象:來訪者手捧花束.阿曼達:你是說你已經邀請了一位好小伙子來我們家嗎? 湯姆:是的,我已經邀請他來吃飯.阿曼達:你真的請了嗎? 湯姆:真的.阿曼達:你請了他,他答應來嗎? 湯姆:他答應了.阿曼達:好啊,好啊----那真是太好了!湯姆:我知道你會高興的.阿曼達:已經肯定了,是嗎? 湯姆:完全肯定.阿曼達:就在最近嗎? 湯姆:很快就到.阿曼達:天哪,別吞吞吐吐,快把情況都告訴我!知道嗎? 湯姆: 你要我告訴你什么情況啊? 阿曼達: 當然我想知道他什么時候來? 湯姆: 他明天就來.阿曼達:明天? 湯姆:是的,明天.阿曼達:湯姆,可是---湯姆:怎么啦,媽媽?

阿曼達:明天我們時間來不及呀!湯姆:要時間干什么?

阿曼達:做準備呀,你為什么不在他一接受了你的邀請,馬上就打電話回來呢?那樣的話,你看我早就可以做準備了!湯姆:你不必那么講究!阿曼達:嗷,湯姆,湯姆,湯姆,我當然要講究了.我要把事情安排得好好的.不能草率從事,拼拼湊湊.我現在一定得趕快想辦法,是不是? 湯姆:我認為完全沒有必要.阿曼達:你真是不懂,我們總不能在豬圈里招待客人,我陪嫁過來的銀器都得擦亮,繡有姓名縮寫的餐巾要洗,窗戶要擦,窗簾要換,還有衣服,我們還得穿點什么吧!你說是嗎? 湯姆:媽媽,這個小伙子不值得你這樣小題大做.阿曼達:難道你不知道他是我們介紹給你姐姐的第一個男朋友嗎?你可憐的姐姐還從未接待過一個男客人,這是多么可怕,多么糟糕,多么丟臉!湯姆,你進來!(打開紗門)湯姆:干什么?

阿曼達:我有些事情要問你.湯姆:假如你還要搞得這樣緊張不安,那我就取消這次約會,叫他別來了!阿曼達:你可千萬不能那么干.失約最會得罪人.哪怕我拼死拼活地干一場,即便做不到盡善盡美,我們也要大場面上說得過去.到里面來,(湯姆哼哼哈哈地跟在她后面)坐下!湯姆:你是不是還要指定我坐在哪個位置上? 阿曼達:謝天謝地我總算買了張新沙發!還有那盞付了錢還未拿到的落地燈!再把印花椅套上,這樣就漂亮多了!當然我還希望把糊墻紙再換一下----那個年輕人叫什么名字? 湯姆:他奧柯納.阿曼達:明天是星期五,我們就吃魚吧!我來做道奇醬汁鮭餅.他是干什么的?他在倉庫里工作嗎?

湯姆:當然,否則我怎么會---阿曼達:湯姆,他不喝酒吧? 湯姆:你為什么要問我這個? 阿曼達:因為你父親喝酒.湯姆:你又來了!

阿曼達:那么他是喝酒的了!湯姆:我不知道.阿曼達:那你要了解清楚才行.我可不能把我女兒嫁給個酒鬼!

湯姆:你不是把話講得過早了嗎?奧柯納先生還沒有和我們見面呢!

阿曼達:明天他就要來了,來和你姐姐會面.關于他品德我了解什么?什么也不了解.當老姑娘總比當醉鬼的老婆強得多.湯姆:我的天哪!阿曼達:安靜點!

湯姆:(探身向前輕聲說)許多男人和女孩子約會,并不一定就要和她們結婚.阿曼達:講話要通情達理,湯姆,別那樣挖苦人!(拿起一把頭發刷)湯姆:你要我干什么?

阿曼達:我要把你前面翹起的頭發梳梳平.那個小伙子在倉庫里擔任什么職務? 湯姆:(無可奈何地聽她梳頭和詢問)他是航運方面的職員.阿曼達:聽起來到是個比較負責的職務.假如你打起精神干,你也會有這樣的職務.他掙多少薪水?你知道嗎?

湯姆:我估計大概是八十五元一個月.阿曼達:不算太多,但是----湯姆:比我還多二十元呢.阿曼達:是的,我當然知道,但是對于一個成了家的人來說,八十多元是不夠多的,僅僅夠過而已-湯姆:是的,但是奧柯納先生還未成家嘛.阿曼達:他可能成家,將來總要成家,不是嗎? 湯姆:我懂了,這是計劃中和籌備中的事情.阿曼達: 在我認識的青年人當中,你是唯一不懂這個道理的:將來會變成現在,現在會變成過去.你不去計劃,日子一過,你就會遺憾終身.湯姆:你這句話我要好好體會體會,才知道有什么好處.阿曼達:別對你媽媽那么傲慢!再告訴我一些他的事,你叫他什么? 湯姆:詹姆士.狄.奧柯納.這個狄就是狄蘭尼!

阿曼達:雙方都有愛爾蘭血統,我的天哪!他不喝酒,是嗎? 湯姆:要不要我馬上打個電話去問他?

阿曼達:要了解這類事情,只有在適當的時候才能作小心謹慎的調查.我在藍山當姑娘的那個時候,如果一個姑娘看中了一個小伙子而又懷疑他嗜酒時,她就得向他教堂的牧師打聽.如果她父親還活著的話,最好由她父親出面去了解這個年輕人的品德.這類事情就得這樣謹慎處理,免得一個年輕姑娘找錯了對象.湯姆:那你怎么還會找錯了呢? 阿曼達:那是因為誰看了你父親那副天真無邪的樣子都會上當.他只要一笑,誰都會著迷.女孩子以貌取人是最要不得的.我希望奧柯納先生長得不大漂亮.湯姆:不,他并不漂亮.他滿臉雀斑,鼻子也不夠高.阿曼達:那也不算丑吧!

湯姆:也不算丑,我看他長得一般.阿曼達:看人最重要的還是看他的品德.湯姆:媽媽,我不是也常常這樣講嗎?

阿曼達:你從來沒有講過這樣的話,我懷疑你連這個問題連想都沒有想到.湯姆:別老是這樣懷疑我,好嗎?

阿曼達:我希望他至少是個要求上進的人.湯姆:我想他是很要求上進的.阿曼達:你有什么根據? 湯姆:他現在還上夜校.阿曼達:(高興地)那好極了!他學的是什么學科? 湯姆:無線電工程和演講學.阿曼達:看來他是個有遠大理想的人,任何學演講的年輕人都希望有一天當上高級職員.至于無線電工程,那也是很有前途的學科。這兩件事都很說明問題.做媽媽的對要來拜訪她女兒的男朋友的這一類事情都應該了解,不論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湯姆:我要事先提醒你一聲,他一點也不知道羅拉這個人,我更沒有讓他知道我們暗底下的盤算.我只是說,你為什么不到我們家來吃頓飯,他說好吧!我們一共就講了這么多.阿曼達:我當然相信,你向來守口如瓶。但是等他來了,他就會認識羅拉的.只要他看到她多么可愛,多么漂亮,他就會感到請到他來吃飯是個好機會.湯姆:媽媽,你不能對羅拉期望過高.阿曼達: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湯姆:羅拉在你和我看來是很完美的,因為她是我們的親人,我們愛她.我們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她有點跛.阿曼達:不許講跛,你知道我是從來不準用這個字的.湯姆:但是面對現實嘛,媽媽!她還不僅這樣----阿曼達:“不僅”是什么意思? 湯姆:羅拉和一般的女孩子不大一樣.阿曼達:我認為與眾不同正是她的長處.湯姆:也不盡然,在其他人或陌生人看來,她過于害羞,而且只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這就使得外面的人覺得她有點古怪.阿曼達:不要講古怪這個字.湯姆:面對現實,她確是如此.[舞廳改奏探戈舞曲,樂曲中帶有不詳的低調.阿曼達:我可以問問你,她在哪方面顯得古怪呢?

湯姆:(溫和地)她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一個玻璃小玩意的天地里.媽媽----(站起身來,阿曼達手里仍拿著頭發刷子,神色不安地看著他)她老是聽那些舊唱片,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內容.(照了一下鏡子,向門外走去)阿曼達:(厲聲地)你到哪兒去? 湯姆:去看電影!(從紗門出去)

阿曼達:不是去看電影吧!每天晚上都去看電影!(緊跟著他走向紗門)我就不相信你整天去看電影!(他走了,阿曼達憂心忡忡地看著他的身影.接著她又生氣勃勃和樂觀地從門旁走了回來.她穿過帷幕喊)羅拉!羅拉!(羅拉在小廚房里答應)勞拉:媽媽,我在這兒.阿曼達:把碗碟都放著,到前面來!(羅拉拿著洗碗布出場)羅拉,到這兒來對著月亮許愿吧![銀幕映象:月亮.勞拉:(走進來)月亮----月亮?

阿曼達:一彎眉月!羅拉!你抬頭向左回望,向月亮祝愿吧!

[羅拉臉上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好象剛從睡夢中叫醒.阿曼達抓住她的肩膀,在門邊把她身體轉了個角度.親愛的,祝愿吧!

勞拉: 媽媽,你要我祝愿什么呢?

阿曼達:(聲音顫抖,熱淚盈眶)快樂!幸福![小提琴演奏聲起,舞臺燈光漸暗.第六場

避火梯的平臺上燈光亮起來。湯姆靠在鐵把手上抽煙。(屏幕上出現形象:高中里的英雄)

湯姆:就是這樣,第二天黃昏我帶吉姆來家里吃晚飯。我在高中跟吉姆步熟。吉姆在高中里是個英雄。他有愛爾蘭人的好的異乎尋常的性子和使不完的精力,面貌像搽得閃閃發亮的白瓷器。他看上去好像一直在聚光燈下行動似的。他是籃球明星,辯論會會長,畢業班的主席和合唱隊隊長。他還在每年演出的輕歌劇中擔任男主角。他一直跑啊,跳啊,從來不慢騰騰地走。他看上去老是好像快要打破地心引力的法則似的。他在青年時期以這么快的速度冒尖,按照邏輯推理你一定可以估計他到了三十歲可以穩進白宮。不料吉姆從索爾丹中學畢業以后,顯然遇到了較多的阻礙。他的速度肯定慢下來了。他高中畢業六年以后,干的差使比我的好不了多少。(屏幕上出現形象:職員)

我在倉庫里直跟他一個人關系處得很好。他重視我,因為我能夠記住他往昔的光榮,看到過他在籃球比賽中打贏,在辯論比賽中獲得勝利的銀杯。他知道我在倉庫里工作清閑的時候,躲在廁所里一個小間里偷偷地學寫詩。他管我叫莎士比亞。倉庫里其他的小伙子本來都帶著懷疑的眼光敵視我,吉姆卻對我保持幽默的態度。他的態度逐漸影響別人,他們慢

慢地不在敵視我了,而且也開始對我微笑,就像人們對一條在遠處跑過他們的小道的古怪的狗微笑.我知道吉姆和勞拉在索爾丹中學的當兒是互相認識的,我還聽到勞拉欽佩地提到他的嗓音。我不知道吉姆是否還記得她,在高中里,吉姆處處驚人,而勞拉呢,正好相反,絲毫不引人注意。只要他記得勞拉的話,他也不會想到那是我姐姐,因為我請他來吃晚飯的當兒,他咧開了嘴笑起來,還說:“莎士比亞,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想到你家里還有人啊!”他快要發現我確實有啊。……(屏幕上出現說明詞:“一個越來越緊的腳步聲音”)

(燈光逐漸從湯姆身上隱去,照到溫菲爾德加的起居室里,--優雅的檸檬色燈光。暮春天氣,一個禮拜無黃昏,約摸五點光景,“天空中詩意盎然。”)

(阿曼達一直不顧死活地干著,準備迎接上門來的男客人。成績驚人。裝著玫瑰色綢燈罩的新落地燈已經擺在那里了;天花板上的碎燈罩用一個彩色燈籠掩蓋了起來;窗前僅是新的波浪形的白窗簾;椅子和沙發上都套上印花布套子;一對新的沙發墊出次出現。打開的盒子和沙紙凌亂 地攤在地板上。)

(勞拉站在房間中央,舉起胳膊,阿曼達蹲在她面前,整理一件新衣服的褶邊,神情虔誠,動作莊重。衣服的顏色和設計是根據回憶的。勞拉的發式變了;頭發顯得比較柔軟和相稱。勞拉顯出一種脆弱的非凡塵的美;她像一件亮光照耀著的半透明的玻璃器皿,散發出一種短暫的光彩,既不真實,又不持久。)

阿曼達:(不耐煩地)你干嗎一直打哆嗦?

勞拉:媽,你折騰得我這么緊張。

阿曼達:我怎么折騰得你緊張呢?

勞拉:全因為你大驚小怪!你鬧得這好像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阿曼達:我真弄不懂你,勞拉。你不可能對一直呆在家里感到滿意啊,可是每次我設法給你做出安排,你卻好像總是不愿意照辦。(她站起身子)去瞧瞧你自己吧。不,等一下!只要等一等--我有個主意!

勞拉:到底怎么回事?(阿曼達拿出兩個粉撲,用手絹包起來,塞進勞拉的胸脯。)

勞拉:媽,你在干什么?

阿曼達:他們管這叫“快活的騙子”!

勞拉:我不要戴這種東西!阿曼達:你一定要戴!勞拉:為什么呢?

阿曼達:說句刺耳的老實話,因為你的胸脯平坦。

勞拉:你把事情安排得像是一個圈套。

阿曼達:所有漂亮的姑娘都是圈套。漂亮的圈套,可男人也巴不得她們是。

(屏幕上出現:“一個漂亮的圈套。”)

去瞧瞧你自己吧,年輕的小姐。你現在這副模樣可比什么時候都漂亮!(她退后去站住了欣賞勞拉)我現在得去打扮自己了!你將會對你媽媽的外貌感到驚奇!

(阿曼達穿過帷幕,興高采烈的哼著歌曲。勞拉慢慢騰騰地走到長鏡子跟前,神色莊重地盯著她自己看。風慢慢地、柔和地把白窗簾朝里吹,發出輕輕的悲傷的嘆息。)

阿曼達:(在帷幕后面什么地方)天還沒有完全黑。

(勞拉帶著心煩意亂的神情從鏡子跟前轉過身。)

(屏幕上出現說明詞:“這是我姐姐,用弦樂器贊美她吧”音樂聲響起)

阿曼達:(笑聲,仍然看不見。)我要給你看樣東西。我會打扮出一幅叫人大吃一驚的外貌。

勞拉:到底是怎么回事,媽?

阿曼達:你耐心地等著吧--會看到的!我從舊衣箱里找出來的一樣東西!到頭來,服裝式樣沒怎么大變。……(她撩開帷幕。)來瞧瞧你的媽吧!(她穿了意見少女穿的,又藍綢腰帶的,發黃的蟬翼紗連衣裙。她捧了一束黃水仙--她幾乎恢復了她自己常說的青春時期那副模樣。眼下,她興奮地說:)這是我領跳八人舞穿的衣服。在日落山贏了兩回步態競賽。有一年春天穿這身衣服到杰克遜去參加州長的舞會。你沒有見過我在舞廳里是怎么走路的吧,勞拉?(她聊起裙子,在房間里慢條斯理地跳起舞來。)我在禮拜天就是穿這身衣服接待上門的男客人!我遇到你爸爸那天就時穿著這件衣服。……那年整個春天,我害瘧疾。從東田納西到密西西比三角洲,氣候的變化--減弱了抵抗力。我老是有低熱--不上說嚴重--可是夠叫我心煩和頭暈!請帖源源不絕地送來--整個三角洲都在舉行舞會!“呆在床上,”媽媽說“你在發燒”--可我就是不聽,我吞奎寧丸,可還是不斷出去,出去!晚上,舞會!下午,花好長好長的時間兜風!野餐--真可愛!那兒五月里的鄉間是多么可愛--地邊上盡是一流溜山茱萸,黃水仙簡直像洪水一樣遍地都是!就是那年春天,我愛上了黃水仙。黃水仙使我完全入了迷。媽媽說:“寶貝,沒地方擺黃水仙了。”可我仍然把更多的黃水仙帶回來。不管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我一看到,就說,“聽一聽,聽一聽!我看到黃水仙了!”我叫那些小伙子幫我采黃水仙!到頭來,再也沒有盛花的花瓶了,所有柯白的地方都擺滿了黃水仙。沒有盛花的花瓶嗎?好吧,我自己捧著!后來,我--(她在照片跟前站住,傳來音樂聲)遇到你爸爸!瘧疾發燒,黃水仙,后來是--這個--小伙子。……(她開亮了有玫瑰色燈罩的落地燈。)我希望他們在下雨之前趕到這兒。(她穿過房間,把黃水仙擺在桌子上一個圓花瓶里。)我另外給了你弟弟一些零錢,讓他和奧康納先生能乘電車回家。

勞拉:(神情變了)你說他姓什么?

阿曼達:奧康納。

勞拉:他叫什么名字?

阿曼達:我記不得了。啊,對,記起來了。他叫--吉姆!(勞拉微微搖晃了一下,抓住一把椅子。)(屏幕上出現說明詞:“不是吉姆!”)

勞拉:(輕微地)不是--吉姆!

阿曼達:是的,使這個名字。是叫吉姆。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一個不好的吉姆!

(音樂聲透露出不祥的預兆。)

勞拉:你拿得穩他叫吉姆·奧康納嗎?

阿曼達:是啊!怎么了?

勞拉:他就是湯姆過去在高中里認識的那一個嗎?

阿曼達:他沒說起。我想他是在倉庫里認識的。

勞拉:我們倆在高中認識一個吉姆·奧康納--(接著,費勁地)要是湯姆帶回家來吃飯的那個人就是他的話,--你得允許我,我不坐桌子旁邊來。

阿曼達:你這是胡扯些什么?

勞拉:你有一會問我,我有沒有喜歡過一個小伙子。你不記得我給你看過那個小伙子的相片嗎?

阿曼達:你的意思是說,你給我看過的那本年刊上的小伙子?

勞拉:對,那個小伙子。

阿曼達:勞拉,勞拉,你那時候愛上了那個小伙子嗎?

勞拉:我不知道,媽。我只知道,如果是他的話,我沒法坐在桌子旁邊。

阿曼達:不會是他的!壓根兒沒有一點可能。不過,不管是不是他,你都得坐到桌子邊來。不會允許你不來!

勞拉:我地請你允許,媽。

阿曼達:我不打算遷就你這股傻勁兒,勞拉。你和弟弟,你們倆,真煩得我受不了。所以你就坐在這兒,安下心來,等他們來吧!湯姆旺了帶鑰匙,所以他們到了,你還得開門,讓他們進來!

勞拉:(驚慌地)啊,媽,--你去開門!

阿曼達:(輕松地)我在廚房里--要忙活哪!勞拉:啊,媽,請你去開門,別叫我去開!

阿曼達:(走進廚房)我地著手給大馬哈魚準備調味汁。大驚小怪的--一股傻勁兒--為了上門來的男客人大驚小怪!(門關了。剩下勞拉一個。)(屏幕上出現說明詞:“真可怕!”)

(她低低地呻吟一聲,關掉燈,--直挺挺地坐在沙發上,手指頭交叉勾在一起)

(屏幕上出現說明詞“開門!”)

(湯姆和吉姆在避火梯上出現.登上平臺.聽到他們走進,勞拉帶著驚慌的姿態站起來.他退到帷幕前.門鈴響起來.勞拉屏住氣,摸摸喉嚨.響起低地的敲門聲。)阿曼達:(嚷叫)勞拉,親愛的!去開門!(勞拉盯著門看,一動也不動)

吉姆:我想咱們正好在下雨前趕到。

湯姆:嗯,嗯。(他又神經質的按鈴。吉姆吹了一聲唿哨。在掏一只煙卷。)

阿曼達:(非常非常快活)勞拉,那是你弟弟跟奧康納先生!親愛的,你去開他們進來,好不? 勞拉向廚房門走去)

勞拉:(揣著粗氣)媽,--你去開門!(阿曼達從廚房里走出來,冒火地盯著勞拉看,她氣勢洶洶地指著門。)

勞拉:求求你,求求你!

阿曼達:(用惡狠狠的低聲)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這傻丫頭? 勞拉:求求你,你去開門,求求你!

阿曼達:我告訴過你,我不會前就你的,勞拉。你干嗎偏挑這會兒變得喪魂落魄?

勞拉: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你去吧!

阿曼達:你非去開門不可,因為我不能去!

勞拉:(絕望地)我也不能去!

阿曼達:為什么? 勞拉:我病了!

阿曼達:我也病了--給你那些胡說八道氣得受不了了!干嗎你和你弟弟不能變成正常的人?盡是稀奇古怪的念頭和舉動!(湯姆長長地按了一次門鈴。)

老是莫名其妙!你能給我講一條理由嗎?--(她聲調優美地嚷著說)來啦!請等一下!--你干嗎還怕去開門?你馬上就去開,勞拉!

勞拉:啊,啊,啊……(她穿過帷幕出來,一下子跑到留聲機前,發瘋似的要發條,接著開始放唱片。)

阿曼達:勞拉·溫菲爾德,你馬上走去開門!

勞拉:時,--是,媽!

(遙遠的、聲音刮毛了的“達爾拉內拉”演唱聲,緩和了氣氛,給了她力量走過去。她悄悄地走到門前,小心謹慎的拉開門。湯姆同客人吉姆·奧康納進來。)

湯姆:勞拉,這是吉姆。吉姆,這是我姐姐,勞拉。

吉姆:(往里走。)我原來不知道莎士比亞有個姐姐!勞拉:(從們后退,直挺挺的身子在戰抖)你--你好?

吉姆:(神情關切,伸出手來)挺好啊!(勞拉躊躇地用自己的手碰了它一下)

吉姆:你的手廷涼的,勞拉。

勞拉:是啊,唔,--我剛才在放留聲唱片。……

吉姆:準是在放古典音樂!你應該放熱烈的搖滾音樂,讓你熱和起來。

勞拉:對不起--我還沒把留聲唱片放完。……(她尷尬地轉過身子,匆匆走近千面的房間。她在留聲機旁聽了一下,借著她病住氣,像一頭受驚的鹿那樣一下子竄過帷幕。)

吉姆:(咧開嘴笑)怎么回事?

湯姆:啊,勞拉嗎?勞拉--靦腆的不得了。吉姆:靦腆,嘿?眼下難得碰上一個靦腆的姑娘。我想,你從來沒有提到過有個姐姐。

湯姆:現在知道了。我有一個。這是《快郵報》。你要看一張嗎?

吉姆:呃-嘿。

湯姆:哪一張?連環畫嗎?

吉姆:體育版!(他對報紙瞟了一眼)老傻瓜迪安作風粗野。

湯姆:(不感興趣)是嗎?(他點了一只煙卷,走到通向避火梯的門前)

吉姆:你上哪兒去?

湯姆:到外邊平臺去。

吉姆:(跟在他后邊)你知道,莎士比亞--我要向你推薦一樣東西。

湯姆:什么東西?

吉姆:我在念的一門課。

湯姆:嗯?

吉姆:演講!你跟我,咱們可不是老在倉庫里干活的那重任。

湯姆:謝謝!--這倒是頭一回聽得好話。不過,演講跟這個有什么相關呢?

吉姆:演講使你適合于擔任--管理的職位!

湯姆:嗯。

吉姆:我可肯定地說,他給我帶來了說不清的好處。(屏幕上出現形象:坐在辦公室旁干管理工作)

湯姆:在哪一方面?

吉姆:每一方面。你自己忖一忖,你、我和辦公室那些出頭露面的負責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樣?腦筋嗎?--沒有不一樣。--能力嗎?--沒有不一樣!--那么,是什么呢?有那么小小的一點--湯姆:那小小的一點是什么?

吉姆:最主要的就是:要有氣派!能在人多的場面談笑風生,不管場面大小,保持自己落落大方的態度!

阿曼達:(從廚房)湯姆?

湯姆:噯,媽。

阿曼達:是你和奧康納先生在那兒嗎?

湯姆:是啊,媽。

阿曼達:唔,你們待在那兒好了。

湯姆:是,媽。

阿曼達:問一下奧康納先生,他要不要洗手。

吉姆:嗯,--不--不--謝謝你--我在倉庫里洗過了。湯姆……

湯姆:什么事?

吉姆:門多薩跟我談到你。

湯姆:是夸獎嗎?

吉姆:你想到哪兒去了?

湯姆:唔……

吉姆:你要是不打起精神干活,快要失業了。

湯姆:我在打起精神來。

吉姆:你沒有流露出跡象。

湯姆:跡象在心里。(屏幕上出現形象:又是那條飄揚著海盜旗的帆船)

湯姆:我在打算改變生活。(他靠在避火梯欄桿上,帶著興奮的神情平靜地談著。小港對面那些第一流電影院的燈火輝煌的門面和招牌照亮了

它的臉。他看上去像個航海者。)我快要獻身給一個未來,其中既沒有倉庫,也沒有門多薩先生,甚至沒有夜校里的演講課。

吉姆:你再說什么夢話?

湯姆:我對電影也膩煩了。

吉姆:電影!

湯姆:對,電影!瞧它們--(朝街上那些叫人驚奇的建筑揮揮手。)所有那些出風頭的電影明星,--都有驚險的遭遇--貪心地把一切都搶走啦,吞沒啦。你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人們去看電影,而不去行動。好萊塢的知名人物被允許占有所有的美國人的驚險的遭遇,而所有美國人坐在黑暗的房子里看他們占有那些遭遇。可不是,除非發生一場戰爭。到那時候,驚險的遭遇蔡倫得到群眾!人人都有份,不管是蓋布爾的了!那時候,待在黑暗的房子里的人們才從黑暗的房子里出來,由他們自己的驚險的遭遇--太好啦,太好啦!現在輪到我們了,去南海島,--去遠征--去遙遠的異國!我可不耐煩了。我不想等到那時候。我對電影膩煩了,馬上采取行動!

吉姆:(不相信)行動?

湯姆:對!

吉姆:什么時候?

湯姆:不久啦!

吉姆:去哪兒?去哪兒呢?(湯姆在思索的時候,音樂好像在回答問題。他在口袋里尋找)

湯姆:我心里開始沸騰。我知道自己看上去好像在做夢,可是心里--唔,我在沸騰。每一次我撿起一只皮鞋,就不由得微微打個冷戰,心想生命多么短促,而我干的是這種活兒!不管生命是什么,我反正知道不是跟皮鞋打交道--除非是穿在旅行的人腳上的玩意兒!(他從口袋里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掏出一張紙來娣給吉姆)瞧……

吉姆:什么?

湯姆:我是會員。

吉姆:(念)商船船員工會。

湯姆:這個月我付了工會費,沒付電費。

吉姆:等他們把電燈卡斷了,你會后悔的。

湯姆:我不會待在這兒。

吉姆:你媽怎么辦?

湯姆:我像我爸爸。一個沒有出息的人的沒有出息的兒子!你注意到他在那兒相片上咧著嘴笑嗎?他已經走掉十六年了。

吉姆:你只是說說罷了,你這個傻瓜。你媽對這有什么看法? 湯姆:噓!媽來了!媽不知道我的打算!

阿曼達:(穿過帷幕過來)你們倆在哪兒?、湯姆:在平臺上,媽。

(他們走進房間去。她走進他們。湯姆看到她這種打扮,顯然愣住了。連吉姆也有點露出驚奇的神情。他是頭一次接觸到這種像女孩子那樣活潑的南方作風。盡管他在夜校念演講,他還是被一連串意想不到的恭維話弄得有點招架不住。吉姆打算回答幾句,但是阿曼達的快活的笑聲和滔滔不絕的談話不容他插嘴。湯姆感到很窘,但是吉姆只是開頭愣了一下,接著反映就非常熱烈了。他咧開嘴,咯咯地笑著,完全被吸引了。)

(屏幕上出現形象:阿曼達十個姑娘的時候。)

阿曼達:(裝出靦腆的微笑,搖晃著她那女孩子式樣的卷發)唔,唔,原來這位就是奧康納先生。完全不需要介紹了。我聽到我的孩子經常談起你。我終于跟他說,湯姆,--我的老天,--你干嗎不請這位好的不能再好的好人來吃晚飯?我巴不得到倉庫去會會這個呱呱叫的小伙子--而不只是聽他經常夸贊你!我不知道我的兒子干嗎這么冷冰冰的--這可不是南方作風!

咱們坐吧--我想咱們在這兒能有點風!湯姆,讓門開著。剛才我還感到有一陣叫人涼快的微風。風上哪兒去了?嗯,已經有這么暖和啦!盡管還沒有真正到夏天。夏天真的開始以后,咱們都會烤糊的。不過,咱們的--咱們的飯菜非常清淡。我認為,這季節吃得清淡點比較好。就需要輕巧的衣服和清淡的飯菜。你知道咱們的血液在冬天變得很稠--季節變化的時候--咱們需要時間來使自己適應!……今年可變得這么快。我沒有準備。一下子--天啊!已經夏天啦!我跑到衣箱前,取出這件輕巧的衣服--不知擱了多少年啦!幾乎是老古董了!可是感到很好--又好又涼快,你知道。……

湯姆:媽--

阿曼達:嗯,親愛的?

湯姆:晚飯--怎么啦?

阿曼達:親愛的,你去問姐姐晚飯好了沒有?你知道晚飯是你姐姐一手辦理的!告訴她,你們兩個挨餓的小伙子在等著吃哪。(對吉姆)你遇到勞拉嗎?

吉姆:她--

阿曼達:給你開門的吧?啊,那太好了,你們已經遇見過啦!像勞拉這么溫柔漂亮的姑娘還會料理家務,是極少見的。可是勞拉,感謝老天爺,不但長得漂亮,而且是料理家務的好手。我可不成。我一點也不行。除了蛋糕以外,我什么都不會做。哦,我們從前在南方有許許多多的用人。沒有了,沒有了,沒有了。一切優美生活的遺跡!一古腦兒沒有了!

我當時對未來帶給我的一切沒有準備。所有上門來找我的那些男客人都是種植園主的兒子,所以我猜想自己會嫁給其中一個,在一大片土地上,由一大群用人伺候,成立家庭,生兒育女。可是做男人的求婚,--做女人的接受!把那句很老的成語稍微改動一下--我沒有嫁給種植園主.我嫁給一個在電話公司干活的人!就是在那兒眉開眼笑的那位先生!

(她指指相片。)一個電話接線員--卻愛上了長途旅行!眼下他在旅行,我連他在哪兒也不知道。可是我干嗎要嘮嘮叨叨地談自己的--傷心事呢?把你的傷心事告訴我把--我希望你一點都沒有!湯姆?

湯姆:(回來)噯,媽?

阿曼達:晚飯快準備好了嗎?

湯姆:我看完飯好像已經擺在桌子上了。

阿曼達:我來看--(她漂亮地站起來,撩開帷幕往里看)啊,挺不錯,你姐姐在哪兒?

湯姆:勞拉不舒服,她說她覺得還是不坐到桌子邊來的好。

阿曼達:什么?真是胡扯!勞拉?啊,勞拉!

勞拉:(從廚房,低聲)噯,媽。

阿曼達:你一定要坐到桌子旁來。你不坐到桌子旁來,我們就不坐。進來吧,奧康納先生。你坐在那兒,我也坐下。……勞拉?勞拉·溫菲爾的!你再叫我們等哪,親愛的!你不坐到桌子旁邊,咱們就沒法做感恩禱告!(廚房門被輕輕推開,勞拉進來。她顯得非常虛弱,她的嘴唇在顫抖,呆呆地望著。她邁著不穩的步子向飯桌走來。)(屏幕上出現說明詞:“真可怕!”)戶外,一場夏天的暴風雨突然來到。白色的窗簾都像房間里飄揚,深藍的暮色中傳來一陣叫人悲傷的沙沙聲。)(勞拉突然拌了一下;她抓住一張椅子,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

湯姆:勞拉!

阿曼達:勞拉!(一個霹靂。)(屏幕上出現說明詞:“啊!”)

(絕望地)唉,勞拉,你病了,寶貝!湯姆,扶你姐姐到起居室去,親愛的。坐在起居室里,勞拉--在沙發上休息。就這樣吧!(湯姆扶他姐姐到起居室的沙發上去休息,阿曼達對吉姆說:)她站在爐灶前熱得受不了啦!我跟她說過,今天晚上天氣太熱,可是……(湯姆回到飯桌旁)勞拉現在好點了嗎? 湯姆:好點了。

阿曼達:那是什么聲音?下雨了?一場涼快的好雨來了!(她擔驚受怕地對吉姆看了一眼)我像咱們可以--做感恩禱告了--現在……(湯姆傻頭傻腦地望著她)湯姆,親愛的--你背感恩禱告!

湯姆:啊……“為了這和你的一切恩惠……”

(他們垂下腦袋,阿曼達神經質地偷偷像吉姆瞟了一眼。在起居室里,勞拉躺在沙發上,一只手握緊按著嘴唇,抑制顫抖的哭泣。)

贊美上帝的圣明……

(燈光漸隱)

第五篇:中文童話劇劇本 滑梯真好吃

童話劇場:滑梯真好吃

角色:小螞蟻、小瓢蟲、小蚱蜢、小蟋蟀、小螳螂、螞蟻奶奶 道具:一個香蕉狀的滑梯根據需要布置成綠色或黃色 時間:秋天,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 地點:森林里綠色的草地上

場地布置:幾棵大樹、綠色草地背景、一個小房子(螞蟻奶奶的家)人物介紹:

小螞蟻、小瓢蟲:天真、可愛、淘氣、愛探索、愛提問 小蚱蜢、小蟋蟀、小螳螂:好奇、好問、有豐富的想象力

螞蟻奶奶:博學多才、見多識廣、經驗豐富,戴著一副老花鏡,頭發花白,說話時語速較慢

第一場

神秘的發現

時間:一個秋天的午后 地點:森林里的草地上 出場角色:小螞蟻、小瓢蟲

小螞蟻:(唱)秋風吹來了,秋風吹來了,小樹葉離開媽媽?? 小瓢蟲:(面帶微笑)螞蟻哥哥,你唱的歌真好聽。小螞蟻:謝謝!(彎腰敬禮)你在干什么呢? 小瓢蟲:(伸一個懶腰)我剛剛睡午覺起來,正想出去散步呢!小螞蟻:是嗎?那我們一起去吧!

(手拉著手在綠色的草地上,隨音樂一會兒做跑跳步前進,一會兒慢慢地走。)小瓢蟲:(好奇地)螞蟻哥哥,草為什么是綠的? 小螞蟻:因為它們可以成為我們躲避危險的地方,而且它還是我們這些小昆蟲的糧食呢!

小瓢蟲:螞蟻哥哥,那花兒為什么是紅色的呢?

小螞蟻:因為那樣就會使更多的蜜蜂看見它們,來為它們傳播花粉。小瓢蟲:螞蟻哥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真聰明!(像小螞蟻伸出大拇指)小螞蟻:哎,別那么說,全是螞蟻奶奶告訴我的,她才是最聰明、最厲害的!(連忙搖手,做不好意思狀)

(突然,小瓢蟲像發現了天大的秘密一樣,大叫起來。表演時,動作夸張一些。)小瓢蟲:呀!前面躺著的是個什么東西?螞蟻哥哥,你快過來看呀!(停住,用手指前方)

小螞蟻:呀!真的,這是個什么東西,我怎么從來都沒見過呢?(邊說邊用手撓耳朵)是啊,綠綠的、彎彎的!讓我來摸一摸!(把手舉高摸了又摸)小瓢蟲:什么感覺?螞蟻哥哥,快點告訴我呀!小螞蟻:嗯,不軟也不硬,光溜溜的。小瓢蟲:這是什么東西啊?

小螞蟻:我也不知道!我們還是去問螞蟻奶奶吧,她什么都知道。小瓢蟲:對!咱們走吧!第二場

朋友的猜想 時間:一個秋天的午后 地點:在發現香蕉的草地上

出場角色:小螞蟻、小瓢蟲、小蚱蜢、小蟋蟀、小螳螂

小螞蟻、小瓢蟲:嘿呦、嘿呦,嘿呦、嘿呦??(兩人快速地走著)(小蚱蜢從舞臺一角走到臺前)

小蚱蜢:小螞蟻、小瓢蟲,你們這是在干什么呢?這么急匆匆地走。小螞蟻:哦!小蚱蜢,我和螞蟻哥哥剛才在路上發現一個奇怪的東西。小蚱蜢:什么?奇怪的東西? 小瓢蟲:(趕快搶著說)是的,這個東西綠綠的、彎彎的,摸起來不軟也不硬。小蚱蜢:快帶我去看看,我倒要看看這到底是一個什么怪物。(三人一起站到香蕉旁)

小蚱蜢:呀!這是個什么怪東西!我怎么從來沒建過(在香蕉旁邊轉來轉去,仔細打量一番,作恍然大悟狀)這準是一座彎彎的橋!小瓢蟲和小螞蟻:(兩人連連點頭)嗯!有道理!

小瓢蟲:可這座橋是誰造的呢?我們昨天還沒看到呢!

小螞蟻:我們還是去問螞蟻奶奶吧,她什么都懂,一定知道是什么東西!小瓢蟲和小蚱蜢:對,去問螞蟻奶奶,她什么都知道!(小蟋蟀和小螳螂做背東西狀,從舞臺一邊走上來)小蟋蟀和小螳螂:你們在討論什么呀?這么熱鬧!

小蚱蜢:蟋蟀姐姐、螳螂哥哥你們快來看呀,這個東西你們見過嗎? 小蟋蟀:噢!讓我來仔細看看。(小蟋蟀拿出隨身攜帶的放大鏡,在香蕉身上晃來晃去。然后抬起頭來看看天,突然大聲地)這不就是天上掉下來的一道彩虹嘛!小瓢蟲、小螞蟻和小蚱蜢:(齊說)真像!真像!小螳螂:(也把眼睛湊上前去仔細打量,然后把手挽在背后,作思考狀。突然,拍了一下腦袋。)哎呀!它不就是一座滑梯嘛!小瓢蟲、小螞蟻、小蟋蟀和小蚱蜢:(齊說)太像了!太像了!小螳螂,你可真會想。

小螞蟻:既然大家都覺得這是一座滑梯,那我們就在滑梯上玩個痛快吧!(大家紛紛往香蕉上爬,做玩耍狀,歡快的音樂想起。)

小瓢蟲、小螞蟻、小蚱蜢、小蟋蟀、小螳螂:彩虹橋變滑梯,大家玩得笑嘻嘻,上去好像爬小山,下來好像坐飛機。嗚-------(眾演員繼續玩,可自由盡情表演。)小瓢蟲:滑梯真好玩!小螞蟻:今天真高興!小蚱蜢:真想天天都來玩!小蟋蟀:那我們明天還來吧!小螳螂:好!

第三場

滑梯真好吃 時間:幾天后的下午

地點:森林里的一個草地上

出場角色:小螞蟻、小瓢蟲、小蚱蜢、小蟋蟀、小螳螂、螞蟻奶奶 背景:一座小房子 小螞蟻:大家快點出來玩啊!(跑到舞臺中間,向四周招呼)小瓢蟲、小蚱蜢、小蟋蟀、小螳螂:來啦!

小螞蟻、小瓢蟲、小蚱蜢、小蟋蟀、小螳螂:彩虹橋變滑梯,大家玩得笑嘻嘻。上去好像爬小山,下來好像坐飛機。嗚------小蚱蜢:咦,今天滑梯的顏色怎么有點不一樣啊? 小蟋蟀:是啊,黃黃的!聞起來還有香味呢!

小螳螂:哎呀,你們看,有個地方裂開了,露出了一個小口子。

小螞蟻:是啊,里面還有白白的東西,到底是什么呢?(伸手在里面抹了抹,又放到嘴里嘗了嘗。)哎呀!真甜!(說完又把手伸進去抹了抹,放進嘴里。)還真好吃,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小瓢蟲:咱們還是去請教昆蟲王國里最聰明的螞蟻奶奶吧!(到了螞蟻奶奶的家)小螞蟻:螞蟻奶奶,螞蟻奶奶,您快出來啊!螞蟻奶奶:(笑瞇瞇地走出來,聲音低沉且緩慢)什么事啊,孩子們?(大家都爭先恐后地說,都想告訴螞蟻奶奶這件奇怪的事。)小瓢蟲:我們發現一個綠綠的、硬硬的東西?? 小蟋蟀:它是彎彎的,好像一座橋??

小蚱蜢:它綠綠的,好像是彩虹上面掉下來的一塊??

小螳螂:它倒過來的時候,好像一座滑梯,我們玩得可開心了?? 螞蟻奶奶:(臉上帶著老花鏡,慢吞吞地走)呵呵,別急,別吵,慢慢來,小螞蟻,你來說說看,這是怎么回事啊!

小螞蟻:奶奶,您還是跟我們一起去看看吧!你去看了就明白了。(一起走到大香蕉跟前)

小螞蟻:螞蟻奶奶,您看,這就是我們發現的東西,我們發現的時候,它還是綠綠的、硬硬的、彎彎的,我們大家都猜它是一座橋、一架彩虹、一個滑梯,可現在它變得軟軟的、黃黃的、香香的,我用手抹了一點嘗了嘗,還真好吃呢!螞蟻奶奶,您快告訴我們,這到底是什么? 小瓢蟲、小蚱蜢、小蟋蟀、小螳螂:(圍住螞蟻奶奶,牽著她的手,詢問她)是啊,是啊,您快告訴我們,這到底是什么啊? 螞蟻奶奶:哈哈,(大笑起來,摸著孩子們的頭)這個呀,我一看就明白了!小螞蟻、小瓢蟲、小蚱蜢、小蟋蟀、小螳螂:真的嗎?那快告訴我們嘛!螞蟻奶奶:娃娃們,這不就是一根好吃的大香蕉嘛!這根香蕉再不吃可就要爛了,快去把你們的好朋友叫過來吃香蕉吧!

(小螞蟻、小瓢蟲、小蚱蜢、小蟋蟀、小螳螂一起跳起來歡呼。)

小螞蟻、小瓢蟲、小蚱蜢、小蟋蟀、小螳螂:蜜蜂姐姐快來啊!蝴蝶妹妹快來啊!旁白:于是,有九百九十九只小昆蟲趕來,它們開始痛痛快快地吃起了香蕉大餐。它們一邊吃還一邊快活地說:“滑梯真好吃!滑梯真好吃!”(在歡快的音樂聲中閉幕)

根據分級閱讀第2級第4冊故事《滑梯真好吃》改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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