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思來氏內刊10.張韞：被重新定義的早期閱讀

被重新定義的早期閱讀

上海思來氏信息咨詢有限公司張韞

閱讀，千百年來是人類學習、積累知識的最重要途徑。如何使閱讀更簡單、更普及，也一直是人類不懈探索的課題。中國引以為傲的四大發明中就有兩項與閱讀有著直接的關系——造紙與活字印刷，可見閱讀載體的技術水平與文明發達的程度是如此息息相關。對于出生于上世紀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的成年人來說，“閱讀”的具象表征就是花花綠綠、厚薄不一的書本、報刊。他們關于閱讀的記憶是以一本本小人書、連環畫為起點，逐漸有了不同科目的課本，再到不同的小說、雜志，直至許多報告、論文、大部書籍。這種長久的相伴容易給人帶來一種錯覺：似乎書籍就是閱讀的必然載體，而從某種程度上，書籍的普及程度以及便利程度已經讓廣大閱讀者們很滿意了。但是，油墨鉛字與銅版紙的經典組合并沒有逃過讓孜孜不倦地技術創新者的顛覆。iPad，Kindle，以及琳瑯滿目的App，都讓書的厚度與重量脫鉤，使信息的傳遞不只是圖文，閱讀的邊界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拓寬中。直至今天，恐怕沒有人能夠質疑這樣一種觀點：生活在云時代的未來一代，陪伴其一生的閱讀模式將于傳統的閱讀大相徑庭。那么，給與他們的早期閱讀經驗，又將該如何被定義？

一、早期閱讀的定義

早期閱讀在人一生的發展中至關重要。那么何為早期閱讀？它是幼兒園、家庭通過為嬰幼兒提供與視覺刺激有關的材料（圖書、圖片、錄像帶、碟片、電視、多媒體、幻燈、符號、標志等），讓嬰幼兒接受有關材料的信息，在觀察、思維、想象等基礎上對材料內容進行初步理解和語言表達，發表自己的觀點、見解，傾聽成人講述的一種認知過程。根據早期閱讀的定義，按照兒童心理發展年齡階段的劃分，我們可以將早期閱讀分為嬰兒早期閱讀和幼兒早期閱讀兩個階段。研究發現3-8歲時兒童學習基本閱讀能力的關鍵期。在這個階段，兒童口頭語言發展速度驚人，同時開始認識符號、聲音與意義的關聯性，學習如何看待一張紙、一本書，嘗試用自己所學的語言解釋周圍生活中的所見所聞。所以在3-8歲期間，家長和教師要幫助兒童培養他們的自主閱讀能力。

了解了早期閱讀的概念，接下來我們要看看云時代早期閱讀模式會有哪些變革，新的早期閱讀經驗將會帶給幼兒怎樣的閱讀體驗，它們又將會在哪些方面影響著幼兒的發展。

二、讓閱讀成為真正的體驗

低齡的幼兒能夠閱讀什么內容？對于傳統紙媒來講，無非是圖片或是文字。在Kathleen Roskos教授看來，這一答案的形成，并不取決于幼兒本身只對閱讀圖片和文字內容感興趣，而在于我們能夠提供他們的選項并不多。他在Oral Language and Early Literacy in Preschool: Talking, Reading and Writing（2009，《幼兒園中的早期口語與文字：談話，閱讀與寫作》）一書上這樣進行描述，“幼兒平時從眼中看到的是真實的生活場景，而這些影像才是最為本原的閱讀、我們最應該去還原的閱讀、也是最能引起幼兒興趣的閱讀。之所以我們不得不提供幼兒書本化閱讀材料，是因為書本上的內容于幼兒而言是經過篩選的信息——實際上是那些我們成人‘自以為’更適合幼兒年齡特征的信息。但是，從吸引力上來講，書本只能依靠夸張、顏色鮮明的圖案來抓住幼兒的眼球。這種體驗對于幼兒來說，涉及到的感官太少，是退而求其次的。”Kathleen在最近的另一篇論文中（2012）的觀點也許更為直擊要害：幼兒最最渴

望的閱讀，是反映其廣泛生活經驗的一種典型體驗，這種體驗越接近真實，越提供互動的可能，就越能刺激幼兒的興趣，幫助其更好的學習——而這些，都是我們現在的書本很難做到的。

事實上，早在十多年前，當出版商、兒童讀物作者，心理學家們發現了幼兒心理需求與我們紙媒書籍之間的落差之后，可觸摸、發聲的書籍就已經開始悄然成為書架上大受歡迎的產品。比如，當幼兒看到“car（小汽車）”的詞匯時，一輛立體的紙模小汽車能夠從書本中“躍然紙上”，兒童可以看到一個三維的圖案，加深理解；或是看到一個“leather（皮革）”的詞匯時，不怕麻煩的出版商會在書中真的植入一塊皮革，讓幼兒體會其觸感與氣味。

不過，高昂的成本以及復雜的制作方法使得這些書成本高企，很難受到廣大家庭的親賴：因為誰都知道，幼兒是不太會有興致經常回味自己的經驗的，一本昂貴的書往往閱讀兩三次后就失去價值，使得這種模式無法走向更為繁榮與創新的境地。不過另一方面，電子書的問世也使得書籍制作者有了更好的選擇。

在蘋果商店（App Store）與安卓市場中，已經有數以萬計的兒童電子書應用可供家長與老師下載。在這些應用中，幼兒除了可以閱讀圖片與文字之外，還可以收聽語音朗讀故事，甚至可以調整語速或者用手指控制朗讀的節點；許多內容還配備了視頻或動畫flash，使得許多圖文所無法描繪的內容可以直觀體現，而且，一些功能還允許幼兒直接互動，參與小游戲，使得剛剛獲得的知識得以鞏固。

閱讀新技術應用研究者Brian Proffitt（2011）在其著作中談到兒童閱讀類APP前景時說道：APP相比傳統書籍而言，更能激起幼兒獲取知識的熱情，除了能夠讓他們的不同感官得到滿足，而且能夠給予即時的回饋，而且多樣性的回饋會讓幼兒樂衷于重復使用與學習，而我們都知道——學習的本質無非就是重復。

二、趨于網狀的閱讀習慣

傳統閱讀紙媒對閱讀的順序進行了限定，除了工具書，一般可讀性較強的敘事型讀物都是從前至后的關聯順序，也有一些采取每篇獨立成章的書籍。“無論是哪種書籍，其編寫順序上的維度只能滿足一種概念的組織劃分，但是更多內容之間的邏輯聯系，只能靠人腦自行前后檢索，彼此聯結印證。”語言科學與邏輯性研究者Clive Sutton（2009）這樣認為，不過，“能夠具有這種超越顯性組織方式而找到邏輯暗線能力的人并不多見”。

Walter Kintsch（2012）的心理學研究表明，能夠在閱讀材料中發現邏輯暗線是非常重要的一種學習能力，這代表了讀者的遷移水平，而且更重要的是，這是一種概念聯結的能力：“我們一直強調培養孩子的想象力與創造力，但是這兩者絕非是異想天開，靈光一現，一個有價值的想象與創造，往往是從既有概念出發，在某一個他人不太注重的特性上進行了概念連結，得到了一個看似大家都意想不到的答案”。所以，對21世紀的創新人才來說，能夠全面的了解一個概念的各個不同方面的屬性，是實現更合理、更快速、更自發地概念聯結的前提。

而如果傳統紙媒從前至后的閱讀習慣在呈現方式上并不利于建立概念聯結的話，什么樣的結構才能夠幫助低幼年齡的幼兒在自身知識經驗尚淺時盡可能多地了解概念的屬性？大量的研究和相關革命性學習產品的構想都指向了“網狀結構”——把閱讀中的核心概念作為網的中心，其他與此概念相關的派生概念從其中輻射出來。而同時，這些被派生的概念又是另外一個“網”的核心概念，派生出更多概念，循環發散，這樣被構建的知識結構性更強，大腦進行計算與檢索的效率也更高。

這些傳統紙媒只能依靠圖表來笨拙顯示的內容，在新媒體上被輕而易舉地解決了。如果在閱讀故事時遇到不認識的單詞怎么辦？一個超鏈接就把你迅速帶到了上次遇到這個單詞的語境中，或是介紹這個單詞的單獨頁面中。這種頁面也并不是像磚頭般厚實的辭典那樣，大全卻缺乏針對性，它完全可以讓你了解這個單詞在當前使用的意義，幫助年幼的讀者快速完成聯結的工作。

在新媒體的學習頁面中，呈現的永遠是核心概念與核心段落，大量知識并不存放在下一頁、再下一頁，而是隱藏在背后，讀者所不具備的知識，都可以通過實時調用快速地進行補充。學前教育研究者Linda Bradley（2012）說道，“過去我們給孩子講一個故事，就僅僅只是故事本身，情感的、益智的、說教的、科普的??不同的故事總有一個想說的核心取向，要增添其他價值，就要老師自己去準備。但是，在新的媒體中，這種情況就徹底改變了，一個故事背后的各種價值都能夠很好地進行儲存，教師要做的，就是像兒童一樣去探索。而由這些背景知識支撐著的故事本身，也會更加厚實豐富。”

當然，這還僅僅是一種美好的構想——人類已經具備了這樣的技術手段，但是還不曾涌現大量的實際內容。信息平臺已經能有序地組織、呈現網狀的結構，但是在每一個結構的節點上，究竟應該放一些什么，怎樣能適應幼兒早期閱讀的水平，網的節點有多少、有多復雜，這些深層、細節的問題，還有待實踐者與學者共同進一步解答。

三、閱讀與人的關系變革

閱讀將在人類生活中變得越來越重要——每一次技術的革新就讓文化人們更加堅信這樣的論斷。在古代中國，當書籍的厚重是用“汗牛充棟”來描繪形容時，大概世人都不會看好這一摞摞類似奢侈品竹子會成為人類的好朋友。但是，當電腦已經成為易耗品，當智能手機成為街機，當iPad開始大量活躍于課堂，當五六歲的孩子在嘲弄我們已經“out”之時，書籍和人的關系將會走不可阻擋地跨入一個新紀元。

最直觀的改變就在于，人更加容易攜帶書本了。一個kindel或者iPad中可以儲存的書本多大數千本，甚至上萬本；在旅行、度假、甚至上下班通勤的間歇，閱讀變得無孔不入。但與任何革新一樣，新技術帶來便利的同時也會抹去人類的不少既有的好習慣。現代小說作家Dawn Simpson這樣描述，“過去人們在踏上行程前，可能會在自己的書架中精挑細選一本最適合的書隨身帶著，然后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進行專一的閱讀，甚至反復的品味。但是未來的孩子無需進行這樣的掙扎，因為他們可以隨時隨地在云端進行同步，切換一本書可以變得無以復加地容易。”這對于書籍的內容來說，是一種嚴重的挑戰。因為如果讀者有太多選擇，他們隨時都有可能因為近兩個章節的走神或者游離而放棄深入地閱讀探索。那么，是不是意味著書籍的內容必須變得越來越簡單，越來越快餐化才能符合未來讀者的需求？“對此我還是保持樂觀，因為我相信我們的孩子依然會有人樂意花窮年累月的時間去閱讀《尤利西斯》這樣深奧的名篇，但是，一些并不出名的作品的確岌岌可危，他們很有可能會被更簡短、容易抓人眼球的作品所淹沒。”加拿大女王大學教育學院的John Kirby教授這樣預測。他也從兒童發展的角度進行了建議：“我們的孩子讀的書可能是我們的十幾倍甚至幾十倍，他們對于信息會變得更為挑剔，品味更加獨特，但也許我們需要考慮如何讓他們對必要的閱讀學會保持耐心。”

從只能由作者向讀者單向輸出信息的Web 1.0發展到讀者變身作者，可以自己創造內容的自媒體web2.0的時代，互聯網領域只用了10年不到的時間；而在傳統書籍領域，1.0的模式幾乎牢不可破：作者與讀者永遠是圍城內外的兩種角色。但web2.0的崛起也徹底改變了人們的閱讀地位。首先是讀者可以成為評論者，他們不再是單純的信息接收者，信息平臺可以記錄讀者的反饋，發送給作者或是與其他讀者分享；而且，開放的平臺還允許讀者自己編輯內容，進行改編或再創作。“我們試圖把閱讀資料中所謂有價值的部分傳遞給兒童，并讓他們按照我們的思路去思考，這樣簡單的模式過去是有效的，但是對于手握話語權的未來

讀者來說恐怕并不有效。”John Kirby這樣告誡早期閱讀的指導者，“我們可能需要更多傾聽幼兒的意見，或者說，他們應當有對作品自己的意見。”誠然，對作品有自己的想法，是未來的閱讀者需要具備的能力與品質，因為成長在2.0模式中的人，本身都將成為知識與經驗的創造者與傳遞者。

四、閱讀對認知加工的新要求

過去的閱讀貴在潛心，而今天的閱讀長于速度與信息量大。著名教育反思短片《Did you know》中就提出，如今一周的紐約時報的內容比十八世紀的人一生接受的信息量還多。信息越來越講求時效性，以及短小精悍，因為愿意閱讀長文、深入思考的人越來越少。

那么，我們還需要在早期閱讀的過程中鍛煉幼兒的注意力么？鍛煉的又是怎樣的注意力？是讓他在長時間中在一樣閱讀材料中保持注意的能力，還是能夠快速在大量閱讀材料中切換注意力，找到需要的信息的觀察能力？

臺灣國立陽明大學神經認知實驗室與美國弗羅里達大學早期閱讀研究中心的合作研究（2009）認為，幼兒在接觸閱讀的早期，還是適宜培養專注的能力，即在一段較長的時間內閱讀同一本書。“因為長時間保持閱讀是整個閱讀能力的基礎保障，任何學習都需要在一段時間內保持專注的思考，否則無法達到學習所必須的對材料的熟悉程度。”而至于選擇性注意、切換注意的能力，則“是在具有一定閱讀能力之后需要去培養的，比較成熟的閱讀者可以去尋求自己感興趣的信息，但比較理想的狀態仍然是他們可以在自己需要的閱讀材料中保持長時間的注意力，而非永遠保持快速切換的狀態，因為閱讀的信息多，并不代表接受了更多的知識。”

同樣被新技術改變的認知加工功能還有記憶力。由于云時代無以倫比的分類儲存與檢索功能的存在，讓人類去記憶大量的閱讀材料似乎是一種不再必要的能力。人們不禁要問，我們還需要記憶那些知識么？還是我們只要大致知道這些信息被儲存在什么地方，被貼上的標簽是什么，再利用檢索信息去快速查找？

上述研究同樣在記憶力方面闡述了自己的發現與觀點——幼兒在早期需要的還是進行長時記憶，這些記憶將構成其基本的知識結構，這些知識將通過反復的練習、回憶、加工而得到穩固。新技術并不能幫我們省卻這些學習過程與記憶量。

主要研究者Yen（2009）認為兒童的基礎學習是極其必要的，無論是上世紀的學生，還是今天的學生，需要掌握的基本能力范疇都是相一致的，“就好比識字，如果你不識這些字詞，再多的標簽與搜索技術都無法發揮效用，因為你無法處理這些信息。只有當你掌握了處理信息所必要的知識之后，那么新的存儲與搜索技術能夠幫助你更快速地獲得信息。”另外，他還提醒教育者不能夠太過迷戀新技術帶來的便利，“注意力與記憶力是人學習最為本質的基礎能力，任何機器都不應該、也無法去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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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ese sentences.